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咬牙不言,又听穆骁笑道:“刚刚那几句,骂得还是太文雅了,朕教你几句骂人的,有这几句,以后纵是和市井里最凶悍的妇人对骂,也不输阵的。”
纵不想听,那些不堪入耳的话,还是贴着她耳,热乎乎地传了过来,琳琅切齿评价道:“下流!”
穆骁竟仍未动怒,“若无下流,怎能凸显高雅?!高雅,是要用下流的民脂民膏堆就的。”
他笑着道:“就说这抚琴焚香,单听起来,就高雅极了,想来你和颜昀,从前也没少做过。但,你二人,知道辨析琴的好坏、香的好坏,可知最好的琴木,最好的香木,要从何处取得?可知那些下流的采木人,进深山是九死一生?可知拼死取得的好木,虽价值高昂,但因层层盘削,到他们手里,也剩不了多少。你们的雅事后面,淌着血呢。”
琳琅不语,穆骁也不说了。因为产期将近,他就将与他的孩子相见,穆骁近来,心情好得很。他小小地纾|解了一下后,拿湿巾帮顾琳琅擦手,并笑看着她脸上生不如死的神色道:“怎么不骂了?朕刚教了你些,活学活用一下。”
琳琅道:“我平生第一次,听见有人上赶着找骂,陛下这是……犯贱不成?!”
她冒着激怒穆骁的风险,故意如此说,是想将穆骁激走,穆骁身体已泄了火了,今夜已没必要再待在这里,她想要一个人清静清静。但,穆骁竟不生气,也仍不走,只是帮她擦手的动作,微一顿道:“是,朕是犯贱。”
他甚笑了一声,“朕就是天生的骨头贱,若不是这般,你顾琳琅今夜,岂能好好地躺在这里?”
在将她手擦净后,他又在她身旁躺下了,看着她道:“过几日,定远大将军还朝,朕欲为他设宴接风……”
琳琅不知穆骁为何忽然说起这个,只是因之想起了大将军的女儿裴明霜。她无声暗想着时,又听穆骁道:“夜宴时,与朕一起,朕要你光明正大地,坐在朕的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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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肚兜
自入晋宫, 琳琅便住在御殿,平日也只在御殿周围走动,连同在宫中的异母妹妹顾琉珠, 都未见过,对身处宫外的裴明霜, 自是更加没有, 算来与裴明霜, 已有九月余,没有碰面。
想及自己从前, 曾多次劝裴明霜放下对穆骁的执念,而今自己, 却成了御侧之人,琳琅心情复杂。她不知裴明霜会否以为自己是心机奸邪之人,从前一壁与穆骁私相情好, 一壁又劝她勿对穆骁用情,勿入深宫, 意在独占圣宠,不知裴明霜会否误会她与她相交,从无真心, 一直将她玩弄于股掌之间。
虽身在御殿, 几不外出, 但琳琅能想知前朝后宫、民间草野, 对穆骁与前朝皇后有私, 并将其接住宫中,令其怀有身孕一事,有多震惊,为之掀起多少滔天狂澜。
这些滔澜, 一直是穆骁这个始作俑者,在前受着,她安静地住在御殿里,不外出迎受风浪,是为在这段时日,极力护好她与昭华未出世的孩子,不叫她腹中孩儿,有任何被意外伤害的可能。
而穆骁,也一直没有强制她出现在人前,琳琅不知他为何在这时候忽然起了这心思,只是一来不知该如何在宴上面对裴明霜,二来也护雏地不愿在产期将至时,将自己暴露在风险中。她知道,宴上的文武朝臣、后宫妃嫔,是无人会对她和她腹中的孩子,抱有善意的。她虽知穆骁看重他所以为的亲生子女,但也不能由此完全信任穆骁,遂坚定拒绝道:“我不想去。”
