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这会儿的袁姨娘再也不见之前的抵赖,许是真的见到了终路,哭着牵着四姑娘起身,跟着田二离开。
“我儿,文贤公主的事,如何办?”
国公皱眉:“就算有证据,她一个公主,做了点不伤及人命的事,陛下最多就是斥责。如此一来,公主和楚国公府彻底结仇。别忘了,她是太子的胞妹。”
裴深瞥了眼国公。
“不劳父亲担心。”
过些日子,没有什么文贤公主,自然,也没有什么太子。
他随意拱了拱手就牵着余鱼离开。
当着国公和国公夫人的面,把袁姨娘和四姑娘的事掰扯清楚了,就直接走人。
大早上的,余鱼还没有吃东西。
小丫头长身体,饿不得。
院子里的小厨房早就给两人准备好了早膳,比起平日吃得要晚一些,余鱼也没什么胃口,吃了片刻放下筷子,满心还在忧愁一些事。
裴深见状,放下筷子。
“在想丁姑娘?”
余鱼瞪圆了眼:“你怎么知道?”
她表现的很明显吗?
主要是,袁姨娘和四姑娘如何,她还真没有几分在意的。主要是,丁姑娘。
丁姑娘昨儿哭得时候,不像是为了嫁入国公府。
一个少女,在大庭广众之下,穿着嫁衣跪地逼婚,多少是要把她的自尊心碾碎了踩在脚底下。
试问丁姑娘究竟是为了什么,才能这么做?
“既然放心不下,那我带你去看看。”
裴深吩咐余鱼多穿了一件斗篷,领着她七拐八拐,绕到了一个偏僻的小院。
院子里守着不少的人。
还有些都是熟面孔。大多是在庄子里的。
昨儿婚礼,当做余鱼的陪嫁都跟着进了楚国公府。
余鱼一路走近,听见一间房中不断的破口大骂,是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只是没有昨儿那么底气十足。
“嘴里不干净,饿了一天,没想到还这么能骂。”旁边陪同的属下扣了扣后脑勺,“要不属下去给他把嘴堵上吧。”
“不必,随他去。”
裴深领着余鱼到了另一间房子门口。
门口上了锁。
开锁后,裴深先推门进去,然后牵着余鱼。
余鱼小心迈过门槛。
屋内没有点灯。
桌上放着餐盘,饭菜凉透,看上去一动未动。
依旧穿着一身红色嫁衣的女子坐在地上暗自垂泪,听见动静抬眸。
“是你们……”
“丁姑娘。”
余鱼好奇地多看了她两眼。
可以说,余鱼的一生转折,都是因为这位丁姑娘。
“丁姑娘,你不是一个贪慕虚荣,会抛夫弃子的人。”
裴深一张口,且不说丁姑娘,余鱼都震惊了,抬头看着他。
抛夫弃子?
丁姑娘?
这……
丁姑娘却是苦笑了:“裴世子吧,原来你都知道了。”
“的确。”
“我不是心甘情愿来的。”
“是有人抢走我尚在襁褓的孩儿,逼迫我来。”
余鱼这才反应过来,为何丁姑娘瞧上去格外憔悴,可身形比起其他少女,略显臃肿了些。
原来她刚生产没多久,甚至还未出月。
“那这个有人,你可知是谁?”余鱼问她。
丁姑娘摇头:“并不知晓。”
“你若知道是谁的主谋,可愿报仇?”
裴深如此问道。
丁姑娘满眼怨愤:“我自是要报仇的!我本有我人生,那人擅自夺我孩儿,逼我做不愿做的事!可恶至极。”
“那我告诉你,派去抢你孩子的人,是文贤公主派的。”
裴深话音刚落,丁姑娘猛地抬头,无比震惊:“此事当真?!”
余鱼忽地想到早先敏然郡主提起,文贤公主派人往茂管城去过。
原来,她派去的人,居然是做了这等恶事。
她不由皱起了眉。
抢夺人的孩子,逼迫母亲去做不愿意做的事,这个文贤公主,当真是一贯的恶劣。
“既然知道了谁是主谋,那么这番话,你可愿意在公堂之上说?”
裴深冷静问道。
丁姑娘沉默片刻,然后问:“你可保我孩儿?”
“可。”
裴深颔首。
丁姑娘再也不犹豫,掷地有声:“我愿在公堂之上,告发文贤公主的罪行!”
