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重重恐吓威胁的琳琅,还有何话可说。她暗暗咬牙沉默着,又见穆骁冷着一张脸,紧跟着威胁道:“朕现在心里就不大痛快,夫人亲一亲朕。”
琳琅望着那张冷峻可怕的面庞,终不敢对一个什么都干的出来的疯子魔鬼,抱有侥幸心理。她忍着心中厌恶,极缓极缓地靠近前去,毫无感情与温度地,稍稍碰了碰。
她是一触就要离,但怎离得了穆骁的霸道桎梏,甫一碰上,就被穆骁按着双肩制住,跌入了令人窒息的晕眩里。等终于能从这晕眩中解脱出来,天色将晚,琳琅在细雨离开的步伐,虚浮地像踩在棉花上,而穆骁,则精神颇为爽利。尽管心里对顾琳琅这女子,仍是气得很恨得很,但今日身体上的欢愉,颇为满足。
就像有毒似的,明明身边并不缺貌美女子,可就是提不起半点兴致,偏就对顾琳琅这样一个冷心冷肺的女子,无法自拔,不仅将心栽在她那里,身体也只对她有意,只与她相契。
穆骁望着渐渐远去的顾琳琅,虽才与她刚刚分离,但已然期待着下次的相会,心中甚至跃起一念,似不欲令顾琳琅就此离开,想叫人将她拦住,再送回他身边,令顾琳琅长长久久地只陪着他一人,与别的男子,再无半点干连。
那个用来恐吓她的密室主意,这样想来,倒是不错……穆骁散漫乱想一阵后,视线内已无顾琳琅的身影。罢了,明日再会,他这样想着,可事情却不遂人愿,接下来多日,穆骁都忙碌得很,无暇能似这些时日,时不时抽出午后光阴,秘召顾琳琅,一晌贪欢。
好容易这日,穆骁将繁琐诸事处理得差不多了,能有享欢的空暇与兴致了,天,却已入夜。
入夜了,就不方便召顾琳琅了。尽管心里清楚,但却似有猫爪挠心,穆骁心中乱乱地无法独自入睡,在用罢晚膳后,出殿散步消食并排遣心绪,结果走着走着,还是走到了棠梨殿外。
明月如银的夜色中,琴箫合奏的优美乐音,如潺潺流水,萦绕在棠梨殿上空。穆骁虽不通乐理,不会弄乐,但生着一双耳朵,听得出这琴箫合奏之音,曲调是如何缠|缠|绵|绵。
时高时低,时前时后,自殿中传来的琴音与箫音,宛似两只蝴蝶,在花丛中翩跹追逐,在月色下卿卿我我,琴箫乐音,完美相融之时,就好似那弄乐的二人,正在耳|鬓|厮|磨,比翼齐飞。
夜色里,穆骁的脸色,比夜还黑。他忍怒听着这靡靡之音,暗想着不止要禁止顾琳琅与颜昀有任何身体接触,明日召见顾琳琅时,还要严禁她此后再与颜昀琴箫合奏,话也不许多说,眼神也不许多有……
穆骁越想越是心中恼火,恼乱地几要抬脚走向棠梨殿中,打断这烦人的合奏乐声时,一声突如其来的“参见陛下”,先行打断了他的步伐。
是裴明霜,穆骁抬手命她起身,并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来找长乐公夫人聊天”,裴明霜从前只与刀剑为伴,没有什么闺内密友,自与长乐公夫人相识以来,渐将夫人视作了知心的女性友人。拥有美满姻缘、通晓男女之情的夫人,既知道她钟情陛下的心意,对她又不吝指教,她心乱无解时,就爱同夫人说说话。
回回向夫人聊说心事时,夫人委婉言辞中,对她的一腔情深,总是不太赞许。她知道夫人的劝辞有理,可多年来无怨无悔的爱慕,怎能说放下就放下呢?!又一个心乱之夜,她纠结难眠时,想着夫人或还没睡,就想过来讨杯茶喝,并同夫人聊说心事,不想在此处遇见了陛下。
“陛下怎么也在这里?”裴明霜好奇问道。
“……只是散步路过而已”,穆骁想着裴明霜进去找顾琳琅聊天,这烦人乐声就可消停了,朝她挥挥手道,“进去吧。”
裴明霜的心事,正与圣上有关。她想着夫人之前劝她的话,略一迟疑后,坚定地望着圣上道:“其实我有事情,想问陛下,很重要的事。”
穆骁见裴明霜神色甚是认真,直以为与朝政有关,略一静后,道:“去长春斋讲吧。”
长春斋就在棠梨殿附近,渐渐远去的脚步声中,身后的琴箫合奏声,也渐渐轻低了。乐声消隐时,寝殿深处,两片纱帐如瀑滑下。
鸳鸯帐内,情意暗涌,人影相拥,女子勾搂着她的爱人,于他耳畔,轻轻地道:“须作一生拚,尽君今日欢。”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活学活用起来!
