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脑海里的十万光年——烟千
时间:2021-07-26 09:13:38

  全班第一次做自我介绍的时候,温北害羞地站在讲台中间,用娟秀的字迹在黑板上写下两个字:温北。
  她低头绞着手指,用微弱的声音做完自我介绍,然后快步跑回座位上。
  我盯着那两个字看了好久。竟然觉得这个女生要比另一个女生有意思的多。
  另一个女生长的挺拔俊秀,会穿衣服会打扮,不出意外地成了班花,或者说是系花。
  和她一比,温北像个土包子一样,天天梳着没经过精心打理的短发,出门上课连口红都不涂。
  我可真没见过这种品种的女孩子。
  逗死了。
  大一第一学期期末考试的时候,我被顾季时拎到图书馆跟他一起复习,却意外地碰到了温北。
  众目睽睽之下,我脑子抽了一样去拍人家的头,还吊儿郎当地问了一句:“妞儿,干嘛呢?”
  温北看了看手里的书,抬头看着我,“看小说。”
  “都期末考试了,还看小说?”
  “只有你这种笨蛋才需要考试前临时抱佛脚。”
  我听见不远处的顾季时笑了。
  好家伙,原来在场的只有我一个笨蛋。
  我嘴角抽了抽,毫不留情地讥讽她:“看言情小说是找不着对象的,傻妞儿。”
  “耍嘴炮是过不了考试的,学渣。”
  我听见顾季时又笑了一声。
  由于面子上实在挂不住,我气呼呼地拽着顾季时就走,走的时候还扬言这次期末考试一定能比温北考的好。
  “求你,”我双手合十,对着顾季时祈求道:“帮我。”
  顾季时都没看我一眼,只冷冷地丢出一句:“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
  “爸爸!”我他妈就差给他跪了,“求你,帮我,过了这次考试吧。”
  “我怎么帮你?”顾季时无奈道:“就算我帮你搞到了考试题,你也不可能能把答案背下来。早点和温北认错吧。”
  “你怎么知道我背不下来答案!”我急的直跺脚,于是一狠心,“你说吧,只要你帮我,下学期我帮你洗一个学期的袜子。”
  “再加刷一个学期鞋。”
  我冷抽了口气,“行。”
  然后顾季时就真的开始帮我画重点押题了。
  从高数开始,一直到大学英语结束。
  我一个晚上,就把一学期学的所有科目的重点都过了一遍。
  从来没想过人类潜能能被开发地如此彻底。
  后几天考试的时候,我再次感受到了顾季时的牛X程度。
  要不说有人天生下来就是天才呢。
  高数这种考试能押中所有重点就算了,连英语的翻译和作文都能被他押的八·九不离十。
  同样都是考进交大的学生,为什么差距能这么大。
  关于这个问题,顾季时给了我答案。
  “当时已经有了保送资格,国内大学随便挑。参加高考就是想看看自己能考多少,顺便和同学打个赌,看谁考的高而已。”他看我一脸呆滞的样子,又扔了一句话,“不过,温北是实打实保送进来的。”
  我是压线进的。
  结果也丝毫不出人意料,就算有了顾季时buff加成,我也照样考不过温北。
  于是被迫帮顾季时洗袜子刷鞋还不够,还被温北笑了一个学期。
  自那之后我就盯上了这个傻妞。
  看着她头发一长就去剪,看着她穿那些廉价的地摊衣服,看着她做什么都乐在其中。
  真是傻人有傻福。
  傻人在我回溯从前的时候敲响了卧室的门。
  “怎么了?”我问。
  “头疼,”温北声音很低,有点软糯的委屈,“饿了。”
  晚上“吵完”之后她也没说吃饭的事,时间一长我倒也忘了她还没吃饭这件事。
  “抱歉,”我急忙忙地关上窗户,把十二月的寒气都挡在外面,然后推着温北坐回沙发上,“想吃点什么?我做。”
  “不知道,就是饿,”温北捂着胃,眼角红红的,“刚才吐了两次,难受。”
  “好,”我帮她裹上毛毯子,“等我一会。”
  冰箱里还有两颗梨,干脆就给温北熬了水果粥,淡淡地煮出来,雪白透明的梨肉混在粥里,晶莹剔透看着还挺好吃。
  “小心烫。”我把碗端给温北,让她捧着自己喝。
  “不爱吃梨。”她轻声抱怨,但还是舀了一勺进嘴里。
  “还头疼吗?”
