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女文豪,还钱!——不语忍冬
时间:2021-07-19 09:48:51

  所以他们顺利的登陆了徐闻县的土地,也就是神应港连接的白沙洲。
  神应港的繁华迅速带动了白沙洲的发展。不幸的是,伴随着白沙洲富庶起来,年年摊派到他们头上的赋税也重了起来。以至于分明和琼州府只隔着一个海峡,却仿佛是两个世界。
  “整军!”
  三千余士兵分批次到达白沙洲,等到集合完毕,岸边黑压压全是皂色衣袍的将士。
  “军爷、军爷”,白沙洲俱是疍民和采珠人,零星停泊着数艘渔船,还晾晒着许多渔网。白沙洲唯有当地的族老作领头羊,最德高望重的族老白三船此刻分明面带恐惧,还得点头哈腰。
  他心里知道琼州府军素来纪律斐然,从不滥杀,甚至还有许多人来往之时向他们采买海货,素来银货两讫。可乍一见这么多纪律森严,全场鸦雀无声的士兵,多年被大齐官军欺压的恐惧,依然无法消除。
  “敢、敢问诸位军爷有何贵干?”
  周恪温和的笑笑,“我等借道罢了,稍后便会离去”。
  白三船眼皮子直跳,他看看周恪身后乌压压的人头,只觉头皮发麻。琼州府军这是要去做什么?
  “老人家,请您叮嘱白沙洲人,近期最好待在家中,少出门”,沈游温声嘱托了一句。
  “是是”,白三船躬身答道,他再度直起身子,看着眼前这些人越走越远,直至彻底离开了白沙洲。
  “三叔公,我们为何不投靠琼州?”,白岩是个高壮的汉子,他颇为不解的询问,“琼州那边的疍民都过上好日子了,咱们这里海货的价钱都被压着。要不是还有去琼州的客商来我们这里借宿,咱们早就完了”。
  三叔公目光凝重,“不行咧,我们投靠了琼州,琼州要是赢了,那是最好。可要是输了,我们就一定会被朝廷弄成罪奴。如果不投靠琼州,琼州赢了,依照琼州善待百姓的政策,我们日子也能好过起来,琼州输了,那我们也不至于被朝廷弄死。”
  “算来算去,不投靠琼州最划算”。三叔公生性谨慎,宁可稳稳当当,也不肯去博一博。
  白岩郁闷无比,“可三叔公,就算我们不投靠琼州,可要是朝廷赢了,我们还是现在这幅样子。而且琼州府军要是完蛋了,来这边的客商也少了,我们挣到的钱只会更少,只怕要活不下去”
  “到时候,我们还不是个死,那还不如现在跟着琼州府军拼一把”,白岩话音刚落,身后应和声此起彼伏。
  凡是没有家累的、能逃的都逃去琼州了,剩下来的都是拖家带口的男女老幼、老弱病残。他们渴望能够活下去,也愿意为了生存的希望赌一把。
  “不成”,三叔公喘着粗气,削尖了的拐杖狠狠地钉在地上。
  剩下的人只好沉默不语,他们意见不一、左右摇摆,像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类的缩影。
  如果说白沙洲人选择了放弃,那么白沙洲更前面一些的李家渡的选择就截然相反。
  沈游和周恪率领队伍急急奔走在山林里。徐闻县这地方土木植被极为茂盛,他们必须要穿过白沙洲、李家渡,再过八个村落,才能够到达徐闻县的外城。
  “军爷,再往前过去就是楼家寨,穿过楼家寨就是城门了”,李家渡派来的几个百姓低声说道。
  沈游回忆起自己见过的徐闻县图纸,徐闻县的城门建设相当的不错,该有的各类防范建筑,例如角楼、瓮城它都有。
  沈游毫不惊讶,徐闻县作为雷州半岛内偏南的一座城市,攻下徐闻县就能够到达雷州城。徐闻县说是县,实则地域范围之广几乎比肩琼州,并且没有海水阻隔,其繁华度甚至超越了之前的琼州。如果不算琼州,徐闻县几乎就是大齐百姓口中的天涯海角了。
  在攻打徐闻县之前,他们就已经模拟过多套方案,只不过没想到居然会有百姓愿意主动给他们带路。
  “军爷,不是我说,这楼家寨凶得很,原本就是个山匪窝,后头又被不知道哪儿来的山匪给打了。现在这一帮虽说不抢钱,可听说凡是穿过楼家寨的人都没回来”。
  李家渡领头的那个汉子李渔膀大腰圆,此刻语调幽沉却宛如在讲一个鬼故事,自己先把自己吓到了。
  沈游笑了笑,“无事”。
  “传令下去,原地换班休息”,周恪与沈游率领众将士步入了楼家寨。楼家寨是沈游当初于徐闻县剿匪时设下的寨子,也是他们攻下石头寨后的第二块难啃的硬骨头。
  “大人,先生”,楼家寨的主管是军队的一位队长,楼家寨共计人手一百五十人,除了百名士兵,还有各科小组长也在此处。
  一个楼家寨人数或许不算多,但琼州通往徐闻县的整条路上,类似的大型据点有六个,还有零零碎碎的小型据点。这些加起来,共计有人一千二百零五个。
  楼家寨最多可以安置八百余人,剩下的人只能轮岗在寨外休息。
  此次跟随周恪与沈游从琼州出征的其实应该是三千二百五十三个,除了日常训练的三千士兵之外,还有各个科目,基本都派出了科长或是其副手。像是史量的副队刘骞之,姚爽的副队陈章。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医、匠的组员。
