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道算不算顺利,之前他来信说他们紧赶慢赶到那儿的时候,温恪公主人都不大清明了,大着个肚子躺在床上一整天醒来的时候都不多。”
胤禟自从出发之后,基本是七八天就有一封信回来。不管是在路上还是到了翁牛特部都一样。有事的时候说事没事的时候就写写沿途见闻,甚至连头天路上碰上了雨或是车队遇见了羊群,也值得他提上两句,温恪的事就自然更是事无巨细说得清楚。
“等他们到了之后,黄芪用了七八天的药和针人才将将醒过来。可醒过来还没说上几句话,温恪就要生了。双生子没足月身子又那般的差,公主府里又一个能下决断的都没有,要不是胤禟去了还不知道什么结果。”
生孩子这一段胤禟一改往常只一笔带过,就说废了不少心血好歹把温恪给保住了,但两个孩子一个都没留住。这样的情况胤禟也不好立马就回来,便决定蒙古那头待上一阵子再说。
“大人保住了就好,孩子嘛往后总会有的,就是没有也无妨。人嘛,一辈子赤条条的来赤条条的走,也没见谁能带着孩子一起走的,干嘛就非要得个孩子呢。”
徐娘听林清说完就笑了,“温恪公主保住了,您这边也就放心了。您还记得过年前那次,我带着账本进府里来,您倒好非拉着我说若是乐沅真要指给翁牛特部那边,就要我关了香料铺进府来给几个格格当女先生的事吗。”
“怎么不记得,我还跟你说这事啊跟乐沅去不去翁牛特部没关系,我现在也还是这么想的。只不过既然乐沅不着急就用不着关了铺子,到时候等珍珠再大点儿,你就隔三差五的进府来跟她们讲讲课,不拘泥什么,哪怕讲些故事都行。”
如今府里几个女孩儿在操行德行甚至是心思上,有两个宫里的教养嬷嬷□□着哪儿都不差,但两个嬷嬷毕竟也是一辈子在宫里的人,心术够了眼界却不够。以后不管几个姑娘是嫁到蒙古去还是留在京城,可不止是府里那点事,总归多长些见识才好。
徐娘见林清是认真的,一时间也有些懵,她一个草莽市集里滚出来的女人,哪里想过有一天能给贝勒家的格格当先生。
“行,我听福晋的。福晋说上课那我就拖个大,到时候厚着脸皮来就是了。”可是当初她投在林清门下的时候她就自己暗自发誓过,既然林清看得上自己给了自己这条登天的路,那么往后林清让自己做什么她都愿意。
“好,就这么说定了。这事啊等胤禟从蒙古回来咱们再好好商量!”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份碎碎念:终于到星期五了,妈呀这几天好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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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说是说这事等胤禟回来商量好了便定下来, 但万事俱备就欠胤禟这个东风一直不回来。原本他没出发前两人就盘算过这一路过去回来和停留再温恪那儿的时间,全算上顶多三两个月也能回来。
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先是说温恪生孩子坏了身子情况不好得多留些日子, 之后又说身子养好了点儿可她心情不好又要把回来的日子往后拖。
都说什么事情若是一而再再而三,背后必有隐情, 当林清收到胤禟第三次说要延迟回京的打算时, 她连他找的到底是什么借口都懒得看了。
偏生这事刚开始宫里皇上还过问, 但是不知道胤禟给康熙那儿送了什么信,怎么糊弄的老爷子, 反正之后不管胤禟找什么借口宫里都点头都信。
甚至还找了由头赏了不少好东西到府里来,说是胤禟没在的时候府里有什么事都能往宫里去讨主意, 俨然一副父慈子孝模样,叫林清听了这话都鸡皮疙瘩冒了一身。
不过皇子离京不是小事,出去十天半月的旁人也许不觉得, 但从开春到立夏京城里少了个九爷,这么长的时间哪怕街头炸油饼的老头也知道了。
