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娘不知道自己的亲娘是被卖到何处去，也不知道卖了自己之后她爹是活着还是被追债的打死了。她只知道她自己先是被卖到他爹的债主家里头当丫鬟，当了好几年丫鬟长大了些，因着长得好家里主母容不得，就又给卖了出来。
这回卖出来是给人当外室，头几年徐娘也觉得安安生生给人当外室也行，就自己这个命能有个落脚的地儿就不错。但也许她生来就不是那种能安分守己的人，几年之后就实在是腻了那个脾性阴晴不定还屁用没有的男人。
最后趁着他一次出远门做生意的机会，就把她自己住的那小宅子给卖了。之后揣着不多的银子和细软一路北上，飘飘荡荡好些年这才在京城开了胭脂铺算是落下脚来。
这样的女人韧劲比谁都强，也不是那种有了三瓜俩枣就能知足的人。她那小铺子这几年能撑下来不容易，现在既是自己入了九福晋的眼，她就不可能放过林清这个靠山。
“徐老板就不先听听我打算让你做什么啊，万一让你杀人放火去怎么办。”林清来了这里这么久，自己身边全都是说话带着钩儿带着弯的人，最直爽的胤禟算一个但也比不过自己。现在徐娘突然这么单刀直入半点拖泥带水都没有，反而把她给惊着了。
“不敢瞒着福晋，自打您让我上门给您送胭脂之后，我那小铺子的生意就一天比一天好，过年都一直有人上门去，平日里生意上的往来也客气了不少都是沾了您的光。这光妾身得了就舍不得扔，如今您用得上我是我的福分，哪怕是您让我杀人放火去，只要我能办到我也愿意。”
“好，要的就是徐老板这句话。不过徐老板你放心那种粗话怎么能让你这种有本事的人去干，再说我暂时也没跟谁结那种非要人性命的仇，这事还是以后再说吧。”
林清记得以前小时候家里自己总是跟爸爸的关系更好，可关系再好要是自己在外边出了什么事，或者在学校跟谁吵起来，爸爸就总是站在理字上来教育自己。从不能像妈妈那样，不管自己是对是错都能先维护自己，只偏心自己。
现在听着徐娘给自己表的忠心，前边的都无可厚非，只有最后一句才真正叫林清高兴，“徐老板，我觉得你那胭脂铺实在小了些，你天天守在那儿着实屈才了。”
“那福晋的意思是想让我进府吗？”头一回主动去店里，之后又两次主动让自己上门都离不开穿着打扮的事，徐娘还以为林清是想把自己拢到身边，好借自己的手继续留住那位四九城里花心出了名的九阿哥。
“别别别，我府上不缺人。您的本事在府里那就是浪费了。”林清能用她那之前也肯定是找人查过她了的，就是自己真想让她进来，恐怕这主儿也待不住。
“你也知道咱们府上那位爷今年就有个大买卖是往南洋那边去，什么时候回还不好说，但南洋那边除了木料最多的就是香料，到时候船真回来了我不愿把那些东西就地卖了，十有八九还是要运回来的。”
“府里现在有的那些掌柜们，让他们守着老铺子容易，让他们琢磨女人喜欢的那些东西可难。你信不信今儿要是换了我柜上那两个老掌柜，再老气横秋的布料他们都能闭着眼夸好看，只要你肯花钱就行。”
“福晋说的我信，我们那条胡同里好些买卖也是这么做的，但这么一来到底哄得了一时，哄不了一世，今天掏银子买了你的东西，回头一回家就后悔，下回也就不往那儿去了。”
徐娘在四九城里能扎下根来，遵循的就是不靠嘴上功夫，哪怕是要哄这些太太奶奶们高兴，也得凭本事，得让她们觉得自己的香别家比不了，让她们离不了自己才是正理儿。
“我要的就是你这样的掌柜，到时候等香料香膏回来之后我会新开一个铺子，要是你愿意铺子的掌柜就是你的。我也知道原本自己当老板，再小的铺面也是自己的产业，现在要你到我这儿来当掌柜就成替我干活，这里边其实不一样。
你要愿意过来呢，到时候生意能不能成我都分你一分的股，你那胭脂铺也不用关门，我看你不还养了个小徒弟，把她教会了照旧让她守着你那一摊便是。”
这种条件开出来徐娘哪里还有不愿意的，当即点头如捣蒜的应下来，又起身跪下给林清端端正正磕了三个头，就算是认了主儿。
