长公主殿下,别玩火——和二萌
时间:2021-07-16 09:04:09

  他此话一出,越朝歌也怔住。她倒是万没想到,黥字留下的旧伤叠了今日的刀伤,后果会这样严重。
  她转过脸,轻轻一笑:“呵,你一个太医,一点小伤都要看天意么?没有别的法子?”
  江太医一怔,全然不敢再说话了。
  体无完肤都是小伤,非得一刀毙命的才算大伤么?
  越朝歌看他闷不吭声的样子,转头同碧禾道:“拿本宫的名帖,把整个太医院当值的不当值的太医都给本宫请过来。皇兄那里我日后去解释。”
  “本宫,”越朝歌看向江太医,“要他活着。”
  太医猛地一颤,忙叩首表示忠心:“微臣定当竭心尽力救护公子。”
  回到书房后,越朝歌捧着书出神。
  她突然想起,当日她要在他胸口黥字,所见到的满身伤疤。
  脑海中如有一道雷电闪过,她怎么忘了!当日还推断,越蒿留他性命必是要折磨于他,太医说的新伤旧伤,后又以冷水濯身,或许不是她的手笔,而是越蒿!
  她起身把书搁回架上,妥帖把血玉收好,匆忙往心无殿赶去。
  心无殿是越朝歌日常起居的宫殿,闲杂人等不得入内。眼下忽然住了个不知来处的男子,府中面首们都遣了侍从来打探消息。有沉不住气些的,甚至自己亲自来了。
  越朝歌赶到的时候,心无殿前乌压压围着一群人。
  她今日心绪原就不甚平稳,看着眼前这群探头探脑旁若无人的好事者,面色陡然沉了下来。
  “若是太闲了,便每人领两板子去吧。”
  她的声音很有特色,即便不悦,说出来的话也是悠然悦耳。
  辨识度太高,以至于围观的众人听言,俱都立刻头皮发紧,跪地求饶。
  恰巧碧禾领着太医院的太医们到来,众人便各自散了领板子,门前空空荡荡,只留两名守门的鹅黄半袖的侍女。
  越萧身上的伤,江太医已经处理过一遍了,伤处皆用了上好的金疮药,有淤青的地方,也都敷了化瘀断续膏。
  可即便这样,越朝歌亲眼见到的时候,还是不可抑制地皱起了眉头。
  创口发炎,高热不退。
  越萧昏昏沉沉,不知梦见了什么,剑眉紧缩,乌黑地羽睫也不安地颤动着。
  “小鸽子……”他又呓语。手一抬,拉住越朝歌的柔荑,“小鸽子,别走……”
  越朝歌垂眸。
  他的手劲瘦苍劲,骨节分明,烫得很。
 
 
第9章 谈判   脱不脱?
  很多年前的雪夜,他的手还是圆圆的,小小的,哪里像现在这样修长好看。
  越朝歌有些恍惚,终还是掰开他的手,放回榻上。
  “你们都瞧瞧他,若是治好了,重重有赏。”
  她没有说若是治不好的下场,眼风一扫,这些人便战战兢兢。
  入夜,月光清辉洒满一地,柔和地笼着郢陶府。
  越朝歌上了露台,倚着矮圆交椅,对酒当歌。
  碧禾报说梁信来了。
  梁信是玉台明面上的台首,素日琐事繁多,却经常到郢陶府来做客,常常和越朝歌月下对酌。
  “他又要来蹭酒么?”
  越朝歌笑着嗤了一声。
  一抬眼,月下公子温润儒雅,正对着她笑。
  梁信见她面色酡红,便知她喝了不少。
  他在她对面坐下,自己斟了一杯,酒声哗啦彻响。
  “长公主府上的酒香醇可口,可有什么烦心事?”
  越朝歌仰头,哼笑了一声:“你猜?”
  梁信道:“那在下便猜猜,是因为八千金?”
  越朝歌笑道:“近日也有此事聊有兴味了,这不难猜。你猜个难的,八千金何以让本宫烦心?”
  梁信举杯抿了口酒,道:“大抵是,他要杀长公主,长公主却不想杀他,又不知如何才能让他不杀自己。不知在下猜得可对?”
  “什么他杀我我杀他他杀我的,”越朝歌侧过身子,仰头靠在交椅把手上,看着天上的圆月,“对,你猜的都对。”
  梁信哂然,“那,长公主可否说说,为何不想杀他。凡是往日杀你的刺客,而今坟头草当与人齐高了,难不成真如外头传的那样,长公主瞧上了新公子的美色,救不活就要太医院陪葬的那种?”
  越朝歌笑,没有否认:“他长得是顶好。”
  梁信知道她这不是默认他的说法,抬手为她斟了杯酒,道:“不说说吗?”