刚开始大家还都只议论说温恪公主那边情况到底有多紧急才能叫九贝勒一去不回, 但等到夏天都要过完的时候,街面上的传言就已然五花八门什么都有,连猜测九贝勒是不是在路上碰上什么意外, 回不来的话都有人信。
“弟妹啊, 你现在可千万别听外边那些人胡说, 都是些看热闹不怕事大的老百姓, 其实什么都不明白。”林清刚开始送走胤禟关上府门是为了躲纷争, 但再躲这日子也得有个头,府里孩子小躲上一个春天不妨事,但总不能一直不出门吧。
所以自打入夏之后林清也想通了,打开府门照常过日子, 想去哪儿去哪儿,就上个月还带着几个孩子往城外避暑住了一个多月,直到前天要进宫给宜妃请安才回来。
林清看着眼前有些忧心忡忡的乌拉那拉氏,不紧不慢的给她剥了个橘子,还反过来劝她,“嫂子您放心,别人不明白我明白,不就是人没回来嘛他爱去哪儿去哪儿。倒是您,这肚子可一天比一天大了,现在您要做的就是踏踏实实养着,高高兴兴过日子,别的什么都别操心。”
这一年外边看着闹得厉害,但其实过日子谁家都没落下,四爷年初就对外放消息说是自己得了大师指点信佛了,除了户部那点事儿其余的一概不管。别管外边的人信不信四爷是真无欲无求,但四爷自己姿态做得真得不得了,就差去城外庙里给自己找个替僧了。
乌拉那拉氏肚里的孩子也怀得挺好,算算日子还有个两三月就能瓜熟蒂落。这个孩子在林清看来不光只是个孩子,更是一个期盼,一个往后历史与人生都能与史书上截然不同的期盼。
只不过世上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今年年初的时候四爷新得了个奴才姓年,叫年羹尧。是个能干人也是个聪明人,投到四爷门下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亲妹子给送到四爷府上去。
据说这个年氏样貌才情样样出众,进府之后就把人四爷的心给勾搭走了。之前乌拉那拉氏能得上这个孩子满府都高兴,她这个福晋腰杆子都比往常要硬挺,但现在嘛最风光最得意的,听说又成了年氏了。
“你放心,不过进个新人而已,总归要新鲜两天的,过阵子就好了。”乌拉那拉氏一听就知道林清说的是什么意思,她淡然的笑了笑,“瞧瞧我俩,我还想着趁你回来赶紧来安慰安慰你,这下可好咱们妯娌俩谁也别说谁,都不消停。”
“我可没有不消停,嫂子说这话我不认啊。”乌拉那拉氏这般感慨,林清心里虽咯噔了一下但嘴上还是十分倔强,“您还记不记得早好几年我就去庄子上住过一回,那一年冬天过得可舒服了。”
“打那之后,我就一直想若是再有得闲的时候就一定要再去住一住。谁知道回来以后就再没个有空的时候,今年好不容易那人不在,我带着孩子在庄子上住了一个月,可好玩了。”
这话说起来不假,城里贝勒府的宅子再气派那也是四四方方院墙高耸的大大宅门,哪里比得上城外有山有水开阔舒朗来得怡人。可这话放在平时能行,放在此时若是林清的语气里没有那一丝埋怨就好。
“行行行,你九福晋云淡风轻什么都不往心里放,好了吧。”好在乌拉那拉氏不是个刨根问底的人,更不会非要把林清嘴硬的话给戳破,只稍稍调侃了她两句这事就算完了。
但其实乌拉那拉氏并不是杞人忧天也不是多管闲事,人前的林清有多正常,人后的林清就有多焦虑。她不怕胤禟有什么意外,毕竟人活在世上都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到底哪一个先到来。
她也不怕胤禟真跟外边传说的那样,说什么在蒙古遇上了一个绝代佳人又无法带回来,才一直流连在外。真要是那样倒还好了,他先做初一自己往后怎么做十五都不理亏。
可她就是受不了这种明知道有事却又没法知道到底什么事的无力感,尤其这人还是自己把他鼓捣出去的,现在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都说不出。
好在胤禟确实没在外边招惹美人,也没有打算死在外边不回来,又过了快一个月,在夏天全过完树叶儿开始泛黄的时候,九贝勒胤禟总算是从蒙古回来了。
