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娇娇——岁岁千
时间:2021-07-19 09:46:24

  “无妨,总归给她一条活路。”
  圆脸青年点了点头:“也是,我们还在追查探子,带个小丫头不方便。”
  “稍等,我去听听他背后要说什么。”
  青年脚下轻飘飘一点,跟了出去。
  没一会儿,那青年脚下几乎没有声音,很快就回来了。
  “世子。”
  田二走近两步躬身低语:“我刚听见他给他媳妇说,要把这丫头洗干净卖给隔壁做暗|娼的。”
  裴深一皱眉,也不犹豫,起身顺手卷了旁边一床薄被,丢在小姑娘身上,把人往薄被里一卷,丢到田二怀里。
  “先走。”
  顺手捡了个脏兮兮的小孩儿,本以为送到医馆就够仁至义尽,没成想,还得继续带着。
  脏兮兮的小破孩儿,看着真是伤眼睛。
  *
  养个一身伤胳膊腿儿还不方便的小孩,挺麻烦。
  裴深花钱请了客栈老板娘,给小丫头洗漱擦身换药,头几天他一门心思都在刚得到的线索中,也没顾得上自己还养着一个小孩儿。这天刚从外头回来客栈,老板娘笑吟吟就迎了上来。
  “小郎君,难得撞上你!你家妹子都醒好几天了!快些去看看吧。”
  去看那个脏兮兮的小孩儿?裴深没有兴趣,随口敷衍了句:“嗯。”
  “不过照我说,小郎君和小娘子可不像是兄妹俩,小娘子年岁虽小,可当真真是个小美人,至于小郎君……”老板娘的视线在裴深脸上瞟来瞟去,最后捂嘴一笑,“大约是一个随爹,一个随娘了。”
  裴深脚步一顿。
  “小娘子,可醒了?”
  余鱼藏在被子里,听着外面推门的声音,和这几天迷迷糊糊中,一直有记忆的中年女声,终于慢腾腾翻了个身,悄悄将被子掀开了一点缝,趁着人发现不了,偷偷往外看。
  她只能看见一个紫色长裙灰围裳的胖妇人,以及她身后跟着的一个身量高挑的少年郎。
  胖妇人乐呵呵走过来,轻飘飘拍了拍被褥:“小娘子,你阿兄来看你了,别躲着了,快些起来让你阿兄看看,你如今可好了多少。”
  阿兄?
  余鱼紧紧攥着被子没吭声。
  “哟,害羞呢,小郎君,你家妹妹胆子小,我就不留着了,你们兄妹说会儿话,待会儿需要我了,叫一声就好。”
  老板娘出去的时候顺手带上了门,不算宽敞的房间里,就剩下两个人。
  裴深自坐下倒了杯茶,抿了抿,皱着眉放下。
  穷乡僻壤,小地方的客栈,用的也是劣质茶,不堪入口。等办完这桩事,回京后要好好犒劳犒劳自己才行。
  “既然醒了,那就你自己在这儿养伤,我给老板娘给够银子,等你伤好,自己回家去。”
  余鱼依旧没吭声,不接话。
  外面说话的人是谁,她都认不得。这几天老板娘见她醒了,就说了许多。她只听,老板娘说,一听一说中,她知道自己是被人救了。救她的人,大概就是这位小郎君了。
  男女有别,这小郎君想必是没得法,便说她是妹妹,这才留着她在客栈养伤。
  救她的人,是个好人。
  真的是好人吗?余鱼想起之前也是在困境中救了她的丁管家,咬着唇又迷茫了。
  误信好人的后果,真的太疼了。她一身就连骨头缝都疼,一宿一宿睡不着,疼得不敢哭出声,醒来后半夜咬着被子默默流泪。
  余鱼只手指戳着被子,把缝隙撑大了一点,悄悄往上瞧。
  坐在八角桌旁的少年郎没有那么容易看见,她只能看到他的下颌线,看见他不耐烦地轻敲桌子。
  “说话。”
  余鱼心头一颤,犹犹豫豫了半天,挤出来两个字。
  “……谢谢。”
  都说大恩不言谢,可余鱼除了说谢谢,旁的她也说不了。
  总不能给人家说自己没有家,无处可去吧。
  余鱼想着,如今自己多少是捡回来了一条命,虽然无处可去,但是这几天瞧着老板娘像是个心善热情的,实在不行,求了老板娘,留下给刷碗扫地。
  想是这么想的。
  可第二天老板娘来,余鱼嘴笨,比手画脚给说清楚了,自己不是那个好心小郎君的妹妹,求着老板娘给她个活计,老板娘就变了脸色。
  先是问她名字年纪,知道她十四岁,是距离这里几百里路的南城人,家里就她一个,她还落难了,那堆满笑的脸立即拉了下来。
  也不说别的,就这几天不像之前那般小心入微,晚上沐浴的时候,就随手丢给她一个帕子,让她自己擦洗。
  余鱼一只胳膊固定着,一只脚崴了,脚踝肿得馒头似的,走路都不敢,单手扶着墙,慢腾腾挪到屏风后,衣服系带也解不开,不敢叫人,折腾了一个多时辰才穿好衣服。
  这么一折腾,还在养伤中的她又病了。
  老板娘一两天的时间,前前后后问田二要了三次银子,一次比一次多。田二就问了一嘴,吃药这么贵,老板娘当场翻了脸。
  “你们丢个病秧子丫头给我,一身的伤全靠老娘养,以后不还得吃我的用我的,多给点银子,不你们该的吗?”
