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办事手段雷厉风行，想得到的主意也是如此，“你来之前我就想了，这事只能从根上下手，请皇阿玛下旨全面追讨户部欠款，才能解燃眉之急。”
“四哥，你这一招好是好，但这也不是一两天就能办成的事啊。欠户部银子的多了去了，我也欠着呢。现在突然说要还，谁先还谁后还，还多少怎么还？哪一条拿出来都够瞧的。”
四爷说的这个主意胤禟是没想到，但是从他嘴里说出来胤禟又觉得并不那么意外，自己这个哥哥还真是能干出这种大事来的人。只不过这会儿可不是他一个人，自己已然是进了这个坑，就算四爷愿意担上抄家的骂名，胤禟也不乐意。
“再说这事就算你愿意出头，我愿意跟着，户部那些老头儿都拼着下半辈子的人缘儿名声不要了，老爷子那儿也肯定不能同意，你信不信。”
前边胤禟说的那些四爷自然早就想到了，想到了也并不会成为阻拦他的理由，但最后一句话说出来，却是正好戳中四爷最没把握的点，四爷沉吟了好一会儿才说，“那你说，怎么办。”
“这事我也想了，皇阿玛觉着我会赚钱才让我过来，可我那是赚钱不是抢钱。你说要给我个三年五载，让户部跟内务府全帮衬着我，说不定还能赚不少。现在就几个月的时间我就是想把我那两船货全卖了贴补，也找不着买家啊。”
之前胤禟以为户部再没银子也就是缺一点，老爷子把自己弄过来说不定就是起了让自己来填这个坑的想法。毕竟这次出海带出去的货好些都是皇商买办那儿弄来的，现在亲阿玛遇上短处当儿子理应出这份银子也没什么。
但现在想来要是真只出银子就好了，老爷子这是把自己当成老黄牛在用啊，他要用的时候给他当差，现在户部要用就挪到户部来，其实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区别。
想通了这一点的胤禟，突然连最后的顾忌也没了，既然都这样了那就干脆谁也别要体面了，到时候自己倒要看看那些老东西是觉得自己这个九贝勒狡猾奸诈，还是觉得他们的万岁爷更不地道。
“所有咱们这回要银子只能靠抢，就抢江南那些老奴才的银子。”当时富永一路南下就见识了他们到底多有钱，“京城各家借出去的银子太散碎要起来麻烦，反正每次南巡赚得盆满钵满的也是他们，现在该轮到他们往外吐一吐。”
“我杭州江宁都有铺子，本来打算明年好好弄一弄再开张。现在看来用不着弄了，等过完年出了十五我就开门，就用老一套，就说这后边有户部的股皇上的意，南巡缺银子差的就是他们的孝敬。把这风吹出去，谁家有钱往谁家吹，到时候看他们是银子要紧还是主子要紧。”
四爷早就看江宁那几家不顺眼，尤其曹家为首的那一堆，守在富庶的南边，这些年为虎作伥什么脏活儿都敢过手，买官卖官都是轻的，据说好些新上任的官员到了地方第一件事都是要去曹家请安，家里的排场更是比自己这些皇子阿哥还显赫得多。
现在一听胤禟要拿他们开刀，兴致也一下子就上来了，立马就拉着他细细的问，一点点的琢磨这主意能不能行。两人一直从上午说到下午，待说定了主意该怎么办也等不及到明天，下午两人就急匆匆的往宫里去。
胤禟想出来的这一招可以说是损到了家，但效果也着实不错。过完年江宁那几家铺面一开张，把消息都散出去没多会儿以曹家为首的那些个人家就乖乖的捧着银子上门来。
原本散出去的消息还只是说九贝勒背后的生意有户部牵头，为的就是如今国库空虚，朝廷必须要想法子赚钱。等到了他们耳朵里就成了皇上吩咐九贝勒来江宁凑银子，要是凑不齐说不定这次南巡就不往江宁这边来了。
曹家和这些万岁爷伴读私奴们这些年的风光，靠的就是康熙的另眼相待。这些年江宁织造盐道和江南各处买办的缺都被他们把着，如今万岁爷有不趁手的时候若是不孝敬一二，恐怕往后再想要万岁爷恩典就难了。
有一家这么想，家家就都怕落在后头。等到胤禟那铺子开业他们简直就是上门来送银子的，买回去的东西好不好根本不在乎，到最后一支银簪子他们也能出几百两银子买，看得几个专门从京城临时调过去的掌柜直咋舌。