  越朝歌侧眼瞧了他一眼,坐起身来:“好!那就说说。”
  她抿了口酒,辣得龇牙咧嘴,“阿信,本宫有没有和你说过,当年我为了活命,舍了一个拼命护我的小弟弟。”
  “没有,”梁信皱起眉头,“长公主的意思是,那刺客,正是那名小弟弟?”
  越朝歌这回没说话,又抿了一口酒,仍被辣得皱了一张脸。
  梁信正色道:“长公主自来拎得轻,这次为何要因愧疚感,而对一个起了杀心的人抱有宽容?换句话说,愧疚是过去的,现在,眼下,他可是要杀你。长公主何不三思?”
  越朝歌睨了他一眼,“正在思。思完了,本宫还是不想现在杀他,杀他本宫不开心,留着玩多好。眼下,还得你帮我想想,有什么法子,能让他暂时歇了杀我的心思?”
  梁信闻言,神色沉寂下去。
  半晌,他问:“长公主心意已决吗?”
  “心意已决,”越朝歌问,“你有法子?”
  梁信道:“他不是独居在楹花坊的,还有一个患有腿疾的老伯。长公主不妨从他下手试试,实在别无他法,便只能靠那块血玉。那血玉是稀世之宝,想要修复,放眼天下只有长公主能为之一试。既然他杀长公主的目的是为了得到八千金修复玉石,应当不会再杀能修复玉石的长公主你。”
  越朝歌笑:“都是好法子。要么拿人威胁,要么恃玉嚣张。阿信,有个建议。”
  梁信:“信谨听良言。”
  越朝歌道:“以后说话都这样简洁便好了。”
  梁信一愣,方才意识过来,越朝歌是在说他说话啰嗦,当即哈哈大笑。
  “是我之过,是我之过!”
  越朝歌也开怀笑了起来。两人月下对酌,清凉夏风徐徐拥围,好不惬意。
  两日过去,越萧已经退了热,身上一些较浅的伤口已经也开始结痂。
  他醒来时,见榻前阶下一群太医守候,表情一时有些呆滞。
  他记得那日受过越蒿刑虐后,太监一如既往为他打水濯身,哗啦啦的冰水从头往下灌,再后来他被五花大绑,捆在红色锦被之中,送往郢陶府……
  所以这是郢陶府!
  太医们见他醒来,慌忙叫小医官前去通禀长公主。
  越朝歌听闻他醒了,立刻放了血玉往这里来。行至半路,她叫停步辇,徒步回去取了血玉,用最温润的白绸裹着,放入腰间。
  她一边往外走,一边吩咐碧禾:“把昨日拘来的那人带到心无殿,告诉他安静些,便让他见他家主子。”
  楹花坊里的那老伯自从被拘来,就口不择言骂骂咧咧,时不时闹着要见他家主子。
  今日越萧醒了,他也终于可以得偿所愿。
  越朝歌到心无殿的时候,越萧已经系好了里衣,端坐在榻上,垂着眼皮,并不与太医废话,也不让太医诊脉。
  越朝歌环佩叮当,款步而来。
  越萧这才抬起眼。穿越一群头发花白的脑袋,看向三道纱帐之外的女子。
  只听那女子道:“小弟弟,醒啦?”
  声音轻盈,和前几番听到的一样,总带着笑意,听得越萧眉头轻蹙。
  半晌,他生硬地答道:“醒了。”
  越朝歌一扬下巴,太医院院判立刻会意,躬身到越萧跟前,准备请脉。
  越萧盯着越朝歌,想从她脸上看出她救自己的用意。
  可越朝歌始终笑意盈盈,视线毫不避让。他终还是伸出手,由太医诊脉。
  太医搭着脉,频频点头。
  半晌,他收了手枕,放下越萧挽起的里衣袖子,准备伸手撩开他身上的衣服瞧瞧伤口。
  未想越萧眸光顿冷,倏然捏住太医的手腕。
  太医吃疼,哎呦呦叫唤起来,整个身子扭着要护他那只手。
  旁的太医忙跪道:“长公主,院判大人只是为了查看您的伤口,并无冒犯之意,还请公子高抬贵手!”
  越朝歌抬眼,笑意盈盈:“小弟弟,你是自己脱,还是本宫帮你脱?”
  暧昧至极的话在心无殿里回荡,所有的太医都埋下了头,心里暗道有伤风化。
  越朝歌走到榻边,挨着他坐下,目光扫过他擒着院判的手,笑道:“怎么?还不放手,要本宫帮你?”