从去冬到今夏的这些时日,穆骁几乎每日都在承受前朝压力。旁人他可不管,但如荀相等朝臣,对他与大晋,一片赤胆忠心,所说的话,他不可全当耳旁风。他知道荀相言之有理,但在顾琳琅这件事上,若他能用理智行事,顾琳琅早就坟头草有一丈高了。
再有理,也不能使他断情。穆骁原想在顾琳琅生下孩子后,以诞育龙裔之功,光明正大地给她名分,但成日听谏听烦了的他,在令得胜的定远大将军,还朝受赏时,心思一动,想让顾琳琅,早些与他一同出现在世人面前。
定远大将军裴元思,是他手下第一骁将,先前随他纵横沙场、冲锋陷阵,后在晋朝建立后,不辞辛劳,未似其它功臣,留朝享受太平安逸,而是继续为大晋出生入死,收复未平之地。
此次裴元思得胜还朝,裴家更是功高。他既会在为裴元思所设的接风宴上,对裴家进行封赏,也会令裴元思这第一骁将,在宴上,向顾琳琅及她腹中孩子,低头敬一盅酒。
此举用意有二,其一,让在场朝臣睁眼看着,裴家都已认可此事,其余勋贵朝臣,如何能再居功自傲,凭功干涉他的后宫之事。其二,向世人表明,他穆骁,对朝臣有功必赏,但,君臣有别,纵功高如裴家,亦不可插手他穆骁的个人家事。
除此之外,提前让顾琳琅早些与他同坐赐宴,就当给世人一个心理准备。毕竟,他预备在顾琳琅生下孩子后,所给予她的名分,将比接前朝皇后入宫一事,更为震骇人心。
穆骁早已将方方面面想好,可,顾琳琅竟不愿去。他心中以为的,不是顾琳琅不愿腹中孩子沾染半点风险、顾琳琅不信任他能护得十分周全,而是,要脸面的顾琳琅,还舍不得丢弃长乐公遗孀的身份,纵天下人都知她与晋帝有染到孩子都快出世了,顾琳琅还要自欺欺人地不肯接受这一事实,不肯作为他穆骁的女人,出现在世人面前。
于是,顾琳琅愈是推拒,穆骁愈是坚持。他不理会顾琳琅的不愿,也不与她在这事上,过多言语纠缠,只想着等到那夜宴启时,直接将她人带过去就是了。
若到时候,顾琳琅拖着不肯走,那他就直接将她打横抱至夜宴。纵顾琳琅怀孕已九月,但她对他来说,还是轻飘飘的,就像一片轻羽,要时刻攥紧在手里,不然一不留神,这个可恶女人的身心,就不知要飘飞往何方了。
天子赐宴,定在五月的最后一日。这一日午后,穆骁人一直在御书房批复折子。等到近黄昏时,他将朝事处理完毕,一边令人送水过来,擦手净面,一边将伺候顾琳琅的云芷召来,令她如常汇报,今日他不在时,顾琳琅都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
受召而来的云芷,垂首恭禀道:“今日午后,夫人屏退一众宫人,一人待在殿中近半日。奴婢贴窗望见,夫人倚榻看书看了一个时辰,后又在书案前,坐了小半个时辰,写画了些什么,期间神色哀戚。后,夫人口渴,令人送茶入内,奴婢入殿望见书案空空,而案底火盆有新灰烬,想是夫人将写画纸张尽皆焚毁,遂低身查看,见一纸角尚未彻底焚尽,将之袖带了出来。”
穆骁自听到“神色哀戚”,便面色微冷,等再从云芷手中,接过那页纸角,见其上书有“莫莫莫”三字,登时止不住一声冷笑。
……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纵颜昀渣都不剩地死了这么久了,顾琳琅还是心心念念着一个死人!穆骁面无表情地,将这纸角在指间捻碎,并问云芷道:“朕早间给她送去的那只辟邪肚兜,她今日可有动针?”
云芷摇头道:“没有。”
她话音刚落,就听圣上紧接着问,“一针都没有?!”
