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楹一边满脑子胡思乱想,一边往门外晃,按照阿姨指的方向朝饭厅走去。
一路上倒还真的看到园丁和打扫的佣人,见到她纷纷问好。
叶楹还不习惯当个有钱人,很有点局促。等终于到了饭厅,做到黄羲泽身边,才长长叹了口气。
黄羲泽正在看手机,嘈嘈杂杂的,好像是视频,看她进来头都没抬,就平淡道一声:“来吃饭。”
叶楹没得到想象中的热烈欢迎,有点不乐意,嘟着嘴坐在他身边。
黄羲泽没察觉她的情绪,还在津津有味地看着手机。
叶楹憋了一会儿,到底不高兴了——干嘛呢!
这才重逢第二天就不理她了!
臭男……黄鼠狼,真是全天下都一个德行!
叶楹阴森森地看着黄羲泽,想看看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捡起微不足道的求生欲。
黄羲泽无知无觉,嘴角甚至勾起了一丝笑容。
就在这时,视频中传来一道做作的女夹子音。
她像是吃惊地倒吸一口凉气,夸张地娇呼:“羲泽哥哥~”
“你跟我吃同一个棒棒糖,你老婆不会吃~醋~吧~”
叶楹:……什么玩意儿?!
她目眦俱裂,瞪着黄羲泽好整以暇的侧脸。哪个小浪蹄子,居然在叶太岁头上松土?
“好可怕你老婆,不像我~我只会……”
“心~疼~gie~gie~”
叶楹:“……”
绿啦!这就绿啦!
她怒不可遏,一把夺走黄羲泽的手机,咬牙切齿:“我倒要看看是哪个臭妹妹,敢在我头上种草!”
——然后,她就猝不及防,看到了手机屏幕上自己的脸。
叶楹凶神恶煞的表情没来得及收回去,就看到自己涎皮赖脸地抱着黄羲泽的腰,嘴里叼着个棒棒糖,在夜风中笑得肆意张狂。
“你昨晚喝多了,在车里大闹。看到路边便利店,非要吃棒棒糖,还骑在马路边上,非让我也骑,坐你前面,用电动车带你。”
黄羲泽语气风轻云淡,淡定地夹了一筷子咸蛋黄,放在她的粥上。
这是叶楹喜欢的吃法,他看了她这么操作了两次,就很自觉地把人先伺候好了。
叶楹压根没察觉他的举动,她已经石化成一座雕像。
现在要是有一股妖风,她可能就要粉碎成沙,随风而逝了。
可怕的是手机上的视频还在继续。
手机上,叶楹叼着棒棒糖,强行按着黄羲泽坐在路缘石上,笑一会又开始假哭:“我这几天都没睡好你知道吗?每晚上都在想你。”
黄羲泽被迫换戏,木着个脸:“睡觉睡不好,吃东西我看你一样没少。”
叶楹没搭理他,沉浸在自己的剧情中,咬手绢:“孽缘,咱俩真是孽缘。可是你知道吗?”
她霍然抬头,表情乍然变得深情款款:“被一个人牵动着情绪很烦,但是也可以很甜蜜。”
视频的镜头骤然抖动了起来,伴随着憋笑声。黄羲泽的眼神如万年死水,无言投来。
程菁的画外音响起:“老板,咳,抱歉。其实我接受过专业的训练,多好笑都不会笑的。”
除非忍不住。
叶楹看不下去了,像是扔什么烫手山芋似的把手机往黄羲泽身上一丢。
她一只手捂脸,一只手帕金森似的在黄羲泽眼前抖动:“关掉!快关掉!”
黄羲泽精准地单手接住叶楹抛过来的手机,锁屏。锁屏前,视频里还传来叶楹赖赖唧唧的声音。
“你看起来营养不良,建议你,吃~掉~我~”
叶楹双手撑头,手掌张开挡住脸的两侧,神情恍惚,瞳孔地震。
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以前也喝高过,可也没有这么夸张啊。
这就是铁树开花的威力吗?六十年不开,一开就排山倒海,海啸山呼,呼天号地,地动山摇……
真是太丢脸了。
叶楹恨不得把头埋进粥里,狠狠地拌咸蛋黄,像是要把黑历史也融化进粥里,消失在眼前。
干了半碗粥,那股难言的窒息才就着饭消失。
叶楹好奇地东看西看,黄羲泽拍她的头:“先吃饭,吃完带你逛逛。”
一碗粥被喝光,叶楹放下碗,摇头:“晚点吧,一会陪我去趟公司。”
黄羲泽动作没停,了然回答:“去辞职?”
