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盛栖池猫着腰蹲在床边,下意识想要往床底下躲,可惜空隙太窄,她完全躲不进去。
有脚步声从客厅那边传来,渐渐靠近,伴随着倪布恬的声音,“不逾?”
倪不逾直起身,正要开口,毫无防备地被盛栖池捂住了嘴巴。
“嘘。”她压低了嗓音。
倪不逾没出声,眉梢微微上挑,脸上流露出疑惑的神色,像是搞不懂她此刻的行为。
其实盛栖池自己也没搞清楚自己的行为。
只是在听到开门声后,条件反射地就想躲起来,心里莫名的,有一种做了坏事被抓包的心虚感。
大概因为她是特意挑倪布恬不在家的日子过来的。
又或者,是因为他们两人刚刚过于亲密的距离,和险些做成的、暧昧的举动。
倪布恬的脚步停在门外不远处,没再走近。
随即她的声音传来,“奇怪,不在家吗?”
顾辞年略低的声音紧接着响起,“我去看看。”
盛栖池紧提着的一颗心开始狂跳。
她松开倪不逾,眼睛快速地在房间里转悠,锁定了里侧的洗手间。
她猫着腰就要往洗手间里躲,才跑出去一步,便被倪不逾拽住了手腕。
“躲什么?”他低压着嗓音道。
盛栖池:“……”
她也不知道自己躲什么。
只知道,到了眼下这种状况,不躲都不行了。
刚刚倪布恬叫他时,她一时脑抽捂着他的嘴巴没让他回应,现在如果两个人再一起出现在倪布恬面前,只会让人想入非非,狐疑他们刚刚在房间里做什么。
慌乱之中,盛栖池回头看了眼倪不逾的床。
床单被她弄得有些皱。
她僵硬地扭着脖子,在回去整理床单和快速躲进洗手间之间犹豫了一秒钟,皱着脸挣脱了倪不逾的手。
“拉一下床单,别说我在这。”
用生平最果决的语气交代完这句话,盛栖池抄起自己丢在沙发上的书包,躲进了洗手间里。
倪不逾:“……”
怎么搞得跟偷情被抓一样?
这个想法让他耳根热了下。
眼看着盛栖池已经自作主张地躲了起来,而自己的房门已经被敲响,倪不逾无奈地叹了口气,面无表情地躺在床上,顺手拿起了自己的手机。
敲门声又响,伴随着顾辞年的声音:“弟弟?”
倪不逾垂着眼皮,懒散地应了声:“进。”
房门应声被扭开,顾辞年站在门边,没有进去。
“在家呢。”他低声笑道:“刚刚叫你怎么不出声?”
倪不逾:“刚睡醒。”
“嗯。”顾辞年微微颔首,没往他房间里看,“出来吧,换套衣服去吃饭。”
房门又被关上。
但没完全关上,还留了条缝,客厅里的灯光漏进来。
倪不逾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迟疑一秒,起身走到门外,顺手关上了自己的房门。
倪布恬从主卧里出来,手里拿着顶渔夫帽。
“刚刚睡觉了?”
“嗯。”倪不逾问:“怎么突然回来了?”
“明天临时有个活动。”倪布恬随手接过顾辞年递来的温水,喝了口,朝他看过来,“耳朵怎么有点红?不舒服?”
“没。”倪不逾干巴巴道:“睡觉有点热。”
“哦。”倪布恬走到他面前,顺手理了理被他抓乱了的头发,“这周末还去找你的小女朋友吗?”
倪不逾抿了抿唇:“再说。”
倪布恬眼尾弯了弯,笑道:“什么时候带过来一起吃个饭?”
倪不逾:“改天吧。”
“行。”倪布恬点点头,顺手又把杯子递给了顾辞年。
顾辞年自然地接过,边看手机边往外走。
倪布恬拿着帽子跟上。
两人走到玄关处,才发现倪不逾站在原地没动作。
倪布恬疑惑地回头:“你堵着门口干什么?走啊,去吃饭。”
倪不逾面无表情地摇摇头:“你们去吧,我不饿。”
“不饿也去吃点。”顾辞年扬了扬眉:“不吃饭怎么长身体?”