  众人旅途劳顿,在楼家寨修生养息,饱满精神。
  第二天一大早,丑时一刻,徐闻县城墙上轮值的将士们还得等两刻钟才能够换班。
  值守的官兵形容散漫,已经熬了半个月了,消息传的风生水起,到处都在说琼州要攻打徐闻县了。
  城门一闭就是半个月,他娘的!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初春天气还凉嗖嗖的,守城官兵衣着不厚,朝廷自己都顾不上了,偏远地带的薪俸基本只能够靠当地自己解决了。
  实在没办法了,守城的将士们一面打瞌睡,一面时不时去角楼里暖暖身子。
  伴随着温暖的碳火,王二对着手哈了口气,总算是感觉活过来了。
  他和守城的几个同袍窝在角楼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王二愣了愣,下意识的提着□□窜了出去。
  城墙之下,掩盖在黑夜里,无数皂色衣袍的人仿佛幽灵一般,出现在了这片土地上。如果不是他们的脚步声,王二甚至都意识不到敌人来袭了。
  如此整肃的军队,我们能赢吗?王二打了个寒颤,半晌才回过神来。
  “敌袭——”
  伴随着王二的呼喊声,整座徐闻县像是活了起来。
  黑夜给双方都带来了阻碍,然而琼州府军却远比官军更灵活。充沛的营养让这些人不至于夜盲。面对一群常年无战事的官军,琼州府军作战之勇武几乎超越了官军的想象。
  他们不要命的架起云梯往城墙上冲,攻城锤拼了命的撞击着西城门。
  城门上的箭矢如雨下,热油浇灌在琼州府军的皮肉上。入目尽是断臂残肢,迸溅的鲜血洒在人脸上,尸体积了一摞又一摞,到处都是血淋淋的拼杀,然而所有人都不能退缩。
  沈游与周恪一马当先,这是他们第一场正规战役,作为主将,他们要站在所有士兵前面,以自己的血肉护卫身后的将士。
  沈游提着钢刀,她正用借助云梯试图攀爬城楼,然而徐闻县新上任的县官明显是个狠角色,城头备了大量的热油,滚烫的热油一淋下来,沈游纤细白嫩的双手顿时尽是燎泡。
  不行,时间还不够,沈游咬着牙,试图继续往上攀爬,差一点被烫熟的手掌剧痛无比。不能退,不能退,是我带着这些孩子来这里的,即使是死亡,我也得死在他们前头。
  连同沈游、周恪在内,他们在西城门上悍不畏死的往前冲,试图攻破西城门的防线。
  西城门上堆积了大量的尸体,有琼州府军的,有徐闻县官军的。为了应付城下这帮疯子,官军源源不断的从其余三个城门抽调来填补西城门的空缺。
  僵持的攻城战直至沈游听到了三声牛皮大鼓响起,这才结束。
  琼州府军如同幽灵一般出现,又如同潮水一般退去。
  王二呆了呆,看着远处匆忙逃窜的背影,像是没能意识到自己竟然真的活下来了。
  他咧开嘴,乌漆嘛黑的脸上俱是笑意。
  活下来了!活下来了!
  “大人,可要追捕他们?”
  官军统领尹瑞拱手施礼,询问站在他面前,穿着官袍的中年男子。
  徐闻县县官邱怀孟志得意满的挥挥手,“不必,穷寇莫追”。
  然而这份得意没能维持住一分钟,就在邱怀孟话音刚落的时候,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在众人耳畔响起。王二下意识的晃了晃脑袋,像是要驱散耳朵里的嗡嗡声。
  紧接着,爆炸声接二连三的响起,死神终于向官军敞开了怀抱。
  沈游站在远离城门至少三四里的地方,冷眼看着整座东城门几乎坍塌殆尽,连带着两侧小半截城墙也塌陷了。
  一千斤的炸/药,借助走商的名义,陆陆续续运送了大半年,再加上在徐闻县呆了大半年的匠科和情搜科人员,他们数次打扮成客商、农人出入徐闻县,了解当地的情报。
  一切都宛如沈游和周恪估计的那样,这位新上任的县官刺探到了琼州即将进攻徐闻县的消息后,马不停蹄加固城墙。
  被征调的民夫当中混进去早早驻扎在徐闻县的匠科人员一点也不稀奇。匠科顺理成章的摸熟了整段城墙的薄弱处。
  历经大半年的准备,终于在今天为沈游打通了一个五十米宽的缺口。
  这个缺口帮助琼州府军迅速完成了敌我势力的强弱转换。
  现在,挨打的该是这帮徐闻县的士兵了。
  “杀——”,冲天的喊杀声响起。邱怀孟几乎不敢置信,他头脑一阵阵眩晕。
  琼州府军竟然敢拿主将作饵,三千名将士悍不畏死的拼杀于西城门,诱使他上当,以为琼州府军是想全力进攻西城门,最终他不断增补兵力。直接致使其余三个城门疏于防守。
  然后琼中府军在夜色掩护下于东城门进行坑道作业,将大量炸/药引爆在东城门的薄弱点上。
  可邱怀孟怎么也想不明白,据探子所知,琼州府军共计五千人,为了稳固琼州,琼州府军最多能够分配出三千五百人来进攻徐闻县,那进攻东城门的那一千人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呢?难道他们分了四千人出来进攻徐闻县吗?
