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来这里时,男孩缄默寡言,不会哭闹,也鲜少有笑容。从不与人走得太亲近,却很快接受了称呼他们“爸爸”和“妈妈”的要求。
但正因为如此轻易,所以事实才浅显。他不会把他们当成爸爸妈妈。
“妈妈希望你找的,是家庭更圆满一点,能照顾你,她喜欢你多过你喜欢她的女孩子。”汗水流进了眼睛,酸涩得有些疼,她说,“你太喜欢安娣了,喜欢多的人会吃亏——”
齐孝川尴尬又怪异的神情终于引起注意,齐妈妈疑惑地瞥向他,而他也只好作答:“……我以为妈你很喜欢骆安娣。”
“喜欢啊,当然喜欢了……”女人有过迟疑,神游般地接连肯定了不止一次,但很快又陷入沉默。母亲嗫嚅着,艰难而悲哀,承认了自己人性中不那么完美的一面,她说,“可是,你才是我的儿子啊。”
他不知所措。
哪怕是被威胁要砍断手脚的时候,又或者连续一个月只喝没多少食材的菜粥时,齐孝川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惘然过。与他并没有血缘关系的人低着头,原本仅仅是沉默,却在抿起嘴唇和咬牙后俯下脸去。妈妈泣不成声。
他走上前,肢体自己动了起来。齐孝川不明白为什么,冥冥之中就是这么做了。他僵硬地抱住她,怀里所瑟瑟发抖的,是妈妈的思念、恐惧与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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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晚餐,齐孝川驾车载骆安娣回去。
一路上,拜刚刚那场小插曲所赐,骆安娣没有像往常一般乐于打破寂静。反倒是齐孝川忍耐不住,随意打开了车载电台。古典乐如潮水浩浩荡荡地涌出,她终于愉快起来,轻轻打着拍子,小声地哼歌。看到她高兴,他才也放松下来。
“他们……没有恶意,只是怕我影响你。”齐孝川说。
“嗯,是吗?”骆安娣靠在车窗边,百无聊赖地叹了一口气,“其实是担心我拖累你吧。”
“……”
她闭上眼睛,像自言自语似的说下去:“真正爱自己孩子的父母,是不会希望孩子的伴侣像我这样的。经历足够可怜,但也会让人不想扯上关系。”
齐孝川不愿意对骆安娣撒谎,但也没有默不作声:“我乐意。”
这是他自己做出的选择,就算要付出代价,也甘之如饴。他之前也没料到自己竟然愚蠢至此。但她柔弱的外表下破坏力惊人,所谓原则,他早已亲自双手奉上,任由她像撕毁扇子与丝帛般消灭得一干二净。
人生数十年,他不否认事业有意义,但如今才觉得不一样,过着过去自己绝对想象不到的生活。
这不是打道回府的道路,骆安娣也是许久后才觉察,转头望着他的侧脸想发问,齐孝川却郑重其事地直视前方。
这场归途比预想的更费时,回到的目的地也比原本更遥远。站在庄园外时,骆安娣缓缓下了车,脚踩在松软厚重的落叶上,瞭望着熟悉到时不时在梦中相见的屋顶,她久久难以萌生实感,因此只侧过头,试探性地看向这一梦境的始作俑者。
齐孝川迟迟等不到她主动向前走,于是唯有甩了甩手臂,主动推门向前。庭院极其宽广,以前惯例是驾车前行。但他还没物色好清理人员,索性徒步观光。旧地重游,一切都恍如隔世。植被杂乱无章,池塘干涸,经过那片荒芜到一点残荷不见的泥泞时,他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屋顶逐渐从遮蔽中现身,骆安娣失魂落魄地走近了那栋宅邸。
想说的话很多,却又堵塞了咽喉,眼眶里干涩得挤不出水滴,已经很久不曾回忆这里。她回过头,朝齐孝川笑了一下。她笑起来。
“我回家了,”她的声音微不可查地轻颤,笑意像圆滚滚的血珠破碎,终于汇作淅淅的细雨,悄然淌下来。骆安娣垂下头,宛如十二点后的辛德瑞拉,抖动裙摆,只有灰尘簌簌跌落。骆安娣用玩笑的口吻说,“可是,我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呢?”
