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张嬷嬷说了,成婚第二天,是要去见家中人,敬茶的。
虽然在一起生活了大半年,但是这是她换了身份,头一次见人,还是要慎重些。
这是一个余鱼之前没有经历过的状态。
她和裴深分别在两个隔间洗漱,更衣,她在梳妆台前,丫鬟给她束发打扮,裴深在一侧等候,等着似乎手痒,过来接过丫鬟手中的梳子。
“我来。”
余鱼透过铜镜看裴深。
他站在她的身后,一手捏着她的秀发,一手捏着梳子,慢悠悠给她束发。
上一次裴深给她束发,还是远在杨城时。
那时说她是他的小媳妇儿,没想到今日,她真的成了他的小媳妇儿。
裴深似乎也想起这个,手上顺势给余鱼梳了一个纂儿,簪着三根玉簪,鬓角簪了一朵绢花。
世子给新夫人束发,丫鬟仆妇都不敢打扰,静静等候在一侧,时不时递上一些首饰。
裴深还上了瘾,不但给余鱼梳了发,还替她戴上项链,手上的镯子也是他选的,戴了五六个细镯子并玛瑙串儿。
这般梳洗下来,也花费了不少时间。
两个人明明起得很早,等余鱼和裴深前往正院时,时辰已经是刚刚好,再拖延片刻就迟了。
正房内,国公和国公夫人坐在主位,三个姨娘站在夫人身后,四位姑娘,三个公子还有一位姑爷,都坐在一侧。
楚国公府人口简单,嫡系就这么一支,旁的堂亲表亲,今日并不相见。
可以说除了大姑娘和姑爷不熟悉外,其他人余鱼早就熟悉了的,这也一定程度上减弱了她的紧张。
着红裙的新嫁娘脸上带着浅浅的笑,与往日有着许多的不同。
她梳着妇人髻,舍去一点稚嫩,瞧上去端庄大方,已然是一个世子夫人该有的模样了。
紧随在余鱼身后的,是两个丫鬟两个嬷嬷。
小莲和小蕊各自端着托盘,里面是准备好的给各房的礼物。
厅内准备了两块蒲团,国公夫人身边的嬷嬷亲切地问候。
“世子安,世子夫人安。”
裴深领着余鱼跪在蒲团上,给国公和国公夫人行礼。
“请新夫人敬茶。”
张嬷嬷手中端着的托盘是茶水,余鱼接过一杯,按照嬷嬷教的,先递给了国公。
国公接了过来,等了又等,没等到余鱼说话,本来对新儿媳有些不满意,可听不到改口,也十分不舒服。
“喊人啊!”
余鱼后知后觉,敬茶的同时要改口。
她犹豫了下,低声喊:“请用茶,父亲。”
国公这才硬着声嗯了,抿了抿茶,递给余鱼一个装满银票的荷包。
“既然成了亲,你就是我楚国公府名正言顺的世子夫人,听你母亲说,以往你受了些欺负,往后可不准再受人欺负,懂吗?”
余鱼接过荷包,恭恭敬敬应了声:“是,儿媳懂了。”
往日她是寄居的小孤女,现在她是世子夫人,代表着楚国公府的颜面。
当然是不能受欺负的。
紧接着是给国公夫人敬茶。
国公夫人很快就接了茶杯,顺口笑道:“别喊我母亲,喊我阿娘,咱娘俩亲。”
余鱼顺着国公夫人的意思喊了她阿娘。
国公夫人给了余鱼三个荷包,各自都是沉甸甸的。
“往后我可算有人能依靠了,这么大的国公府,有个儿媳帮衬,我可轻松多了。”
给国公和国公夫人行了礼后,裴深顺手扶起余鱼。
嬷嬷也把两个蒲团收走了去。
“这三位你见过的,府上的姨娘,你们各自见个礼就是。”
余鱼躬身行礼时,三位姨娘都侧了侧,避开半礼。
姨娘们准备的礼物和余鱼准备的礼物各自交换。
轮到平辈的姑娘和公子时,余鱼站着,她们也不能坐着,挨个儿起身。
还是大姑娘带着姑爷先问好。
“嫂嫂安。”
“大姑娘,姑爷。”
余鱼也客客气气问候了回去。
礼物都是裴深准备的,每个姑娘各一根簪子,公子是一支笔,姑爷一样。
几个姑娘和公子起身行礼喊着嫂嫂,都十分的客气,而轮到四姑娘时,她却僵持了半天,慢腾腾起身,嘴里还在嘟囔。
“我都不知道我嫂嫂到底是丁姑娘还是余姑娘。”
这句话刚说出来,在场的人脸色都微微变了。
袁姨娘也有些焦急,还不等她说话呢,国公夫人脸色一沉。
“连自己的嫂嫂都认不清,我看你脑子是糊涂了。”
“我给国公说,四姑娘年岁大了,学不好,该拘着来,偏国公不听,纵着她,你看看,什么时候了,四姑娘还在说胡话!”
