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少年倒是理直气壮捡回自己的果子,还有些没变声的童音坏兮兮地嘲讽她。
“谁让你像个傻子一样,坐在树下傻笑。”
余鱼气红了脸。
她,她哪里是傻笑,不过就是……不小心笑了一下嘛!
“笑怎么了,难不成这里不允许人笑吗?”
余鱼还就真的不信,会有一个地方不让人笑。
“不是不让人笑,我都说了,你笑的太傻了,这么傻,我怕吓到人。”
小少年理直气壮地说着伤人的话。
余鱼抿着唇,有些气愤,可她实在是说不出什么强硬的话,尤其是眼前的还是一个半大的孩子。
憋了半天,她就憋出一句话来。
“你家大人呢!”
“呵?露馅了吧!我就说哪里有能笑得这么傻的女孩,果然,又是一个冲着我阿兄来的。”
小少年坏笑着,抬手又比划着要扔手中果子,被砸了两次,余鱼看见他动作就连忙退后几步抬手挡住眼睛。
生怕果子砸过来,打到了她眼睛上。
这个小少年脾气好坏,打了她好几次,肯定下得了手。
余鱼心里委屈,强忍着没哭出来。
她,好讨厌这样的小孩。
“小心。”
忽地,身侧有一个陌生的声音说着,并且随着风声,一只手落在她眼前,带着一股果子的清香。
余鱼小心翼翼睁开一只眼。
“阿兄……你怎么来了?”
小少年心虚地藏起手中剩余的果子。
而余鱼这才看见,她身侧,站着一个高挑纤细的青年。
青年和小少年相貌很相似,不过是张开了,在小少年脸上的秀气,在青年身上,则是俊美,且青年自有矜贵气质,哪怕和小少年一般,穿着不得体的棉麻薄衣,也浑然不觉失礼。
青年攥着果子,淡淡瞥了眼小少年,小少年明显吓得后背都僵硬了,直挺挺站在那儿,眼神胡乱瞟。
“阿兄!她擅自闯进来的!她一定是坏人!”
“我不是!”
余鱼没有更多的注意给那个青年,一听小少年这话,又委屈又气愤,顾不得其他,只与那小少年争辩。
“我迷路了,在这里等人来接,是你那果子打我!还打了我两次!”
小姑娘皮肤白皙又娇嫩,那果子砸了两次,额头都红肿了起来。
这红肿在她的脸上,太明显了,尤其是小姑娘疼得泪汪汪的眼睛,是泉水般的清澈,里面沾染了委屈,一分能放大成十分。让人看着就忍不住想替她止疼。
“抱歉。”
却是青年主动道了歉。
“小弟无状,得罪之处,还请姑娘不要与他计较。”
余鱼瘪着嘴,她真的很想计较。
哪里有人白白被这么打着欺负的。
可是她对于计较这件事还真不擅长,尤其是有人道歉的情况下,小余鱼一下子就气势弱了下来,结结巴巴摇了摇手。
“我,我不和小孩子计较。”
“你说什么?谁是小孩子?!”
小少年立即又嘚瑟起来,刚没威风一会儿,青年一个爆栗子敲在小少年的脑门上。
一声清脆的响,光听着,余鱼仿佛也疼了一般,缩了缩脖子。
而等青年放下手,就发现这不是一个空响,小少年的脑门上,已经红起一个印子了,瞧着不必余鱼挨得那一下轻。
余鱼后知后觉发现,原来裴深敲她时,真的没有用半分力气,只是敲着她玩。
青年这才回过身来,微微颔首。
“见笑了。”
余鱼盯着那少年额头瞬间肿起的包,咽了咽口水。
她真的不敢笑。
这个人明明看起来很纤瘦,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不知姑娘府上贵处?有家人陪同吗?”
“有,我……”余鱼犹豫了下,不能喊哥哥,只含糊着喊,“我是楚国公府……的,世子来了。”
“我知道了,裴世子来接你。”青年抬了抬手,“姑娘,前面有个亭子,不妨先去坐一会儿,我派人去请裴世子来。”
“多谢,”余鱼却怎么也不敢和这个青年一起走,明明敲得不是她,却让她心里头发憷,连忙拒绝了,“我就在这里等他。”
“也好。”
青年颔首:“那姑娘稍候片刻。”
“等裴世子来了,姑娘记得转告世子一声,王公子和贵人在此,记得别走西苑。”
说完这句,青年转身拧着小少年的耳朵就走。
“疼疼疼疼疼疼!!!阿兄!阿兄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别拧我耳朵我耳朵要掉了我真的错了错了!”