第60章 酬劳
丁姑娘身子不好,刚生产后没多久,就被文贤公主派的人一路催着上京,途中也没有得到休息,一直撑到现在,全是病痛。
她是余鱼先照料的。
余鱼问过裴深的意思,把人先接到海棠苑,请了大夫来给她瞧。
上公堂,又是民告公主,必然逃不了受刑。
余鱼照顾了丁姑娘几天,两个少女之间也因为一些原因,有了牵扯,话也多了起来。
提到了家里,余鱼之前也在丁家的马车队里待过小一个月,旁的不说,就发现底下陪同的下人,也鲜少认得到丁姑娘,一时好奇问她,是不是足不出户。
“什么足不出户,”丁姑娘靠在软塌上,虽还有些疲倦,瞧着比前几天的憔悴好多了,她有个人能说话,情绪上也平定许多,“我继母想要二妹替代我,但凡出门的事都是二妹替我,在外头,丁柔到底是谁,都分不清。家里的下人,甚至都少能见我。”
余鱼一愣。
她歪了歪头:“你和我一样吗?”
余鱼解释:“母亲没了,继室苛责,关在小院子里不给出门。”
丁姑娘震惊,她上下打量余鱼,然后苦笑:“我还当你是什么蜜罐里养大的姑娘,没想到,你却和我是一般人。”
余鱼瞧上去的确看不出曾经经历过的那些。她养在裴深身边不足一年,已经将过往的亏缺补上,人有了营养,白里透红的,也长开了。
现在说她是曾经被关在一个小院里,吃不饱穿不暖的小可怜,着实难以看出。
“那我比你要好些,倒也没有一直关着。”
丁姑娘和余鱼一样,也是原配的嫡女,当初丁祖父偶然救了国公一次,定下了婚约,定的就是嫡女丁柔。奈何原配去世,继室几番捣鼓,丁父就一心想要自己继室的女儿换了这门亲事。
随着长大,丁柔过的也不好,而继室一心想要坏了丁柔的名声,故意请了一个年轻的读书人来教丁柔,然后往外散播谣言,说丁柔与那书生,有了苟且。
原本是没有的。
书生是一个清贫出身,但是十分自持自律的的人,教导丁柔的过程,连半分逾越都没有。始终保持着该有的距离。
但是他们自身清白,抵不过继母的百般诋毁。
偏是这种时候,听闻京城楚国公府的世子外头花草不断,若是长久下去,怕是忘了乡下的未婚妻,丁父索性就派人把丁柔往京城送。
而丁柔不从。
她心中已有意中人,何况去了京城,怕是一辈子。
一辈子要因为一个楚国公府,受父亲和继母的要挟。
她本想着继母不会同意的,可能会换了二妹去。
可怎么也没有想到,继母手段比她想得还要恶劣。
说到这里,丁柔却是没有继续往下说了。
余鱼听到一半,小脸皱着,满心为丁柔抱不平。
“你的继母真坏,她可是做了什么过分的事?”
丁柔看着余鱼。
明明梳着妇人髻,也是一副大姑娘的模样,可她这般看着人时,总是一股子稚嫩的天真,仿佛什么都还没有经历过。
一想到自己婚礼当日闹出来的事,指不定多少影响了这位新夫人,丁柔心中也有些虚,想她可能不懂,索性就含糊了过去。
“不过是算计了我,使我上了京也嫁不得人。”
这话说的余鱼就听不懂了,皱着眉想问,可看丁柔的模样,并不算是什么愉快的神情。
甚至还有一点的无奈。
“不过倒也使我下定决心离开。”
丁柔歉疚地握着余鱼的手:“我并非要搅乱你的婚礼,实在是稚子被人所擒,情非得已。”
余鱼摇摇头:“我不怪你啊。可恶的那些那你做筏子的人,挟持幼子逼迫母亲,着实可恶。”
说罢余鱼看了眼丁柔自己挽起的纂儿:“你已经成亲了吗?”
