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这会儿天色有些暗,我们进去怕不是有些不太妥。”小莲从帘子往外看了看,有些担忧。
“应该无妨……吧。”
余鱼也没有来过此处,但是知道裴深在这里有产业,他也经常来,如今他人就在红袖招里,她心里就很放心,甚至还有些兴致勃勃。
这两年她也一直在读书,诗词歌赋什么都会看一些,古人的诗词中,经常会描绘到秦楼楚馆的存在,以各种不同的方式,在文字中出场。
读多了,余鱼多少有些好奇,所谓的温柔乡,究竟是何模样的。
今日,也算是一个不错的机会,或许能亲眼目睹一下,在诗词中总是以各种销魂妩媚出场的温柔乡。
只巷子里来来往往的都是男客,两边挂着红灯,大门开着,门口站着的迎客小娘,帕子挥着,满巷子都是香粉胭脂味。
余鱼捂着鼻子,忍了又忍,还是打了个喷嚏。
她真的很不习惯,厚重的香粉味。
这种味道太容易刺激到她鼻子。
待会儿还要去香粉铺,不知道能不能忍得住。
只马车行了半截,却是让前头人给拦了下来。
倒也与马车无关,只是前头有人吵了起来,这巷子并不宽,只两辆马车可并行的宽度,前头围堵了一堆人,这马车是如何都过不去的。
车上又是一个娘子两个丫鬟,只有马车车夫下去,试图让那些人先分开,总不能耽误了时辰,大晚上的来看产业,多少有些奇怪了。
主子是女眷,在这种地方不好表明身份,车夫似乎是没有直言自己是哪个府上的,只让人让开去,也不知道怎么言语中让人给凶了几句,一来一回的,居然连车夫都牵扯了进去,闹得不可控。
那些人甚至试图来拉扯马车,口口声声骂着。
“敢让人来教训爷,知道爷是谁吗?我倒要看看谁这么大胆子!”
“不让你当众给爷磕头认错,爷就不是陈家的儿!”
这般动静可不小,余鱼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忽然后悔把人都送回家。身边就两个丫鬟,遇上这种事,可难办。
小莲也吓到了,焦急地看着外头,然后问余鱼:“娘子,奴婢下去给她们说清楚我们身份吧。”
到底是楚国公府的世子夫人,偌大的京城,也没有几个人能不给面子的。
只是多少有些丢人罢了。
世子夫人来这种地方,还让吃醉酒的嫖|客给堵了。
“还是我去吧,小莲姐陪着娘子。”
小蕊过去也了解这些,知道怎么去交涉比较好。小莲就从未接触过这些,怕是说话有些不妥,反而闹出问题。
还没等余鱼说话呢,外头的喧嚣里又加入了一波人。
“什么人也敢在这里拦路,挡了主子,好大的胆子!”
另一拨人要蛮横的多,直接把那拦路闹事的人,全部拖到路边按在地上打。
还是小莲给余鱼说,身后也堵了一辆马车,这些人,该是后面那辆马车的仆从。
车夫趁着这个机会赶紧回来,低声道歉:“对不住,娘子,小的怕外人知道是娘子来,不敢说穿身份。”
“无事,你没被打吧,若是受了伤,回去请个大夫瞧瞧。”
车夫倒是没什么,就是跟人推搡了几下。
他们这边前头刚走,就让人给拦了。却是后面那辆马车的仆从。
这些人不算礼貌,但是也不粗暴,就拦着不让走,等后面那辆马车并了上来。
那边马车掀了帘子,里头坐着的,却是一个十八|九岁的郎君。
“喂,你是府上的三公子还是四公子?出来玩这么低调,怕被家里人知道?”
“险些让人欺负了,怂不怂?要不是遇上我,我看你怎么办!”
余鱼听着有些耳熟,小蕊在一侧小声提醒:“周府的六公子。”
是了,这就是周小六,和裴深关系不错,甚至去岁还大摇大摆带了不少好吃的好玩的,送到边疆去过一趟。
当时余鱼还托周小六替她带了不少东西。
没想到遇上了他。
还把自己当做了三郎四郎。
余鱼到底是长嫂,不好意思把锅推到小叔们身上,而是让小莲掀了帘子。
“六公子。是我。”
帘子一掀,端坐的少女映入眼帘,吓得周小六瞪圆了眼,话都说不清了。
“嫂……嫂嫂?!”
