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婚生依赖——福禄丸子
时间:2021-07-27 09:40:19

  大家都习惯了他跟夏婵这样你来我往的斗嘴,嘻嘻哈哈笑闹着就过去了。
  门头上又来了客人,小詹照例很耐心地介绍花束品类,萱子负责收钱找零,门上的门铃好像换过一个新的,仍然清脆地说着欢迎光临。
  跟市公安局办公区看到的一样,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Saki自从那一天之后也没再来过花店,也许只是看错了,也许她真的忘记了这个地方,那样也是个不错的结果。
  赵元熙也跟着他们笑,看不够似的,想把这些景象都牢牢记在脑海里。
  她还有个地方要去。
  每个人都有正经工作和自己的生活,不可能整天二十四小时地守着她。
  她给值班的邱含琦发了消息,让他们不要担心。
  春海市有个南海禅寺,也在山上,但跟聂家花园所在的半山湾在相反的方向,因本地老百姓信佛的人多,香火很盛,日日都有很多法事,进山门就能听到佛歌。
  这些年寺庙专设了存放骨灰的佛堂,也是跟殡仪馆合作的,没有在公墓下葬又不方便带回家中的亲人骨灰,就存放在这里,随时可以来祭奠。
  沿山路拾级而上,松柏千枝,亭亭直立,高崖有山泉垂直而下,砸开白色水花之后变作潺潺流水,从寺庙前的石桥下经过。
  元熙很喜欢这种感觉,山中岁月,悠然静谧,适合修行,也是人安息的地方。
  她在门外买了香,又在前殿功德箱前捐了功德钱,才走入供奉骨灰和灵位的后殿。
  工作日没有多少人到这里来,诺大的空间里连带洒扫的老僧人,也只有两三个人。
  元熙带了一束野菊来,山路上开得灿烂无比,比她店里那些经过精心修整的花束更有生机。
  她把花放在自己最熟悉的那个位置上,轻轻叫了声爸爸。
  无人回应。
  阴阳永隔,这么多年,她应该已经习惯了,可今天她却特别希望父亲能应她一声。
  当初父母同时遇害,家中没有什么积蓄,身后事都是最简化的流程,骨灰盒都是殡仪馆送的,无处安放,只能寄存在这里。
  工作以后,她在公墓买下一个位置,却没有急着把父亲的骨灰转移过去。
  她在等,等着案子真相大白那一天。最重要是找到母亲下落——她总还怀着一丝不切实际的希望,希望妈妈还活着,那样的话她们母女俩可以一起来为父亲移葬;哪怕是最坏的情况,只找到尸首,她也能将双亲合葬到一处,逝者已矣,可以瞑目了。
  可当她真的见到母亲尸骨的一刻,她觉得这样的计划自己大概是做不到了。
  “我是不是很没用?”她轻声问父亲,“都到了终点,我竟然只想逃跑。”
  她天生难以集中精力,却偏偏投入了一辈子的时间,倾其所有,专注于寻找真相这一件事,可以说是精疲力尽了。
  等到这件事画上句号,她不知道接下来可以做什么。
  她无法面对失散多年的妹妹,也无法面对自己。
  她曾经在书里读到,林徽因梁思成夫妇早年南迁时,在长沙遇到日军空袭,炸弹落在住处附近十几米的地方,夫妻俩一人抱起一个孩子逃生。她后来在信中写,“我们停了下来,心想这一回是躲不掉了,我们宁愿靠拢一点,省得留下几个活着的人去承受那悲剧。”
  就是这样,活着的人承受的悲剧,比直接死去的人更痛苦。
  父母要是带她们姐妹俩一起走了,说不定反而好一些。
  她是怨恨过母亲的,在揣测她可能因为婚外情而找来杀身之祸的时候,她短暂的恨过妈妈蒋虹,埋怨她跟这个家庭带来不幸。
  然而见到那副骸骨之后,这种怨恨却一点都看不到了,除了凄怆,就是疲惫。
  对家人的感觉原来也会是那么复杂的。
  就像她偶尔也听同事抱怨,回家多住几天就跟妈妈吵架闹别扭,被逼婚、被拿来跟别人家的孩子作比较,实在烦得很,可是离家在外一段时间,又很想回家,想爸爸妈妈。
  一家人,谈得上什么怨恨呢?
  “爸,你也不要怪妈妈。她那么爱漂亮的人,这几年一直是那个样子,你看了也会难过的。她的遗体,还要过一段时间才能领回来,我先帮您搬到公墓那边去,万一……我今后不能来看你了,含琦和飞白他们直接把我们送到你身边去就行,不会太麻烦。我又能见到你们了,以后可都不要再吵架了啊。”
  爸爸脾气很好,肯定能够谅解的。
  元熙又添了一注香油钱,才到管理处去登记办手续,退掉这个供奉的位子,领回父亲的骨灰。
  骨灰盒抱在怀中很有些分量,她走得慢,刚到山门外,发现门口停着十分眼熟的轿车,车后座上下来的女人腿脚有些不方便,手里拿的供果和花很快就被身边的男人接过去。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聂舜钧,还有他的太太。
  聂舜钧显然也看到她,抬了抬下巴:“赵小姐,这么巧?”