云芷小心抬眸觑看,见圣上面上神色,虽似平常,但眸光幽深,似有风雨将来的阴霾暗暗积蓄着,硬着头皮,忐忑着再次回道:“一针,都没有。”
片刻静默后,圣上抬脚向夫人所在的后殿走去。云芷见未被圣怒波及,为自己暗松一口气的同时,又不由为身在后殿的夫人,悬心吊胆。
在为夫人担忧之余,云芷也甚是不解,不过就是动动绣花针而已,为何夫人连这点微末表面功夫,都不肯做?!明知这般,定会令圣上龙心不悦,何苦如此呢?!夫人就这般厌弃她腹中的孩子吗?都说母子连心,这孩子好歹怀在夫人的腹中,夫人就对与圣上的亲骨肉,半点爱意都没有吗?!
宫女云芷,忧心不解时,身在后殿的琳琅,正凭几倚坐在屏风前的小榻上,眸光微斜地,望着榻旁案上那只辟邪纹婴儿肚兜。
这只婴儿肚兜,是给她腹中的孩子绣做的,兜面精美的辟邪绣纹,已绣至尾声,只需再添上几针收尾,便算是大功告成。今日早间,穆骁将这只将绣成的肚兜拿给她,让她再动几针绣做完,道这只肚兜,将是她腹中孩子出世时,穿的第一只婴儿肚兜。
依她内心,莫说绣几针了,她恨不得从头到尾亲力亲为,为她和昭华的孩子,绣做许多的小肚兜,裁做许多的小衣裳。可,不能!她不能如此展现对腹中孩子的爱意,只能尽力地表现厌弃与冷淡,以防穆骁心中生疑,疑心孩子并非是他的骨肉,从而对孩子动杀心。
她的爱,对腹中孩子来说,是致命的鸩|毒,只能藏着忍着,不能叫穆骁觉察分毫。
琳琅心有戚戚然地想着,目光黏望在那只肚兜上,一瞬也移不开。因为殿中之人,仅她与素槿,稍微放松些的琳琅,想到过上十日左右,她就可与腹中孩子相见,终是难忍心中母爱,抬手将案上那只肚兜拿起,轻轻手抚着肚兜上寓意祥瑞的辟邪神兽纹。
避除邪祟,被除不祥,希望她与昭华的孩子,一世不受邪祟侵扰,能够平安康健、无忧无虑地长大。琳琅正想着时,忽听到殿外传来渐近的脚步声。她听得出,这是穆骁的步伐,心中一惊,忙想将这辟邪肚兜,速速扔回案上,可却因心惊之下,动作过猛,径将这辟邪肚兜,大力扔在了殿地上。
素槿想捡也来不及了,推门入殿的穆骁,向内走了没几步,便见他今早拿给顾琳琅的辟邪肚兜,被毫不在意地扔在了地上,差点被进来的他,一脚踩得污脏。
离殿地肚兜十来步远,顾琳琅闲逸地倚榻坐着,她目光与他一触即离,对被他发现弃扔肚兜一事,半分愧惧之意也没有,只是静静凝望着案上盛水玉碗中,几朵初开的栀子花。
这几朵雪白栀子,是颜慕昨日摘送给顾琳琅的。穆骁弯身将那辟邪肚兜捡起,攥着肚兜的手,不自觉用力发紧。
他已经接受了顾琳琅不爱他,接受她一世也不会爱他分毫,但,他不能接受,顾琳琅不爱她腹中与他的孩子,不接受顾琳琅连一点点的母爱,都不肯分施与她和他的孩子。
他想让顾琳琅亲手为孩子绣做一只婴儿肚兜,予了她四五个月的时间。可这四五个月里,顾琳琅一直以身子虚乏、神思昏沉为由推脱,这么长时间下来,愣是一针也没有动。
眼看孩子就快出世了,他精心选挑了辟邪纹,令宫中最好的绣娘,将肚兜上的辟邪纹绣到快完成时,将这辟邪肚兜,拿给顾琳琅,让她绣一两针。只绣一两针就好,就当是她对腹中孩子的心意了,可即使是这样,她依然不肯,不仅不愿绣,甚还将这肚兜给扔地上了……
攥着肚兜走近的穆骁,看榻上的顾琳琅,衣饰素净,身上那袭浅色裙裳,看着近似纯白,就像在为颜昀带孝一般,想到那残纸上的几个“莫”字,心中更是怒沉。
