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女文豪,还钱!——不语忍冬
时间:2021-07-19 09:48:51

  周恪更无奈的看了眼这个工作狂,他干脆坐在床榻边,小心替她掖好被子,慢慢的说起徐闻县内的情况。
  他们所处的地点是县衙,这座县衙外表灰扑扑,非常符合大齐不修衙的传统。但进入内部,高床软枕,无一缺漏,摆明了是低调的奢华。
  走出县衙,整个徐闻县城内的重要地带基本都被控制,驻扎的卫所、粮仓、兵器库,基本都被攻陷。
  “如今百姓因为畏惧我等,于是闭门不出”,周恪语调柔和,“宣传工作已经启动,并且开始从琼州调人处理各项事物,不要太过担忧”。
  “那个邱怀孟和卫所指挥使怎么样了?”,沈游闭着眼养神,所以未曾看到周恪脸上的阴鸷。
  “指挥使王瑞在战场上死亡”,被我一刀劈下了头颅。至于这位下令往城墙下泼热油的邱怀孟,周恪抿了抿嘴,只后悔自己竟然没在战场上下狠手,事后才知道沈游为热油所伤。
  “你放心吧,下了战场自会优待俘虏”,他知道沈游担心的当然不是这两个人,而是担心琼州府军不执行战后纪律,为了泄愤坑杀俘虏。
  “记得一定要强调,优待俘虏不是因为仁慈,而是为了瓦解敌军的意志,确保他们不会负隅顽抗,让我们增添更大的伤亡”,沈游睁开了眼睛,素来清亮的眸子带着病痛带给她的疲惫。
  “我知道”,周恪微微哑着嗓子,“俘虏们已经被打散,会参与徐闻县当地的修桥铺路工作,第一年工薪只有正常劳工的一半,第二年与正常劳工齐平,如无背叛和暴动,三年之后便会成为普通百姓,放归故里,或者编入徐闻县户籍”。
  大齐用的是异地从军制度,前来参战的士兵都不是徐闻县人。
  “那就好”,沈游微笑起来,“我这手估计还挺长一段时间才能好,等明日我睡醒了,我们就得去参加会议,主理民政,争取早日让徐闻县走上正轨”。
  沈游的声音慢慢小下去,身体的疲惫感翻涌上来,拖着沈游进了梦乡。
  然而她睡得并不好,噩梦连连。五年操劳,那些被强压下去,来不及回忆的东西几乎都在这场低烧里翻了出来。
  比如,沈游在石头寨亲手杀掉的第一个匪徒,那个匪徒很高大,神色阴冷,已经杀了他们两个士兵了,沈游一枪捅穿了对方。梦里,血液迸溅出来,鲜红的、温热的,勾连起了许许多多不好的回忆。
  她杀人了,许多许多的人。
  沈游觉得有点冷了,像是无数死于她手下的匪徒呼号着,要将沈游拖下去。
  她置身于冰冷的世界里,只觉骨头缝里都滋生出冷意。下意识的缩了缩,却带动了双手,一时间,剧烈的疼痛几乎要将她痛醒。
  周恪一整晚都没有睡,他目光流连在这个蜷缩成一团,看上去格外瘦弱的小娘子身上,见她额头细汗层层,牙关紧咬,心知她陷入了噩梦。
  周恪原想唤醒沈游,可沈游深陷噩梦,痛苦异常。他无可奈何,轻轻的固定了沈游的手腕,不要牵动受伤的双手。
  紧接着,他缓慢的靠近半缩起来的沈游,尝试着轻轻的拥抱她,将她的后背贴着自己温热的胸膛。
  人的体温是被子无法代替的,永远滚烫,永远火热,周恪希望借助肌肤的贴合,体温的传递告诉陷入噩梦中的沈游。
  别害怕,我一直都在。
  他们轻轻拥抱,彼此温暖,与风花雪月无关,不涉及任何欲望,仅仅只是最纯粹的爱意流淌。
  大概是感觉到了热源,沈游终于开始缓了过来,光怪陆离的梦境渐渐远去,沈游松了一口气,即使依然能够感觉到疼痛,但痛到麻木后身体终于进入了深度睡眠中。
  第二天一大早,大概是药膏起了作用,又昏睡了一觉养足了精神,沈游看上去终于精神多了。
  她慢慢的睁开眼睛,才发现身后似乎有人,她半偏着头,刚转过去就看见周恪的睡颜。
  沈游呆了呆,才发现两人此时的姿态尤为诡异。她是半侧着的,为了防止压到手,周恪在她身后半拥着,一双大掌轻轻的固定住沈游的手腕。
  别说中间隔着的三床被子了,两人几乎密不可分,沈游的脑袋枕在周恪的胳膊上,周恪低头就能亲吻到她的头发。
  太亲密了,沈游有点尴尬。谈恋爱归谈恋爱,这个姿势未免也太老夫老妻了。
  沈游手指起了燎泡,不太能动,正想着怎么起床呢,周恪就醒了。
  “醒了啊?”