  这话说得就稀奇了,田二也不掏银子,手抱臂往楼梯口那儿一靠。
  “这丫头养好了留着给你干活,挣不到自己一口饭钱吗?”
  老板娘又换了个说法。
  “你们既然主动说这是你们妹子,现在要扔给我,那我就当是说了个媳妇,你们娘家人给嫁妆钱,也没错吧?”
  可把田二乐得一通笑,银子也没给,扭头就把老板娘的话原封不动学给裴深听。
  “而且我可打听到了,这老女人是真的打算把这丫头说成媳妇,给她四十岁的傻子弟弟!”
  “这是当我们当傻子呢,世子,您这随手扛回来的小丫头,养起来可真费钱。”
  “银子不费事,给那个丫头手里就是。”
  裴深随口说道,“你去给这丫头了结,我们明儿去收网。”
  “世子,您忘了,今晚我还另有安排吗?”田二爱莫能助地抱了抱拳,“只能劳烦世子亲自跑一趟了。”
  下午时候,裴深在余鱼房间外敲了敲门,半天也没见动。
  等不到人,他推了门进去,又随手带上门。
  “小丫头。”
  他还不知道这个丫头的名字,索性随意喊着。
  床铺中间鼓起一个大包,厚厚的被子压着满床,裴深站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床铺上的小姑娘发出一点声音。
  他一皱眉,顾不得许多,大步上前掀开了最前段一截被子。
  被子下,高热到烧得迷迷糊糊的少女,白皙的肌肤透着醉酒般的红晕,无力地闭着眸,干涩的唇黏在一起,呼吸细弱到几乎不可闻。
  裴深举着被子盯着少女半天,忽地回想起老板娘之前对他说的话。
  原来他随手捡回来的脏小孩,果真是个令人难以移开目光的……小美人。
  不过,小美人马上要烧成个小傻子了,要是留给老板娘,就要给一个大傻子当傻媳妇了。
  裴深手指戳了戳余鱼的脸蛋。
  “麻烦丫头。”
 
 
第3章 有用的小丫头
  余鱼高热了两天,把药当饭吃似的过了这两天,才将将有所好转。
  那药忒苦了些,端来药的老板娘像是在里面加了黄连,比她那张黄连脸还要苦,入口险些能让人吐出来。
  余鱼不能不吃。她病中还有药吃,也就是救了她的好心小郎君做的。人家好心替她看诊吃药,再苦也得吃。还好,第一天硬熬过去,第二天匣子里就多了一碟桃花酥。
  那盒桃花酥真好吃,余鱼没舍得吃完,用帕子包了,放进自己的袖里。
  她在收拾东西,那年纪大的青年说,让她先跟着他们走。
  说是收拾东西,实际上余鱼什么都没有,在住了好几天的小间里转来转去,最后发现她能带走的,也只有袖子里的一碟桃花酥了。
  靠近惊蛰,寻常都是雨水多,还好他们出发的时候是艳阳天。
  余鱼裹着长长的斗篷,戴着兜帽,那少年郎身量高,他的斗篷穿在余鱼身上,都垂到地面上。她抱着下摆,将自己几乎是藏在斗篷里,从楼梯下来才勉强走得稳当。
  她跟着那俊秀的少年郎和笑脸青年走出客栈,身后是黄连脸的老板娘,盯着她背影的眼神格外可怖,嘴里也嘀嘀咕咕,像是在骂着什么,或者懊悔着什么。
  裴深和田二一人牵着一匹马,翻身上马的时候,马跟前站着身量娇小的女孩儿,裴深才想起来,只想着先把这丫头暂且带走,倒是忘了,怎么带。
  他这一路走来一切从简,总不能给这丫头去赁一辆马车来,多少漏了痕迹。
  且看着她小胳膊小腿儿的娇弱模样,也不是一个能骑马的。
  他把目光投向身后。
  田二跟了他多年,几乎是一看自己主子的眼神就明白了,可这事儿他真的爱莫能助。
  “表弟,”在有人的面前,田二对裴深以表弟称呼,他笑眯眯指了指自己,“我可是成年男子,骑马载着人家小姑娘,不合适。”
  裹在斗篷里的余鱼听得清清楚楚,她也没敢抬头的,手紧紧攥着斗篷系带,深知自己就是个麻烦。
  她不敢有意见,也不能有意见。好心人救了她,愿意带她走一路,已经很好了。
  裴深不由头大。的确也如田二所说,他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载着小丫头不合适。可他也十八岁,难道就合适了?