把话说开之后，两人就比之前更多了分亲近。也许是想讨好林清，也许是想在林清跟前再显一显自己的本事，没多久徐娘就主动说要给林清再调一味男香，虽出门用不上但自己关上门来玩一玩总是可以的。
林清一听这个眼睛都亮了，来了这么久终于有个不循规蹈矩的主儿能陪着自己玩，那还有什么不同意的。随即就把胤禟前几年的衣裳给翻出来，又叫来丹灵给自己从上到下好一通打扮，没多会儿还真就成了个俊俏的公子。
玩乐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快些，这不林清还觉着没几句话的功夫呢，就听得外边撩帘子推门的声儿。原以为是方嬷嬷她们，不曾想竟是胤禟早早的回来了。
两个女人在屋里玩得起劲，徐娘倚坐在梳妆台上正打算给林清描眉，谁也没想到胤禟会这时候回来，他推开门那一刹那林清愣是品出了一丝捉奸的错觉。“你怎么回来了？”
“我怎么不能回来啊。”胤禟看着屋里两人眼睛都睁大了，尤其林清这会儿还穿着自己的褂子，哪怕是前几年的衣裳在她身上还是显得大了许多，这会儿袖口裤脚都是挽着的，露出一小截白生生又伶仃的踝骨，看得胤禟都分不清这会儿心头火是往心口走还是往脑门上冲。
“这是闹什么呢。”胤禟站在外间把手头的点心放在桌上，看着徐娘也在就没往里边来。但眼瞧着这人皱着眉头杵在那儿不动，就知道他心情说不上好。
徐娘多有眼力见啊，见胤禟这样立马就冲着林清深施一礼说下午店里还有事，得先回去。林清虽不怕胤禟什么，但这会儿自己也衣衫不整的横都横不起来，就只好让她先走。
徐娘从里间往外走，路过胤禟的时候只低头道了个万福，胤禟更是看都没往她那儿看。好在方嬷嬷知道林清看重徐娘，哪怕这会儿胤禟甩了脸子她也没怠慢了徐娘，亲自送她出了院门好远才回来，这才没让人尴尬。
没了徐娘在，屋里两个照旧还是一个里间一个外间的杠着，谁也不肯先低头。胤禟其实也不是真想对她发火，要不然也不会回来路上还要专门去买她喜欢的点心。
但这一进门就见着她在家玩得高高兴兴，再想起自己一上午就出门累死累活还把道保给得罪了，心里就一股子无名的闷气堵在心口。
胤禟一脸的不高兴，林清看了许久还是决定今儿自己先退一步，“到底怎么了嘛，早上出门还好好的说是让我在家等你的好消息，这怎么才一上午的功夫脸就黑了？是不是舅爷那儿不顺。”
林清穿着胤禟的衣裳从里间出来，衣裳太大多少有些晃荡，“要是不顺就算了，反正你这会儿上门去跟他说过他不同意至少也明白你的意思，往后但凡还想要咱们这个亲戚，也得管管他闺女。”
林清说话的时候胤禟的注意力其实都在她身上，自己的褂子虽大了点可穿在她身上却还是莫名的把身上玲珑的曲线给勾勒出来，看得胤禟刚刚那点无名火儿就跟漏了气一样，想存都存不住。
“也不是不同意，只是还没个准话。我又不敢真把人逼急了，到底我还在他府上呢，万一他真让奴才打我一顿我多划不来啊，把事一说完就干脆先出来了。”
胤禟说得理直气壮，但越说声儿却越小，到最后只能把刚买的点心往林清跟前递了递，“说不定道保想好了还能找我来？”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份碎碎念：虽然是周末，但是我居然竟然要加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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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胤禟最后这个问题林清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也没空回答，因为问完这句话之后，人九爷的手和嘴就再也没老实过, 到最后中午饭两人都没吃上。
