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大后,她们母女生活在一起的日子就屈指可数。
从南烟十一二岁被郑南禾带到北京寄住在舅舅家,为了不在她身边那些有钱的男人面前暴露真实年龄,她在外人面前都喊郑南禾姐姐,所以她们之间“母女”的这层概念,不知不觉已经模糊了许多。
后来她人生所有的重大事件,除了躲债,受困于宋明川的威胁,她们几乎不曾互相慰藉过。
郑南禾错过了她人生最幼稚叛逆的青春期,错过了她一次次恋爱,一次次分手,错过了她伤害男人们又被男人们伤害,错过了她飞速成长,又被逼着成熟的那些年。
总会忘记。
她也是妈妈的女儿,她也有资格被妈妈照顾的。
郑南禾蘸取酒精的动作迅烈又飞快,在她脚踝摩挲揉弄起来却是温柔缓慢的,还边埋怨她:“你也不知道小心点啊,要是没我,没有小徐,你就干疼着吧。”
南烟想顶嘴,又闭嘴了。
她视线落在茶几上那只与这里的氛围都格格不入的打火机。
可是骑马真的挺开心的。
她没别的机会骑马了。
她也很久没那么开心了。
酒精的清凉化开了疼痛。
南烟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原理,猜一猜,大概就是大人们从小就掌握的那种旁门偏方,意外有效。
“等以后我有钱了也带你去骑马吧,”南烟向前俯身,看着郑南禾说,“真的特别好玩儿。”
“你真跟那个帅哥出去的啊?”郑南禾瞧她一眼,不禁失笑。
“是啊,他爷爷要买我的画,”南烟说着不禁有些得意,“应该能卖点儿钱吧,到时候没这么紧紧巴巴的了。”
徐宙也最近到处借钱为她开画廊,她必须要想办法弄点钱了。
哪怕是要接触那个男人呢。
“这么好啊,”郑南禾喜出望外,“我就说我们烟烟最棒啦,你的画就是最漂亮的,到时候小徐给你把画廊一开起来,买你画儿的人可就更多啦。”
南烟嗫嚅了下唇。
想说她其实只要有个能自由自在画画的地方就好了。
她不是计较环境条件的那种人。
以前还挺在意有没有人买她的画儿,现在想一想,随便吧,像现在一样,安稳,温馨,在这么个小小的地方,每天为了生活充实着,哪怕辛苦一些都没关系,这样很好了。
“你要跟我保证,”南烟放低了语气,又好似与郑南禾调换了角色,“好好地生活,别再想着在脸上乱花钱了,你这么漂亮,一点都不显老。”
好像在为自己之前的话道歉。
郑南禾听出来了:“行,我知道了。”
南烟觉得她敷衍,又说:“那你工作找到了吗?”
“找到了——”郑南禾差点忘记这茬,光顾着去打麻将了,“去了家澡堂,让我在门口收银发钥匙的。”
不是很乐意似的。
“你别嫌,”南烟说,“能赚点就不错了。”
郑南禾从前极尽奢侈,不用努力只需要出卖色相就能生活富足,这么一朝天,一朝地的,过成如今朝不保夕的日子,怎么都接受不了的。
“知道啦,知道啦。”
郑南禾连声答应,又给南烟涂了一会儿酒精。
南烟今天正好有点灵感,脚不是很疼了就要挣扎着起来去楼下画画儿,郑南禾立刻扶住她,“你可赶紧歇着吧,我给你把画架拿上来。”
“不不不,”南烟摆摆手,“你们还要休息,我不打扰你们,我这几天得赶紧把画儿赶出来,卖了钱了徐宙也就不用给这个打电话那个打电话了。”
她突然想起怀礼送她回来时还问她明天下午有没有时间,要她和“男朋友”商量好了给他打电话。
她哪有时间。
她也不会给他回电话的。
作者有话说:
本章完善了下配角的性格
还是希望我写的每个角色都有自己的个性哈哈哈
_(:з」∠)_
烟烟妈妈这个消肿的方法是我妈从小给我用的哈哈哈哈
每次我都要吓死
妈妈真好啊