不过咋舌归咋舌，银子齐了就行。正月十六才刚开张的铺子，不到一个月就凑齐了百万余两银子，一路由漕运北上，二月初便到了京城。
到了这会儿胤禟也不用再瞒着什么，这一回摆明了就是弄了个杀猪盘，杀的就是江南那些肥的流油的蠢猪。进城之后那么多银子连胤禟的手都没过就全进了户部的银库，看得老百姓们眼睛都直了。
原本银子刚装船那会儿，江宁那些人还眼巴巴的盼着这回大家这么贴心，主子是不是还得赏下些什么来。没想到银子到了京城，就顺理成章成了九贝勒和户部的功劳。
皇上还下了口谕嘉奖了四爷跟胤禟，几个户部的老大人更是看着库里白花花的银子笑得晚上睡觉都合不拢嘴。到这会儿了消息传到南边那些人才知道坏了，这次是被四爷跟九贝勒给坑了。
可坑了就坑了，这事还没法说。怎么说呢，人大大方方开门做生意，你自己主动送银子上门难不成人家还能不收，既是生意那银子到了人家手里确实就跟他们没关系了，再大的功也就是人家的。
而且这么短的时间就能凑齐这么多银子，那这些人家底到底有多厚可就说不清了。尤其银子走漕运一路北上，江南这些人家巨富的名声也就跟着传了一路，传到最后曹家已然是被传成了富可敌国。
康熙是念旧情，也顾惜曹家。但这样的传言传到自己耳朵里，再看看自己的儿子为了筹集南巡的银子愁得整天不得闲，下边的奴才却过得这么滋润，到底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平时江宁那边来了请安折子康熙总得回点什么，这次也若有所想的放在一边没管。心里更是琢磨起四爷上次进宫说的那些话，这些奴才恐怕是真的要治一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份碎碎念：周末过得好快啊，还想再休息两天嘤嘤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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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这回出去得多久啊, 真不把珍珠也带上啊。”凑够了银子南巡的事自然也摆到台面上来，除了上一次南巡胤禟之前都没捞着过伴驾的份，虽然他心宽总说不出去也好, 在京城正好省了路上颠簸但其实心里哪能一点不痛快都没有。
这回不一样，他立了一功南巡自然得带上他, 再说胤禟心里还挂着自己的生意, 过年那会儿开张卖东西就是单纯为了凑银子, 银子凑齐了店铺基本也废了，要认真做买卖还得从头来过。
要不然就着那几个老铺面开张, 恐怕一开张就得遭人明里暗里的挤兑。所以这次往南边去，胤禟和林清还都得把这事摆在前头, 到了地方见本地掌柜和寻摸铺面都是少不了的事。
“不带了，孩子还小以后有的是机会。这次出去咱们事也多，再带上她就更没法玩儿了。”
去年去塞外, 林清就展现了强大的在玩乐上的基因，一众妯娌被她攒局光聚会喝酒吃肉都不知吃了多少回, 当时胤禟就感慨以前不该老让她闷在屋里。现在有机会去江南，他自然也是想林清能好生游玩一番。
“而且……”胤禟一想起这事多少有点犹豫，之前接下户部的差事时, 胤禟到底还是想得简单了。如今差事办得是不错, 但梁子也在无形给结下了, 叫胤禟多少有些头疼。
“而且什么, 你快说, 别抻着我。”林清一看他的脸色就知道不对劲，今天原本他还跟珍珠说好了早点回来陪她玩，跟她讲故事，谁知这主儿一出门就直到快天黑才回来, 本以为他就是被外头那个熟人拌住了腿儿，现在一看不对啊，这里头肯定有事。
要说有没有事呢，还真有。原本户部凑齐了南巡的银子是件好事，但也不知道是四爷故意瞒着没说，还是他也没顾忌周全，南边那群人割肉吃亏，竟然连带着把京城里太子那头也得罪了。
