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子……”裴深笑了笑,“法子倒是有,但是想问问娘子,用什么来换?”
换?
余鱼傻了眼,半响,摸了摸手上的串子,一股脑摘下来塞到裴深手中。
“够不够呀?”
她在想自己的东西好像没有多少,全都是裴深和国公夫人给她的。
她是不是也得学丁姑娘,找个自己的活计,有一门收入才行。
裴深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手上被塞了一把的镯子串子,忍不住轻笑。
“傻姑娘……”
“今天,为夫教你第二点,夫妻之间的酬劳,和旁人是不同的。”
说罢,他伸手轻轻捏着余鱼的下巴,歪了歪头,轻轻贴上余鱼的唇。
余鱼呼吸一滞。
半响,裴深放开了她。
她憋得满脸通红,瞪大了眼盯着裴深,抬手捂着唇,半天说不出话来。
……亲,亲了。
裴深被余鱼的反应给逗笑了,抱着她趴在她肩头笑。
“这都吓到了?那以后我想要的更多,怎么办。”
还有更多?
余鱼眨着眼,完全反应不过来。
“算了,慢慢来,我总能教会你。”
裴深信心满满。
第61章 一环扣一环
秋日里的最后一天,裴深派人带了消息回来,丁姑娘的孩子身边的人,都换成了自己的人,安全确保。
次日,丁姑娘穿着一身整整齐齐的袄裙,添了一件披风,发髻上不簪任何头饰,干干净净地,从楚国公府绕了一圈,抵达京兆尹府。
余鱼放心不下,悄悄让人赶了个骡子车,跟在丁姑娘的身后。
眼睁睁看着她击鼓鸣冤,被请进二堂。
二堂是允许百姓围观的,甚至是对外没有设置什么禁制,里面有谁,说了什么,离得近些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这里大多是处理寻常百姓家庭一些小矛盾纠纷的地方,刑事案件,则有另外一个公堂。
一个年纪小而漂亮的少妇,击鼓时本就引起不少人注意,等她跪在堂中,周围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余鱼下了骡子车,小蕊给她戴了一顶帷帽,怕她被人认了出来,这事就复杂了。
身侧有丫鬟跟着,旁人也不敢挤了这位贵人,余鱼就一路通行,但是她还不敢凑得太近,怕给人瞧见,就坠在第二排的位置,前面是个干瘪的老太太,个子小,还不遮挡她的视线,能看的清清楚楚。
丁姑娘跪在堂中,堂上京兆尹询问何事时,还打了个哈欠。
丁姑娘规规矩矩叩首,起身后,朗声说道:“民妇丢了孩子。两个月前,有一帮歹人冲入我家中,抢走我尚不足月的孩子!”
京兆尹瞪圆了眼:“居然还有人敢公然抢夺孩子?!恶劣至极!恶劣至极!”
“底下妇人,你说话并非京城口音,你是何地人?管辖区在何处,本官这就问问他们是如何治理一方的!”
“民妇是茂管城人士,家夫为巡城人,安家于黄柳镇桐叶村。”
京兆尹掰着手指算了算:“你这离得有些远,不去你们城找孩子,千里迢迢上京来,本官如何给你找孩子?”
他心中还在低估,茂管城,有些熟,莫不是在哪里听过?
丁姑娘昂起头,掷地有声:“因为那抢了民妇孩子的人,就在京中。”
京兆尹愣了愣,再看丁姑娘的相貌,迟疑着:“这位娘子,抢夺你孩子的人,莫不是孩子的父亲?祖父?”
这位娘子怕不是给人当外室的,生了孩子被抢。
“并非,民妇与那贼人非亲非故,孩子的父亲,家夫是个书生。”
京兆尹实在找不出旁的正大光明的理由,捻着胡子:“非亲非故,抢夺人子,着实可恶至极。娘子你既然找到京中,本官定会帮你找回孩子。”
“只是娘子你得告诉本官,你是如何知道,那贼人是京中人士的?”
丁姑娘说道:“实不相瞒,那恶人派人抢夺我儿,实际上是为了逼迫民妇就范。”
京兆尹大吃一惊:“抢人孩子,逼迫女子,这是何等畜生行为!”
“如此说来,你可是知道那贼人的身份?”