倪不逾一脸冷酷:“我已经1米84了。”
顾辞年拖腔带调地“哦”了声,“我说的长身体不是指身高,我是指,别的方面。”
“女孩子都很介意这个的。”
“……”
倪不逾怀疑顾辞年脑子被驴踢了,说的都乱七八糟的什么玩意儿?
他眉眼轻耷,僵硬地板起了脸,“你当着我姐的面说话注意着点。”
“我是指……强壮的体魄。”顾辞年轻咳了声,“弟弟,你在想什么呢?”
“……”
倪不逾一张俊脸彻底冷成了冰块,懒得再理他。
“我不饿,你们去吧,我还要写试卷。”
“好吧,那我们回来给你带点。”
倪布恬拍了下顾辞年的手臂,瞪了他一眼,顾辞年收敛起得逞的笑,从善如流地跟了句:“好好写。”
倪不逾回应他一个冷漠的后脑勺。
身后,倪布恬和顾辞年已经在换鞋了。
倪不逾暗暗松了口气,右手拧上了门把手。
旋转,开门,他正要抬脚迈进房间。
身后忽然传来“咦”的一声。
下一刻,倪布恬的声音提高了两度。
“柜子里是谁的鞋?”
倪不逾:“……”
第63章 社死见家长。
突如其来的静默。
倪不逾的背影僵住, 右手保持着握住门把手的动作,脚步定在原地。
空气像是凝滞住。
玄关处安静无声,即使没有回头, 倪不逾此刻也能强烈地感觉到倪布恬和顾辞年的目光都定格在他的身上。
后背像是被人盯出了两个大洞。
倪不逾无语地闭了下眼睛,想不通原本挺正常的一件事怎么突然发展成眼下这个局面。
半晌, 他清了清嗓子,自欺欺人道:“是你的。”
倪布恬盯着鞋柜里那双镶着小细钻的、布灵布灵的细带小凉鞋,面无表情地转过脸来:“我没有这种凉鞋。”
“……”
身后传来顾辞年的一声轻笑。
倪布恬不可思议地问道:“倪不逾,你带别的小姑娘回家了?”
倪不逾:“……”
什么叫他带别的!小姑娘!回家了!!!
倪布恬把他想成什么人了?
倪不逾不可置信地转过身,在他姐眼里看到同样的不可置信,以及深深的痛心和谴责。
倪不逾倒吸一口凉气,脸都快绿了。
他一言不发地转回身, 推开门, 对着里面说:“出来吧。”
房间里没半分动静。
等了好几十秒, 卫生间的门缓缓从里面打开, 盛栖池同手同脚地走了出来。
“……”
看到蔫头耷脑的小姑娘,再联想到刚才敲半天门没反应的状况, 顾辞年先沉了声。
“倪不逾。”
这是他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倪不逾的名字。
倪不逾在他的这声称呼里无语地冷嗤了声。
“不是你想的那样,什么也没发生, 她害羞。”倪不逾生无可恋地开口。
这话已经说得非常明了了。
倪布恬也早已经从最初那个荒谬的误解中回过神来,神情骤然松弛。
盛栖池抬眼对上顾辞年的目光,尴尬地叫了声:“辞年哥。”
又转向倪布恬,还未开口, 倪布恬就笑眯眯地走了过来, “小池是吧?”