国公脸上也挂不住。
袁姨娘和四姑娘是他派人接回来的。教习四姑娘的汪司仪,也是他请走的。
“姑娘们的教养,还得夫人多操心。至于灵儿……”
国公见小女儿脸色有些白,到底不忍心:“灵儿年纪小,她嫂嫂不会计较的。”
裴深却随意拱了拱手:“父亲,她嫂嫂的确不会计较,可我这个长兄计较,该如何办?”
国公被儿子顶了嘴,一时难以下台阶,瞪了眼裴深。
“你做长兄的,还要和自己的幼妹计较?她才多大?”
“年纪的确不大,还不满十四。在父亲眼中,该是一个乖女儿。”
裴深慢悠悠看了眼四姑娘,又看了眼袁姨娘。
“既然小鱼已经敬了茶,那我们该好好算一算,昨儿婚礼上的那一处。”
他这么正大光明的提起婚礼上的闹事,弟弟妹妹们都不太敢听,纷纷低下了头。
国公皱眉:“你还好意思说!这不是你们小两口闹出来的事儿?!”
“父亲,这件事究竟是谁闹出来的,您心里没数,有人心里有数。”
袁姨娘听到这里,心里头砰砰直跳,暗觉不妙。
“国公,今日是新娘子敬茶,别提这些不愉快的事儿了,四姑娘不会说话,我替她给世子夫人赔个不是。”
“赔不是?”
裴深嘴角一勾。
“袁氏,你以为,赔个不是,你搅扰本世子婚礼的事,就能一笔带过?”
“哦,不只是你,还有你的好女儿。”
裴深目光落在四姑娘身上。
“裴灵,小小年纪,能勾结外人,搅扰长兄的婚礼,你本事可不小。”
第59章 告发罪行
孙姨娘赵姨娘带着几位不相关的姑娘公子赶紧退下了,偌大的正堂里,只留下了国公和国公夫人,裴深余鱼,另外就是跪在地上的袁姨娘并四姑娘。
袁姨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国公,求求您做主啊,妾真的没有,四姑娘才多大,怎么做得出那些事,世子怕不是听信谗言,误会了四姑娘。”
说话间,袁姨娘的目光还落在余鱼身上。
余鱼反手指了指自己。
听信谗言?指的是她?
如果不是裴深提及此事,她都不清楚丁姑娘丁父背后指使的人是谁呢。
更何况,谗言和实话,可是完全不一样的两种存在。
裴深都能点出来是袁姨娘和四姑娘所为,那他定然是有证据的。
余鱼也懒得反驳,就是想不通,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值得她们娘俩儿这般闹事。
“误会?”
裴深朝守在门口的田二挥了挥手,田二躬身退下,片刻后,他带着五花大绑的三个小厮,一个仆妇,并一个门房回来,五个人齐刷刷跪在堂下。
袁姨娘脸色微变,惊恐地看向裴深。
“袁氏做了什么,你们从实招来。”
“主人饶命啊,小的就是收了袁姨娘一袋子碎银,听从袁姨娘吩咐,让小的的舅兄,去茂管城打听丁姑娘的事,别的小的什么都没做!”
“回禀主人,小的一样收了袁姨娘的银子,在别庄时,帮姨娘跑个腿,取一些信件什么的。”
“奴婢冤枉啊,奴婢就是陪着四姑娘去了几次寺庙,别的什么也没有做啊!”