立刻收敛了刚刚那副顽劣模样,坐得端正。
“不知道是嫂嫂,刚刚言语有失,言语有失。”
余鱼摇了摇头:“六公子客气了,也多谢你,不然我这边还真难办。”
周小六终于知道为什么楚国公府的马车居然这么低调了。世子夫人亲临,的确不敢声张。
可是这么一来,周小六就更紧张了。
“嫂嫂,这种地方您来不太妥当,什么人都有,小心冲撞了您。”
余鱼不能给周小六说,裴深回来了,她只能解释:“里头有家香粉铺,我得去查个账。”
“哦哦哦!”周小六本吓出一身冷汗,听了解释松口气,咧嘴一笑,“那就好那就好,不是来抓……咳咳咳咳咳!!!”
说了两句,周小六咳得惊天动地,险些没把舌头咬断。
余鱼没听清后面,只是客客气气道了别。
抵达香粉铺时,掌柜的等候许久了。
倒是意外,明明是胭脂香粉的铺子,里头却没有太重的香粉味,都是淡淡地。
“娘子,这些是账簿,只是天太晚,娘子看的话会伤眼,不如带回府上去看。小的再给娘子选几个香粉。”
掌柜的办事利落,把账簿递给小莲,又去选了几盒香粉。
余鱼想,拿了东西就从一侧悄悄溜进红袖招,刚好。
不料掌柜的拿来香粉,却不小心打翻了,香粉撒了余鱼半身。
“娘子恕罪!娘子恕罪!”
掌柜的吓了一跳,连忙躬身。
余鱼微微皱眉。
倒不是被香粉洒了一身不高兴,这香粉着实没有什么气息,总觉着哪里不对。
小蕊立刻问:“后面可有空房,我陪娘子去更衣。”
“有的有的,小的送娘子去。”
掌柜的又吩咐小莲:“这位姑娘怀里的是账簿,还请姑娘在这里稍等,拿好账簿。”
账簿是个重要东西,小莲知道,何况有小蕊陪着,她也放心。
前头掌柜的提着灯,余鱼提裙跟着,身后是小蕊,走着走着,却是走到了一间空房,掌柜的点了灯,也没走,而是走到里头,在地上敲了敲,拉开地垫,抽出地板,露出一道地下台阶。
余鱼一愣,瞥了眼掌柜的。
掌柜的垂着眼,很是恭顺。
小蕊也一样,扶着余鱼。
“娘子慢些。”
余鱼这才知道,他们也都知道。
地下走廊,这还是余鱼头一次走。
昏暗,冷冰冰地,墙壁两侧都有灯烛,倒也还能忍。
小蕊在前头带路,走了一段,开始往上走台阶。
余鱼还在恍神呢,前头小蕊已经推开了地板,上了去,然后反手来拉余鱼。
余鱼上来一看,这里却是一间十分奢华的,闺房打扮屋子。满屋子飘着一股淡淡的香气,四处都垂着纱幔。
“主子在隔间,从这儿有个隔门,娘子一推就开,奴婢就不陪着了。”小蕊笑得有些打趣。
余鱼也学着裴深啧了一声。
真的是,有种莫名的羞耻感。
她平定了下呼吸,然后顺着小蕊所说,推开了垂幔后的隔门。
隔门一开,直接到了另外一间。
而这间屋子里,裴深穿着一身松散的衣裳,披着发,慵懒地侧卧在小榻上,一手握着酒壶,眉目间都是不耐烦。
而房间里还有人说话的声音。
余鱼往前走了一步,垂幔遮挡的人露出了出来。
却是半道碰上的周小六。
周小六似乎还在说着什么,忽地看见了余鱼,吓得险些从原地蹦跶起来。
“嫂嫂嫂嫂……”
裴深顺势看去,抬眸,终于露出了笑。
“你来……”
话还没说完,那头的周小六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义无反顾:“嫂嫂,你看到的没错!”
他上前一步,痛心疾首地锤了锤自己:“我就是这个奸!”
“嫂嫂来抓吧!”
第66章 主动
周小六是险些被裴深一脚给踹出去的。
他还十分委屈,振振有词。
“我怎么知道世子的行踪嫂嫂也知道,怎么知道嫂嫂知道那么多!我一看见嫂嫂,只当是来抓|奸的!帮世子挡一挡,还不够义气吗?”
余鱼起初是有些震惊的,后来却是觉着好笑。
看着周小六耍赖,裴深头疼却懒得修理他的那副模样,只觉着他们关系很不错。
裴深是真的头疼。
好不容易把自家小姑娘哄来看自己了,什么都准备好了,偏生周小六这个时候来。
而他来,自然是有要事,不能把人就这么撵了。
但是和他商谈要事,自家小姑娘怎么办?
