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茂摸摸鼻子,不敢言语。“你不是一直好奇金陵那些族老怎么如此安分吗?我当初可是点了亲卫,绑了那些犯事的人和奴才,除名打杀了不少。”贾珍嘴角微微翘起,说,“这记性可叫他们不得不长。你小子碰到的那些事情不过是些小事情罢了,偏偏你都没处理好。我瞧着要不是有我盯着,你日后和那刘芳差不多。”
“那父亲可发现了什么?”贾茂连忙把已经离原先十万八千里的话题扯了回来。“没什么,只是瞧着北静王府的动静有些古怪,你要知道拔出萝卜带出泥。叶家和北静王府有了牵扯,叫我更不能放心。咱们家和这些人家素来有嫌隙,你在金陵又被算计了,我如今还等着白书,白棋的消息,这么久都没来消息,可见金陵有些棘手了。”贾珍拉过了贾茂,说,“我虽责备你,但是还是有些庆幸的。”若是对方真的有备而来,互有勾结,那么贾茂的表现勉强能算是及格了,好歹没教人吃的没了骨头。
“是孩儿辜负了父亲的期望。”贾茂只觉得羞惭。“好了,这件事情就先这样了。现在吃亏,总比日后吃亏强些。”贾珍不再多说,又拿起几份东西来,仔细跟贾茂讲了如今京城的形势。“依父亲的话,可见那些洋人并不如咱们想的那么简单,我以为那些神职人员只一心信奉他们的上帝呢!”贾茂开口道。
“若是真的一心侍奉,何苦跑到咱们这里来,你可瞧见他们对那些乞丐多有照顾?只是你想到了其一,却没想到其二,咱们朝廷和这些国家多有贸易往来,为何偏要派传教士过来,你觉得他们的君主有什么心思呢?”贾珍淡淡一笑,天主教的崛起速度让他不由地对这些洋人有些刮目相看。
第115章 韩昌
有了柳鸿飞提供的那些讯息,再结合贾珍这些年的人脉,倒是叫他渐渐理清了一些问题,北静王府这些日子的动静却也不小,政和帝倒是出乎意料地给了北静郡王以及东平郡王实缺,这些本应该与贾珍无关,却没想到北静郡王水溶自请入吏部历练,也就是吏部要多了一位麻烦人物。
贾珍有些头疼地揉了揉额头,倒不是他把吏部视为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可是在官场历练了这么多年了,贾珍自认为自己眼光还是相当得毒辣。北静郡王的风流倜傥在贾珍和胡济等人眼里只不过是绣花枕头而已,在吏部这里根本使不上劲。胡济叹了口气,政和帝的心思他们或多或少都有些明白,这些年朝廷人才大多可以算是出于贾珍,柳鸿飞等人门下,政和帝只不过是稍微平衡一下朝廷势力而已。
“我瞧着这北静郡王的心可大着呢!”吏部里谁不是人精,早有人在背后碎语了。贾珍倒也没放在心上,北静郡王不过是吏部行走而已,并没有什么权限干涉吏部的事务,只是终究还是麻烦,但愿这位富贵公子别惹出什么乱子来叫他收拾。
政和帝是个心怀雄心壮志的人,这些年户部鼓励了商户,国库的银钱充盈了不少,军需军备虽然没有特别大的进展,但是□□那块比往年要好上很多,便叫政和帝起了心思,言辞里便透露了几分心思。所以贾珍和胡济手上的事情便多了好些,尽量不惊动旁人地查阅那些武官的档案资料,交给兵部李安过目。
“你瞧得怎么样了?”贾珍和胡济询问李安。“有些人选了,不过还没定下来。要对蒙古人,金人用兵,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李安叹了口气道,“那些有资历,稳妥的将领们注重防守,可这次咱们可是主动出击,万不能拿骑兵当成步兵用。”“世上能有几个卫青和霍去病,你的要求也别太高。”胡济可是清楚李安的标准,开口道。