  刚刚晨起,周恪的嗓子微微沙哑,呼吸正好洒在沈游的头顶,沈游头皮一阵发麻。然后周恪就看见沈游白玉般的耳垂微微泛红。
  周恪闷闷的笑了两声。
  “别笑了”,沈游恼羞成怒,“这是生理反应,天生的,不怪我!”
  难得能见到这个厚脸皮的小娘子害臊,周恪煞有介事的点点头,表示他相信沈小娘子的话。
  “谨、谨之”,沈游头一回有点结巴,“你要不先起床?”
  沈游挪了挪腿,试图避开身后的周恪,也好避开对方晨起的反应。
  “可是沈小娘子,我还想赖会儿床”,周恪既没有阻止沈游挪身子,却也没有丝毫要当君子的意思,就这么维持着原姿势跟沈游耍赖。
  “你先起来”,沈游睡觉的时候只觉得身后热烘烘的,下意识就想往热源靠,结果造成了这个扭曲的姿势。
  睡觉的时候没觉得,可起床之后简直无比羞耻。她很明显能够感觉到,周恪大清早的,火气可真旺盛。
  “小娘子”,周恪语带调笑,“我昨日可是看护了你一整个晚上,一宿没合眼,又是帮你固定伤处,又是帮你暖身子。你倒好,卸磨杀驴!过河拆桥!”
  周恪一点也没说谎。他生怕沈游高烧,几乎一晚上都在小心照料她,时不时的测试温度,掖被子,偶尔还要用白水给她润唇。
  熬了一宿,接近天亮才堪堪合眼。闭上眼,脑子里都是沈游布满燎泡的双手、疲惫的眼神、苍白的面容。
  “多谢谨之”,沈游偏头看向周恪,认认真真道谢。
  周恪笑起来,“你要怎么谢我?”
  沈游想了想,示意周恪把她扶起来。
  “闭上眼”。
  周恪一米八五的高个子乖乖的闭眼。
  沈游欣赏了一会儿男朋友的颜值,慢慢的凑近周恪,亲了亲他温热的唇齿。
  “谢谢我的男朋友”。
  周恪当然知道男朋友的意思。他拼了命的往下压嘴角,却又实在克制不住自己的笑意,他睁眼,心里眼里都是眼前这个小娘子。
  可惜了,这些还是不够。
  沈游双手被伤让周恪意识到了生死无常。如果被伤到的不是手,而是其余的重要部位,那么沈游能不能从战场上活着回来还是个问题。
  这种有了今天没明天,争霸天下的路上随时随地都有可能会死的日子,让周恪再也不想什么退休致侍的未来了。
  他只想跟沈游过好每一天,即使碍于子嗣依然不能敦伦,但也可以亲昵的相拥而眠,就像昨晚一样。
  “一个蜻蜓点水的亲吻,你就想打发我?”
  沈游奇怪道,“那你想怎么样?”
  “撤掉楚汉河界!”
  沈游惊奇的望向周恪。
  “你应该知道中间三床被子是用来防止我们越界的,如果撤掉的话,鬼知道什么时候……”耳酣情热之下,万一她把周恪扑倒,真搞出个孩子来就麻烦了。
  “我可以起誓,我绝不会擅自动作”,周恪又庄重又严肃,“我与你同床共枕五年了,除了昨晚,我没有任何越界之处”。
  “每日都与我心爱的人睡在一起,我却能坚持五年之久,这足以证明我心智坚韧,是个谦谦君子”。
  这不是只能证明你不行吗?不不不,根据刚才的不小心接触来看,周恪可能很行。
  沈游脑子里乱七八糟,还不忘开个弹幕吐槽周恪。
  她有些犹豫了,五年的时间里,周恪的确极为恪守规矩,无愧于他以“恪”为名。
  一看沈游动摇,周恪软着嗓子,“沈游,我没了恩师、祖父,不想再没有你了”。
  沈游心软了,如果热油浇得偏一些,甚至能让沈游由于重度烧伤而去世,那对于周恪而言意味着差点就失去她。
  这一次她手受伤是沈游身体上的痛苦,却也是周恪精神上的痛苦。
  可、可还是真没了三床被子,那她岂不是每天早起都得跟周恪面对面,她不怕周恪扑倒她,毕竟周恪的自制力是真的强大。但她害怕自己承受不住周恪的美颜暴击,把周恪给扑倒了可怎么办?
  “等会儿,等会儿”,沈游摇摇头,“你让我想想”。
  “这还有什么好想的。你看,初春寒冬我可以给你当暖炉,秋季干燥,没了阻隔之后给你端茶倒水都方便,至于夏季”,周恪实在想不出来了,只好胡扯一通,“夏季我给你赶蚊子!”