裴深瞪了周小六一眼。
周小六也委屈,自己找了一壶酒,一边喝还一边往衣裳上洒,嘟嘟囔囔。
“我招谁惹谁了,辛辛苦苦跑这么一趟,还得挨白眼儿!”
“不乐意?回去。”
裴深皮笑肉不笑。
周小六险些呛了一口,结结巴巴地:“回去?世子你,你不听了?”
想也知道,轻重缓急。周小六这么晚跑一趟,总不能是来给他凑热闹的。
裴深还真有此意。
余鱼在一侧看了看,知道这是有话要说。
“我先回去吧,下次再来看你。”
裴深立刻做出决定。
“小六,两句话说不完你就可以走了。”
周小六一看裴深这眼神就知道,是认真的。
两句话?
行,他还真说的完。
周小六几乎是掰着手指头,算着字数,他说话声音又低又小,嘴皮子翻得飞快,除了跟前的裴深,谁都听不到。
也不能说是防着余鱼,只是习惯使然,在这方面,多少还是比较注意的。
而余鱼也没有去听周小六在说什么,她身上还撒了有香粉,虽然味道不重,在身上待得时间长了,也不太舒服。
小蕊趁着他们说话的时间,请了余鱼从此间又绕到另一侧。
这里的房间几乎几侧都有设置各种出口,还联通着不同的房间。
绕过去后,完全听不到外头房间的声音,这又是一间较小,没有什么脂粉气息,干净的小室。
余鱼才坐下,小蕊去拿了帕子来,身后一副瓷画被推开,裴深大步迈了进来。
他接过小蕊手中的帕子,扬了扬下巴。
小蕊知趣地退走。
“说完了?”
余鱼有些担心,“你不会没听人家说什么吧?”
“听完了,小六重点摘得好,不浪费时间。”
裴深这才不吝夸了周小六一句。
“我今天来错时间了,你这边有事,我先回去,下次再来看你。”
余鱼估摸着有人给他带消息来,那八成后续还有他要处理的事情。
毕竟能让裴深隐姓埋名偷偷先回京,估计不是什么小事儿。
裴深垮着脸从身后抱着余鱼。
“你才刚来看我一眼,就要走?我就这么不讨你欢心了?”
裴深拿出这幅姿态来,直让余鱼说不出话来。
“不是你有事吗?”
她明明说了下次再来的,怎么就让裴深这么哀怨。
“外人一来你就要让了我出去,你心中到底有没有我?”
裴深熟练地说着欢场上常常听着的话。
余鱼轻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为何,听裴深这么说,她居然有种自己做错了的感觉。
可是分明没有。
她无奈,转过身抬头。
不熟练地说着。
“有你的。”
余鱼认真地说:“心里有你的。”
或许也不能只是用一个心中有他来形容,而是,心中几乎全是他。
这是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人。
本不过是故意用些话来欺负自家小丫头的,裴深倒是没有料到,居然能听到小丫头亲口说,心中有他。
这是头一回,她说出这种话。
温度攀高。
裴深将余鱼一把抱起,熟练地衔着她的唇,将人压在小榻上,仔仔细细地亲香了一番。
余鱼只觉着肩头一凉,却是衣裳不知道怎么剥落了。
“沾了香粉,你不喜欢,我帮你换了。”
裴深说着,手上动着,他似乎是清楚余鱼不喜欢浓香粉味的,将沾了香粉的衣裳远远抛走。
余鱼这会儿倒是觉着那点子香粉味能忍了。
总好过现在,她就这么任由裴深帮她更换衣裳,无能为力在他手下捂着唇的好。
一个衣裳换了许久,换的余鱼险些以为自己没有可替换的衣裳,甚至绝望地想,要不要让小蕊想个法子去给她找一套来。
还好,外头银珠子滴答滴答地碰撞,裴深再不情愿,也只能替余鱼更换好衣裳,一丝皱褶都没有的新衣,不见半点脂粉味,该是新衣刚刚洗过脱了浆的。
余鱼抬手捂着脸,脸上很烫。
她有些不知道说些什么,瞪了眼裴深。
总觉着,他把自己哄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这个。
裴深唇上一片红色,却是吃了余鱼唇上的口脂。
他心情极好,顺势给余鱼梳着头发,还笑着问:“夫人,小的伺候的可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