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不见,余鱼起初以为再见裴深时,会不会认不出来之类的。
可是不会,她在刚刚才发现,哪怕看不见他,他压着声音说话,气息是不会骗人的。
在他的怀中,安全感是不会骗她的。
虽然不懂裴深在做什么,可是余鱼还是配合了他。
早知道,就不配合了。
余鱼苦恼地盯着自己衣裙。
弄成这样,让人看见可真不好。
裴深把藏起的烛台拿出,点了灯,才发现,自家小姑娘脸上红得厉害,唇上的口脂,更是让他给吃花了。
发髻蓬乱。
这番模样,如何出去见得了人。
余鱼也发觉了,忧愁地皱着眉,半响,给裴深说:“小莲在下面,你让她给我拿个斗篷来。”
还好,出门前还记得天气温度变化,小莲带了一条斗篷来的。
裴深却只是蹲在余鱼跟前,替她努力抚平衣裙。
“我去不合适,稍等片刻,她自会上来。”
余鱼歪着头看他。
裴深自觉解释:“我现在不适合露面。”
“那……你不和我回家吗?”
余鱼问。
裴深还真不能跟她先回去。
可是不知道想到什么,嘴角勾起一抹笑。
“小夫人,如果你打算在房里藏个男人的话,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好办法,把我偷进去?”
余鱼瞪了他一眼,却还是得想个法子。
“不若,你藏在马车里,然后我让小莲拿套衣裙来,你扮做是我进去。”
裴深沉默地伸出手把小姑娘抱起。
十七岁的少女比之前是长开了些,可是落在裴深怀中,依旧还是单手抱起的分量。
“你觉着我能扮做你?”
余鱼抬手搂着裴深的脖子,身子悬空,视角也比她平日高出许多。
她心虚地眨了眨眼:“好像,是不太行?”
裴深太高了。
她本以为自己长高了,在裴深面前就不是个小孩子模样了。
可是裴深出去两年,居然也长高了不少。
她落在裴深怀中,却是和以前相差不多。
亏她想得出来。
裴深提醒她:“小娘子想往家里藏个男人不容易,但是在外头养个男人,似乎不是不可行。”
余鱼虚心求教:“怎么做?”
“小娘子,是你养我,你不该想个主意吗?”
余鱼思来想去,的确之前不曾这么做过。
但是在脑袋里搜刮过去,似乎是有了那么一点法子。
“我先让人去赁一个院子,你住着?”
这好像是养外室的法子了。
“你租赁一个房子,怎么说,让底下人知道了,这笔开支你遮不住,那就要想清楚这个院子是做什么用的。”
余鱼愣了愣。
好像的确哎。
交代这些是个麻烦事。
“我教你。”
裴深牵着余鱼走到窗边,把他关上的窗重新推开。
隔壁一条巷子,挂满了红灯笼。
“烟花之地,最好藏人。”
余鱼盯着那满是红灯笼的地方看了许久,然后回头:“……把你藏进去,我也见不到了。”
裴深轻笑着揉了揉她脑袋。
“笨姑娘,自然是把我藏在你的产业里,这样你每天都能用巡查的名义来看我。”
“可是花街柳巷,没有我的产业呀。”
“我有。”
裴深解释:“里头有一家叫红袖招的,是花楼,隔壁有一间香粉铺,是我明面上登记过的产业,你只说出来时遇上香粉铺的掌柜,请夫人去顺道看看。”
余鱼点了点头。
人藏在红袖招里,她去香粉铺。
这样一来的确不引人注目。
“好。”
如此安排妥当了,余鱼静静看着裴深。
他是不能回家。
余鱼是真想他。
两年不见,她有好多的话想说,可是现在似乎也不是个能说话的时候。
她委屈地伸手。
裴深立刻把他的小姑娘抱紧怀中。
有些心疼,舍不得离开。
但是的确不是见面的时候。
今日,已经是他忍耐不住,顶着危险来见她了。
“乖,想我了,就来红袖招找我。”
“等我回家后,天天陪着你。”