诗词乃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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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表白
月色下, 有流萤轻轻飞舞,裴明霜一边随圣上往长春斋走着,一边望着身前高大英武的身影, 心中思绪,正似这飞舞的流萤, 时上时下, 飘忽不定, 一时忐忑担忧,一时又情不自禁盈有期待, 女儿家的心思,柔肠百转, 情意万端。
犹记第一次见陛下,是在荆州晋侯府。那时陛下刚认祖归宗没多久,她也刚听说, 有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在战场上立功扬名, 因而被侯爷召见,侯爷原想提拔这年轻人做近卫,没想到一场召见, 最后成了认亲, 晋侯府从此多了一位三公子——出身低微、生母仅为一歌伎的穆三公子。
第一次见陛下, 是在晋侯府的练武场上。她幼年失母, 随父兄在军中长大。兄长裴铎, 常出入晋侯府,陪府中诸公子练武,她也时常跟着,出入晋侯府, 如家常便饭。一次,在练武场时,她见诸公子身后,多了一个人,如锦绣堆中忽有寒芒竖立,那人神容清峻,冷利地就像一把插|在雪中的长刀。
那时,长刀尚藏在刀鞘之中,陛下在与诸公子比试时,有意隐藏实力,落于下风。她在旁观看时,因所站角度方向,似乎看出点不对,又见这三公子,在因败被嫡公子们奚落时,神色淡淡,如若未闻,心中不由越发好奇。
她见惯了鲜衣怒马的天之骄子,而未见过这样的人,像一柄寒刃,一潭深渊,越是沉默,越是令人想要深究。好奇心的驱使下,一次,她蒙面巾着黑衣,扮作刺客,假借行刺,去试探他的实力,结果不到十招,就败在了他的手上。
她自幼学武,是军中一众武将赞誉有加的练武佳材,所学并不是花拳绣腿,而是战场杀人之术,不少武艺不俗的男儿,都曾被她轻易击败。
她从前自诩不凡,可这不凡,在遇到陛下时,如刀卷刃。她的杀人之术,在他面前,如小儿弄剑,穆三公子的武艺,或许看起来并不是天下第一的威猛夺目,但论取人性命,难有人及。那是暗夜里的寒箭,精简,准确,犀利,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每一招,都为致敌于死地。
若非要留她性命,以拷问“幕后主使”,也许她当时就要死在他手上了。在被横刀颈前、被揭下面巾之后,她见身前面无表情的年轻男子,目光微一瞬后,撤下冷刃,转身就走。
她没想到他会是这样的反应,在后接连追问,“你不奇怪我为什么来杀你吗”,“你之前为什么不认真比武”等等,都得不到任何回答。她追不上他大步流星的步伐,只见他一人衣风烈烈地远了,落叶萧肃的天地间,年轻男子负刀而行,好像这偌大尘世上,他永远只是一人。
好奇心、年少气盛与不服输的斗志,令她后来,总爱找他比试,有时候走在路上一见到他,立马双目一亮,拔剑就上。多次下来后,她就难遇到他了,想来是他故意避着的缘故,直到一次晋侯府夜宴,她身处险境,而他在她无法拔剑自保时,如天神骤临,将她从极不堪的境地中,拯救出来。