  越萧垂眸,见那只并不安分的纤纤玉手就要攀上他的领口。长睫一眨,倏然抓住了她。
  众太医看着嗷嗷叫的院判大人,再瞅瞅气定神闲稳如泰山的娇女儿长公主,纷纷皱起了眉头,心想院判大人好歹是个男人,怎得这样哭哭啼啼,倒不如长公主有血性。
  院判颤着胡子,眯缝着眼睛叫苦不迭。
  越朝歌分别扫了眼他的两只手,捏着院判的那只,手背上青筋都浮起来了,捏着自己的这只,倒虚虚留着一丝缝隙。
  她勾唇浅笑,手挣脱出来。
  他倒是节制着力度,可她手腕上仍旧起了红痕。
  越萧也看见了,这才察觉捏着院判老人的劲有点大,便松了手。
  院判呜呼呼跌到地上,哎呦呦叫个不停,再看那冷面高岭的公子,仍正襟危坐,丝毫没有要脱衣的意思。
  一众太医望向越朝歌,求助之情溢于言表。
  越朝歌自己揉了揉手腕,见碧禾已经回来,便一抬眉梢,道:“也罢,你不脱,自然有人让你脱。带上来吧。”
  一众太医医官让出了一条道,连澜押着跛叔走了进来。
  越萧放在膝盖上地手陡然收紧,曜黑的眸子似乎更加深邃,周身的杀气蒸腾而起,叫人身骨骇然。
  跛叔一见到越萧,忙往前小跑了几步,也顾不上骂街了。
  认清确实是他家主子之后,他慢慢走近。
  越萧穿着白色的里衣,满屋子的苦药味,满殿的太医医官,不用再看,也知道他受了酷刑,性命堪堪悬于一线。
  跛叔的手虚虚地抚过越萧的身板,老泪盈于眼眶,仰头颤声问:“主子,还疼吗?”
  越萧双手扶起他,道:“不疼。”
  跛叔揭干泪,转头从太医药箱里扒拉药瓶,“老奴这就给你上药。”
  太医们见他不守规矩,围上来药制止他,却都被他一把挥开。
  越朝歌挥了挥手,“你们都先退下吧。连澜留下。”
  众位太医纷纷告退,到殿外候命。
  等人走完,越朝歌转头看着越萧的侧脸,道:“你们主仆都在本宫手上,你若是杀了本宫,你能走,你这忠仆恐怕也离不脱我郢陶府。所以,知道怎么做了吗?”
  越萧启唇:“你在威胁我?”
  越朝歌扬扬下巴,连澜长刀架上跛叔脖颈,“本宫在威胁你。”
  越萧沉默。
  跛叔手上握满药瓶,冲他道:“主子,老奴的命不值什么,主子且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何必要再受制于这个佛面蝎心的长公主!”
  被骂佛面蝎心的越朝歌笑意不减,连澜把刀往里推了推。
  越朝歌转头,素手着金镯,再度攀上了他的领口。
  “怎么,还不脱吗?”
  越萧握住她的手,“我自己来。”
  越朝歌笑:“碧禾,传院判进来看伤。”
  院判大人进来。
  他一抬眼,见殿里刀也亮了,除了长公主是万年的笑脸,旁的都是一副杀人的模样。
  感受满室剑拔弩张,院判肩膀一抖,不禁有些哆哆嗦嗦。
  碧禾堆高了迎枕,越朝歌无骨似的往枕上一靠,“给他瞧瞧伤。”
  贵人慵懒,院判不敢再看,眼观鞋子地走到越萧跟前,检查起伤口。
  “好在第一道处理的时候已经清了腐肉,眼下已经没有大碍。大抵是练武的缘故,公子身体底子很好,只是有些伤得比较深,恢复起来也要一段时日。进日不要用力,不要……不要行房事,太过用力会导致伤口再、再次开裂。”
  院判一边说话,一边揭袖子擦汗。
  越朝歌没有为难他,让他出去开方子,再留府看候一两日便可回宫当值。
  “连澜,你也出去吧。”
  越朝歌遣退连澜,室内再度剩下两人清浅的呼吸声。
  越朝歌笑道:“既然不能用力行房事,那咱们谈谈吧?”
  越萧垂眼,白皙的皮肤上一片粉红,耳根子也热辣得很,有如火烤一般。
  他艰涩问道:“你为什么没杀我?”
  越朝歌反问:“是啊,为什么?或许因为你好看得惊为天人。”
  越萧道:“勿要说笑。”
  越朝歌起身,探出脑袋看他,“说笑,你也没笑啊。”
  越萧被她看得不自在,别过脸道:“我还是会杀你的。这是我与别人的交易。”
  “是吗?”越朝歌从腰间掏出白绸,放在手心摊开,血玉赫然躺于其上。
  晶莹润白的玉玦里,两条血丝飘渺飞扬,细看之下仿若血荡于玉间,煞是好看。只可惜不知被什么锐物拦腰划了一道,血丝断开,玉珏有瑕。
  越萧凝眉,疑问陡生。
  修长的手指拈起玉珏,沉静的脸看不出任何情绪,连同他的声音都沉如流水。
  “这块玉,怎么会在你这里?”
  越朝歌没有回答他。
  她敛了嘴角的笑意,正色道:“你当真不认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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