她只是随口一说,却像刀子来回在他骨骼上削过般疼痛。骆吹瞬,真是太丢脸了。死了以后也没脸见他了。齐孝川暗暗想着,与此同时觉得自己面目可憎。他以为她过得很好,他以为她会得到很多爱。严格来说,她也的确办到了,他只是难以控制地自责。
“骆家破产,这里拿去拍卖以后被买下了。本来好像要开发成度假基地,但工商那边没批准,也就耽搁了……我买下了这里,你可以随意处置。闲置可以,推平或者重新卖了也可以。”齐孝川说,“只要你想。”
罕见的,骆安娣居然丝毫没发现他的难堪与挣扎,笑着问:“突然对我这么好,不会是有什么事要求我吧?就是之前要和我说的那件吗?”
他也不再掩饰,单刀直入:“是关于曲国重的事。”
提到这个名字,骆安娣的笑容也未曾消失,她回答:“你说。”
“我想求你原谅我。”齐孝川有些语结,勉为其难描述那天他的所作所为,“他想通过我联系你,我有点激动,和他闹掰了。假如他一气之下直接回印度,再也不来中国了……呃,对不起。”
骆安娣用力眨了眨眼睛,没想到他如此郑重,居然就为了这个:“没关系啦,没关系的。”
“……”
“真的,”她加深了笑意,“我根本就不想要他的财产。”
顺利得惊人,他反而有些不确定:“真的?”
“嗯,”骆安娣示意身后十余年前骆家的住处,自然而然地说道,“而且,你现在都送庄园给我了。我的男朋友这么厉害,我要那么多钱做什么呢?”
尽管不愿意承认,但齐孝川还是为她对他的称呼短暂愉快了一下,他突然说:“随便什么时候,在哪都行。”
“什么?”
“一次就好,说你需要我,”他皱眉望向她,仿佛马上就要将头颅低下去,“我就会来帮你。”
作者有话要说: 上次想说,我所有文的时间地点背景都是“小央的世界”里的现代中国,所以例如方言、文化会有些违和感。大家别介意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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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推基友印花税的文《悲惨真千金修仙后穿回来了》
程沐音是真假千金文中被养母替换人生的炮灰真千金,对两对父母都掏心掏肺,却被他们联手陷害,从影后落到黑料缠身万人唾骂,最后在车祸中毁容断腿一命呜呼。
她怨念强烈,死后来到修真界,即将飞升前,竟然穿回了前世!
想起小说里春风得意的妹妹与两对父母,程沐音摩拳擦掌。
既然如此,那她就不客气了!
开局重伤,被假千金爱慕者囚禁在荒野?
白衣广袖,气场全开,一双正义铁拳扫黑除恶。
警察:犯人认罪态度良好,提供情报积极。据口供多亏了程女士以理服人。
昔年影后现今手上只有一个背景板的女n剧本?
演技精湛,身姿潇洒,一手凌厉剑术,爆红网络。
众这是神仙吧!!!
前世挚友被坑害,毒入骨髓重病缠身?
顶级丹药一日清毒。
国家实验室:这是神迹!您居然愿意上交给我们,我等定不负所望。
至于“父母”们与他们捧在手心的“妹妹”,哭喊和后悔莫及都改变不了进局子的悲惨未来。
一切都按照她的规划正常展开。
只不过,她的青梅竹马怎么变得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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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爱人的失而复得之后,洛明煦就戴上了伪装的假面。
他不敢让她知道——在她生死未卜的半年,他变成了一条疯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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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童年时, 有那么一次午后,草籽漫天飞舞的天际下,骆吹瞬轻轻摆动着膝盖, 手掌撑到身后,懒散而随性地仰起头。他闭着眼, 好像打瞌睡似的说:“就非得是齐孝川不可吗?”
骆安娣正摆弄刚摘的紫云英, 回过头时露出淡淡的微笑, 她反问:“你不喜欢他吗?”
他摇了摇头,把腿上那本加来道雄的《平行世界》拿下去, 顺势挽住她肩膀。四肢纤细、同样略微自来卷和双眼皮的双胞胎倚靠在一起,他说:“不是。只是很难想象, 你为什么喜欢他——”
急切地寻求被需要,这样也算喜欢吗?