“这道理我知道,只是这场极为重要,可不能有丝毫闪失。本来咱们的那些主张,什么扩充军备,建造战船就引得多少年的口水仗,便是那些新人们,不少也主张太平过日子的。”李安叹了口气,道,“那些武官倒是想着建功立业,可惜不肖子弟太多,有些虽好,可到底有些顾忌,可把我愁死了。”李安对着贾珍和胡济倒是没什么顾忌,道。
“你先把你瞧下来可用的人给咱们瞧瞧。”贾珍问道。李安用手沾了沾茶水,在桌上写了起来。“这卫若兰倒是不错,只是你若用了卫若兰,便别用卫老将军。陈也俊不错,可偏偏和那些勋贵们有关系,当个参将倒还可行。说起将领人选,我倒是想起来一个人,倒是可行。”胡济突然开口道。
贾珍知道胡济和李安都是暗卫,密探出身,手里的消息比他只多不少,只怕还有多少富贵权势人家见不得人的辛秘。“你可记得韩昌那人,当初他那篇策论可是把文渊帝气得下旨永不录取,不得入朝为官。”胡济笑眯眯地道,“他也傲气,便真的从此闲云野鹤,只专心当个私塾先生。”“韩昌,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可是那个文科,武科都得了头名的。”李安怔愣了片刻,很快反应过来,“如今他估摸着五十出头,年纪虽然大了点,若是没荒废那些功夫和学问,倒是可以一试。”
“听你们这么说的话,韩昌倒是可以一用,只是他到底没有经验。”贾珍想了想开口道。“只是能够用骑兵的,只怕也只有这个人了。伯希兄若是见了当年此人的策论,只怕也得拍案叫绝,我那些训练骑兵的法子还是从他的文章里得来的,可惜生不逢时。”李安叹息了一声,虽说文渊帝下令永不录用此人以及其子孙,可是当年此人的两篇的策论还是传了出来,他的父亲还特意抄录下来,只可惜当时这两篇文章连带着韩昌此人却多遭诽谤,讥笑,说他异想天开,不自量力,种种不一。
李安在内阁商议的时候,把韩昌的名字奏了上去。“韩昌,朕有些印象。”因着文渊帝的那道圣旨,以及韩昌的那两篇策论,政和帝倒是真有些印象,当时他还有向自己的母亲讨教这件事情呢,想着早晚得见上这韩昌一面,只是后来便忘记了。
“那就不妨宣来一见。”政和帝沉吟片刻,他倒是没有把文渊帝那道圣旨放在心上,此一时,彼一时,若是韩昌真的是可用之人,他倒是真不介意启用此人。
韩昌年少经过那件事情之后,虽素来心性豁达,可终究难以放开此事,这身子便有些差了,如今年岁已大,将近六十,常常生病。不料,他却此时得了政和帝的敕令,叫他不由地有些吃惊。“父亲。”韩昌膝下唯有一子,如今侍奉于床前,见父亲神色难言困惑,有心劝慰。“不必说了,咱们入京面圣便是。”韩昌虽然寄情山水,但也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之人,听了不少关于政和帝的事情,心里对其倒有几分欣赏佩服,倘若他当年能遇上这么位君主的话。
贾珍等人作为天子近臣,倒是见到了韩昌,其虽然粗布长衫,头发已经有些花白,却仍不掩其风流之态,可想当年是何等丰神俊朗的人物,所说之话可谓字字珠玑,不过区区数言,便将天下大事说了个分明,倒叫众人不由惜叹一句可惜了。
政和帝对于韩昌十分欣赏,便想启用韩昌,韩昌听闻了政和帝的用意,便有些苦笑:“草民已经不中用了,虽有心却无力。若是圣上,草民倒可推荐一人。”韩昌叹了口气,跪了下来道。
“草民推荐草民之子韩遂。”韩昌此言一出,倒是把众人吓了一跳。“爱卿,你们的想法呢?”政和帝看向贾珍等人,“贾爱卿,你作为吏部尚书,便先说吧!”
