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门忽然被打开,默一吓了一跳,快速的收了脸上看好戏的表情,一本正经的回头。
见着是沈幼清,他心里狠狠松了一口气,弯腰低头行礼,语气十分恭敬地唤了一声:“沈姑娘。”
沈幼清笑意吟吟的应了,正欲下台阶离开。
忽然想到什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书房,殷尤满脸郁气的坐在椅子上,似是察觉到目光探寻,便抬头看来。
沈幼清回眸朝他挥手笑了一笑,殷尤呆了一瞬,手已经自发的拿过桌子上的一本书,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装模作样看了起来。
还死撑,当我看不出你刚刚的不舍呢!
沈幼清转过身子,心情颇为美丽,跟默一打了招呼,“我先回去了,你找王爷有事是吧,快去说吧,我不耽误你们。”
默一:……可是这个时候你走,王爷可能就要找我的事情了。
但是他要说的事情沈幼清还真的不适合在场,默一只得送别沈幼清,自己一个人惴惴不安的进了书房。
果然,他一眼就撞见殷尤冷着的脸,迎面第一句话就是阴阳怪气的嘲讽,“你还真是最擅长找时间了。”
默一:……他也很好奇很无奈怎么就是自己了。
无助的默一只能自己咽下辛酸泪,无视王爷不满的嘲讽,言简意赅直奔主题,争取少说少错,“王爷,小公子之前在学院的事情问好了。”
殷尤顿了一下,抬头向他看去,神色也不自觉正经了起来。
沈幼清一回去就见阿葵站在门口焦急的等她,看她来了跟见着了救星似的,张口就道:“沈姑娘你可算舍得回来了,有大急事啊!”
沈幼清挑眉,“阿葵,怎么每天见我你都这句话,在你眼里还有不急的事情吗?”
阿葵急哄哄的催她赶紧进屋,听见她调侃,忍不住堵了回去,“有啊,你每天去王府我觉得应该不用着急。”
沈幼清摸了摸后脑勺,嘿嘿一笑。
阿葵差点被她拐走思路,赶紧把自己憋了半天的话一口气说了出来。
“沈姑娘,有大事情呢!刚刚有个可有规矩的姑娘来,说要请你亲自做东西给她们家主子呢。”
沈幼清笑容敛去,蹙着眉道:“是谁家的主子?”
阿葵摇头,“小的也不知,她只是把菜单给了我,交代我把这个给你,然后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沈幼清,非常的小心翼翼。
沈幼清心道跟搞地下交易似的,还不透露地方,不会有什么阴谋吧?
然而谁料她想多了,纸张封面便是一个大大的虞字,里面最左面落款也清楚的写了“虞”字,整个菜谱上面的字娟秀清丽,应该是虞家哪个姑娘亲笔写的。
她一目十行看了菜谱,又给合上了,吐槽道:“你这架势,我还以为什么秘密信件呢,原来你只是不识字。”
阿葵急哄哄的,“现在还是在意这个的时候吗?!”
沈幼清沉思了片刻,给世家做饭,是个赚钱的好门路,然而她犹豫一下还是拒绝了。
“我开个饭馆就图一自在,干嘛上赶着去给人专门做饭。”
沈幼清把菜谱纸随手放在桌子上,道:“阿葵,以后你不用管这个,就直说我们饭馆的规矩就是。”
阿葵为难道:“可是,毕竟是大人家,我们就这么不管,会不会得罪人啊?”
沈幼清点头,“会啊。”
阿葵瞬间急眼,脱口而出道:“那姑娘为什么还不做啊?”
沈幼清无奈解释,“你别急啊,我曾经比较不讲理,无意中得罪了很多人,保不齐哪个最近终于看不惯我了,打算给我个教训,所以就算我做了也还会被人找了由头说我得罪人家。”
阿葵还是不能理解,“可万一不是呢,你这样不是又多了一个仇家?”
“如果不是仇人,那找我做吃的为什么不跟着铺子里的规矩来,这不是专门想来找我茬吗?”
沈幼清非常淡定的走到柜台前,对着尚且不放心的阿葵补了一句,“何况端亲王吃什么还是由我当天做什么来决定的,谁还能比殷尤权势更大?你让她来,比得过我就亲自做。”
阿葵目瞪口呆,却实打实的无力反驳,半天才试探着问了一句题外话,“所以,姑娘,以后端亲王府就是我们的靠山了吗?”
最初端亲王不还亲自来这里准备找茬吗?一眨眼竟然成了靠山?
不知道沈幼清联想到了什么,嘴角的笑容越来越明显,忽然看着自己的手嘿嘿傻笑起来。
阿葵:……沈姑娘右手是捡了金子吗,能这么开心?