余鱼哦了一声。却还是不松手。
等到实在不能再拖,几乎能听见小莲在一楼与人说话的声音时,余鱼才慢腾腾收回手。
仰着头满眼委屈地看着他。
裴深低头亲了亲她的唇。
“好姑娘,等我。”
“娘子,我来迟了。下去时让人给绊住脚,那老太太死活不松手,耽误了许久。”
小莲抱着斗篷匆匆上来,看见有一盏灯,倒也松了口气。
“走吧。”
余鱼怕让小莲看出点什么,接了斗篷,随口说:“等你等得在这儿睡了片刻,头发都乱了。”
小莲没发觉有什么不对,帮余鱼整理好斗篷,笑着说:“外头天都快黑了,没人看得到的。”
主仆二人下了楼,余鱼裹着斗篷,的确无人注意她。
她上了马车,顺势掀开帘子朝二楼看了眼。
窗边有个人影,在黑暗的房间中静静看着她。
余鱼嘴角扬了扬。
满心欢喜。
他回来了呀。
没几日,到了何五姑娘约余鱼出门踏青的日子。
余鱼这几天还没有去往红袖招,想着今日出门,下午了顺便去看看裴深,就精心打扮了一番。
出了城门,京郊的小河边已经有了不少人。
清明前后,踏青的人每日都很多。
还好男子们都很自觉,默守规矩,隔着一段距离,不搅扰姑娘们。
余鱼去时,何五姑娘和丁姑娘都到了,阿落满地追着蝴蝶跑,笑得咯咯咯地。
“好啊,我们小鱼今儿怎么打扮地这么漂亮,知道你是来踏青的,不知道的,还当你来会情郎。”
何五姑娘牵过余鱼的手,上下打量她,坏笑着打趣。
余鱼还真让人说中了,心虚地眨着眼,连忙扯开话题。
“你们来得真早。”
“我们的确比你早,可比我们早的,还有人。”
何五姑娘努了努嘴:“喏。”
余鱼顺势看去,一个高挑漂亮的少女,正蹲在地上摘花。
“敏然?”
敏然郡主年纪和余鱼差不多,到现在还未成婚,她素来有骄横的名气,找个夫君,也挑花了眼。
上一回敏然来找她时,还说要是不成婚,就在家中养几个面首。
余鱼不知晓面首的意思,当时还顺着她的话说,那也挺好。后来知道了,不由感叹敏然的厉害。
只敏然是不怎么喜欢踏青这种没意思的事儿的,不热闹她不来。
“你再看看。”
何五姑娘又指了指隔着不远处的一个凉亭。
亭子里都是公子郎君。
不乏几个俊俏的。
余鱼眯着眼看了许久,也没看出个什么来。
“我家夫君旁边的那个,穿蓝衫的书生,看见了吗?”何五姑娘又指了指,“他,让敏然给相中了!”
“敏然为了他,跑来踏青,还早早就来,摘了不少花,打算编个花环,让他给戴上呢!”
余鱼诧异地去看敏然。
敏然还没有发现她来了,摘花哼着小曲儿,的确很惬意的样子。
她抿唇笑。
难得见敏然有这种上心的时候,似乎也挺有趣。
“这儿的花,都让敏然郡主摘完了,”丁姑娘哄来阿落,随口问余鱼,“你要不要也摘个花,编个花环玩?”
编个花环?
余鱼心动。
她编个花环,拿去红袖招找裴深,让他戴。
“好呀,我也编。”
余鱼说罢就起身,左右看看,这边的花的确让敏然给包了,没有旁的姑娘敢摘的,都四散在周围。
她离人群远了点,找着阴凉处,靠近小树林的方向,草地上的确有花,但是没有见阳光处开的那么绚烂。
余鱼挑来选去地,半天也只选了没多少,腰却弯的难受。
她挑选了半天,人都走近小树林去了。
这边的树粗细不一,有的繁茂树冠,有的才手臂粗,林间鸟雀多,还有不少藤蔓,缠着树干的,开了不少花。
这花儿倒是好看。
余鱼摘下藤蔓上的花。
忽地,她感觉发髻上有人动了动。
立刻回眸。
“别动。”
几天不见的裴深手上捏着一朵花,正在给她发髻上插花。
余鱼眨了眨眼,满心欢喜:“你怎么来了!”
“不来,怎么知道我家小娘子在看别的俊郎?”
裴深嘴角勾着,可没有几分笑意,伸手抬着余鱼的下巴,挑眉:“小娘子,外头的男人好看吗?”