她姓裴,是父亲唯一的女儿,她所在的裴家,世代从军,忠于晋侯。其时侯府公子们年长,而未来的晋侯之位只有一个。府内明争暗斗不休,多位公子都想得到裴家相助,但父亲一直保持中立,于是就有人将主意打到了她的身上,想娶她为妻,而后将裴家之势收于掌中,为谋得晋侯之位,增添筹码。
她怎会看不出这样功利的算计,对那些人的追求,避如蛇蝎。既追求不成,有人就起了龌|龊歹毒心思,那一夜侯府夜宴,随父兄赴宴的她,被嫡公子穆骢,设计骗至园中偏僻假山内。穆骢对她下了软筋散,想在假山洞内,令她失身于他,造成他二人早就郎情妾意、趁夜在此偷情的假象后,引侯爷、父亲等人来看,令她在众目睽睽之下,不得不嫁给他穆骢为妻,而后将裴家势力,与他紧紧绑在一辆战车之上。
虽心中恨极,但因中药无力,无法拔剑自保的她,几要被穆骢欺凌时,忽有一人,掠进假山洞中。那一夜的最后,晋侯府四公子穆骢,酒后失足,不幸“落水而死”。
月淡风高,偏僻的园池上,漂浮的尸体,黑影沉沉。她望着那个救她于水火、手法老练地杀了穆骢的年轻男子,望着他无声地蹲在池畔,面容沉静地撩水净手,仿佛不久前杀的不是他的异母弟弟,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甚至在他心中,连人都算不上。
经历了半夜惊险的她,在池畔,心情复杂地看着他时,心中忽地掠过一念,想他不久前看到了她衣衫不整的模样,按照当世风俗来说,他应当对她负责的。
她从前一直对这一拘束女子的礼教风俗,嗤之以鼻,但那一夜,心头却忽然掠过此念。也许那一刻,便是初心萌动之时吧,只是当时的她自己,还不知道而已。
那一夜,她不再一见他就拔剑而上,破天荒地安静地,站在他身后,背着手,轻轻地踢着池畔的石子。在看他洗完手后,就要离开时,她忍不住轻唤了他一声,用开玩笑的语气道,按理来说,他得对她负责。
却见他头也不回,只在夜色里,撂下一句,说池子里漂着的那个人,看她看得更多,若她真是被人看一看碰一碰,就要寻死觅活的守礼女子,就跳水找穆骢那个死鬼去吧。
她哈哈一笑,从此再也不提“负责”二字。这一夜,穆骢的死,成了他们共同的秘密。
他完全可以借此事挟恩索报,毕竟,当时她这裴小姐的声名,远胜过他这个庶子,抑或从此故意与她亲近,像一些公子那样,想借与她的婚事,谋得裴家相助,但,他通通没有。他的确心怀大志,隐忍谋划,意在晋侯之位,也确实想得到裴家相助,但他所选择的,是与她的父兄相交,令她父兄心悦诚服地选择效忠于他,而非利用她,他待她,始终是光明干净的。
都说君心无情,可,并不无情。她知道这样一个不利于天子声名的秘密,却从未引起他的杀心。纵然登基为帝,他待她,其实仍是有些特别的。
今夜月色,似与当年月色,有几分相同。那时池畔的少女,只知轻踢石子,用爽朗一笑,掩饰自己的心乱,而今,当时的心乱如麻,早在生死相托的岁月里,被理清成了缕缕缠|绵不断的情意。
长春斋中,随行宫人奉命退下,向来英气大方的女子,在面对所爱之人时,难得地双颊微红。多年来深藏心中的绵绵情意,自女子口中,倾诉而出。斋外,一弯明月悬于天心,静静地倾听着斋内女子动人心弦的陈情之语,亦静静听着,棠梨殿深处帐内,相爱之人的入骨缠|绵。
虽仍住在太清宫中,但与之前几乎隔日就要召她一次相比,琳琅已有颇长一段时日,未被晋帝穆骁秘密宣召了。这一变化,让她不禁心怀希望,想穆骁是不是已经对她腻味了,对与她的这场可怕游戏,已经没有什么兴致了。