回去的路上,骆安娣仍然坐在副驾驶座上。手提包里多出一大串沉甸甸的钥匙, 但比起这个,重新拿回家的感觉更令人感到沉重。她暂时还没想好要拿那里怎么办, 因为那里不仅仅是曾经生活过的住宅,也是弟弟死去的地方。
骆安娣是突然开口的,她说:“你这算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吗?”
“……什么?”齐孝川抽空看向后视镜。
“以前你觉得, 我把喜欢和同情你、想帮你的心情弄混了吧。你一直坚持我那不是真的喜欢, 只是觉得你可怜而已。”骆安娣仿佛在挖苦人一般, 兴致勃勃地打量起他表情, 刻意放慢语速说下去, “但你现在也很想帮我,不是吗?”
能言善辩到能在种种严肃场合与和自己利益对立的各路人士battle的齐孝川难得沉默,末了,他根本不去辩驳她, 承认得有些逆来顺受:“是。”
“‘是’?”她笑嘻嘻的,那种若无其事使坏的姿态令人想起读书时对着老师大大方方承认喜欢他的场合。唯一的区别是,当时的他心急如焚、气得翻白眼,而如今却连抵抗的斗志都抛弃。
齐孝川目视前方,认怂的一瞬间竟然有些如释重负:“是,对不起。以前是我错了。”
骆安娣仿佛没有想到似的,自己真让他乖乖低头了,实在收获巨大,令人大跌眼镜。她笑眯眯的,止不住地故意逗他,伸手拽住他衣袖,两眼弯弯地说:“怎么会这么好说话呢?小孝?怎么会态度这么好?我不会是在做梦吧?”
闻声,他才变回往常那副恶劣的态度,用力躲开,顺便不耐烦地回复:“别弄,开车呢。”
骆安娣独自下了车,齐孝川倾斜着身子,以说不出什么情绪的脸色道“我回公司加班”。她也点点头,一直目送车离开才转身。
往回走的时候,笑容一点一点褪色,她掏出手机,不费吹灰之力就在未接来电中找到那个号码。拨出去的时候,心情谈不上好或坏,她用侧脸与肩膀夹住手机,伸手去翻找包里的门禁卡。与此同时,电话已经接通,她波澜不惊地开口,对着听筒另一端的人说:“喂,我是骆安娣。之前您说过,我可以联系您——
“嗯,嗯。我不是为了那个,只是有事情想请教您。”骆安娣说,“曲老先生。”
升级为店长后,最直观的感受终究是工作任务的加重,店里的kpi终于切身落在了自己身上,完成自己任务之余还要关心其他职员。为了切实能尽到店长的责任,骆安娣分出了百分之四十的时间到店员身上,然而,她的业绩却不降反升,但身为受益者的当事人并没有多么欢欣雀跃。
那是与以往没什么不同的一天。
骆安娣正招待着客人,忽然接到前台的对讲机联络,说是有想请她担任讲师的顾客在办理会员。以往不是没有这种情况,毕竟但凡上过她课程的,基本就不会再选择其他店员。这种情况下,大家口口相传,把她的名字和工号介绍给朋友也很常见。因此,她没有想太多,轻车熟路地过去自我介绍,随即请那四名女士到指定位置落座。去取花果茶时,甚至听到同事在窃窃私语“这得多少提成”。
骆安娣不为所动,风轻云淡地回到岗位。送上宣传册,翻到推荐的目录页面,隐隐约约总觉得自己正受到关注,她微笑着看回去,对方其中一员忽然说了:“我们是苏逸宁先生介绍来的。”
骆安娣停滞住了,倒也不能说感到嫌恶,只是,实在是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才好。“是吗?这样啊……”脸上带着半凝固状的笑容,她还是没让当时冷场。
等到那一天的工作结束,在店长专用独立休息室换衣服时,她特意用手机编辑了感谢的信息,以及假如能帮到他的话自己也很高兴的客套话,统统发给了苏逸宁。
原本以为只是普通地推荐客人,但很快,骆安娣就意识到自己大错特错。因为隔日,同样的流程又同样发生了一遍,这一次是三名年轻女性,办理会员,购买了骆安娣的课程,然后在骆安娣说“多谢光临”时猝不及防来了和前一批新会员大意相差无几的台词:“谢谢苏逸宁先生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