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垂下眼,声音平淡:“我去处理伤口了,你忙吧。”
说着,绕过岑淮舟就往医院里走。那个被叫做“赵陆”的瘦高男医生的身影已经走到医院里去了。
刚走两步,就听见身后岑淮舟声音淡淡:“怕疼就让医生轻点,娇气点没什么不行。”
乔梧脚步顿了下,没回头。
岑淮舟站在原地,看着乔梧快步跟上去,用没事的右手护在左手上方,小心翼翼地不让人碰到。
直至她的身影消失在大门里,他才收回视线,长睫颤了颤。
岑淮舟回到棚子下。
旁边的几个一起来参加交流的小组同事见状,不禁好奇道:“你这是干什么去了,怎么衣服和手上都沾了灰?”
岑淮舟顿了下,顺着那同事的视线垂眸看了眼染了灰尘的白大褂,唇角微抿,抬手掸了掸,声音有些沉:“没什么。”
“哦。”同事也没在意,很快便继续接待来排队的老年人们。
岑淮舟也坐回座位上,在临开始前,定定地坐了几秒后,拿了手机点了几下才又放回去。
乔梧跟着赵陆走到了一间小诊室时才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
昨天相亲后岑淮舟塞给她的那串车钥匙还没还给他。
但是,她记得昨天她是给岑淮舟发了微信,让他去民宿前台那取的。那钥匙现在应该不在她身上,在前台那?
然而一番自相矛盾的回忆后,乔梧更加不确定了。
赵陆弯腰在放置药品的小推车上整理着要用的东西,回头看了眼跟在后面一脸若有所思又茫然的乔梧,好心提醒她:“你在椅子上坐着等吧。”
乔梧的回忆挣扎被打断,她回过神来,在赵陆说的椅子上坐下。抱着已经把钥匙寄放在前台的侥幸心理翻找着包包。
不过也算不上翻找。
毕竟,一打开包包就能看见那串车钥匙。
她突然全部想起来了,她是打算早上出门的时候把钥匙交给前台,所以才会在前一晚上把钥匙放在包包的最上面,就是希望自己看到后能一下子想起来这件事情。
然后现在,她给忘了。
早知道刚刚就该趁着看伤口的时候把钥匙还回去。
乔梧正懊悔着,赵陆已经端着盘子坐到了她对面,温和道:“麻烦你把手伸出来我看一下。”
乔梧伸出手,赵陆看了一眼便拿着几根棉签蘸了药水给她消毒。
乔梧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移开视线。
棉签还没挨上,赵陆的手机就震动了一下。他没理,给乔梧第一遍消毒结束后才点开手机看了眼,不知道是看见了什么,眉头一挑。
而后便收了手机,取了新的棉签给乔梧消毒。
乔梧的伤口是向前摔的时候,从粗糙的地面上擦了一小截距离,皮肤都磨破了,露出内里深红的肉,消完毒后看起来就更想结了痂。
上药上到一半的时候,赵陆突然出声,语气听起来挺愉悦的:“我轻点,你要是疼了就跟我说一声。”
乔梧怔了两秒,有些不明所以地点点头,弯唇温声说道:“不疼,谢谢医生。”
赵陆轻笑,“没事,这事啊也不用谢我。”
乔梧更加不明所以了,眉眼间流露出迟疑。
赵陆想起微信里的嘱咐,心下对乔梧的好奇更重了,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真真是个美人。
但他还是不明白,好看的姑娘岑淮舟见过不少,怎么这个就能得到特殊对待。
给乔梧的伤口上缠了圈纱布,赵陆的任务就算完成,他站起身,在乔梧也跟着站起来的时候,对她笑了下:“我本来也没这么动作小心翼翼的,是有人给我发消息嘱咐我下手轻点,不然以后就不帮我值班了。”
乔梧闻言,怔了几秒。
目光顺着赵陆的视线落在他的手机上,后知后觉那“有人”说的是岑淮舟。
坐上返程的公交车后,乔梧蓦地笑了下。
她还挺没良心的。
......
小型踩踏事件后,岑淮舟坐下没多久,轮班接替他的医生就到了。
出现在急诊室里时,里面只有赵陆一个人,岑淮舟喉结上下滚了滚,声音微哑:“人呢?”
“什么人?”这乍一问,赵陆还没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岑淮舟眉心微蹙,“就是刚刚让你——”
话还没说完,赵陆“啊”了一声,反应过来了。靠在椅子里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我是医生,给人家姑娘处理完伤口不就说可以走了么,不然我要是留着她吃顿饭,你才该气吧?”