想开门出去吧可想一想都知道外边奴才那表情得有多丰富，之前不好的时候脸对脸坐着都没话说, 现在转了性晚上都不够两人闹腾的, 这大中午的还得来一场, 最后只能就着胤禟带回来的点心和桌上的茶水凑合了一顿。
但欢愉总是不能长久，快乐完了问题还在。胤禟去道保那儿一趟人是得罪干净了但道保的回话他还没得着呢, 晚上两人吃过饭之后倚在暖榻上闲聊。
甭管胤禟说了多少怎么合情合理，最后林清只一句反正道保但凡要点脸都不可能再因为这事上门来给你个回复, 到时候你这匣子怎么办。就把胤禟给怼了个哑口无言。
不过不管有没有办法，日子还得照常过。可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事之后的第二天府里府外都一点动静也没有, 胤禟提心吊胆的去上朝，下了朝又专门去宜妃那儿坐了会儿, 宜妃完全不知道这事，看来道保也没往宫里递消息。
然后紧跟着第三天第四天也一样，要不是装银票的匣子还在屋里放着, 胤禟都觉得那天他上道保府上去是不是话没给他说明白, 还是压根就没这事, 都是自己做梦啊。
不过好在该来的总会来, 只是迟早的问题而已。这不又过了一天, 早上林清起来就觉得今儿天气好，打算让院里的人把冬天的衣裳被褥都抬出来晒一晒，还专门嘱咐胤禟让他别出门。
叫他自己去书房那儿看看他那边有什么要收拾的没，没成想话才刚说完呢, 管家就着急忙慌的从外边一路小跑过来，“爷，五爷跟七爷来了。”
“谁？”胤禟刚吃完早饭，这会儿正叫了个小小子进来给自己通头，这刚通完头重新把鞭子编好，听见这话蹭一下就蹦起来了。
今儿要说来的是胤俄保证胤禟连眼皮子都不抬。都不说之前就单今年过年从年三十到今天才多久啊，胤俄就已经带着博尔济吉特氏上门来玩了两回了，两回都是不到天黑不回家，现在府里下人在府里见着十爷十福晋都给见着自家主子一样一样的。
但要换成是胤祺吧，虽说人淳厚忠良但是个闷性子。除了太后那儿去得多，就连翊坤宫都是按着规矩来不多不少的，要不是宜妃知道自己大儿子是个什么人，非得吃心不可。
平时宜妃那儿都不多去的主儿就更别提来胤禟这儿了，从来都只有胤禟去找他亲哥哥哪有他亲哥哥上门的时候啊，更何况今儿还多了个老七？
“不是，到底怎么回事你说清楚，两人一起来的？带了人来的还是就他们俩啊，脸色瞧着怎么样……”外边暖和了屋里地龙却也没断，两人在屋里就只披了件不厚的外裳，这会儿胤禟一边手忙脚乱的换衣服，一边噼里啪啦的一句接一句都把管家给问蒙了。
“诶诶诶，急什么啊，你哥哥过来又不是来了老虎，好好说话。”林清实在看不过去胤禟慌慌张张的样儿，先是上前替他整好衣襟又转头问管家，“就五爷跟七爷来了？我俩嫂嫂来了吗？”
“回福晋话，就五爷和七爷来了，这会儿奴才让人先请到书房那头去了。”林清自打从庄子上回来，那手段本事跟以前就好像根本不是一个人，明面上看着是和气了但其实手里边比以前抓得紧多。
管家只觉得福晋怕是那三个月在庄子上下了狠心才琢磨明白了，所以现在对着林清是百般的听话，就怕被这主儿抓着什么小辫子。这会儿一听林清问立马又开动小脑筋把能说的细节都给说了。
“不过奴才瞧着五爷那样儿好像有点着急，也不知是为了什么。倒是七爷今儿看着乐呵呵的，进门的时候还赏了门房的小子们好大一个银锭子，想来应当没什么不好的事。”
皇子府上的管家最会看人眼色，胤祺胤祐进门的时候他就打量完了。这会儿脑子里一转，嘴里说的是一套一套的。胤禟一听他这么说心里多少猜到胤祺今儿是为了什么来，也不多说什么穿好了衣裳就撩帘子出门往书房那头去。
果然，一进门胤禟刚叫了声五哥七哥，还没等坐下胤祺那脚就已经踹过来了。皇子里有好文的也有习武的，在武艺这件事上头直郡王排第一胤祺就能紧跟着第二，他又是跟着康熙征过噶尔丹正儿八经上过战场的人，这一脚过来胤禟真是没来得及躲，整踹在他屁股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