  如此之多的炸/药是从哪里来的?琼州府军如何在短短一个半时辰内找到城墙的薄弱点?
  邱怀孟百思不得其解,但无论如何,东城门迅速失陷了。
  一旦没了守城这个优势,官军倒得比谁都快。
  泰康二年三月初五,经过数个时辰激战,我军于寅正时分正式攻破徐闻县——《琼州日报》
 
 
第93章 
  “如何了?”
  方柳看向说话的周恪,他已经没了素日里温和的笑意,整个人如同一块坚冰,沉默的看向床上昏睡的沈游。
  “创面红润,皮肤溃烂发炎,引发低烧”,方柳简直不可思议,“我都不知道她怎么这般能忍,浅二度烫伤可是会伴随着剧烈疼痛”。
  说着,方柳试探的提醒周恪,“浅二度烫伤处理的好不会留疤,但是现在距离她烧伤已经超过了六个时辰,她的手部极有可能留下少量疤痕”。
  周恪摇了摇头,“以身体为重,留不留疤并不重要”。
  沈游极坚韧的心性让她对于容貌这些东西并不太在意。留疤固然难看,但人能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
  方柳一点一点的抽吸掉过大的水泡泡液,清除掉那些黏连的布料和坏肉,紧接着是后续的消毒清理,然后涂上创伤膏。
  沈游即使在昏睡当中双手都在微微颤抖。
  周恪皱着眉头,“小心一些,不要弄痛她”。
  方柳皱皱眉,正是要快准狠清除异物的时候,哪里还能犹豫不决,轻轻地来。
  “大人最好注意一下先生,在治愈之前,手部会伴有剧烈疼痛,尤其是清醒的时候,痛感更剧烈。最好能够让她多休息”。
  “如何退烧?”
  “低烧是因为发炎引起的,我用些消炎的药物帮助抑制炎症,到时候低烧自然会退去”。
  周恪躬身一礼,“多谢,请去开药吧”。
  方柳一走,寂静的室内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醒了?”,周恪慢慢的把沈游扶起来,双手受伤直接致使她行动不便。
  沈游嗯了一声,慢慢倚靠在软枕上。
  “像不像两只烧红了的碳烤猪蹄?”,沈游语气里俱是笑意,仿佛受伤的不是她,唯有额头与后背细密的冷汗诉说着她的痛苦。
  周恪面色沉沉,一点也没有被她的笑话笑到的样子。
  “好啦”,沈游低眉敛目,一副我知道错了的样子,“我下次肯定注意”。
  周恪斜睨了她一眼,“你还想有下次?”
  沈游顿时嬉皮笑脸起来,“我错了嘛,别生气,笑一笑呗”。
  周恪没有笑,他轻轻环抱住了沈游。
  沈游一怔,只听见周恪微微颤抖的嗓音在耳畔响起,“我……后悔了”。
  我不该拖你踩进大齐这个烂摊子里,不该放任你一个人攻城。
  他温热的气息洒在沈游耳侧,带着几分固执,直视沈游,非要一个保证不可,“你答应我,以后要保护好自己”。
  他没有要求沈游保证以后都不做这种危险的事情了,只是要求她面对危险,尽可能的保护自己。因为他知道沈游是不会答应停止接近危险的。上了战场,谁都无法预知危机和明天哪个先来。
  况且身先士卒是沈游对于将士的要求。整个琼州府军,只有“跟我上”,没有“给我上”。作为主将,她必须要站在所有人前面。
  即使周恪自己也是这样做的,可一旦这个人换成沈游之后,那种后怕足够让周恪心生恐惧。
  沈游像是能够感觉到周恪的畏惧,她轻轻的叹了口气,尝试着用脸颊蹭蹭周恪的侧脸,像两只依偎取暖的小动物,彼此是对方的依靠。
  室内慢慢的寂静下来,唯有无声的温情流淌。
  良久,沈游的呼吸声依然没有平稳下来,过度剧烈的疼痛让她无法入眠。
  沈游无可奈何的睁眼,“我觉得你还是跟我说说话吧,分散一下我的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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