  果然,救下来的小丫头就是麻烦,到下一个城中,给她找一个本分老实人家做女儿罢了。
  “可畏高?”裴深朝余鱼伸出手。
  少年郎逆着光,瞧不出他表情,可余鱼最是能听得懂人语气,根本不敢说她畏高,只老老实实在兜帽下点了点头,犹豫片刻,颤巍巍伸出手,落在少年郎的掌心。
  裴深只轻轻一提,小姑娘就落座在他身后。
  人间四月芳菲尽,不到四月时,满山翠青,遍野的花草,还有河堤一排初初冒芽的垂柳,让风卷来的柳絮。
  该是春游踏青的好时候,骑着高头大马,伴着美人。
  余鱼觉着,救她的少年郎称得上人美心善,长得俊秀,还愿意救她,说是在世佛子也不为过。只不过她无福遐想,从上了马背就紧紧闭着眼,双手死死扣着自己的衣袖,一动不动。
  马跑两步,她心里颤一下,骑在马背上,整个人都处于半悬空状态,几乎是毫无安全感。
  身前是少年郎的肩背。他瞧着年岁不大,可刚刚单手拎起她时,那手臂的力量十分明显,他骑在马背上,稳稳当当地,该是一个最安全的壁垒。
  余鱼却只能挺直了背,不敢往前靠分毫。
  裴深手持缰绳,走了半天,也没发现身后的小丫头扶住他腰,而且不用回头看他也能察觉,小丫头几乎是浑身紧张,坐姿僵硬。若不是他提起来扔上马来的是个活生生的小丫头,他倒要以为,自己这是载了一尊铜像。
  他很吓人?让这丫头这么紧张?
  裴深微微皱了皱眉,若是纵容这丫头,马跑不快,照这个速度下去,一天时间都得耗在路上。可惜了这日行千里的好马。
  “搂着我腰。”
  他侧头,示意身后的小丫头。
  腰?余鱼反应过来,几乎是惶恐地盯着身前少年郎纤细有力的腰。
  搂着他的腰?岂不是要紧紧抱着他?
  余鱼藏在兜帽下的脸蛋都涨红了,干涩的嘴唇半天才挤出两个字。
  “……不了吧。”
  不抓着腰,马跑快一步,这丫头就得一头栽下去,去地府报道。
  裴深没那么多耐心,勒住缰绳回头:“要么搂着我腰,要么……”
  话音未落,少女几乎是惶恐地从斗篷下伸出手,紧紧攥住了他的衣角。
  灰褐色的粗布短衣,少女白皙纤细的手指捏着,是那么用力,指尖都发白。却半点不敢松开。
  余鱼心跳砰砰地,她不敢搂着对方,但是若是不抓着,少年郎嫌弃她不听话,不带着她了怎么办。
  余鱼只好尽自己的努力,攥得紧紧地,小声说:“抓到了。”
  裴深回眸的动作顿了顿。
  他不自觉挺直了背,明明只是一块衣角,隔着一层布料,却还有种错觉,小丫头的手指,捏住了他腰。
  有些痒。
  都是这初春的漫天柳絮,痒得惹人烦躁。
  裴深抿唇没说什么,只接下来一路,马匹的速度,并没有比之前快几分。
  天近黄昏,一行人抵达附近的村子。
  半天通天火烧云,家家户户农耕结束扛着锄头犁耙回家,处处灶火炊烟,坑坑洼洼的乡间土道,全是农忙回来的村人。他们说话间,都盯着那入村的两匹马看。
  到底不是什么偏远山坳里的小村子,地处平坦,乡道附近,来来往往总有商贾游人落脚,村子还专门修葺了两处没人住的夯土房,一晚上五个铜钱,全当额外进账。
  三个人二十个铜钱,正好提供了一顿晚饭。
  村里人是经常见到外头人的,也不拘谨,端着陶碗就蹲在门口,乐呵呵和他们打招呼,问从哪儿,干什么去的。
  余鱼端着一个比自己脸还大的碗,艰难地进食。
  她听着那青年说,他叫田二,表弟叫傅三,从旬城来,往雁城去,去找他们一个姑奶奶,给老人家带个信儿。
  村里头的人什么都问,对什么都好奇。田二缝隙里插问一句:“你们村儿来的人挺多,可有汝城口音的高个儿路过过?”
  端着碗的村民只笑呵呵说:“汝城人多,来得多,你们家可有汝城人?”
  “有啊,我妹子嫁去了汝城呢,”田二锲而不舍,“最近可有汝城人来?就三五天的时间,个儿高,脾气不怎么好,说不定是一群人呢。我怀疑是我妹夫跑出来接小娘子了。”
  “你妹夫做什么的?还能养个小娘子?”村人们纷纷说道,“那小娘子是正经人家的不?多大年纪了?”
  这却是一句都给田二插嘴的机会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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