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啊,我是想着七哥您在礼部主事又督管宫里宫外好些礼仪规制的事情,到时候随便找两个由头寻一寻内务府的岔子。咱们也不图一次就能把内务府给收拾服帖,咱们慢慢来嘛。到时候若是真成了,内务府的生意您占一大股,如何?”
其实说起来胤禟多少是有点不满足手里头的营生,户部那些皇商买办瞧着听话,但其实跟曹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只不过现在刚养好,胆子不够大而已。通往南边的商路虽难得,但到了手里就只是些死玩意儿,一年到头过问几次足矣。
现如今朝堂之上闹得这般凶险,跟谁沾边都是件麻烦事。以前的买卖该如何就如何,现在既然来了新地方,就不如新找个人把新的摊子也支棱起来。胤祐胆子大能扛事,胤禟第一天把人从府里扥出来的时候就想好了。
“那不行,我俩合伙做买卖我不能白占你一大股。礼部的事该如何便如何,到时候若成事该怎么出银子我认头。”胤祐一口闷了酒杯里的酒,“但有一点,这次的买卖不管多大只要老爷子不插手,不能再加人。”
胤祐一松口胤禟立马顺杆爬答应下来,谁也没想到原本两个互相瞧不上又都有些混不吝的兄弟能有今天,胤禟满是感慨的端起酒杯跟胤祐碰了碰,“得嘞,就等你这句话了。”
胤禟这么宫外宫里、明里暗里的忙活,林清头几天看在眼里还挺心疼,但心疼没几天就不顾上他那头了。
“那不行,怎么就想到这咱们家乐沅了,她才不到九岁还是个孩子,说亲?这都哪跟哪儿啊。”
林清这孩子生在进腊月的当口,生孩子的时候又下了催生的药,她便干脆借着这个由头放出风去说要坐个双月子,打算一气儿把过年这麻烦差事给躲过去,却不想这还没到过年的时候破事就找上门来了。
“你别急,没说一定就是你家乐沅,只是蒙古那边传来消息说温恪公主这一胎怀了个双胎,还怀得特别不好,这还有半年才生孩子就连床都下不来了。要是到时候真有个好歹,翁牛特部在蒙古各部里的势力多大你清楚,到时候肯定是还要嫁一个公主过去的。”
今天乌拉那拉氏和他塔喇氏上门来其实是来跟林清来说喜事的,林清生孩子那天原本乌拉那拉氏也要来,可临出门的时候身上突然觉得不舒坦就没能过来。
之后乌拉那拉氏总觉得挺不好意思,孩子洗三那天还专门送了厚礼过来,那金锭子砸在铜盆里的声儿满院子都听见了。但谁也没想到那天那不舒服不是真不舒服,而是有了。这不昨儿四爷叫了太医去府上确定这事,今儿她就拉着他塔喇氏上门报喜来。
喜是真的喜,尤其林清也没忘了不动声色的讨好未来万岁爷和皇后,孩子一出生四爷打的那块皮子就成了垫在孩子摇篮下边的褥子,这下就更让乌拉那拉氏觉得是林清这一胎孩子福气大,连带着把自己肚子里这个也招来了。
可三人说着说着不知怎么的就说到这上边来,乌拉那拉氏刚开了个头,林清就急了。“嫂子。你是什么人我能不知道?要是不是得着什么相关的消息,你今儿才不会连我月子都没出就跟我说这些。”
“哎哟,你还知道你在坐月子呢,我们瞧着可不像。”他塔喇氏一听林清说这个来劲了,自打生完孩子那天胤禟不顾阻拦把林清抱回正院,可算是个她开了个好头。
之后第三天林清就缠磨得胤禟对院里不让林清洗头洗澡的丫鬟婆子发了火,第五天林清就穿戴整齐下床出门去院里遛弯,再往后这月子坐得,除了没出贝勒府的门,其余的就跟平常一个样儿,只差没要个冰碗吃着了。
“五嫂,咱说好了不说这个的,您可别想着去宫里跟额娘告状。再说您瞧瞧我这样儿,像是有哪儿不好的吗。”林清一听这个赶紧打住他塔喇氏的话头儿,“倒是这会儿听着你俩跟我说乐沅的事,才真是叫人头疼。”
温恪公主是十三的亲妹妹,敏妃生的公主。但敏妃死得早,敏妃死后两个公主还小,温恪那几年就一直养在宜妃宫里,出嫁时也是从翊坤宫送出门,算是宜妃的养女。
现在温恪还怀着孩子就敢把这样的消息传回来,只能说明温恪的情况肯定不好。乌拉那拉氏说得没错,翁牛特部大清朝不会让他们离了心,而宜妃和胤祺胤禟也绝不会让现在的八额驸,温恪的丈夫杜凌郡王另娶别家的闺女。