“嗯。”叶楹点点头:“虽然不想再看到周知睿了,但同事是无辜的。”
她是个有职业道德的人,就算不干了,好歹也得先把工作交接明白。
说完,她又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斜乜眼睛看黄羲泽:“我当几天无业游民,没问题吧?”
“有什么问题。”黄羲泽优雅地放下筷子,拿起一边的杯子喝水:“休息一阵挺好的。”
他这配偶打从大学毕业就开始玩儿命工作,人熬得像个刀螂似的,也该歇歇了。
“嗯?!”
叶楹的声音一下子拔高八度,百转千回,拧着脖子开始久违的找茬:“什么叫休息一阵?怎么,我不能当个米虫吗?”
黄羲泽挑了挑眉,看看她,忽然展颜一笑。
这会儿他柔顺的浅色头发垂着,穿着件宽松的白T恤,显得整个人都小了几岁,二十出头似的。饭厅的雕花门窗都敞着,庭前阳光正好,微风拂过,吹动他额前刘海。
叶楹头一次见他这么笑。眉眼弯弯,像是个没心没肺的阳光大男孩。
她面对这笑颜,居然被美色晃得愣了一秒,脑中鬼使神差地闪过“可爱”这本应跟黄羲泽绝缘的字眼。
然后,她就听到新晋奶狗黄羲泽冒出来一句:“我养你啊,笨。”
我养你啊,笨。
我养你啊,笨……
叶楹:“……”
她打了个冷战,诚恳看着黄羲泽的假笑:“我想了想,我不能如此堕落,还是应该为祖国建设发光发热。”
黄羲泽嗤笑一声。
但他也正了色,想了想,说:“要是真不想上班也没事,咱们家有钱。反正一切看你自己意思。”
一想到自己现在也算是富婆了,叶楹又高兴了起来:“真好,没想到我也有暴富的一天!”
黄羲泽被她的好心情感染,忍不住也勾起嘴角,语气宠溺:“有什么想要的吗?‘等我有了钱一定要’的那种。”
叶楹霍然转向黄羲泽,两个眼睛晶晶亮,却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可以吗?”
黄羲泽自然点头,这有什么,钱就是用来花的。
叶楹瞬间激动:“你给我整个飞机吧,我要去伦敦的广场喂鸽子,喂到晚上再飞回来!”
黄羲泽:“……”
要不你还是找个班上吧。
第58章 请假之旅,合法摸鱼 几天不见,都混得……
“什么?你要辞职?!”
人事惊了, 从上到下打量了叶楹一遍:“为什么?”
都做到项目负责人了,何况手上还有颜柚这大项目,做完妥妥进账。这会儿要辞职?
人事的精致BOY一边往手上擦护手霜, 一边惊诧:“咱这待你不薄吧?”
“个人原因。”叶楹坦然面对,老神在在地胡扯:“我怀孕了。”
人事:“……我记得你刚结婚一个多月吧。”
“一发入魂。”叶楹羞涩地摸了摸纸片薄的肚子, 信口胡诌:“现在还看不出来,其实我都一肚子子了。”
人事:……我尼玛, 你是黄河鲤鱼还是北极甜虾?
他没好气,啪地合上护手霜的盖子:“正是最忙的时候,你倒是溜了。”
叶楹嘻嘻笑, 她跟人事小哥关系不错, 听着他发牢骚也没生气。刚要说什么, 忽然有人推门进来。
叶楹回头, 意外地发现是桃子。
桃子一脸宿醉后的蒙圈, 看到她也是一愣:“楹哥?”
“你又来干嘛!”
小哥本来就不痛快,见状把护手霜往桌上一扔,精心修剪的眉毛倒竖:“你也要辞职?!”
“啊对……”
“不啊……”
叶楹跟桃子的声音同时响起, 然后惊诧地对望一眼, 又是异口同声:
“你不辞职?!”
“你辞职了?!”
小哥:“……”
十分钟后,桃子崩溃的惨叫响起:“什么?!我昨晚说了这些?!”
叶楹:“……你到底是从哪里开始断片的?”
桃子趴在人事的桌子上,呜咽:“我只记得跟那个帅哥上船后, 他就不见了。想到自己这么没有魅力,我悲从中来, 借酒浇愁,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叶楹梗着脖子惊叹地看她。牛哇牛哇,她第一次见到断片后攻击力提升百分之五百的。
居然还条理清晰,句句戳心, 这谁看得出你是喝醉了啊?!
