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娇娇——岁岁千
时间:2021-07-19 09:46:24

  裴深不觉着他养的小丫头是个,不等他回来就一个人先睡的。
  那她是不舒服?又病得烧晕了?
  裴深这就等不住了,从袖中摸出匕首来,探入门缝中轻轻一挑,然后匆匆推门。
  “小丫头,你……”
  话音未落,裴深鼻尖嗅到了一股清淡的香气,以及室内微微潮湿的水汽。
  隔着一扇屏风,四下的帘子,在密不透风,完全看不见的另一端,有水花溅动的声音。
  裴深几乎是狼狈地立刻退出房门。
  他自觉避到走廊,门栓让他挑开了,也不敢离开,就像一尊门神,守在门前。
  这个时候,他忽然烦躁起自己过于优异的听力。
  在不知道里面时,他尚且不能从吵杂的环境中分辨出什么,可现在他站在门前,总觉着,他能听见水花声。
  裴深在门口等了足足小半个时辰,偶然有从楼梯经过的客人小二,都眼神诧异地看他一眼。小二想过来问一下,碍于裴深那凌厉的视线,根本不敢上前,转了个身就离开了。
  裴深听着里面有了脚步动静,立即转身面对着门。
  他刚刚挑开了门栓,从外面挑开里面容易,想要重新把门栓挑回来,恢复成原来模样,稍微有些麻烦。
  他也不能让小丫头发现,门栓掉了。不说其他,单单是一个小丫头沐浴时,门栓意外脱落,这多少会让她心中有些害怕,缺乏两分安全感。
  他得在小丫头来开门时,就先一步推开。
  等到脚步声近了,裴深第三次敲了敲门。
  里面顿了顿,然后是脚步加快了些,甚至是有些急促地。
  然后,裴深卡着时间,推开门。
  余鱼刚刚洗好。从包中翻出一套简单的衣裙套上,还没有来得及整理房间中的水汽,听见敲门声,也不敢耽误,匆匆套上鞋就来开门。
  门一推开,裴深表情略微不自在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抬了抬下巴,从怀中拿出一个油纸包,塞给她。
  对于她为什么锁门,没有问,也没有问她,房间里的水汽。
  可是余鱼抱着油纸包,闻着一股子香气,总是忍不住想,自己刚刚的手真的碰到门栓了吗?
  怎么感觉自己还没有开,门自己就开了?
  少女满眼疑惑地盯着门栓半天。
  “给你带的油饼,趁热吃。”
  还没想明白呢,裴深的话打断了她的思路。
  余鱼捧着还温热的油饼,一口下去,满满的肉馅。
  居然是意外的好吃。
  吃完油饼,余鱼见裴深落座在小榻上,按了按过于厚实的褥子,冲她挑眉。
  余鱼不好意思给他说自己垫的,怕他以为自己在邀功,脚步匆匆去了屏风后,收拾她刚刚洗漱时的残局。
  还好,她洗的规矩,地上也没有什么水,脏衣服自己叠的整整齐齐,只需要轻轻擦一下就好。
  未了看了眼浴桶,有些难办地抓了抓耳朵。
  要是他晚一点回来就好了,她就能把这里处理好。
  “你,你要……沐浴吗?我,我让人去换一下水。”
  余鱼的声音压得很小,甚至有些难为情。
  裴深蜷了蜷手指,面对小姑娘的问题,答非所问。
  “天黑了,你早些睡,明儿早起有事。”
  余鱼立即乖巧地钻到帘子后。
  室内就点着一根烛,灯光微弱。
  可裴深视力极佳,隔着垂帘,他也能隐约能看见床榻上鼓起了一个小包。
  她倒是听话,说让她睡,就老老实实睡下了。
  又坐了许久,裴深已经能听见小姑娘平稳的呼吸声,判断她的确睡着了,这才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肢体。
  出身名门的公子哥儿,对于干净一直有着自己的要求。裴深也不例外,在没有条件的情况下,他多少能将就,在有条件的情况下,傻子才将就。
  裴深今天就不得不当了一次傻子。
  吹了灯,黑灯瞎火的,也不敢闹出点动静,明知道小丫头睡着了,裴深也没好意思解开自己的衣裳,只能将就将就,匆匆擦洗了一番,摸着黑换了一身衣服,和衣而睡。
  说是睡,裴深半点困意都无。
  长到十八岁,他还是头一次和旁人共处一室。更别提,是个马上就要及笄的小丫头。
  裴深翻了个身。
  之前想什么,当做小侄女,这个年纪怎么也不行。带在身边,这么亲近,太不方便了。
  不行,还是得给她找个好人家,早早送走才对。
  领养的女儿要是怕养父母不亲爱,大不了他多给她留点傍身的钱。
  昌永伯府上一次嫁女儿,陪嫁了多少来着?