这么一来左扒拉右扒拉,若是温恪真有个好歹到时候新嫁到翁牛特部去的还真只能是自家或者胤祺府上的格格。
林清对素未谋面的温恪公主没什么感情,但是乐沅这几年养在跟前好歹养出了些感情。自家格格多,就如今这风气林清也没异想天开说最后能把府里的格格都嫁在京城。
但她总想着等孩子大一点,看看她们是个什么性子,再多打听打听蒙古那头谁家合适,反正总归能圆满些就圆满些。现在可好,乐沅还是个孩子就被人盯上了,这让林清心里多少有些不痛快。
“行吧,这事啊确实也不该瞒着你。你早些知道也好能早做打算,不过你也别太着急,毕竟温恪那儿还不知道到底会如何,若是到时候母子平安呢,不就皆大欢喜了。”乌拉那拉氏见林清紧皱眉头的样子就知道她舍不得把乐沅舍出去,便只能这么劝着。
“嗯,嫂子放心我都明白,等胤禟回来我再跟他商量商量吧。”事已至此也只能如此,也许是想到远嫁蒙古的事实在让人高兴不起来,一时之间屋里三人都没了说笑的心,最后互相寒暄了几句也就各自回家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份碎碎念:我胡汉三又回来了!!!昨天打完针真的又毫无悬念的困,而且不光昨天困今天也困!
但是好像除了困也就没别的了,还挺好,就当补充睡眠了~
第七十四章
送走了乌拉那拉氏和他塔喇氏之后, 林清当下还想赶紧把胤禟叫回来商量这事怎么办,但等她自己缓过口劲儿来之后咂摸出其他味儿来,便又把都出了院门的奴才给叫回来了。
这事要是连乌拉那拉氏都知道了, 那胤禟肯定也知道。知道了没跟自己说只能是俩情况,要不是他和宜妃已经商量出结果瞒着自己, 要不就是他也拖着这事不知道怎么办, 才没跟自己提起这事, 既是如此自己就没必要火急火燎的把人叫回来多此一举。
果然,等到天擦黑胤禟回来之后知道今儿白天乌拉那拉氏过来了一趟, 便在吃饭的时候装作不经意,但是又十分刻意的问了一句, “今儿四嫂来了啊。”
“昂,来了。”林清不动声色的点点头,注意力全在桌上的羊肉锅子和鸭肉锅子上, 半个眼神都没分给胤禟。
生完孩子之后,虽说喂奶干嘛的都有奶娘, 用不着下奶也用不着过于忌口,但头半个月林清的饭桌上还能淡出个鸟来。
现在好不容易解了禁,林清每天最高兴的事都不是奶嬷嬷把儿子抱过来, 而是一到饭点就早早的坐到桌边等着, 就看今儿又能有什么好吃的, 才懒得管胤禟是怎么个表情。
“这都要过年了四嫂也忙吧, 她怎么想着这时候过来?”胤禟看着馋猫一样不接茬的林清想了又想总算在吃了两筷子羊肉和一筷子豆芽之后, 又没话找话硬挤出这么一句来。
“那我那知道去,人家来都来了我总不能把人往外赶吧。况且都在一个胡同里住着,就是再忙也不在乎这一下午的功夫。”
胤禟这么一连两句话都没离了乌拉那拉氏,林清确信他已经知道蒙古那边传来的消息, 而且是想故意瞒着自己的。既是如此就只能看到底谁更厉害,谁能先把谁的话给套出来了。
“是,是是,一下午是不耽误哈。”胤禟侧头仔细打量林清,怎么看怎么瞧不出有什么不对,可是这没什么不对就是最大的不对。平时若是自己这样她怎么也得问一句是不是有什么事,今天这般姿态肯定不正常。
两人中到底是胤禟心里有事心里头虚,好不容易熬过晚饭,等到奴才把屋里收拾干净两人漱口喝茶净面过了,都安安生生在屋里捧着汤婆子倚在软榻上靠稳当之后,胤禟见林清还是一副无可无不可的样子,到底有些忍不下去。
“穗穗,今儿四嫂上门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啊。”胤禟如今在林清跟前最是会伏低做小,开口之前先磕了一小撮瓜子仁放在碗碟里递到林清跟前,见她伸手拿了才一脸笑嘻嘻的开口问她。
“怎么,舍得问了,舍得说了?”林清抬眼半嗔似笑的看着胤禟,“就这么点儿瓜子就想从我嘴里套话啊,接着磕吧。”既是好不容易犯在自己手里,林清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他。