“将衣裳脱了”,他望着顾琳琅,冷冷地道。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还是有些晕,写不动了,娃下章再生吧……感谢在2021-05-02 17:41:00~2021-05-04 17:04: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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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阵痛
琳琅倚坐着不动, 看穆骁神色严寒,一双眸子冷冷地剜看着她,像能在她脸上, 剜两个血窟窿出来。
她腹怀“龙裔”,产期将至, 穆骁再怎么疯, 应都不至于在这时候, 向她动手。琳琅如此想着,并不遵循圣令除衣, 仍只静静地坐着,穆骁望着这样的她, 攥着肚兜的手,越发紧了,似心中怒气更盛, 但还是为孩子强行忍了下去,只再一次冷声对她道:“将身上素净衣裳脱了, 盛妆华服打扮一下,与朕同去夜宴。”
琳琅知道今夜宫中有宴迎定远大将军还朝,穆骁之前, 有同她说过, 想携她同与此宴。但, 她当时坚定拒绝了, 穆骁之后也一直没提, 琳琅以为穆骁那时就断了这心思,没想到他心思一直没变,在今日将开宴时,逼着要她去。
“我不想去。”琳琅仍以这淡淡四字回应。
“为什么?”冷冷的发问, 似正积涌着风暴。
琳琅不能说为了保护孩子,不能说因为不想让腹中孩子沾染任何风险,遂不敢在生下孩子前,贸然见任何外人,对她与孩子绝无善意的外人。
她当厌弃痛恨腹中的孩子才是,无话可回的琳琅,只能沉默以对,而她的沉默,在穆骁那里,已是无声的答案。穆骁冷着一张脸,径令宫女近前,为顾琳琅除衣梳妆,帮她穿饰上一早备好的赤红华丽霓裳并鸾凤制金玉首饰等。
琳琅手护着衣裳,不允宫女触碰。宫女们不敢强行为夫人除衣,俱怕动作不慎,不小心伤着了怀有身孕的夫人,招祸自身,只能捧着华丽衣饰,僵站在旁。穆骁看得愈发面冷,攥着肚兜的那只手,几能爆出青筋来。
猝然间,他将紧攥的辟邪肚兜放下,大步近前,一手箍搂住顾琳琅的肩背,一手径去解她衣裳,怨恨的言辞,也再难自抑地,从唇齿间冷冷逼出,“他都死了这么久了,你带孝给谁看?!他死得惨极,魂魄也只会四分五散,永不会归至你身边,与你永无今生来世!你这辈子,只能做朕的女人,朕叫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
冷酷的话语,如利刃穿心,霸道的动作,更令琳琅,感到屈辱恨涌。夏日里衣裳轻薄,须臾间,即被穆骁大力扯落,她极力挣扎着,松松挽髻的长簪滑落,半数青丝如瀑垂落覆肩,令榻上的年轻女子,似一只美玉凝成的可怜小兽,正在凶悍猎人的围剿下,绝望地苟延残喘着。
“放开我”,纵知挣扎控诉,都只是枉然,琳琅仍难忍屈辱地捶打着穆骁,“放开我!!”
哪里肯放,穆骁几是撕衣地将顾琳琅剥净,拿起衣盘上的金绣凰纹华裳,要为她穿上时,见一直奋力挣扎的顾琳琅,忽然不动了。用力锤打着他的手,如夭折的鹤颈,缓缓垂落,顾琳琅抚着她隆起的腹部,眉头紧蹙,虚弱轻道:“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