太子这几年为了扩充势力什么人都收，什么银子都要，江南又是个重嫡庶的地儿，太子在江南的威望可不亚于京城。好些世家老人都依附于他，这些年吃了多少肉数都数不清，现在自己和四爷突然来这么一刀，确实把他也给惊着了。
今儿上朝的时候胤禟就觉得不对，不管老四在前边说什么，太子都有话来堵他。以前这待遇从来都是直郡王的，但人直郡王好歹为长又跟太子掐了那么多年，太子再怎么横直郡王也顶得住。
现在突然换了人冲着四爷去，别看他面上还是那副四平八稳谁说都一样的劲儿，胤禟到底跟处了他这么长时间，他看得出来这会儿四爷后脊梁骨都是绷着的，这就是紧张到了极点，胤禟站在后头都怕他随时会厥过去。
好在太子再生气在不忿，上头还有老爷子在，最后还是人康熙实在看不下去出言打断了太子，才没让四爷当着众人的面下不来台。
“你是不知道，下了朝之后太子还想堵着老四跟我挤兑，最后还是我哥楞劲上来，拉着老四和我非说要去太后那儿请安，才把我俩给抢出来。要不然真被太子弄到毓庆宫里头去，今儿不死也得脱层皮。”
胤禟说起这事后背心还有点冒冷汗，胤祺到底跟旁的兄弟不一样，他是太后一手养大的阿哥，天塌下来也有太后帮他顶着。今天太子再霸道，胤祺把太后搬出来他也得忌惮三分。
“那你和四哥真就跟着五哥都躲到太后那儿去了？太后她老人家没说什么吧。”在林清的印象里太后是个不怎么出宁寿宫的老人家，就是到了过年的时候，后宫嫔妃和大臣家眷去了她那儿赴宴，她老人家话也不多。只有他塔喇氏在一旁哄着她高兴的时候，才会多说几句。
“没有，我跟四哥那就是托我哥的福才能往太后那儿去，坐在宁寿宫里连茶都不敢多喝哪里敢说话。今儿我可真见识我哥在太后那儿是怎么个地位了，怪不得我哥平时不去额娘那儿可以，不去太后那儿就不行。”
胤禟说起这个挺嫌弃的撇了撇嘴，自己那亲哥在翊坤宫的时候从来都是木愣愣的爷们样儿，不知道说几句好听的话哄人，也不会像自己撒个娇逗个乐儿的让额娘高兴。每次都是额娘说什么他就老实点头，能应下的就应下，这么一来虽说谁也挑不出他五贝勒的毛病，可叫人瞧了总觉着欠了几分亲近。
以前胤禟因为这事私底下跟胤祺说过几回，甚至还仔仔细细告诉他宜妃喜欢什么，教他该说什么话宜妃就喜欢听。只不过甭管胤禟说什么胤祺就算答应得好好的，过后还是该什么样就什么样儿，胤禟还以为自家亲哥就那么个性子，改不了了。
但今儿在太后那儿胤禟才明白并不是那么回事，一进宁寿宫在外边比谁都正经比谁都爷们的五爷简直连路都不会走了，到了内殿太后跟前更是半点正形都没有，奶茶都得太后身边贴身的嬷嬷送到手边才知道喝，那样儿别说自己连老四都看不下去。
“太后也是，这么大的人了还什么都问，连昨晚上今早上吃的什么都要问，偏生我哥还真一样一样的数，数到最后说了句府里那厨子现在做菜差了点味儿，等咱们从宁寿宫出来的时候，我哥竟然还带了个厨子出宫。”
胤禟越说越觉得荒唐，心里也稍微有点不是滋味，他觉得他哥在宁寿宫里的样子瞧着才更真实、更生动，“你说我哥这样子幸好是被我看见，要是让额娘瞧见怕是真挺难受的。”
林清看着眼前有点打蔫的胤禟这模样，想笑又多少有点不忍心，想安慰吧又觉得他这纯属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你怎么知道额娘就不知道五哥在太后那儿是什么样子。”
“不可能，额娘老说我哥太实诚太木讷，她要是知道我哥在宁寿宫是这样肯定就不会这么说。”胤禟听林清这么说下意识就是梗着脖子反驳，“你说当初要是不把我哥送到太后宫里去，可能就不这样了。”
“你应该说，咱额娘把五哥送到宁寿宫去的第一天就知道了肯定会是这么个结果。再说了要是五哥留在翊坤宫，那你不就得送到别的娘娘那儿去了，你愿意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