思路终于顺了,明天继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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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意马
94.意马
天光从云层一片片掉在雪地, 化成翻滚的火烧云,化成迎风烈烈的红枫,墨绿色裙子、红色头发的女人一晃, 就消失了在了雪路尽头。
向前走,向前走。
一直随她向前,眼前乍然铺开一条隐秘的幽径。
雪路消失不见。她也消失不见。
如火的红枫是窗外的红枫。
画室的女人是画室里的女人。
她脚踩高脚凳,懒散地晃着另一条腿,脚踝纤细骨感拴着枚小小的铃铛, 缀在红绳上。
莹莹绕绕地响。
她换掉了那条墨绿色裙子, 穿了件不合身的白色男T——爱穿男人衣服着实不是太乖的习惯,何况下摆长度只到她臀, 虚虚绕绕的一湾轮廓,如此自由自在, 丝毫不怕被谁瞧见。
可他看见了。
光点在她指尖儿跃动,她画画儿时神情专注, 让人几乎不忍打扰。却好似稍不留神就会转过头来, 同他笑一笑。
“哎, 你不能这么出牌。”
“会输很惨。”
烟气在眼前弥散开。
他静静开始思索起了她手下那副画的名字,在远处看了她一会儿, 还是决定转身离开了。
可她此时忽然转过了脸来,素颜清丽又柔媚, 一双清澈的眼眸瞧住他,笑起来很狡黠,甚至有点自作聪明。
“哎,怀礼, 你想输我, 还是想赢我?”
她笑着问他。
他还没开口, 迎面汹涌而来的红色的浪.潮就淹没了他,她突然跨坐在他身上,面对他时,眼底都是直勾勾的目的与不加掩饰的欲.望。
如同置身于一条暗红色的船,暧.昧的河流就推着他们如此颠簸、沉浮,衣不蔽体,不知日夜。
她靠近他耳朵,被欢.愉朦胧的眼睛对上他同样充胀□□的脸,开始声声娇柔地唤他的名字。
“怀礼。”
“怀礼。”
“怀礼——”
眼神好像要吃掉他。
而他竟从她眼中也看到了自己。
这个瞬间他发现,原来他想吞掉她的欲.望,比她还要强烈。
这时他发现他不肯认输。
一向没有胜负欲的他,居然那么的不肯认输。
天地旋转,彼此调了方向,他将她的脑袋按在了船舷。
夜空、海水如镜面,他能看到他与她野蛮交.媾的模样。甚至发现了一向克制温和的自己,居然拥有如此暴烈而且叛逆的一面。
而她也是十分叛逆的,迎合他也质问他——
“你是不是很怕去爱。”
“是不是。”
“谁爱你你就伤害谁,谁爱你,你就要想办法要她们失望——是不是?怀礼?你很怕被谁先抛弃,对吗——”
于是他愈发粗.野、暴.烈,想证明她的话都是虚妄,证明她自以为是,不知天高地厚。她有什么资格来妄言他。
她又不爱他。
她又不懂他。
她说的也没有错。
如果她爱他,他一定会费尽心思地去伤害她。他也不需要谁来爱他。
他就是这样的男人。
船是顺从的,无论他们如何叛逆,如何厮磨,载着他们一起浮游到天地尽头。
望不到哪里是终点。
某一瞬,颠沛的潮变成了满室宁静的黑。
他清醒了。
才发现吞噬他的不是红色的潮水。是无边的夜色。
初秋的夜晚总是潮热,怀礼的思绪还怔在半空中,良久回过神来,下意识地翻了身,就触到了谁光洁的皮肤。
女人的皮肤。
她在他身边睡得十分不安稳,长发顺着他臂弯磨蹭一下,像是在同他撒娇。
黑长的直发。
不是梦里的人。
怀礼定了定神,从床上起身。
去厨房喝水。
水声潺潺,稍能过滤到方才大梦初醒的不安。他也不知自己为什么会这么不安。
十分不安。
仿佛被黑暗中的谁窥探。
喝了一杯下去,突然身后响起了脚步声。喉咙的涩感仍在,他没有回头,又拿起流理台上的水壶倒水。
腰上贴过来一双温柔的手。他只穿了一条睡裤,上半身赤.裸。
晏语柔额头抵在他后背。
想到的是两年前那次她骗他她怀孕,他当着她的面脱下他的衬衫,他脊背上有女人清晰的指甲印。