“我的事业就这么被自己断送了,我恨啊!哇——别拦我,我要自绝于人民——”
桃子自暴自弃,放声痛哭。小哥一脸嫌弃,抽出两片纸抽扔在她头上。
人别死我家门口,真晦气。
他沉吟片刻,忽然冒出来一句:“老板去欧洲考察了,两个月才回来。”
叶楹转头,就连桃子也不哭了,抬头直愣愣地看他。
小哥皱眉,一脸烦躁:“反正他也不在,你们把这次公司旅游福利用了啊。”
“旅游福利?”
叶楹一脸茫然,倒是桃子一下子坐直了,丧气一扫而空:“他走了?”
原来公司每年都有一次集体公费旅游。叶楹进公司快两年,进来的时候刚结束了一次旅游,完美错过,去年又是跟进项目加班,再次错过。
这么一看,她的工作生涯还真是与娱乐无缘。
“资本……领导怎么突然去考察?昨晚回去都后半夜了,难道是本宫把他骂醒,醍醐灌顶了?”
桃子从小哥桌上抄起个小镜子补妆,知道领导不在,她这会儿又行了。
小哥没好气地抢过镜子:“我哪知道?一大早听行政说的。”
桃子龇牙,关心起更重要的问题:“什么时候?今年去哪?去年去的珍拉丁湾,今年不得去马代?”
“马代个鬼。”小哥翻了个白眼:“疫情啊大姐,我听说是去长白山。”
“啊——”桃子和叶楹一起拖长声:“长白山有什么好玩的?”
两个东北人,去什么长白山?再说现在虽然是春夏交接时,可北方,还是山里,到底还不算暖和。
“你问我我问谁?”小哥也不爽,好好的热带海滩不去,要跑到大东北爬山:“问行政啊。”
“去,干嘛不去?”最后还是桃子拍了板:“干嘛要给资本家省钱。”
说着二人起身,决定采纳小哥的提议。叶楹回头看向小哥:“那我先交接着,旅游回来办离职。麻烦你了啊,志凌。”
人事小哥林志凌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示意她俩快滚。
中午吃饭,叶楹把这事儿跟黄羲泽说了:“你去过长白山没?”
“以前去过一次。”黄羲泽陷入回忆:“也没多久,一百来年吧。”
叶楹&桃子:“……”
桃子感叹地放下筷子:“嫂子,跟你聊天可真长见识,不像楹哥,六年了,除了在这儿就是回老家。”
叶楹阴恻恻地看她:“这都是什么阴间称呼?”
桃子摊手:“那我叫楹哥跟妹夫,听起也不像一家的啊。”
叶楹:“……”
这小脑袋瓜,真是碳基生物长得出来的吗?
“忘了问能不能带家属了。”
叶楹忽然想到这,桃子大大咧咧回答:“不行你就让嫂子变回去,塞行李箱呗。”
黄羲泽:“……”
人性这种东西,对你而言是不是太奢侈了。
桃子把两口子都得罪完了,还浑然不知。吃了饭,黄羲泽把叶楹送到公司门口,她回头:“你先忙你的去吧。这么久没回公司,有挺多事要处理吧?”
太阳太大,她不得不眯起眼睛。站在几级台阶下的黄羲泽在这样的视野里有些模糊,带着斑斓光晕。
他笑了笑:“好。”
……
程菁在顶层电梯厅等候,电梯门一开,他就赶紧迎了上去。
黄羲泽脚步很急,径直往办公室走。程菁忙紧赶几步,为他推开门。
他脚步不停,直接进了盥洗室,随后程菁就听到压抑的声音响起,嘈嘈切切不甚清晰。
室内安静了一会,水声响起。黄羲泽开门走出来,脸又白了几分。
程菁垂着头,眼神不经意瞥过门缝中透出的光景——台盆被水冲得干净,但水龙头上溅了几滴鲜红水珠,十分刺眼。
门很快被关上。
黄羲泽靠在老板椅上,大口呼吸,神色疲惫。
这是和叶楹在一起时,他从没透露过的神情。在她面前,他总是强大的,令人安心的。
他的前额一点碎发垂下,有种战损的脆弱感。
程菁看着黄羲泽略显苍白的脸,没忍住还是开了口:“老板,太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