“臣以为有句话说得好,外举不避仇,内举不避亲。想来形容韩老先生极为贴切,圣上不妨可以召见韩遂考核一番,再做定夺。”贾珍上前开口道。“臣等附议。”其余的人跟在后面说道。
政和帝便应下了,明日召见韩昌之子韩遂。
“父亲,你怎么哭了?”韩遂没有想到自己一向荣辱不惊的父亲在面圣回来之后嚎啕大哭。“子良,为父我这是高兴啊,这是高兴啊。”韩昌是真的高兴,那两篇策论乃是他的心血之作,本以为无人能够引为知己,却没想到有生之年竟然得到了君主的赏识,并要付诸行动,只可惜他年岁已高,这么一想又有些悲凉,可是韩遂能够有机会实现自己当初的志向,也算是慰藉了,这种复杂的感情叫他竟是如同孩童一般大哭起来,抓着韩遂的手反复念叨着。
韩遂瞧着这般模样的父亲忍不住有些心酸,他自幼便是由父亲所教导,最是明白父亲一身才华以及想法。韩昌一时激动,不免露情,好在他也并非那种浅薄之人,倒是很快就恢复过来,又叮嘱了韩遂几句,他今日面见政和帝,又见了政和帝的心腹,虽然交谈的话不多,但是已经有了大致的了解,不免一一讲解给韩遂听。
“父亲尽管放心就是。”韩遂自然能够有朝一日入仕为官,他是韩昌的老来子,如今连二十都未到,虽然进退有度,终究有些不安,有了父亲这番指点,这才从容了不少。次日,政和帝带着贾珍,李安,胡济等人考核了韩遂一番,对韩遂颇为满意,虽说韩遂并无领兵打仗的经验,但是对于兵法的了解,敌我的分析,还有沙盘演练确实极好。
政和帝哈哈一笑,便点了韩遂入兵部为官,跟着李安做事,不仅如此,他甚至提拔韩昌为内阁大学士,在尚书房行走。这两道敕令一瞬间在朝堂上引起了轩然大波,不少御史官吏纷纷上书表示不可违背先帝旨意,诸如此类的话几乎不绝于耳。
一番言辞慷慨激昂,却叫贾珍觉得无趣,说句实话,那文渊帝都死了多少年了,他的敕令圣旨还有什么用,况且能够把韩昌这样的人才都放过的皇帝他的那些诏书有什么用,还不如废纸呢!不过,韩昌父子破格提拔,使得韩府一下子热闹起来,倒让韩昌觉得可笑了,当初这些人都忙着和自己撇清关系,巴不得再踩上几脚,如今倒是打着什么同窗同乡之谊,倒不怕咬着自己的舌头,更有些人打听起韩遂的亲事来。
想到这件事情,韩昌不免就想起旧事来,他当初出了那事之后,本来已经定下的亲事便退了,之后又耽搁数年才娶了亲,因着身体不好,膝下只有韩遂这么一个儿子,前年妻子去了,给韩遂定亲这件事情便耽搁下来,他这辈子起伏跌宕,自然不愿意给儿子订这些惯会跟红顶白的人家的女儿,另外他对京城人家并不太了解,一时半会儿无从着手,只好先耽搁着,好在韩遂年纪还可拖上几年,待他找个稳妥人家。
第116章 试探
李安最近把心力放在了韩遂身上,韩遂确实极有军事才华,但是却缺少很多实际经验和判断,虽然说行军大战有参将等帮忙,但是主帅必要得有自己独立的判断,因此李安花了很大的功夫教导韩遂,另一方面李安也选中好些有潜力的人栽培,卫若兰便在名单上。贾珍知道了,不过淡淡一笑而已,若是卫若兰这次真能立功的话,将来必定前程似锦,只是前提是别被人带累了。
贾珍正翻阅着手上的宗卷,琢磨着下一轮官吏考评的人选,却被吏部左侍郎石崇给打断了。“怎么了?”贾珍放下手里的宗卷,吩咐小吏给石崇看茶之后,便叫他们离开。“大人,今儿来下官想要个准信。”石崇一开始有些为难,但是还是咬牙问了出来。
“什么准信?”贾珍有些疑惑地看向了石崇,发问。“大人,下官做不了北静郡王的上峰。”石崇想了想,开口道。“此话何意?”贾珍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他和石崇的交情算不得深,但是素来欣赏石崇的才干和德行,倒是心存几分提携之意。