  山雨欲来风满楼。
  赵元熙站在台阶上没动。
  卜寒青看了看两人,说:“你们先聊,我先进去了。”
  她并不希望被当做需要特别对待的人,倒是很感激元熙似的,朝她微笑,接过聂舜钧手里拎着的东西,稍稍有些吃力地跨过山门往里走了。
 
 
第76章 他就去给她找了一只猫。……
  山门外只剩下元熙和聂舜钧两个人。
  “聂先生想说什么?”
  聂舜钧看一眼她怀中抱着的骨灰盒:“这是令尊的骨灰?”
  “不然呢?我妈妈还躺在市公安局的尸检所里。这个问题,是不是有点明知故问了?”
  聂舜钧已经走上前来,跟她一样站在台阶上,身高立刻比她高出一头。
  “我以为赵小姐是聪明又通透的人,没想到案子还没了结,就对我这个姓聂的这么大敌意。我当初答应过你的事已经做到了,但你应承我的事,好像不打算履行?”
  “你也说了,案子还没了结,怎么就知道我不履行呢?聂先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心急?”
  “我不是阿臣,你不用拿对付他那套来对我。”他敛起笑意,“我说让你离开他,为的是什么,你应该很清楚。现在出尔反尔,伤他那么深,你是不是真以为我不敢拿你怎么样?”
  “怎么会呢,我知道聂先生雷霆手段,聂太太的腿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对自己心爱的女人都这么狠,我这样一个小人物又算的了什么。”
  “你现在激怒我没有任何意义。”
  “噢,那就是你的宝贝弟弟又委屈撒娇,让你这个做大哥的来给他出头?你们这么兄友弟恭的,怎么就没想过别人也会有兄弟姐妹?”
  “你怀疑阿臣查你妹妹,干预她的生活?”
  她跟聂尧臣正是因为这件事大吵一架才从段轻鸿的海岛离开,而聂舜钧跟段轻鸿交情匪浅,总有办法收到风声。
  他这样波澜不惊地说出来,证明他也早就知道妹妹元卉是她软肋,甚至他刚才威胁说要拿她怎么样,很可能也指的是要从元卉身上入手。
  毕竟她自己一文不名,连命都不想要了,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
  但听他语气,好像不认为这件事是聂尧臣会做的。
  “他都承认了,还有什么好说?”
  “你就因为这件事跟他吵?”
  赵元熙感到好笑:“你不是希望我能离开他吗,怎么现在倒像是怪我跟他闹别扭?”
  聂舜钧抿紧了嘴唇看她一阵,才说:“他委托我找人调查你妹妹的情况,确定她身份的时候,她已经接不到工作,相当于被公司雪藏。”
  元熙一凛:“什么意思?”
  “无论你妹妹遇到什么,都跟阿臣没有关系。”
  赵元熙微微一怔,忽然笑了,因怀里抱着重物,笑得肩膀和胳膊都止不住发颤。
  “笑什么?”
  “我笑啊,你们这无辜和正义凛然的样子,我是不是还应该对你们感恩戴德,或者亲自去跟他说抱歉啊?你们聂家欠我两条人命,我跟我妹妹变成今天这样都是拜你们所赐,你现在说与你们无关?”
  聂舜钧不跟她争辩,又看一眼她怀中抱的东西,说:“你要去哪里,我让司机送送你。”
  “不用了,现在打车这么方便,用不着聂先生猫哭耗子假慈悲。”
  她错身下了台阶,往山下走去。
  聂舜钧突然在身后说:“警方昨天来提了我们家所有男性的DNA。”
  元熙果然停住脚步,回过头看他。
  “我二叔已经是瓮中之鳖,要是挖出的骸骨上有决定性的证据,早就跟他的DNA比对成功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他故意停顿一下,“赵小姐,你们家这个案子,没那么快了结。”
  …
  古寺清幽,香火缭绕。
  聂舜钧跟赵元熙分开后进入南海禅寺,在前殿和供奉骨灰的后殿都没找见卜寒青,于是到后院的禅房去,他们每次来都跟住持约好一起到饭堂吃斋饭,她知道他会到这儿来。
  果然刚到后院就见她从管理处的办公室出来。
  他们夫妇也有遇到死局的时候,佛法禅理给了卜寒青很好的安慰和疏导,她干脆做了俗家弟子,常逢初一十五上山吃斋。他便常陪她来,正好岳丈的骨灰也供奉在这里。
  她手里的供果和花束都还没动,聂舜钧上前接过:“怎么没在前面等我?”