一路上,小少年鬼哭狼嚎的惨叫声连连不止。
余鱼瞬间就被他的惨状给安慰到了,摸了摸自己的脑门,心里有了一份安慰。
她继续在树下等着,没多久,撑着伞的裴深带着一堆人急匆匆而来。
她连忙跳起来,双手背后,老老实实低着头。
“我错了。”
人还没有走到面前,她的道歉已经传入裴深耳中。
这可把裴深气笑了。
小丫头一言不合就跑。陌生的环境,就她一个人,可把他吓了一跳,怕自己带来的人不够找,险些找岛上的仆从一起来找,还好有个仆从来送信,说是小丫头在树下。这才找到她。
本来心里是很气愤的,想的清清楚楚,小丫头这么擅自跑走的行为着实不该,万一出了事怎么办。见到了她,定然要好好训斥她,教教她,该严厉的时候,就要严厉。
想的很好,可是真的见了小丫头,见她怯怯地就这么手背后站着,一副怕被骂的样子,裴深张了张嘴,只是叹了口气。
“吓到没有?”
小丫头,就该宠着,凶她又不是解决事情的办法。
裴深想着,大不了,以后他跟她牢一点,不给她出事的机会。
刚建立起来的铁血,瞬间融化成无尽的温柔。
“没有……”
余鱼刚抬起头,裴深眼神骤变,连忙伸手摸了摸她额头。
“这是怎么了?!”
小丫头红红肿肿的额头,一看就是被碰撞了。
裴深第一反应是,小丫头跑得太快跌到了,可她衣着整齐,不像是摔了一跤的样子,那就是被人打了?
谁会打他家小丫头?
这么一想,裴深火气险些压不住。
“果子砸的……”余鱼犹豫了下,没有直说是被一个小孩儿砸的。
一来,连一个半大的小孩儿都能欺负她,她还不能欺负回去,太丢脸了。
二来,那个小少年的阿兄,太可怕了,余鱼怕裴深打不过他。
她手指了指茂盛的树冠。
这话也没有说错,没有骗人,所以她神情瞧上去,只有两分羞愤,没有什么心虚。
裴深总觉着哪里不对,可小丫头没说谎,就该是真的。
他无奈,都乐了。
“你啊。”
真是个活宝贝。
离开他才多一会儿,居然走路上都能让果子给砸脑门。
他仔细打量了一下,余鱼的额头上红肿不算很厉害。
只是算不得小伤的小伤,若是在旁人身上,裴深看都不看一眼,偏偏在小丫头身上,他直接吩咐底下人去准备找大夫,务必用最好的药,提前准备,等他带人回去,立刻就要来伺候。
小厮跑得脚下生风,裴深这才重新把伞撑在余鱼的头顶。
“太星岛有些有趣的奇景,我带你逛逛。”
余鱼跟着他走了没两步,然后脚下一顿,抬手拽了拽裴深的衣袖。
“等等。”
她忽地想到那个青年说的话了。
“有个人说,王公子,还有什么贵人在,让你不要去西苑。”
她结结巴巴说完这句话,裴深眼神暗了暗。
“刚刚,你遇上谁了?”
他没有理会这一句话,而是追问小姑娘。
小丫头一个人在这儿,他不在的期间,有人接近了她。
一想到这里,裴深莫名的烦躁。
“不认识无妨,说出来他的特征。”
“特征……”余鱼比划了一下,“他很高,和你差不多,看起来瘦,但是,很有力气!敲了他阿弟一下,把他阿弟直接敲哭了!”
兄弟俩,符合余鱼口中描述了,想必也就是他了。
裴深知道了是谁,表情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毕竟和他比起来,那个人,可太像个好人了。
只他到底托余鱼带了一句话,这个情,裴深得承。
“他的意思是说,岛上有些倒胃口的人,我们避开些好。”
裴深啧了一声,没想到今日带小丫头出来玩,险些遇上晦气。
平日里他若是遇上那两位,倒也不算什么。该玩依旧就是。只今日他带了小丫头在身侧,那两个人是什么畜生,他心中太有数了。若是见了小丫头,生出什么不必要的事端,怕吓到她。
虽然很不爽,那个人想必就是用这件事,来探测小丫头在他心中的分量,但是裴深的确无法让小丫头置身危险。
现在只能认了。
等把小姑娘送回家,孤身一人的时候,到时候该怎么做,就是全凭他开心了。
“岛上好玩的,下次我带你来玩。咱们先回去。”虽是如此,还得先哄小丫头回家。
余鱼忙不迭的点头。
出来一天了,这一天发生的太多的事情,好玩归好玩,不过她的确有些招架不住。
裴深给小丫头撑着伞,一边走,忽地笑了。
“还记不记得,你之前说,我与文贤公主游湖,就定下盟约了?”