  “嗯,”温北点点头,“睡不着。”
  “那你看我画画吧。”
  白天的时候Meru让我帮着给公司做上市一周年的宣传册,里面有两张插画需要我负责上色。
  温北眯着眼,好让自己能看清电脑屏幕,她指了指图上的一小块区域,“这个红色再淡一点会好看些,调下饱和度吧。”
  “嗯。”我按着她的意思调了调,果然要比原来好看。我手上的动作没停,“温老师教画画的第27天。”
  “闭嘴吧。”温北打笑着,靠回沙发上继续喝粥。
  我拍了一张半成品的图片,发到自己的微博上:
  你的大脑,胜过一切人工智能@折华科技。
  这算是帮公司打一波广告了。
  在我画完第一张插画的时候,温北已经睡着了。我拿了沾好温水的毛巾,帮她把脸和头都擦了一遍,才又把假发安在她头上。
  戴假发这件事,她没有和我说过,所以我也干脆装作不知道就好。
  毕竟女孩子如果爱面子的话,应该也不希望别人知道这些。
  抱温北回主卧的时候,我瞥见了电脑屏幕上那一抹红色。
  芯片泛起的蓝光萦绕在红色大脑周围,远远看去好像一朵玫瑰上闪耀着的一枚戒指。
  追人这件事,应该由男方来做。
  无论温北还能活多久。
  我想和她定下来。
  
 
第9章
  早上五点多我醒了一次,迷迷糊糊地看向窗外,才发现这座繁华的城市已经被茫茫大雪覆盖了。
  大片的雪花还在向下落,速度很快,估计外面风也不小。
  我打开手机,系统自动推送的大雪黄色预警在昨天半夜就发出来了。
  距离上班还有三个多小时,我蹑手蹑脚地起来给自己和温北准备早饭。
  我本来是不会做饭的。从小到大,要么在家吃,要么在学校食堂吃,从来没下过厨房。
  大学毕业之后回到台水,我就一直和父母住在一起,他们平时也上班,做饭的时候就会把我的那一份做了。后来我搬出来了,自己买了房子,才开始学着自己做饭。
  这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但是如果不做,就得饿着,或者花更多的钱去点外卖。
  还好,如果对照着一份靠谱的攻略,很容易就能做出一大桌子的美食。
  我还在专心煎蛋的时候,听见客厅传来稀稀落落的脚步声。那声音很轻,如果不仔细听的话,应该很难发现。
  我揪起围裙胡乱擦了把手,然后打开厨房门出去。
  光着脑袋拿着假发的温北站在客厅中间,正要抬脚继续往卫生间走。
  看见我的那一瞬间,她呆住了,我也呆住了。
  可能温北害怕我发现她没头发这件事,然而我也挺怕的。
  她自尊心那么强的一人。
  “小北。”我叫了一声,然后继续保持沉默。
  “嗯。”温北点了点头,尴尬地握紧手里的假发。
  “我在做饭了,马上就好,”我朝她笑了笑,“等我一小会。”
  “嗯。”她闷闷地答到。
  我好像惹她不开心了。
  网上都是女孩子心思细腻又敏感,但我和温北住在一起的这段时间,发现她总是大大咧咧,很多时候比我还不走心。
  也许跟她的病有关,类似那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感觉。
  反正要死了,何必执着于那些小细节。
  我的煎蛋糊了。
  我又重新煎了一个,端着盘子出去的时候,温北已经在餐桌上坐好了。
  她戴上了那顶黑色假发,脸上还有洗完脸后留下的细小的水痕。宽松的法兰绒睡衣套在她身上显得特别宽大,也更衬得温北清瘦。
  我们两一直沉默着。
  我偷偷抬头看她,发现温北总是把头低低地埋在碗里,头发顺滑地垂在桌子上。
  “小北。”
  “嗯。”温北终于抬起头,眼角红肿带着血丝。她问我,“你是不是都看到了?”