沈幼清没有回答阿葵的话,催着他别八卦了赶紧干活,自己悠悠闲闲的坐在椅子上准备躺着收钱。
正无聊时,看见那个被她随手扔了的菜谱,便又重新拿到手里看了起来。
看着看着,她发现不对劲来,这上面写的东西,大部分是药膳啊。
第32章
因着是药膳,沈幼清多看了一会,发现大部分是补血的,她拿在手里犹豫了一下,到底是没扔掉,只是放在了桌台上。
对于虞家,她心里有不好的观感,毕竟她之前和虞家公子有过不合,后来虽互不干扰,但她也说不准此次对方是不是来趁机落井下石的。
哎,退休的恶毒女配真不好当,每天都在想是不是仇家上门落井下石了,她安安稳稳到现在还是有点神奇的。
不过……沈幼清想起那密密麻麻的一列补食,有的字体还有点稚嫩,从字里行间能看出是认真写的,带着一种很诚挚的感觉,这般用心怎么看都不像是来找茬的。
她不甚确定,也就没因为以前和虞家公子的事情彻底一棒子打死,把那信纸拿起来叠好放进了抽屉里,但也没怎么一直惦念着。
深秋已过,最近天气越来越冷,能吃上一碗热乎乎的饭真的令人整个人都舒服至极,沈幼清抱着手看着萧瑟的后院,心痒痒的又想了新的主意。
于是阿葵又被沈幼清喊过去,说是要他再找一些工匠来。
阿葵愕然地站在原地,想起后厨一大堆各种各样的厨具,悚然道:“沈姑娘,你还要做厨具啊,这里的不够吗?”
沈幼清看着后院落叶,做出一副忧伤的姿态,“何止不够,如果不是条件有限,我真想把所有美食需要用到的工具都给做出来。毕竟冬天来了,我冰冷的心要美食才能治愈。”
阿葵被她这般姿态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里很是忧愁的想着,沈姑娘越发不靠谱了,不知道平日里端亲王怎么应付过来的。
他恍恍惚惚的出门去了,出去时还哀叹一声,看来沈姑娘吃一顿饭就要换一口锅的事情,再也没办法澄清了。
沈幼清把新做好的石锅放在小火炉上烧着,石锅热气腾腾地冒着烟,里面的汤汁挨着锅壁滋滋啦啦的轻声响着,几乎让人怀疑它立马就能因为热气溅出汁水来。
把之前在锅里腌制并炒过的土豆和鸡块放在一起,倒进石锅里,锅里油声噼里啪啦的响得更厉害,气泡争先恐后的冒出来,停了一会儿后沈幼清关了火。
土豆被爆炒的又软又绵,外表一层焦黄的皮松松欲坠,表皮破裂处能够看出来里面的土豆嫩黄沙绵,甚至带着一点晶莹的油光,让人忍不住想要一口咬下去看看里面是不是更加香糯。
沈幼清把另一个锅里的米饭盛了出来,米是她特意买来的好米,蒸熟后不黏在一起,米粒个个晶莹剔透,白莹莹的。
她把仍热滋滋的干锅放在石桌上,小小的铁架子把它支撑了起来,旁边摆了米饭,还有一盘红艳艳嫩生生的麻婆豆腐。
今日只有她一人吃,其实她本来是想请殷尤一起来的,但是殷尤最近不知道是在忙什么,终日不见踪影,连沈清濯也被他带着不知道跑去了哪里,两个人连着好几日都没空来她这里。
她问过默一,默一支支吾吾就是不说,沈幼清只得压下疑惑,自己一个人享受这碗热乎乎的干锅鸡块饭。
炒过的鸡肉很劲道,带着微微的麻辣感,配上石锅里绵软的土豆,味道极美。
沈幼清夹着麻辣鸡块吃得正香,忽然有人在院门口喊了一声沈姑娘,在空无一人的院子里很是突兀,差点把沈幼清吓到。
她顾不上自己尚还油嘟嘟的嘴,回头看是谁没事来这里,转身看清来人后更迷惑了,比来的是陌生人还迷惑。
来人一身劲装,手腕上戴着护具,五官轮廓凌厉,眼神中都带着逼人的锐利,当然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人不是和她有仇、曾当众发誓再不见她一面的虞呈吗?
说起有仇,沈幼清在京城简直仇人遍地走,当然不是她特别嚣张见人就找事,她真正找过事的其实就只有沈宜年一个人罢了,还是系统为了剧情发展要她做的。
但耐不住沈宜年作为女主,拥护者众多,同沈宜年不和那不就是和京中所有爱慕她的公子们不和吗?