她听说,近来边国向穆骁献了十名异域美人,美人们身肢曼妙,雪肤碧目,极为动人。想来穆骁最近,是忙于沉浸在这样的温|柔|乡里,遂将她抛之脑后了。
先前那场可怕梦魇,应该只是穆骁一时兴起吧,毕竟,她一个二十有三的有子人妇,如何能与一众妙龄佳人相较,她一个人,敌不过百花娇妍、姹紫嫣红,而穆骁显然不是专情长情之人,对她的兴致,只可能一时,不可能是一世的。
也许,先前种种,真只是噩梦一场,已随穆骁兴致减淡甚至消隐,可以被掩埋起来,再不揭开了。琳琅如此暗暗心怀期冀时,又见颜昀身体有所好转,岂不更加欢喜。
连日来相对宽松的心绪,在今夜,与颜昀琴箫合奏时,越发松快了许多。心中爱意,亦愈发深浓时,琳琅见颜昀凝望她的眸光,温柔如水、情难自持,也不忸怩,与他相拥帐内,纵情享欢。
她将自己沉浸在这样的欢愉里,并极尽所能,想让她的爱人,也尽享欢愉,甚因体念他的身体,期间曾如图含羞居上。沉入绮梦之中,便可离先前的噩梦远一些,再远一些,纵然那噩梦,会在心中结成一世难消的伤疤,但能如此平静地、不为人知地终结,已是这一祸事,最好的结局。
然,在琳琅心中希望最盛时,翌日午后,噩梦即再度到来。
又是碧波池中,又是龙首画舫,这一次相见,于琳琅来说,是这段时日琉璃美梦的破碎,而于穆骁来说,则是今日美梦的开始。
尽管美色俯拾可得,尽管有人真心爱他,但他偏就犯贱,无法为旁人,动心动情。穆骁已有一段时日,未见顾琳琅,心中实是想她想得紧。只是,在想念的同时,他还记着昨夜缠|缠|绵|绵的琴箫合奏声,心里对此吃味得很,冷板着一张脸,将顾琳琅拉近前来,要好好地与她约法三章。
虽是如此想着,软玉温香近前的一瞬,那些已备好的约法三章的冷利言辞,却似被女子香气滞住,滞停在他心中。
罢了,光阴如金,这些冷冰冰的话,在她走前再说吧。穆骁一边想着,一边将顾琳琅拉入怀中,见之前淡漠相对的女子,今日眸中恐慌难掩,心中浮起不妙的预感,略一静后,抬手去揭她衣襟。
纵然琳琅竭力护衣,又如何能敌得过穆骁力气。两只纤柔的手臂被紧紧攥按住,穆骁一手扯开她衣裳,冷锐双目,在望见她身体的一瞬,怒灼地如能喷出火来,“顾琳琅!!”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我在当和尚,你在温.柔.乡(ノ=Д=)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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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怀疑
若早知穆骁今日会忽然召她, 琳琅昨夜定不敢贪欢,以防留痕刺激到穆骁这个疯子。但,没想到穆骁并没有将她抛之脑后, 没想到他不仅在今日召见她,还迅速发现了这事!
事情一糟再糟, 琳琅内心惶极也哀极。对未来的美好幻想, 再一次被穆骁无情打碎, 为何就不肯放过她……穆骁这个疯子,为什么就不能放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