“还让我轻点,”赵陆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之前你给那些个漂亮小姑娘处理伤口时,怎么不想着轻点。合着你这是区别对待啊。”
岑淮舟瞥他,随手招呼过去:“少说废,没别的了?”
赵陆见他还挺认真的,也没再开玩笑,从口袋里把乔梧交给他的那串车钥匙放在桌上努了努嘴:“喏,那漂亮姑娘留的,说是....让我帮忙转交给你。”
岑淮舟闻言,视线落在那串钥匙上。
眸色渐深。
*
回到W市的当天,乔梧随便洗了澡,而后睡了个昏天黑地。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阚鹿的电话差点把她的手机打爆了。
正要回过去的时候,阚鹿又打来了,乔梧接起,阚鹿松了口气:“但凡你再晚一点接电话,我都准备去报警了!”
乔梧笑着报了个平安,又安抚了她好一会儿,阚鹿才彻底放下心来,语气颇恨铁不成钢道:“你怎么就这么倒霉呢,老受伤。不过说起来,你跟岑淮舟还挺有缘的嘛,走哪哪都能碰见。”
乔梧一怔,好像也是。
从她回国后,岑淮舟就一点点的出现在她的生活里,不知不觉间,两人都当了一个多月的邻居。
不知道什么时候,阚鹿没再咋咋呼呼。隔着手机,阚鹿有些迟疑地说出了憋了很久的话:“阿梧,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
乔梧有预感,但她还是嗯了声,“你问吧。”
阚鹿小心翼翼地开口:“阿梧,你现在还喜不喜欢岑淮舟啊?”
即便早有预料,但是在听到这个问题后,
乔梧的心跳还是乱了节奏。
“.......”
乔梧没立刻回答,阚鹿也没催她。
半晌。
乔梧抿了下唇:“我——”
“咚咚咚——”
乔梧的话还没说完,便听见大门被人敲响。
阚鹿也听见了这动静,“你先去吧,我们待会儿再聊。”
乔梧快步走到门前,从猫眼里往外看去,岑璐一脸焦急地敲着门:“乔梧,你在家吗?”
见状,乔梧第一个想到的竟然是——
岑淮舟错了,习惯性用手敲门的人不止她一个。
上一次她去敲岑淮舟的门,男人看了眼她敲门的手,眼神里满满都是“你是不是傻”。
乔梧没再多想,立马打开门,关切问道:“岑小姐,有什么事情吗?”
见到她,岑璐松了口气,指了指对面,声音里带着丝哭腔:“乔梧,你知不知道我哥家门的新密码啊,他今天凌晨从E市回来后就发烧了,我刚刚给他打电话,他一直没接。我叔叔婶婶都回B市了,就我哥一个人在这了。”
发烧了?
乔梧无意识地咬磨着唇瓣,而后才想起来岑璐,心下莫名地有些不安,却还是温和地安抚着岑璐:“应该没事的,我们再敲敲看说不定只是睡着了呢。”
岑璐眼眶里都有泪水了,强忍着没哭,忙不迭点头:“好。”
乔梧按了几次门铃,门里面一点动静也没有,更没人来开门。她索性直接上手敲门,另一只手用手机给岑淮舟打电话。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乔梧的手指都敲得没知觉了,在她的不安更进一步发酵时,门却“咔”地一声从里面打开了。
岑淮舟脸色看起来很糟糕,唇色苍白,没有丝毫血色,目光落在乔梧的脸上,刚要开口却没压抑住咳嗽的欲望,抬手握拳虚掩在唇边咳了几声。
看见乔梧发红的关节后,眸色陡然幽沉,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被沙子磨砺过:“你是不是笨,拿手敲门,手不疼吗?”
第40章 小黄花
看见岑淮舟完好的站在自己面前的那一瞬间,乔梧的心终于从高处落了下来。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听见了这句话。
乔梧晃了下神。
顺着岑淮舟的视线看了眼自己已经发红的指关节,心跳莫名地快了几拍。
“......”
乔梧抬眼,把手插进睡衣口袋里,看了眼旁边突然间安静下来的岑璐,忽略一些不习惯,说道:“没事,倒是你怎么样了?岑小姐说你发烧了,敲你门也一直没有打开,还以为.....”
乔梧稍稍偏头,顿了下,又继续道:“担心你有什么事情,按了门铃也开。”
闻言,岑淮舟这才看见站在乔梧身后的岑璐,本就紧锁着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睨着一脸面无表情的岑璐,眉尾微扬,神色复杂:“你怎么在这里?”
“......”
岑璐深深地呼吸,指了指手机,微微一笑:“亲爱的哥哥,麻烦您看清楚了,我给你打了十几通电话都没接,我以为你要烧晕了,不然我至于泡个温泉还要半路爬起来穿着浴袍就来找你了?!”