丁姑娘直言:“实不相瞒,的确知道。但是因为那恶人有着极高身份,民妇自知无法讨得公道,只求能通过公堂,以命相抵,逼迫那人交还我孩儿。”
京兆尹听到极高身份时,皱了皱眉。
天子脚下,的确处处都是高官。可堂下妇人一个外地乡村妇人,又如何招惹的到真正权贵门第,想必就是乡野妇人眼中的极高身份吧。
且围观的不少百姓,听到这里都激愤不已,纷纷破口大骂。
“哪个夭寿的,抢人家娃娃,还欺负这么小的娘子,丧天良的!”
“一家子都该断子绝孙!”
余鱼也混在其中,努力喊:“给这个娘子一个公道!不管是谁,都要彻查到底!”
丫鬟跟着喊,周围人受了影响,最后统一口径。
“不管是谁,彻查到底,给娘子一个公道!”
“彻查到底!”
“还她公道!”
喊的人多了,京兆尹听进去,也严肃认真抬了抬手:“放心,本官自会给这位娘子一个公道。”
“这位娘子,你放宽心。无论对方如何,有权有势,抢夺人稚儿,逼迫女子,这等行径必将遭受处罚。你只管放心大胆说出,这人是谁!”
“本官,一定给你个公道!”
丁姑娘叩首,再抬头,双眸坚定。
“那人就是——文贤公主!”
“什么?!”京兆尹瞪得眼珠子险些脱框,指着丁姑娘半天说不出话来。
而围观的百姓们,也都诧异无比。
“文贤公主?公主抢人家娃干啥?”
“公主是不是生不出来,抢别人的?”
“这个公主不是还没成亲吗?这个娘子是谁?”
“不会是永安侯世子的小妾吧?”
“她一张口就是公主,真的假的?”
言谈中都开始与丁姑娘有着各种猜忌。
余鱼急了:“是真是假,当堂对峙就一目了然!”
“对峙,公主凭什么来跟一个村妇对峙?”
“就是,公主凭什么抢人孩子!她又不是不会生。”
“一个村妇,公主逼迫你做什么?难不成是逼你去伺候她?”
说什么的都有,大多是不相信一位公主,会抢夺他人孩子,会需要逼迫一个女子。
京兆尹皱着眉:“这位娘子,你张口就是状告公主,本官不是不信你,而是这太荒谬了!”
“公主高高在上,如何不远千里派人去一个小村子,抢你的孩子,逼你做事?”
“这没有道理,说不通的啊!”
丁姑娘这才说道:“民妇茂管城人士,姓丁,十多年前,祖父曾和楚国公府定下过一次婚约,是为民妇和楚国公世子定的。”
京兆尹傻了眼。
他后知后觉想起来,为什么听到茂管城,有些熟悉。
而且他也不是不知道,楚国公世子成婚当日,是被闹了的。
这……
丁姑娘还在继续。
“然而一年前,民妇就和楚国公世子和平接触婚约,民妇另嫁,世子另娶,各自不相干。”
“这是民妇和世子取消婚约之事外人不知,误会了如今的世子夫人,文贤公主觊觎裴世子,嫉妒世子夫人,为了坏世子夫人名声,绑了民妇的孩子,逼迫民妇大闹世子婚礼。”
丁姑娘高昂起头:“试问,我一个已经成了婚有孩子的人,为何要不远千里,来破坏他人婚礼?”
“坏了世子的婚礼,最高兴的人,是谁?”
“不是民妇,不是世子,不是世子夫人,而是这位在背后操控一切的文贤公主!”
京兆尹也不是没有听过关于文贤公主和裴世子的事。
但是如果只是小事也就罢了,抢夺人的孩子,逼迫尚未出月的母亲大闹他人婚礼,这就严重了。
实际上,也信了一大半,不然这个民妇疯了吗,不远千里来诬告公主,指不定要丢掉性命。
“你可知,你一个民妇状告公主,可是要受刑的?”