  我看着她的表情,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
  “我喜欢你。”我说。
  窗外的雪下得更大了,于是屋里的暖气也烧的更足,我坐在凳子上,感觉挺热的,是一种燥热,从耳朵传至脸颊,让人坐立不安。
  温北发白的嘴唇微张着,近乎呆滞地看着我:“我有病。”
  “我知道,我现在头脑清楚的很。”我说。
  肯定是我脑子也有病,要不然我怎么会愿意冲破以前那些思想,来承担温北这个意外。
  我向来都是一个理性至上的人。经历的每一件事,我都喜欢去衡量它未来给我带来的后果。
  比如学计算机,即使学这门专业会让我头秃,但就业前景好,工资高,工作稳定,这就是我的考量和追求。
  比如来到兴川市,有免费的员工宿舍,吃饭和交通有补贴,工作悠闲轻松,工资福利都不错,短时间内我可以一直干下去,这也是我想要的结果。
  除了温北。
  我想和她在一起,却从来没想过结果。
  “你喜欢我什么?”她问。
  “我不知道,”我看向温北,“我说不出来。”
  “可是我不好看。”
  “好看的。”我说,“你可太漂亮了。”
  我没有说慌。温北真的很漂亮。
  以前上大学的时候,她总是低着头,脸上长着大片泛红的痘痘。但皮肤很白,脸圆圆的也很可爱。
  现在的温北皮肤依旧白,痘痘早就了无踪迹,长期治病让她脸颊消瘦,但五官毫无影响,时间没能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痕迹。
  “我没有头发了。”温北小声嘀咕。
  “我又不是喜欢你的头发。”我说,“我喜欢你的一切,好的,坏的。”
  “我们没有未来。”
  “未来?”我扯着嘴角笑了笑,“未来是多久呢?下一秒是未来,明天是未来,下个月是未来,一辈子也是未来,只要下一秒我们是在一起的,我们就拥有未来。”
  我说完之后,手都在紧张地抖,我突然害怕温北拒绝我。
  怕她给出的理由不是对我不满,而依旧是那些虚无缥缈的未来。
  她一直没说话,也没动筷子。就那么坐着,两根手指绞在一起,或者扯扯裤子上的毛。
  我看了眼时间,刚过七点。
  我不知道温北的沉默中包含着怎样的意思。或许她愿意,或许她不愿意。
  但我不想接受这种无声的审判了。
  “要不,我就先去上班了。”我从椅子上站起来,把面前的碗收走,一股脑塞进洗碗机。
  “嗯。”
  “我中午要晚回来一会儿,”我说,“白颜料,还有饺子馅。”
  “好的。”
  雪下的太大了,我干脆走着去了公司。
  到的时候落了满头满脸的白,被暖气一烤,头发都湿得粘在一块儿,难受的很。
  Meru找到我,说让我下周陪着她一起去出差。
  “不行啊经理,”我说,“家里特殊情况,走不开。”
  “怕女朋友查岗?”Meru开朗地笑道,“没事,不只咱俩,还有公司其他部门几个人,男女都有。”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略显尴尬地挠着头,“我女朋友……”
  我的电话就这么不合时宜地响了。
  “喂,您好。”
  “温北的家属是吗?”
  我心里泛起一阵惶恐。
  “……算是吧。”
  “这里是兴川市第一肿瘤医院,温北女士……”
  雪太大,主干道都在堵车,从这栋写字楼往下看,各色的汽车全部堆积在道路中央,鸣笛声此起彼伏。
  这种情况,连公交车都开不了道。
  “别急。”Meru说,“肿瘤医院地铁换乘三站就到了。”
  “经理,我……”
  “咱们公司规定一个月请假不超过三次不会扣工资的。”
  “不是,”我说,“我想借点钱。”
  我到医院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
  期间因为我对地铁路线的不熟悉,坐错了一次,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离换乘点五六站了。
  不得不说,我真的很蠢,蠢到在这种时候都能出错。
  温北是在小区门口晕倒,然后被路人送来医院的。
  护士皱着眉看我,眼神充满了责备。
  “一楼窗口缴费,”护士把单子递给我,“然后把单子拿上来给医生。”
  “她人呢?”
  “抢救呢。”
  我握着单子下楼的时候,听见了刚才那位护士的声音:“自己女朋友都不操心,不知道一天忙什么,等以后有的是机会后悔。”
  我已经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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