他不在乎。
哪怕她真的怀孕了,他也不会在乎。
只倒了半杯就没水了,怀礼仰头一饮而尽。
她却是很轻出声:“对不起,今晚不该跟你吵架的,我话也说的很难听……”
怀礼没出声。
她用唇吻他光.裸的脊背。他有健身的好习惯,皮肤十分紧致,腰肌平滑,显然很有力道。
顺着棉质睡裤的边沿,她轻而易举就勾到了系带。
要解开。
深夜闷燥,梦中情景依稀,他明显有了反应。她于是讨好着他,要去褪他的裤子。
梦里那张清丽面容挥之不去。
妖里妖气又叛逆至极,辉映着一张白皙无暇的脸,却是颇为嘲讽地对他说。
“你是不是很怕别人来爱你,谁爱你你就去伤害谁——”
“是不是,怀礼。”
“你是不是很怕。”
梦里都能吞噬他的好胜心当即起了作用。杯子“嗒”的一声落下,好似谁的理智在这个夜晚骤然破碎。
“怀——”
晏语柔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一个反身抱在了流理台上。
一瞬间,他仿佛失去了所有意识,还沾着水汽的唇亲吻她脖颈,毫无章法,凌乱至极,而她在他这样的亲吻下也被点燃,放肆地扯他的裤子。
促狭的呼吸回荡在不大的半开放式厨房,彼此的喉咙都被扼住。
晏语柔迎着他如狂风骤雨的吻向后仰,男人好看的眉眼紧阖,落下混乱的阴影,只有一点月光偶尔拂过,像是急需被谁填补的空洞。
她急匆匆去唤他名字,话才出口就被他激烈的吻吞掉,她不留神碰倒了他刚才放下的那只杯子。
“啪——”的一声。
摔在地上,应声而碎。
他的眼睫微微一顿。
吻也停了。
抬起双幽深的眸。
看着她。
猝不及防的动静杀了彼此个措手不及,晏语柔深深一呼吸,她与他几乎将彼此扒了个一丝.不挂。
怀礼手臂撑在她两侧,俯身,借着不甚明亮的月光打量身前的女人。
看清了。
不是她。
晏语柔也看着他,总觉得他好似透过她,在看另一处地方。
看另一个人。
晏语柔察觉到了什么,慌乱中去勾他的脖颈匆匆献吻,气息刚扫过来,他却是立刻别开了脸。
调整了下呼吸,起身。
“对不起。”
怀礼垂眸,自嘲地一笑,如此对她说。
他很少同她道歉。
如果他对她有歉意,那么从前至今,不知已积累了多少。
怀礼去一旁拿起烟盒,抽了支烟出来,咬在唇,左右找不到打火机。他就这么叼着烟,缓缓系好了腰带的抽绳,去四处翻找。
想起怀郁之前送他了一只金属打火机。
不知道去哪里了。
“怀礼——”
晏语柔空空留在流理台,几乎衣衫尽褪,她用尽力气,用尽屈辱去喊他的名字。
无论她的声音如何大,他依然视她如无物——
就如这么多年,无论他身边经过多少女人,无论她怎么对他好,怎么爱他,怎么宽恕他纵容他。
他却始终看不到她。
始终不爱她。
怀礼弯腰找打火机,面前却是掠过一阵风,晏语柔推开了他肩膀,迫使他站起来。
她扬手就摘掉他唇上的烟,扔在地上,狠狠跺了一脚。
挥起胳膊,要给他一巴掌。
手却又顿在半空。
晏语柔放下手。
她咬着唇,噙满了泪。
“你把我当成了谁?Elsa?陈舒亦?”
“还是……南烟?”
怀礼低下了头,又从烟盒抽了支烟出来,慢条斯理地咬回了唇。他抬眸看她,温和却又无奈地笑笑。
“我抽根烟。”
“不早了,你回去睡吧。”
.
阳光透入,南烟在画室醒来。
昨天画到半夜她实在疲倦,脚又不方便上楼,于是索性这么乱七八糟就着地上的画布睡了一觉。
画布是很非常便宜的老式化纤布,不若市面上普遍卖的那种桶装卷式裁好的,这种需要她铺开了自己量好尺寸裁剪。
这还是徐宙也的外公从前剩下来的,她昨晚在储物间翻了好久,索性全部拿出来,铺开了,正好散散潮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