“是的。”
丁柔嘴角带上一抹笑:“我当时问他,可愿与我走。他答应了,带我去了他老家,他叔母替我们主的婚。”
“后来怕牵扯到叔母,他又带我去了旁处,寻了一个山清水秀之地,他在村子里办了个私塾,我在镇子上的替几户商铺做账,得知我有孕,学生们家里还经常来看我,商铺的老板也主动套牛车把账本子送到村里来。村子里的人很好,是我以往没有得到过的和平和善意。我的日子过得挺好。”
余鱼心下歉疚。
如果不是文贤公主,丁姑娘此刻应该是很幸福的过着她的人生。
有温柔有责任的丈夫,有稚嫩的孩子,还有活计,有收入。还有一群善意的人。
但是出了文贤公主的事,余鱼也不知道她以后还能不能继续回去生活。
想问,又怕戳到丁柔的伤心事。
可能是丁柔从余鱼的脸上看出了她想的事,轻声说:“回不去啦。”
“上了公堂,我许是回不来的。只要世子保住我孩儿,送回去给我夫君,就够了。”
余鱼不知怎么得,鼻头一酸,怕哭出来,匆匆和丁姑娘说了两句其他,起身离去。
她走出海棠苑,左右环顾。
有些茫然。
丁姑娘什么都没有做,她只是被无辜牵连,却可能因此付出性命。
可是为什么文贤公主的过错,要让他人来承担?
“娘子怎么出来后闷闷不乐的?”
小蕊在一侧小声问:“可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余鱼慢腾腾说:“你说,丁姑娘为什么会送了性命去?”
“回娘子的话,奴婢多少知道一点,因为身份不对等。”小蕊叹了口气,“丁姑娘本就是商贾之女,而公主是皇室。听娘子和世子所说,这位丁姑娘要上公堂去状告公主,下告上,又是皇室,先受刑,活得下来才有资格诉状。”
“有什么办法能让她平安无事吗?”
余鱼着实不想让丁姑娘受此罪过。
明明她是无辜的。
“这怕是有些难……”小蕊苦笑,“丁姑娘没有身份,没有诰命……”
小蕊似乎想到什么,加重语气:“娘子也没有诰命,府上有诰命的,只有国公夫人!”
余鱼心虚地移开视线,摸了摸鼻尖。
“我,我也没有说什么。”
她只是刚刚这么想了想。
世子夫人,应该比丁姑娘去要好些。
但是被抢了孩子的不是她,她难以做苦主。
“我去找世子问问吧。”余鱼想通了,想不通的问题,找裴深就好。
这几天,在旁人眼中是刚成亲的甜蜜时光,可实际上,裴深一直都在忙一些事。
余鱼没有问,但是依稀知道,是在准备文贤公主的事情。
甚至还有更多的事情,都是余鱼没有接触的。
回到一尘院找裴深,却找不到,只能找人找到田二,问世子在何处。
田二对裴深的行踪是清楚的,余鱼问,直言不讳,说是去了太星湖的太星岛上。
提起太星湖太星岛,余鱼没有多少好感。
全赖上次文贤公主,半路给她灌醉,导致她半醒半睡许久,身子也不好,像是发烧起热,难受了她许久。
现在想想,那酒里,定然是给她下毒了。
文贤公主不敢直接杀她,下了毒,慢腾腾打算折磨死她呢。
坏人。
文贤公主是个不折不扣的坏人。
余鱼本还打算去找裴深呢,听见他在岛上,也不想去了,就问田二,让他找个人去给裴深捎个口信,说是有事要说。
田二躬身道:“娘子吩咐了,那属下这就去请世子回来。”
田二请人素来是雷厉风行,余鱼在书房练字平复心情,距离她请田二去跑腿,不过半个多时辰,外头已经一水儿问候的声音。
“世子安。”
“世子回来了。”
余鱼放下笔,纸上墨迹还没干。
她抬眸。
裴深不比以往,带着一身深秋的寒气进来,在门口站定,过了片刻才靠近余鱼。
“怎么去太星湖了呀?”
余鱼顺手递给裴深一杯热茶,有些不解裴深的行为。
“我在岛上藏了个人,放在旁的地方不安全。岛上没人查。”
裴深用茶杯暖了暖手,这才抬手落在余鱼的肩头,把人搂在怀中。
成婚以来,裴深就很喜欢这种小动作。
余鱼也逐渐习惯了。
她听到裴深的话,有些好奇。
“谁啊?”
若是换做旁人,听闻夫君在外面藏了人,第一反应怕不是养了外室,可余鱼全然没有这层担忧,而是在想,究竟是什么人,需要裴深都这么藏着。
“从外面好不容易抓回来的教书先生,性子一点都不温和,被骗了。”裴深啧了一声。
教书先生?
提起这个,余鱼就想到了丁姑娘。
“你有什么法子,能让丁姑娘免除公堂上的刑罚吗?”
余鱼眨巴着眼期待地看着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