  沈游被逗笑了,她无可奈何,“好吧好吧”。
  周恪闻言,轻轻拥住了沈游,“闭上眼”。
  沈游愣了愣,乖乖的闭上眼。
  周恪面上俱是笑意,他轻轻的在沈游唇齿上停留了一瞬。
  然后缓缓的在沈游耳畔问道,“还记得我当时教你上诗词课吗?我今日再教你一首诗。”
  沈游整个人头皮发麻,身体半酥半软。
  周恪语带笑意,轻声道,“你亲了我,我亲了你,这叫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匪报也,愿你我永以为好。
 
 
第94章 
  要命!周恪是吃了什么言情宝典吗?为何进步如此迅速?
  沈游清了清嗓子,故作淡定:“起床”。
  “小的遵命”,周恪眉目含笑,伸手轻轻发力就将沈游抱了起来。
  一种抱小孩的抱法,搞得沈游很难为情,她无奈道:“我只是手受伤了,又不是腿不行”。
  周恪看都没看她一眼,“你告诉我你手不能用,怎么下床?”
  大概是想到了沈游必须不断蠕动,好自己把自己拱下床的样子,周恪又觉得自己抱早了,就该让沈游先尝试一下如何挪下床,才不至于在这种事情上都要跟他争。
  “别动”,周恪放下沈游,轻手轻脚的开始给她穿外衣。
  两人都没有侍女,平日里的起居都是自己打点。现在沈游手一受伤,顿时就尴尬了。
  “等等”,沈游心虚气短,“要不你还是帮我找方柳来吧,正好她要来给我换药”。
  周恪面不改色,一刻不停的继续解衣带,顺便还给沈游放了个惊天大雷。
  “昨晚你冷汗涔涔,全是我帮忙擦得”,虽然是闭着眼睛擦得。
  沈游:!!
  周恪凑近了沈游,看向她清凌凌的眼睛,勾起一点点微笑,“还是我们两个捂在被子里擦得”。
  其实只有沈游一个人裹在被子里。那时候担心至极,哪儿来的旖旎心思。只想着别让她感染风寒,被子捂了三层才敢动手。
  沈游如遭雷劈,她木木的想,这进展未免也太快了吧。
  “不对呀”,沈游开始自我怀疑,“你帮我擦洗,我怎么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我只是低烧昏睡,又不是休克”。
  因为怕你受凉,所以全程擦洗速度快到极致,并且只擦拭了你的后背、手臂、面颊,其余的地方周恪连动都不敢动。
  但是面对沈游质疑的目光,周恪下意识解释,“因为我手脚利索”。
  不好!
  周恪一顿,果然,沈游露出了一个了然的笑容,一字一顿道,“周恪,全场最快的男人”。
  沈游得意至极,她当然知道以周恪在男女之事上的品行,对方必定不可能做出轻薄她的事情。此刻说这些话,多半是现在换衣服的时候难得看到她窘迫的样子,一时想逗逗她。
  既然敢在言语上占我便宜,那就别怪我反击。
  周恪活生生气笑了,“沈小娘子怎么报复心这么重?”
  沈游淡定无比,“我小心眼,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不不”,周恪摇摇头,“沈小娘子不是小心眼,而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在沈游惊愕的目光中,周恪凑近了她,“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我快不快的”。
  说着说着,他还拿额头轻轻的碰了碰沈游的额头,摆明了是在警告沈游,别招他。
  然后,他简直不敢相信。
  沈游先是狂笑了一通,紧接着面上趾高气扬,语气委屈巴巴,“我好害怕啊!”
  周恪:笑容逐渐消失。
  等到两人出门的时候,沈游满面春风,周恪面沉如水,仿佛受伤的人换了一个似的。
  两人出了内宅,进了二堂。如果说,琼州府衙就是一个简陋版本的普通院子,那么徐闻县衙基本的配置都有,赋役房、六房、土地祠、粮厅等等基本齐全。
  二堂的匾额是大齐开国皇帝撰写的“清慎勤”,可惜了,大齐的官吏绝大部分一条都做不到。
  沈游与周恪来的不算早,二堂已经被改建了一下,多出了许多案牍,专用于议事和办公。
  比如,大齐原有的一些职能部门例如六部自然有对应的房间六房,但是沈游的安全科和情搜科之类的就没有可以办公的地方了,最后只好先在二堂办公。
  “回禀大人、先生,目前四千余将士分散驻扎在县内各地,只是……”,参战的王虎有点为难,“许多百姓畏惧于将士,便是迫于无奈开了门去买粮食,见到皂色军袍的人也会远远避开,有几个百姓甚至还会给我们磕头,求我们饶了他们”。
  王虎简直郁闷至极,他和将士们在琼州府待着的时候,年年帮助百姓收割稻谷,抗击台风,买东西素来银货两讫,从不仗势欺人,在琼州当地的风评极好。再加上待遇高,许多小娘子都想嫁给琼州府军。
  到了徐闻县,仿佛再度回到了当初被人畏惧,被人指责“好男不当兵”的时候,百姓们畏惧他们如畏洪水猛兽,搞得众多将士极不适应,谁愿意天天被人面上畏惧,心里看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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