“知!”丁姑娘掷地有声,“我来时,就知晓我这条命许是会没在公堂上。但是民妇只求一个公道,只求恶人自有恶果,只求我儿平安。”
京兆尹无话可说。
“既然如此……你受了刑,本官,自会去请文贤公主。”
丁姑娘叩首。
余鱼急了,她真的是怕丁姑娘受刑。错的不是她,为什么还要她承担后果。
抬上刑具时,鸣冤鼓再次重重响起。
许是京兆尹也有所不忍,抬手:“且先等等,本官给你一点时间想清楚,你到一侧等候,本官,先断其他案子。”
说罢传唤鸣鼓之人。
来人却是一个身着直裾的清秀书生,面色冰冷,走入大堂之后,第一眼看见一侧的丁姑娘。
丁姑娘一直都很坚强,可是在看见来人时,眼泪刷拉就落了下来。
书生确保她平安无虞,这才转身面对京兆尹。
京兆尹发问:“堂下何人,所告何事?”
书生拱了拱手:“小生唐羽桁。状告文贤公主。夺我稚儿,掳走我妻。”
京兆尹傻了眼。
丁姑娘委委屈屈地喊了一声:“夫君……”
书生回眸看了眼她一眼,却是无尽无奈。
“怎么不等我?你若受了刑,我和阿落该如何?”
丁姑娘抹着眼泪:“我错了……”
余鱼看了半天,这才想起之前裴深说的。
他在岛上藏了一个书生。
这个书生就是丁姑娘的丈夫。
余鱼想到他是读书人,书生是免责的!
丁姑娘可以免去责罚了!
京兆尹头疼万分。
“这……本官知道了,这就派人去请文贤公主。”
“但是你们要知道,公主,到底是公主,她来不来,本官也不能保证啊。”
不能保证。
余鱼皱起了眉。
若是公主不来,怎么办?
“娘子别担心。”小蕊见余鱼愁眉不展,低声在她耳边说,“公主这一次,不来也得来。”
余鱼回眸:“嗯?可有我不知道的事情?”
小蕊轻声说道:“的确有,娘子,公主这一次的苦主,不止丁娘子他们。”
正说着,却又是鸣冤鼓响起。
京兆尹才派人要去请公主,这头鸣冤鼓一响,头都大了。
只想着,这两口子都在这儿了,总不能再来一个状告公主的。
总不能是他们被拐了的娃娃吧。
京兆尹笑了,派人请了进来,却是一个打扮华丽的年轻娘子。
娘子还戴着帷帽,身后丫鬟簇拥着,一进来,眼泪就落了下来。
“堂下何人,为何不跪?”京兆尹问。
那娘子屈了屈膝:“奴家是东宫女眷,为了太子颜面,请恕奴家不跪。”
京兆尹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左右环顾,片刻后,才小声问:“那,不知道这位娘子,是有何冤情?”
“奴家出府来买些玩意儿,听到这边说是在升堂,有人状告文贤公主。”
京兆尹支支吾吾半天:“这,确有此事,但是和娘子无关。”
“娘子击鼓,是否轻率了?”
那娘子却是屈了屈膝:“奴家击鼓,也是为了状告文贤公主!”
京兆尹愣了:“状告文贤公主?”
“奴家状告文贤公主,趁太子饮酒之际,哄太子服下不入流的玩意儿,祸害太子安危!动摇储君!”
这罪名可大了去了。
京兆尹只觉着今日不适合升堂。
怎么都是状告公主的?还是东宫太子的妾,亲自来状告。
而且还是危及太子的安危,这可不是他一个京兆尹能断的案子。
余鱼盯着那娘子看了半天,小声问小蕊:“这位娘子……”
小蕊点了点头:“是娘子想的那样。”
余鱼悟了。
这位娘子,想必也是裴深手底下的管事娘子吧。
不然不会这么巧,一个太子妾,出门遇上旁人状告公主,就能这么直接走出来,状告公主的。
想必都是裴深安排好的。
有一个太子妾,想必文贤公主是跑不掉了。
京兆尹支支吾吾:“这,这是太子和公主,兄妹之间的事情,本官,本官怕是难以判断。”
那娘子杏眸一瞪:“太子和公主私下是兄妹,可是太子是储君,是国本!公主此等行径,是以下犯上,是谋害储君!京兆尹是不敢断吗?”
“这……”
京兆尹擦了擦满头的汗水。
找不出个说辞时,外头,鸣冤鼓又响了。
一声一声地,偏京兆尹已经不敢再传唤了。
前面一对被抢了孩子的夫妻,这里一位东宫女眷,都是状告文贤公主。
再傻,京兆尹也该知道,今日大约就是有人故意为之。
可是鸣冤鼓在响,他不能不传。
半响,只能叹了口气。
“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