  余鱼醒的特别早。
  她昨夜本来是想着,可能会睡不着,没想到躺下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她心中惦记着事,裴深说,早上有事。她就天蒙蒙亮起身,听不见帘子另一端的响动,不知道裴深起没起,她也不敢闹出动静来,轻轻洗漱了,又悄悄地坐在床边对镜梳妆。
  昨儿看裴深给她梳头,今天余鱼也能学着他的模样,像模像样地给自己挽了个纂儿,又将昨天裴深带回来的珠花玉篦都簪上。
  里面还有一盒唇脂。
  余鱼没用过这个,捏着唇脂,小拇指那么沾了沾,对着镜子比划了半天,还是低下头闷闷地擦去了。
  卯时末,裴深在帘子外叫了叫她,彼时余鱼早就收拾好了,而帘子外,裴深也早是一副穿戴整齐的模样,瞥了她一眼,目光在她发髻上绕了绕,满意地抬了抬下巴。
  “走吧。”
  过早的时辰,街头人也少,只一些早饭铺子,买菜的,还支着摊子。来往的也大多是妇人们,挎着个篮子,左看右看的。
  看着看着,目光总是会落在裴深脸上,然后转到余鱼脸上,就不挪开了。
  裴深走了一路,才发现这个问题,直接让田二去旁边的铺子,买了一顶短帷帽来。往余鱼头上那么一戴,谁也看不见了。
  田二话多,走了一路说了一路,只他说的再多,也不敢问,昨儿晚上,余鱼和裴深怎么睡的,可有没有什么有趣的事儿。
  他是个惜命的汉子。
  “看见这个布庄了吗?”
  裴深脚步停在一条巷子口,指了指巷子里竖着旌旗的铺子。
  余鱼掀起帷帽,认认真真看了眼。
  “看见了。”
  “里面有个妇人,叫李三娘,你想个法子,让她陪你出来。”
  裴深指了指旁边一条巷子。
  “我们在此等你。”
  余鱼一下子挺直了背,重任落在她肩头,让她立即充满了精神。
  小丫头认认真真点头:“好。”
  等着小丫头钻进巷子里,田二才忍不住问:“主子,抓李三娘法子多得是,咱们今天就能解决,何必让这个小姑娘去跑一趟,您不怕她坏事?”
  “坏什么事,她聪明着的。”裴深懒懒看了眼自己的属下,“给她找点事做,让她跟着我们时,心里能踏实些。”
  “不是,问题是,那李三娘多狡诈的一女子,就那小丫头,能在人家面前装的过去?别人没带回来,反而赔了个小丫头。”
  裴深冷笑了声,少年的语气里尽是傲然。
  “我在这里,会让她有事?”
 
 
第7章 小姑娘被凶了
  余鱼走到布庄,伸着脖子往里看了看。
  这会儿天还早,寻常铺子,不过是辰时支起,这布庄却早早开了门,只里面有一个洒水扫地的帮工,撑着腮在台后拨算盘的女子。
  她刚进去,那女子就抬眸看过来,上下打量。
  “小娘子,这么早来买布?”
  余鱼早就做好了被问的准备,她也不怎么紧张,先是看了看店中的布匹,来来回回细致打量了,才垂着眸乖巧地回答。
  “我家夫君的衣裳坏了,时间太紧促了,刚好寻到这儿有布庄。”
  喊夫君的时候,余鱼还有些害羞,还好有帷帽遮挡了一下。
  未了她还问:“娘子,你们铺子里,可给做成衣?”
  “做衣裳你要去找谢裁缝,要是急着穿,不如买件人家做好的,挂在铺子里售卖的。只大小尺寸或许不太合适。”
  李娘子转了出来,围着余鱼转了圈,捂着嘴笑:“我倒是没见过小娘子这样的美人,小娘子可是从杜坊那边转过来的?”
  什么杜坊?余鱼茫然地摇了摇头,老老实实回答:“我不是本地人。我昨儿跟着我……夫君,刚到这里的。”
  李娘子笑意浓了些,将余鱼看上的几块布料拿出来与她。
  “我就说呢,这般标志的姑娘,我若是见过,定然是不忘的。”
  “姑娘瞧瞧,这都是我们铺子最新的好料子,给你夫君做出来,定然是好看的。”李娘子一边推荐着,一边不着痕迹问,“姑娘瞧着年岁不大,夫君什么年岁,喜欢什么颜色的?”