第65章 抓了那个啥
“哥哥最好看。”
余鱼毫不犹豫地抬手抱住裴深,眼睛亮晶晶看着他。
裴深……因为刚刚看到那一幕的满肚子酸意,就这么轻易地被哄好了。
他偏过头去。
“小丫头,你现在都会嘴上哄人了。”
“不是哄你,是真的。”余鱼说的认真,还抬手在裴深的眉间摸了摸,顺势落在他的脸颊,戳了戳。
“哥哥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男子。”
“你才见过几个男子,就能说这话了?”说是这么说,可裴深明显是笑着的。
他捉住余鱼的手,在她手背亲了亲。
余鱼不服气,还开始给裴深掰手指了。
“多了去了,府上的小叔们,柔姐姐的夫君,小婉的夫君,小婉的阿兄,她阿兄的同窗,敏然的阿兄……”
这才数了几个相熟的,裴深刚笑起的脸又垮了下来,黑着脸握紧她的手。
“你还真数给我听?”
余鱼无奈,简直拿裴深没办法。
说她不认识几个人的是他,她数出来了,不高兴的还是他。
明明是夸他的,他却一肚子不满。
裴深又能如何。
自家小丫头脑袋里就缺了这根弦,他还能给她拧上不成?
罢了。
“我且问你,我不来找你,你多久才来看我?”
男人说这话时,多少有些委屈。
余鱼心虚地眨了眨眼。
她也不是不想去,其实今日就打算去找他的。只是没想到,裴深先她一步来了。
余鱼解释道:“这几日我在府中忙着旁的事,需要忙完才能出府。”
“何况,我这不是准备好今日就来看你的嘛。”
余鱼绝望的想,裴深不信也没办法。谁让她听着都觉着像是借口呢。
果然,裴深看她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感情骗子。
甚至委屈地勉强相信她。
“行,就当你今日真的打算来看我,那你何时来?”
余鱼想说,你不是来了,见过了吗?
可是看裴深这模样,似乎是她不去就不罢休,于是小心翼翼说:“下午?”
裴深微微皱眉。
“罢了……你说话作数就行。”
余鱼又花费了一番力气,好容易把人哄好。
等她从小树林出来时,手上的花多了许多,她的唇色,比花色还要艳丽。
“你这一去可花了些时间,要不是离得近,我怕你家丫鬟都去找你了。”
一回来就被丁姑娘和何五姑娘给打趣了。
余鱼用手扇了扇风。
“林子里凉快,多呆了片刻。”
就余鱼回来的这么点时间,敏然已经大大方方去了凉亭,亲手把花环交了出去。
凉亭那边的热闹,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余鱼也难得看敏然的乐趣。
心中一直惦记着事儿,余鱼和她们玩了一会儿,眼瞧着她们家的下人拿出各种食盒,让自己丫鬟收拾了东西,说是先走一步。
丁柔只管着一个绸缎庄,何五姑娘出嫁后,夫家简单,她也不担事儿,怎么玩都行,也都知道作为世子夫人的余鱼,哪怕能出来玩,时间也少。毕竟她肩上担了不少事儿。
她说有事,没有一个人起疑心,哪怕瞧着余鱼满脸的心虚,歉意几乎写在脸上,大家也只当是余鱼临时有事离开对她们的抱歉,没有一个人多说什么,只说等她下次抽了空,再出来玩。
出来时,余鱼一辆马车,身后丫鬟仆从人也不少,这么多人往一个香粉铺子藏,怕是藏不住的。
进了城门,走过主街,往楚国公府和往胭脂巷,是两个方向。余鱼犹豫了片刻,掀起帘子。
“我要去香粉铺一趟,你们不必跟这么多人,小蕊和小莲留下跟着,其他人先回府。”
仆妇随从加起来十几个人,的确人太多,底下人也没有反驳,就留下了车夫和两个丫鬟,其他人转了道。
一说胭脂巷,车夫也晓得那个位置。
毕竟是京中有名的烟花之地,秦楼楚馆一家挨着一家,里面最好做生意的,就是胭脂水粉,成衣首饰这些。
到底是从京郊回来,紧赶慢赶,抵达胭脂巷子时,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而巷子口,红色的灯笼一串一串儿挂着,来往的男子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