岑璐的笑容实在灿烂,每一个字音都像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
乔梧看她,年轻女孩子里面穿着件皱巴巴的浴袍,外面裹着一件黑色的宽松外套,头发也湿漉漉的,看起来行色匆匆,确实一副从别处匆忙赶来的模样。刚才乔梧听说岑淮舟“失联”后,一着急,也没注意到。
空气中有几秒的沉默。
岑淮舟的视线不紧不慢地扫视着岑璐。看了几秒,他的视线定格在某一处,眉头一挑,意味不明地哼笑了下,倚着门框,漫不经心地勾唇:“你这温泉在哪泡的,那地方不行啊,都深秋了,还有蚊子?”
岑璐早在岑淮舟笑起来时,心下就咯噔了一下。
乔梧顺着岑淮舟的视线看向岑璐,女孩子被头发稍稍挡住的白皙皮肤上有零星几块红痕。
乔梧疑惑地“哎”了声,兄妹两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岑小姐,你是不是过敏了?”乔梧又多看了几眼,认真地得出结论:“水温过高吧。”
“.......”
乔梧见这兄妹两人均是神色怪异,以为他们是不信自己,便以身举例:“我就是皮肤过敏,有的时候洗脸水温过高或者水质不行,就会起这种红斑。是不是还有点痒?”
气氛再次诡异地沉默了。
岑璐看了眼自家盯着乔梧神色有些复杂的堂哥,心底的那点心虚立马消失殆尽,小尾巴得意地翘上了天。不紧不慢地把外套的衣领立了起来,又把衣服紧了紧,双手交叉抱在胸前。
对上乔梧稍显茫然的眼神,她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对啊,那里可能是水温过高,我说怎么有些烫人呢。下次听乔梧的,换一家温度适宜的。”
乔梧弯唇,看了看她身上看起来有些奇怪的搭配,发出善意的建议:“岑小姐,你要不要穿我的衣服,我身材跟你差不多,你这样很容易着凉的。我家还有热牛奶,你要不要也来一杯?”
岑璐低头,觉着她说得确实有道理,这样穿被人看见了,可能还会觉得她奇葩。
她高兴地笑弯了眼:“好——”
“她不要。”一个声音斩钉截铁地说道。
乔梧和岑璐齐齐看向岑淮舟,男人面无表情地站直了身体,睨着瞪大了眼就要开口的岑璐,目光凉凉:“你怎么还不走?”
“......”岑璐卑微地笑:“我的哥哥啊,我想在漂亮姑娘家喝杯抚慰心碎的热牛奶都不行了吗?”
她视线微飘,小声哔哔:“真没人性啊......”
岑淮舟眼眸微眯,定定地看了她几秒。
乔梧觉得岑璐太难了,有心帮她说话,看向岑淮舟,温和劝道:“天气凉,喝杯热牛奶暖暖身子没什么的。”
岑淮舟垂眸瞧她,走廊天花板上的白色灯光自头顶投下,乔梧纤长的睫毛阴影覆在眼下,更衬得她肤色瓷白。
“嗯?”见岑淮舟好一会儿没说话,乔梧不解地抬眸。
岑淮舟避开她的目光,看似漫不经心地睨了岑璐一眼:“这外套挺好看的。”
岑璐颊边酒窝僵住。
沉默两秒,她啊了一声,慢吞吞转身:“我好像也不是很冷了,我得回去继续泡温泉了,不然水就愣了。再见了两位,今晚我就要远航。”
“对了!”岑璐突然又折返回来,看向岑淮舟:“大哥让你明天休假去趟公司。再见!”
“......”
下一刻,岑璐一个冲刺消失在了楼梯间,走廊里只剩下乔梧和岑淮舟。
安静。
乔梧眨了眨眼睛,看向岑淮舟:“你不去拦着吗?这可是十七八楼,岑小姐刚刚走楼梯下去的。”
岑淮舟垂眼看着她,不甚在意地嗯了声:“不用管她,她就喜欢走楼梯。”
“.......好吧。”他言如此,乔梧也不好再说什么,转身准备回家。但余光瞥见身后岑淮舟苍白的面色后,想起岑璐说他发烧了,心下一软,又回过身。
岑淮舟又靠在了门框上,看起来也没什么精神,额头上还有一些浅浅的布料压住的印记,看着来给她们开门之前是在睡觉。乔梧动了动唇,想说什么。
见她看过来,岑淮舟也凝着她。
乔梧抿了下唇,“你家里有退烧药吗,我家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