余鱼睁大了眼,无辜地鼓着腮。
“说这话的,是四姑娘。”
“管谁说的,那你现在说说,今日我带你吃酒,游湖,看歌舞,逛岛……这个不算。比起那个泛舟湖上,是不是要多得多?”
这个……的确无法反驳。
余鱼老老实实点头。
“你之前说,泛舟湖上就私定盟约了,那我们这样……”
裴深抬眸轻笑。
“算不算缘定三生?”
第29章 想得要哭了
等看到裴深放肆的笑意,余鱼才反应过来,又被他调笑了。
对此余鱼表示十分的不满,并且用回国公府途中全然不理他,来当做小孩子的示威。
这种示威不但没有任何威胁力,反而让裴深笑了一路,总是动不动扯一扯小丫头的鬓角发丝,拉一拉她的衣袖,等她满脸不高兴了,就放肆大笑。
全然是个纨绔浪荡儿的模样。
怎么,怎么能这样嘛!
全楚国公府上下,但凡看见世子回来时的模样,都暗暗称奇,没想到世子带着姑娘外出玩了大半天,心情巨人这么好,一路都笑眯眯的。
这份心情好,也被楚国公府的各位主子利用上了。
裴深还没有跟着余鱼回到一尘院,就被国公请走。
余鱼只得自己先回一尘院。裴深派小厮请好的大夫早早候着了,给她额头已经开始缓解的红肿认真上了药,还留下了一瓶药酒,教会了丫鬟小莲,才功成身退。
揉了药酒,额头发烫,还带着一股子难闻的气息,余鱼沐浴过后还有药酒的味道,自己都嫌熏人,索性睡在窗边的小榻上,还让小莲开了窗。
第二天起身,余鱼额头的红肿几乎已经消退,只她鼻子堵塞,说话瓮声瓮气,这又是受了点风寒了。
小莲吓了一跳,赶紧去找张嬷嬷,张嬷嬷又找世子,只听说世子昨夜没有回来,才报给了国公夫人,请个大夫来给姑娘瞧瞧。
这边国公夫人倒是上心,很快就让自己身边的丫鬟领了个大夫前来给余鱼看,确定她只是小有受凉,注意保暖,用一贴药就好。
丫鬟小莲煎药的时候,国公夫人身边的丫鬟赔着笑给余鱼说道:“本来姑娘病了,不该说这话,只是夫人有些事要叮嘱姑娘,请姑娘去正院说个话。”
国公夫人找她?
余鱼这推辞不得,见脑袋上的红肿大概看不清了,鼻子虽然堵塞,不太影响说话,这才穿戴整齐,又多裹了一件斗篷,领着张嬷嬷出门去。
这会儿已经过了辰时,寻常这个时候,都用过早饭了,余鱼今儿起晚了,又病着,国公夫人来叫,一连串的,她还没喝一口水,走到正院,余鱼察觉到自己的肚子饿得有些难受。
可千万别在国公夫人面前肚子叫呀。
余鱼充满担忧地跨入国公夫人的院子。
走到廊下,见三位姑娘都带着丫鬟,在门外候着,余鱼脚下踟蹰。
倒是二姑娘先见着了她,笑吟吟躬了躬身。
“丁姑娘,也是来给母亲请安的吗?”
余鱼老老实实回答。
“不是,夫人有事找我。”
三姑娘听着她说话,一脸关切:“姑娘好像是病了,说话声音有些不太对,可请了大夫看了?要用药吗?需要什么的话,我院子里有的,姑娘还请尽管开口。”
这份热情来得奇怪,瞧着三姑娘的模样,倒像是她失散十几年的亲姐妹。
余鱼后脊背都竖起汗毛,生疏地拒绝了。
相比较之下,之前总是和余鱼呛声的四姑娘反而没有说话,她就那么跟在自己阿姐身后,用一种余鱼看不懂的眼神看她,四目相对,狠狠瞪了她一眼。
余鱼皱眉。
她这是又惹着这位四姑娘了?
她挪开眼神。
四姑娘心烦她,她也不想和四姑娘说话。
“丁姑娘来了?快些请。夫人正等着呢。”
夫人身边的嬷嬷掀了帘子出来,屈膝给余鱼问了好,连忙请她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