  余鱼实话实说:“我满十四啦,我家……夫君,满十六了。”
  她的确满了十六,而且裴深瞧着绝对有十六岁,不知道是十七八岁,还是十八|九岁,总之满了十六,是实话。
  这话说的可真是实诚,半点都听不出来虚假。起码李三娘笑意真诚了些。
  “这么小,我说呢,瞧着还是个半大孩子,不满十五就成了婚,你们家里也真是着急。”
  “是我家里出事啦,”余鱼低着头,语气谈不上多沉重,甚至有几分轻描淡写,“家里没人管我,他就来管我啦。”
  余鱼抿着唇,指尖在布料上左右划了划,忽然觉着,自己还算是幸运。
  濒危之际有一个人,愿意救她,愿意在之后带着她,这世间又有多少人,能有这么幸运。
  李三娘的表情微微动容,而后收起了对余鱼的过度打量,而是漫不经心问:“那你怎么一大早找到我家铺子来的,外地人,想找到这里可不容易。”
  余鱼想了一个她自己觉着很合理的理由。
  “我是早上出来买油饼的,里面有好多肉馅,一口咬下去香香的,”余鱼比划着她昨晚吃得那个油饼,“但是我没找到,就顺着这边走,街上有好多看我的人,我就走小巷子了,我在外面,正好看见你们家铺子的旌旗,还好,开了门呢。”
  李三娘目光落在帷帽下小姑娘的容貌,片刻,认真点了点头:“你这样的走在街上,的确容易被人看见,但是一个人走小巷子,可不安全。”
  “不是一个人,我和我夫君一起的。”余鱼不等李三娘追问,就主动说,“但是他刚刚不好,我不和他说话。”
  李三娘忍俊不禁。
  说是已经成了婚的小妇人,十四岁的年纪,天真烂漫,说话也是完全孩子气。做起事来,同样也有着孩子气的率性。
  “都生气了,还要给他做衣服?”
  余鱼点头:“要的,他给我买油饼吃了。”
  李三娘许久没有见过这般单纯的少女,心情也好了几分,认真帮余鱼挑选布料,还主动说,可以请个裁缝来,帮她做。
  “我们这边有名的裁缝,手中的衣裳都要一个月才能做好,再快也是七八天,毕竟人家名气大,你运气好,我认识的裁缝是我邻居,她今儿无事,你要是耐得住,就在我家铺子多坐一会儿。若是耐不住,就先回去,给我个地址,我做好了差人给你送来。”
  余鱼听到差人送,那就不能是李三娘自己来了。她当场摇了摇头:“那我就叨扰娘子啦。”
  她起初选了最好的料子,觉着裴深这般的少年郎,本就该是用最好的,可是想到他这些日子,穿戴都很普通,犹豫了下,又换成一个较好的料子,颜色也暗沉了两分。
  深沉的墨蓝,李三娘拿着料子倒是笑了:“小娘子选的倒是好,但是这般深沉的颜色,你家夫君才十六,怕是有些重了些。”
  “不给他穿好看了,”余鱼抿着唇,多少有些不好意思,“穿好看了,他太招人。”
  李三娘笑出了声。
  这倒是个有趣的客人,虽然来的时间不凑巧,李三娘倒是喜欢她,直接带到后院里,给她端来茶点,请了裁缝来做衣。
  “姑娘你得说说,你夫君什么身量。”
  那裁缝娘子三十出头,和李三娘瞧着年岁相当,就是长得更温和些,气质也很温柔。
  身量……
  余鱼想到裴深的模样,就只能结结巴巴比划:“他,他这么高,我撞在他怀里,在他肩膀处。”
  “他很瘦,腰,只有这么宽。”余鱼认真地两手合抱,比划着裴深的腰。
  裁缝娘子和李三娘笑得眼睛都眯起。
  “看看,这就是小娘子们给夫君量身的法子,让人听着都羡慕。”
  余鱼不知道裁缝娘子在笑什么,她只是回忆起之前搂着裴深腰,在他怀中,耳朵红得近乎滴血。
  害羞的小娘子是个爱吃甜的,坐在那儿吃了两份甜点,一个多时辰,裁缝娘子全神贯注做衣,而李三娘则忙别的去了。
  “这个铺子,是刚刚那位姐姐的吗?”
  “你说对了,这个姐姐姓李,大家叫她三娘子,头上有两个兄长,都没了,家里就剩下这个铺子,亏她愿意抛头露面,盘活了下来。”
  “她好厉害呀,”余鱼从未接触过开门做生意的人群,颇为好奇,“那这个姐姐很忙吗?这么早都要开门?”
  “忙啊,怎么不忙。”裁缝娘子一边缝合一边笑着说,“别看这里在巷子里,瞧着不大,可李娘子家的货好,来往的客人很多,就连那些南蛮子,都有悄悄跑来买布的。”
  余鱼听到了一个词。
  南蛮子。
  她想问,但是看了眼裁缝娘子,还是没问,只继续问:“那李家姐姐自己做生意,不招人帮忙吗,我看她亲自顾着呢。”
  “那是你赶了巧,”裁缝娘子说道,“她平时少在铺子里,都是她认得干兄弟帮忙跑。也就是每个月的初一十五,有新货回来,她早上才回来清点一下货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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