盛栖池:“甜甜姐好。”
“你好你好。”倪布恬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下午。”盛栖池说:“不好意思,没经过允许就擅自来了家里。”
“没关系,欢迎你来。”倪布恬笑得如沐春风:“还没吃晚饭吧, 跟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盛栖池看了眼顾辞年,又看了眼倪不逾。
倪不逾没好气地睨了顾辞年一眼,挡在了盛栖池身前。
“走吧。”他音色缓和了几分,垂眼看向她:“你也该饿了。”
四个人一起去吃了晚餐。
气氛很融洽,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倪布恬却比盛栖池想象中更好相处,爱笑又温柔,像个知心大姐姐。
盛栖池对她一见如故。
顾辞年问了几句舒琰的情况,盛栖池有问必答。
“在哪个医院?”顾辞年说,“过几天我去看望阿姨。”
盛栖池说:“第一人民医院。”
“好。”顾辞年帮她夹菜:“你说的那个徐教授我知道,是国内肿瘤方面数一数二的专家,只要她愿意收治,治愈的希望就很大,你好好上课,不用太担心,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找我。”
盛栖池乖乖点头:“知道了。”
晚餐结束回到思北公馆。
时间接近十点钟。
盛栖池去倪不逾房间收拾好书包,打算离开。
已经有一个月没回A市了,她跟舒琰说好,今晚回南湾陪爷爷。
顾辞年坐在沙发上接电话,看到她走出来,挂断电话站起身。
“我送你。”
倪不逾一手拎着盛栖池的书包,另一只手里还拿着倪布恬送她的礼物。没等盛栖池做出反应,他直接开口:“不用了,我送她就行。”
顾辞年:“我去趟言落那,顺路的事儿。”
倪不逾却没松口:“不用了。”
顾辞年好笑地挑了挑眉梢,也没说什么。
倪布恬换了家居服从房间出来,说:“让他去送吧,太晚了,小池估计也累了,早点回去休息。”
盛栖池抿了抿唇,偷偷拽了下倪不逾的手指:“你不是还要做题吗?让辞年哥送我吧。”
“放心,我保证把她安全送回家。”顾辞年揶揄地笑了声。
倪不逾看了盛栖池一眼,拉开书包拉链把礼物帮她装进去,而后直接走到顾辞年身边,把书包递给他。
顾辞年接过,他却站着没走。
顾辞年疑问地看了他一眼,倪不逾抬起手摸了摸鼻子。
顾辞年:“有话交代?说。”
倪不逾清了清嗓子,略不自在地看了他一眼,低声道:“路过转角那家便利店,记得……帮她买个草莓糖葫芦。”
“……”
顾辞年眉梢微挑,唇角溢出丝笑意,意味深长地盯着倪不逾打量。
像是觉得惊奇,又像是觉得好玩。
直盯到少年僵着脸没好气地对他蹙起眉心时,他才于心不忍地笑道:“算了,反正也不远,你们慢慢走回去吧。”
倪不逾:“怎么了?”
顾辞年拖腔带调地答:“糖葫芦这种东西,我只买给我女朋友。”
倪不逾:“……”
—
两天后,舒琰再次住院。
盛栖池和李恒每天在医院陪同,陪她做完了一系列的检查。
各项检查指标出来后,以徐教授为首的专家再次进行了会诊,为舒琰制定了手术方案。
手术定在9月2号上午,倪不逾请了假,到医院陪同盛栖池。
进手术室前自然有例行的术前谈话,医生严谨地告知了术中及术后可能出现的一切状况和后果。
饶是知道这些都是在一定的几率下才会发生的最坏的结果,盛栖池还是听得浑身发冷,心脏紧紧地揪了起来。
李恒作为伴侣在手术责任书上签了字。
舒琰上了手术车,被推往手术室。
盛栖池紧紧跟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强撑着冷静。
怕舒琰紧张,她半是撒娇道:“妈妈,上次家长会你没来,一模考试后的家长会你可不能再缺席了。”
舒琰握着她的手说好。
盛栖池又说:“好久没去旅游了,等我高考结束我们去旅游吧,我们一家三口一起。”
舒琰和她交握的手掌不由得一紧,李恒也转头看过来。
舒琰神情动容:“好。”
手术室的门很快被关上,须臾,头顶亮起“手术中”三个鲜红的大字。
盛栖池像是脱力一般坐在长椅上,盯着那个刺眼的指示灯,手指冰凉。
有温热的触感贴上手背。
倪不逾安静地坐在她身侧,一点一点地把她的手指包裹进掌心。
他低缓的声音随之落入耳畔。
“别怕。”
“会好的。”
—
手术持续了三个小时。
直到“手术中”的灯牌暗下来,盛栖池才轻轻松了口气,紧揪着的心却并没有就此放松下来。
她条件反射地冲到手术室门口,手术室的大门打开,舒琰被护士推了出来。
盛栖池跟在一边,紧张地盯着舒琰苍白的面容,喃喃地叫着“妈妈”,却并不敢发出声音。
徐教授缓缓走了出来,年逾七十,她的头发已经花白,说话却中气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