  卜寒青白他一眼:“趁你不在,特地来跟住持师兄聊天,不行吗?”
  这里的住持院家是个帅和尚,人又沉稳有大智慧,跟聂舜钧本身也是多年的朋友,大家年纪相仿很聊得来。
  但聂舜钧什么飞醋都乱吃,不然也不会这么步步紧盯,每次她进山都跟着来。
  “他这会儿不在,四点以后才回来。”他轻描淡写,一点都不上当,牵住她手说,“是不是想给你家里人换个大点的地方?”
  不然怎么会来管理处?
  连赵元熙那样的孤女,都惦记着给父母移葬,何况她如今有了丈夫儿女,会有想法也很正常。
  不过一句话的事情,他就怕她仍心有芥蒂,不肯跟他说。
  卜寒青摇头:“我觉得这里挺好的,刚才到后殿那里听老师父说起赵小姐今天来把她父亲骨灰挪走了,我才想到管理处来问问情况。”
  “有什么不对吗?”
  “佛堂的师父记性特别好,哪个骨灰龛里供着谁、家人是什么样的人都记得清清楚楚。他说赵小姐一年只来两次,心心念念是要等母亲的事情了结之后把父母一道合葬的,可今天来就把骨灰取走了,还说以后不能尽孝,不要怪她之类的话……你不觉得不妥吗?”
  “你是说她有轻生的念头?”
  “我不敢肯定,所以来管理处问问。这里的师父说她之前预付了十年供奉的租金,现在都不要了,还添了很大一笔香油钱。她还问了做法事的情况,说是要给家人约一场,也提前付了钱。”
  看起来就像是把一切重要的大事都提前安排好了。
  聂舜钧还思忖不定。
  “你不要只盯着你家弟弟的伤心失望,赵小姐一家也是真正的受害者。你叫她离开阿臣,打断骨头连着筋,她不狠心一点,不叫他彻底死心,怎么可能说离开就能离开?”
  “她是个疯子,思维跟常人不一样。”
  “阿臣的思维难道跟常人一样?”
  “会不会是你多愁善感,想的太多?”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她要是真做了傻事,阿臣心里一辈子都过不去那个坎儿,那就真的永远没办法跟她分开了。”
  聂舜钧换了一种温柔神色,“真搞不懂女人,明明心里喜欢,为什么还总想着要离开?”
  卜寒青又忍不住翻他白眼儿:“不是你让人家离开的?”
  “我说的是你。”
  “我们跟他俩可不一样,他们是真的两情相悦,我那会儿走的时候可没喜欢你。”
  他伸手轻捏她下巴:“你再说一遍?”
  她格开他手,拿出手机递过去:“跟阿臣说一声,你打还是我打?”
  “你来打吧,你说的话,他也肯听。”
  …
  聂尧臣自己开车从宠物店出来,刚在第一个红灯路口停下,就不由去看副驾驶座上的航空箱。
  里面装了个小猫,才两个月大,虽说是长毛品种,但太小了,看着也就是个毛茸茸的球而已。
  大概从来没离开过宠物店的猫屋,对什么都充满好奇,脑袋挤在航空箱的门上,露出一点细细的胡须,也不乱叫,像个装成熟的小大人。
  他压根不懂挑猫,肖灼怕他被人骗,带他去自己姐姐开的宠物店,都是自家繁育的品种猫,让他敞开了随便挑。
  浅色地板上滚过来一堆毛球,有几个胆子大的直接爬到了他脚边。肖姐姐让他在这几个活泼不怕人的里面挑,因为健康又跟人亲近,将来好养活。可他偏偏看中这一只,难得出来遛遛弯,看了他一眼就躲到旁边落地窗边去玩了,那个向往窗外的小小模样简直跟元熙如出一辙。
  难怪她想要养猫,就是因为发现自己也像猫儿吗?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要去找一只猫来给她。
  那天在医院里一番对话,其实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一切都是算计,都是假的,当时他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的医院。
  可缓过来之后,脑海里想的还是她需要什么。
  她说过她想养猫的,他就去给她找了一只猫。
  可能最近外界发生太多事,他本身就不敏感的感情系统更加钝化了。
  但他不知道该送到哪里去给她,她住的那个小公寓也不知道能不能养猫狗。
  最要紧的是,她现在有没有这个心情照顾一个这么脆弱的小生命?
  宠物店说小奶猫刚离开妈妈要适应一阵子,还连疫苗都不能打,要注意不能让它生病。
  他想起在病床上脸色苍白的赵元熙,决定还是把小猫带在自己身边先照顾一阵子,至少打好疫苗了再给她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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