“大人,你有所不知。这北静郡王才华极好,确实不假,只是这吏部并非风花雪月之地,北静郡王入朝不久,尚不熟悉吏部事务,却偏偏行事带有几分风流才子作风,甚至对下官以及多位同僚存有不满以及偏见,只是他终究是――”石崇打了个手势,便不再往下说,只是瞧着贾珍,他们可不顾忌这个北静郡王,他们顾忌的是北静郡王背后的那个人的心思。
“都说师傅领进门,修行靠自身。你们为官至今,多少也该对那位了解几分。北静郡王能不能叫人另眼相看,还是得看他自己。”贾珍抿了口茶水,才开口道。勋贵子弟这京城随手扔个石子估计都能砸到一个,就算圣上有意栽培重用,可要看看这人的资质如何?拿着风花雪月的一套在官场行事,可是要吃苦头的。
“下官明白了。”石崇立刻心领神会,有时候要给对方一个教训,并不需要自己亲自动手,吏部对这位风流倜傥的北静郡王心存不满的可不在少数,既然有了托底,那么就不需要有诸多顾忌了。“注意分寸。”贾珍抬了抬眼皮,摇了摇头,能够让石崇来找他,这位北静郡王的本事真是不小,想来吏部又有热闹可瞧了。
贾珍对石崇这个人还是相当了解的,颇有才干,做人低调,处事谈不上圆滑,但是却也不会轻易得罪别人,只是心里却有几分傲气,想要他服气光是凭家世可不行,得有真才实学。若是没有真才实学,还给他带了不少麻烦,石崇下手可不会轻。“大人放心。”石崇知道贾珍在想什么,忙应道。
“他毕竟身上有个爵位,若是太过份了,难免叫那位难堪,再者,这勋贵盘根错节的关系你这些年知道不少。”贾珍提醒了一声,虽然说把北静郡王逼急了,倒是方便他查找那件事情,但是折了石崇却不是他乐意见到的,于国无益。
“谢大人。”石崇这次声音带了几分真心实意。
贾珍见石崇没有别的事情询问,挥了挥手便让石崇去做事,继续自己手上的工作。这些日子,韩昌进言,为了能够更好地管理商人以及商业,他提了不少条陈,已经被政和帝采纳,如今刑部正忙乱着,重新整理所有的律法,加以改善,或有增添,或有删减,便是礼部那里为了配合刑部也忙碌着,翻译了不少其它国家的法律文书以便于刑部参考。
韩昌的才华和见识叫贾珍实在是佩服不已,政和帝对于韩昌十分看重,索性将修撰法律交给韩昌总揽负责。
贾珍这些日子也没放松盯着天主教,道教以及佛教,偶尔还将水搅乱。政和帝现在一时半会儿还意识不到宗教的能量,只要让天主教,道教,佛教闹得越大,这样的话,才能惊动政和帝,触动帝王那根敏感的神经,这样的话,约束宗教的折子便能顺其自然地呈上,将这些宗教规范了之后,才不会担心他们与权贵结合,闹出乱子来。
贾珍搁下了手中的笔,他这些日子已经隐隐地有了想法。要改变儒家的地位,仅仅靠科举改革是不够的,如今圣上已经对他有了制衡的意思,别说等到什么一朝天子一朝臣的时候,便是当下若是换了个坚定不移的儒生主考科举,他与几位同僚几年的心血恐怕就要彻底付之东流了,但是若是立了法规法律以改变儒家一枝独秀的地位,那便彻底不同了。
儒家尊崇周礼,效古法,不愿有违祖制。一旦能够立法,便是那群儒生想要掀起风浪,首先必先打自己的耳光。想到这里,贾珍忍不住微微一笑,反正从上辈子起他对儒家的印象便谈不上很好,固然有精华,但是同样糟粕也多得不胜枚举,无论是文化还是思想都应该是向前而非向后,从这方面来说,贾珍更欣赏道家的态度――顺其自然,无为而治,即使这样的理念十分被动,却也比固步自封强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