而且这回不光他回来,跟着他一起回来的还有两年前嫁去蒙古的温恪公主和额驸杜凌郡王仓津。打的名头是探亲,但跟在车队后边流水一般数不清的箱笼,叫有心人一看就知道不可能都是公主带回来的东西。
胤禟回来了就是府里的主心骨归位了,府里上上下下就连后院养的那几条狗儿都比平常叫的欢实。但林清却多少有点笑不出来,她站在院子里看着满院子的箱笼,就忍不住运气想骂人。
正院的奴才们更是走道儿都绕着林清走,都清楚今儿主子爷回来肯定要倒霉。现在谁想死谁就去福晋跟前,说不定明儿个的太阳就见不着了。
这样反差甚巨的气氛只要不是个傻的都能感受出来,胤禟就更是如此。原本把温恪送进宫又去养心殿交了差事之后,回来见着府门口的狮子都觉得亲切,一路进府往正院走更是见谁都喜庆。
但等到他一只脚迈进正院之后,要不是张诚堵在他身后,恐怕胤禟就又扭头出去了。“爷,大半年没回来了,您还是赶紧进屋去吧,福晋等着您呢。”
张诚堵在身后,前边又有琼芳从屋里出来一路迎到院门口来,见胤禟一副闯祸了要死了的样子,半点同情心都没有,反而是提高了调门说了这么句话,把胤禟的后路堵得死死的,只能硬着头皮往里走。
其实出去这么久,胤禟心里也惦记林清,没进门的时候也许心里还有点忐忑,但进门之后都不用见着人,只闻着屋里熟悉的味道,胤禟鼻尖都酸了。
秋天燥热林清又是个怕热的,这会儿屋里还放了两盆冰,就更显得屋里安静又清凉。外间除了西洋钟发出点动静别的什么都没有,胤禟进屋之后不自觉就放轻了脚步小心翼翼的往里间走。
林清自然是在里间,只不过此刻就给了个后脑勺给胤禟,听见背后有动静也没转身,看来是打定了主意要晾着胤禟。
“穗穗。”胤禟没见到林清的时候想了无数个哄人的法子,但等到此时此刻真见着人那些想好的法子就全飞到天边,一个都想不起来了。只能呆愣愣的站在门口,喏喏的喊了林清一声。
“哟,这位爷哪位啊,怎么走岔路走到我这儿来了。”林清也不过是强撑了一股劲罢了,胤禟不出声还好一出声她又哪里绷得住,只能是先回过头来仔细打量过自己这要命的冤家,才勉强用这么一句话撑住了场子。
“穗穗,这回是我的不是。”胤禟像是听不懂林清的挤兑一样,“要不你先听我给你解释解释,要是这解释通不过你再轰我我出去也行。”
“解释什么啊,你九爷七八天就传一封家信回来,大半年了就没断过。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我九福晋有本事,九爷出门在外都惦记着我,我哪里敢轰您出门啊。”林清撇了眼还站在门口没动弹的胤禟,“站那么远干嘛,怕我吃了你啊。”
“没有,没有没有,哪能啊。”胤禟现在乖巧得跟个小绵羊一样,林清说什么就是什么,她这么一说他就立马往前几步,厚着脸皮紧挨着林清坐下了。
“我跟你说,我刚到蒙古那边的时候是真满脑子都是温恪的事,头一回说要晚一点回来也真的是因为温恪情况不大好……”
胤禟出门这么久一直觉得身边少了什么,现在在林清身边坐下他才知道少的这一点是什么,就是她身上的味儿,淡淡的冷冷的却萦绕心间,久久不能消散。
“但后来,九爷就发现有别的事能干了,对不对。”都说小别胜新婚,两人现在就这个状态,胤禟挨着自己坐下林清心里也有些异样的情绪,但又不想太便宜了这人便只能强行插话装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来。
“对,咱们穗穗最是机敏无双,什么都能猜着。”胤禟眼下是什么话好听就说什么话,只要林清还理他就行。
不过说来这次去蒙古也确实是有些意外之喜。以往往蒙古去都是圣驾巡幸,能看见的都是蒙古各部早就准备好的东西,左不过一些老几样,出不了岔子也见不到全貌。
这回胤禟过去就不一样,翁牛特部本就跟宜妃母族走得近,这次胤禟过去又是带着太医救人去的,不管是部族上下还是仓津都算是坦诚以待,没想到这一坦诚还真让胤禟瞧出个好东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