这个虞呈是沈宜年的爱慕者之一,戏份在前期很多,一直护着身份不高经常受欺负的沈宜年,拿的算是深情男二剧本了。
沈幼清警惕地盯着他,心想阿葵个贪财鬼,只顾着服务顾客,连有人偷摸进了后院都不知道。
虞呈没有走近,站在院子门口一动不动,喊了一声沈幼清后就仿佛被定住了一样沉默不语。
沈幼清拿着手里的筷子,一时不知道她是不是也要神色如常地吃东西,表示自己比他更沉得住气。
但是她也不必要委屈自己听虞呈来说明来意,沈幼清可没有那个空闲时间。
虞呈作为痴情于沈宜年的深情男二,前期戏份很多,当时沈宜年和男主还没有建立更亲密的关系,虞呈就成了沈宜年行走的保护工具,哪里需要跑哪里。
恰巧的是,沈幼清前期主要任务就是——欺负女主,她对沈宜年阴阳怪气的说几句话,沈宜年那娇弱的心脏当然受不了,当场落泪。
结果沈幼清就被赶来一心救美的虞呈拿手里的长剑威胁,中途被沈宜年激动地阻拦时,弄巧成拙“不小心”在她脖颈处划了一道血痕。
沈幼清万万没想到走个剧情就差点丧命,惊魂未定的躲在府里休息了几日,后来不得不出来继续为了生活奋斗时,就听到京中八卦传的消息,说是虞呈当众发誓再也不会和沈幼清碰面。
沈幼清那时当然求之不得,现在也是。
于是她准备喊来阿葵赶人,虞呈似乎意识到了她的不欢迎,忽然朝她猛地弯腰抱拳,语气也是有些尴尬,“沈姑娘,虞某今日是有求于你的。”
哦豁,这可难得。
沈幼清朝他挥手,很是诚恳道:“不了不了,我能帮将军什么忙啊,到时候若没能帮上,将军再给我脖子一剑我可冤死了。”
虞呈面色更加僵硬,知道她是在暗嘲自己以前的事情。
他年少成将,从没有经历过此番难堪局面,但思及来意还是不愿离去,垂着头道:“之前的失误我很对不起,沈姑娘介怀是理所当然的。”
他从袖中抽出一个匕首,很是迅速的在脖颈处一划,沈幼清差点被吓得叫出来,还没来得及阻止就见虞呈干脆利落的在自己脖子上划了一个口子。
虞呈面不改色地收回匕首,再度朝她弯腰施礼,语气平稳,“这一刀我代替姑娘还回来,如果姑娘还需要什么,我会尽力满足。”
沈幼清缓了缓自己吓得狂跳的小心脏,忍不住大骂道:“你是脑子塞了面糊吗?什么都能还回来?还回来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虞呈低着头不言不语,任她骂。
沈幼清从看到原著就知道虞呈是个很容易冲动的人,不知道是不是经常练武不和人打交道的关系,脑子仿佛缺了根筋,不擅长处理一些为人处世方面的事情就算了,做事情思路也真莫名其妙的。
沈幼清被气的不想说话,虞呈等了一会看她不骂了,就自己开口说了起来,仍然没有抬头。
“我今日是来求你件事情……”
虞呈声音苦涩下来,“我妹妹她近日越发病重,食欲不振,但是前几日我发现她每每都命贴身侍女来你这里买甜点,看起来极度喜爱你的手艺。”
“她吃了许多药,已经很排斥用药了,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我难得见她有想吃的东西……沈姑娘对食物这般用心研究,我就想请你帮我妹妹做这些药膳,哄着她把这些药吃下去好好调养着身体……”
虞呈的声音已经将近哽咽了,声音满是苦涩,沈幼清几乎能想象到那种挥之不去的浓重药味,无处不在。
虞呈有一个体弱多病的妹妹,沈幼清早已知晓,她甚至知道虞呈最开始对沈宜年心动便是因为沈宜年也“娇弱体虚”,对她天然就有一种怜悯的爱怜,后来则是在各种剧情发展凑对下,沈宜年成了他发誓一生都要守护的对象。
虽然对虞呈这个眼瞎直男很无语,把自己对妹妹的守护无能转移到其他人身上,以期望弥补那种无能为力,这种爱情观简直令沈幼清无语。
但是虞呈足够珍爱妹妹,对那个病弱的小姑娘万般宠爱,这种血缘亲情总是让她想到安安。
沈幼清忍不住带入自家弟弟之前病歪歪的模样,那种对什么都没什么兴趣的样子,沈幼清那几日看着他几乎夜夜难眠,想尽方法逗他开心,于是此时倒是很理解虞呈的心情了。
何况虞呈那个妹妹也不是偶尔生病,几乎是生下来就气血不足,想必虞呈心内更加无力。
她心里怜悯,虽然语气还是冷淡的,却还是松了口,“你对你妹妹算是还可以,若不是因着这个原因,今日你不让我拿剑砍回去我都不想和你说话。”
虞呈终于抬起了头,眼中满是狂喜和激动,但开口道谢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沈幼清打断了。
“药膳是就用那个单子上写的是吗?”
虞呈点头,“那是我妹妹亲自写的,有些字她还不认识,便特意查了誊抄上去,她真的很喜欢你的手艺。”
他没有夸张,虞呈有段时间回去,他妹妹几乎都要给他尝铺子里买回来的食物,他吃过几次,口味确实新奇又美味,怪不得一向挑食的妹妹会喜欢。
他命人查了铺子厨子,第一次听到是沈幼清时还有些愣怔,不敢相信之前那个跋扈刁蛮,总是轻蔑看人的清河郡主如今竟然钻研起了美食。
今日他为着妹妹的心愿,舍了面子来了这里求人,刚一进院子就看到沈幼清一个人悠闲地坐在院子里,桌子上摆着一口小黑锅,心满意足的吃饭,没有一点落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