“什么舍得不舍得的,你说这话就外道了。咱们俩才是这世上最亲近的人,我还有什么不能跟你说的。”胤禟接过林清推回来的小碟儿手上不停嘴里也没闲着,“说说呗,四嫂怎么跟你说的。”
事到如今两人都心知肚明是哪档子事,林清听他这么说也不着急,一直等到他又磕了满满一碟子瓜子仁出来,才不紧不慢的把下午的事跟他说了,“你九爷有心瞒着我,传到我这儿的消息也不知道过了几道手,倒是您该跟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是故意瞒着你,这不是看你还在月子里不想让你操心嘛。”胤禟听完林清说的也不再绕弯子,“这事我也就比你早知道几天,初八那天我不是往宫里去,原本就是去看看内务府那群奴才差事办得怎么样,没想到额娘那儿出了点事,我过去瞧瞧的时候正好碰上蒙古来人送信。”
胤禟没说谎,那天内务府送进宫的东西又是良莠不齐,宜妃宫里好几个小贵人小常在实在受不了,就约着一起往宜妃那儿喊冤去。
以前这样的事不是没有,可那会儿管着内务府的不是胤禟啊,她们想闹腾也没法子。现在管着内务府的成了翊坤宫的贝勒,她们自然不愿再受委屈吃亏。
宜妃的性子得两说,说得好听叫爽利说得不好听那就是泼辣。她当翊坤宫主位已有许多年,说白了来来往往搬进搬出的低阶妃嫔没有二十也有十八,可不管得宠不得宠身份高还是低,在宜妃跟前都是老老实实从不敢闹幺蛾子。
今天突然结伴来告状,表面上字字句句都是在说内务府的不是,可听到宜妃耳朵里却都成了说胤禟的不是。儿子如今有多难有多累宜妃是看在眼里的,这会儿别人是隔岸观火还是落井下石她管不着,但自己宫里还有人敢闹着要出头,这要是传出去岂不成了笑话。
“我过去的时候额娘正要拿她们开刀,谁劝都不好使。哪知道就那么巧,正好碰上温恪派人送东西回来,这事才算不了了之。”
胤禟说起这个就摇头,以前温恪养在翊坤宫里的时候也没见宜妃多喜欢,只当是敏妃走得早,见着孩子可怜养在跟前解闷罢了。谁知等到温恪嫁了人之后反倒是时不常的总提起这个养女,到了年根底下更是天天盼着她送信回来。
“然后呢,你说了这么多倒是说正事啊,内务府那些事你以为我真不知道,你这就是故意的。以前在胤禩手里的好与不好那都是昨日黄花,就算要秋后算账也算不得铁证如山。
你现在把七哥和礼部搬出来当个见证,今年过年这阵子的大小事情,就都能成为你日后清算内务府的把柄。你现在就是巴不得他们多多的闯祸,是不是。”
胤禟最近在一点点的把手头的事往下放,广东那边的大小事情都交给自家二哥管着,南边的商路大方向他把着小事全归了端华,连府里的账房都分了好些京城里铺面上的事宜,这要说不是为了内务府那头做准备,林清怎么都不信。
“是是是,就爷的福晋最聪明,什么都不说也逃不过你的眼睛,成了吧。”胤禟被林清戳破心中所想大大方方的承认下来,一点不耽误他继续往下说。
“原本我和额娘都以为温恪今年又是照旧送年礼回来,没想到这回跟着送回来的还有额驸仓津的信,说是温恪这回孩子怀得特别不好,蒙古那边请了好几个大夫都不肯给个准话,写信那会儿人就已经躺在床上起不来了。”
胤禟说起这个不免皱眉,“温恪抚蒙能去翁牛特部,额娘和盛京得到郭络罗家都是出了力的。要是温恪这回有个什么闪失,之后再嫁到翁牛特部去的公主,也必须是咱们翊坤宫的格格。”
胤禟说起这个的时候脸上少了平时的吊儿郎当,林清明白这才是宜妃和胤祺胤禟立足紫禁城,立足皇室的根本,胤禟平时再心软再好说话,这时别说一个大格格,就算是珍珠恐怕到了非嫁不可的时候,胤禟也能心一横把女儿送到蒙古去。
宜妃的阿玛是盛京的老都统,郭络罗氏那一脉更是与蒙古牵连颇深,就跟董鄂家世世代代都与代善贝勒那一支结亲一个道理,这事只能是合适与不合适没有对错可言,林清绝不能也没有立场对此置喙什么。
“我懂你的意思,可,可乐沅是不是太小了一点儿,虚岁都不到九岁,不说咱们舍得不舍得,孩子嘛到底是个什么性子都还不知道,人仓津又不是个缺女人的主儿,他也得瞧瞧,不能咱们说嫁谁过去他都乐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