“小的……小的帮姨娘往陶府送过一些东西,那些东西,姨娘说是四姑娘和陶家姑娘的小玩意儿。可,可都是,十分贵重的宝贝。”
“国公爷,小的在府上守门三十年了,没做过亏心事。就是上次鬼迷心窍,听了姨娘的话,偷开过几次门,姨娘带着四姑娘,出府过。”
乍一听,似乎都不是什么大事,打听消息,取些信件,谁都做的。
袁姨娘脸色纵然发白,可听完了也松了口气。
“国公,妾就是做了些小事,倒也不至于让世子喊打喊杀吧。”
国公却看了眼自己的儿子。
“你直接说,她做了什么。”
袁姨娘脸色一变,眼泪要掉不掉地。
“国公……”喊的却是无比凄凉。
裴深却只是勾了勾手指,田二立刻上前来,笑吟吟呈上一堆证据。
“国公请看。”
“这几个人说的也没错,但是隐瞒了一些事情。”
“譬如说,去茂管城的可不只是这小子的舅兄,还有文贤公主派去的人。取的信件,也都是文贤公主通过东宫送出来的。”
“袁姨娘送去给陶府的,和四姑娘陶姑娘更没关系,而是给文贤公主的。”
“至于这位嬷嬷说,只陪着四姑娘去过寺庙几次,那这几次,都是嬷嬷给四姑娘放风,四姑娘在和文贤公主见面。说了些什么,可能还真有人知道。”
“偷跑出去的那几次呢,不过也是和文贤公主见面,见了丁家老爷,还帮人安顿,之后权当不知,等到昨儿世子和世子夫人成婚的时候。”
随着田二说的话,袁姨娘跪都跪不稳,身子摇摇晃晃地,全靠四姑娘撑着。
国公大吃一惊。
“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私下联络公主,还通过东宫?要命不要了!”
“国公只听世子片面之词,就要定妾的罪吗?妾跟了国公十几年,也不是外头没名没姓的,国公一点脸面都不给妾吗?”
袁姨娘哭着说。
国公问她:“你可有辩解?”
“妾无话可说,世子安排的这么好,妾只能什么都背负,就算什么都没做,也要被定下罪来。”
袁姨娘一边落泪,一边抵死不认。
余鱼甚至有些佩服她,事已至此,都能一口咬死了不是她。
但是她也知道,裴深不会冤枉她。
更何况,中间还牵扯了文贤公主呢。
余鱼记得,之前敏然郡主来时,顺口提过,四姑娘和文贤公主的交集不少。
甚至文贤公主在夏日里,派人去过庄子上,看望过袁姨娘。
毫无关系的两个人,一个是公主,一个只是国公府的姨娘,怎么算,这般交集都有些来的微妙。
尤其是在游船那天过后,三位姑娘是眼睁睁看着文贤公主做了些什么,后来虽然无事发生,对外也宣称只是醉酒,但是文贤公主在其中的恶意行为,总该是看在眼中的。
四姑娘年纪再小也快十四,不是什么都不知晓的孩童。
这种情况,袁姨娘还能和文贤公主勾起手来,说她没有恶意,谁信。
“袁氏恶毒!”国公夫人拍桌而起,怒视跪在地上哭不停的袁姨娘,“我只当你是个蠢得,没想到,你却是蠢不可及!合起外人来害世子,昨儿婚事要是有半点差池,我非扒了你的皮!”
“妾做了什么了就要被扒皮,分明是咱们世子夫人的错!如不是她冒名顶替,怎么会让人羞辱到大门口!”
余鱼又指了指自己:“我?”
冒名顶替。
她若是真算下来,的确是冒名,但是前面是丁管家主动请了她来,后面裴深对她的身份一清二楚,没有假借丁姑娘的身份做任何事,除了外人喊她丁姑娘,实际上她过的,还是余鱼该过的日子。
“胡扯八道!”国公夫人先怒了,一脚踢在袁姨娘身上,“我儿媳的身份我一开始就知道!”
余鱼一愣。
可见国公夫人那个模样,似乎也不是在说谎。
这么一回想下来,的确很多地方,国公夫人都很保护她的身份。甚至从没过问过丁府的任何。
就这么一点,其实早该怀疑了。毕竟旁人家姑娘来住了大半年,不说和姑娘家中联系,也该问候问候。
国公夫人全程不提,这就已经算是表明了她的态度。
“婚书没听清吗?还要派人专门在你耳边念个几十遍你才记得住?”
“婚书上写的明明白白,我儿媳姓氏名谁。”
“冒名顶替,这种话亏你说得出口!”
袁姨娘哭着说:“夫人知道,旁人又不知道,你让旁人怎么看?!”
“需要旁人看吗?”裴深啧了一声,“本世子娶妻,娶妻的是本世子,与他人何干?”
“更重要的是,你们丢人,还丢到了皇室去。”
裴深冷眼看着袁姨娘。
“文贤公主做了不该做的,上面有陛下撑着,只会说你们拐带公主作恶,你们母女,还有命吗?”
此话一出,袁姨娘脸上惨白一片。
“你若是有证据能证明,是文贤公主蒙骗了四妹,四妹或许还能置身事外。”
四姑娘低头不说话。
“四姑娘……”袁姨娘沉默片刻,然后叩首,“世子,四姑娘是世子的亲妹妹,求世子照拂。”
裴深嘴角一勾,指了指田二:“跟他下去,把该交代的都交代清楚,我会保下裴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