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想养一只猫,是不是也早已预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有猫陪着,她就有这份责任,哪怕再空虚再想轻生,但想到还有这么个小生命依赖于自己,等着她喂饭、喂水和铲屎,拼了命也会振作起来的。
聂尧臣莫非也看出来这一点,才带回这个小猫?
她今天过来其实还有一件事,就是把那条祖母绿的项链还给他。无功不受禄,更何况她都明说了之前种种全是骗他的,还收藏这样价值连城的宝贝,倒真像个感情骗子了。
可没想到反而又带回另外的小“宝贝”。
赵元熙把小猫带回公寓之后,开始了铲屎官的生活。
因为是新手,一点经验都没有,凡事现到网上搜索,又给它置办各种猫咪用品,猫窝、猫爬架、猫砂盆和各种玩具买了一大堆,忙得不亦乐乎。
曲嘉倩翘着腿看她进进出出的,趴在地上拿手指给小猫一口一口喂奶糕,撇撇嘴说:“你这跟养孩子有什么区别?聂尧臣是不是真不孕不育?这么久了都没能让你怀个孩子,先是寄养大壁虎,现在又弄个猫给你,啧啧。”
不过有点寄托也好,免得秦飞白他们都还担心她会撑不住做傻事,不管孩子还是小猫,只要能让她好好活下去就行。
元熙趴在地上没理她,喂完小猫了才问:“你怎么又到这儿来了?”
“还说呢,你可得对我负责。我本来隐藏得好好的,家里人都不知道我在哪、在干什么。结果为了帮你,跑去聂家花园,把自己给暴露了。我妈现在找到春海市来了,我不想被她捉回去,更不想又被两家父母强行跟聂尧臣绑到一起。”
“那不是挺好。我现在反正不可能跟他在一起了,你们门当户对,可以考虑一下重新履行原本的婚约。”
“喂,你到底知不知道结婚是什么概念?我很可能要跟这个人一辈子同吃同住,还要一起养小孩和宠物,要是合不来,或者说不喜欢他,我要怎么熬过这么漫长的时间啊!你觉得聂尧臣不错,能做个好丈夫,但那是对你而言,不是我。就好比我给秦飞白推荐螺蛳粉,那么好吃的东西,我多喜欢啊,就是入不了他的眼。”
“你很在意飞白的看法?”
“那当然了,他是我师父,又是我搭档嘛!”
“你今天从进门到现在,已经提过他三回了。”
曲嘉倩从餐桌上呲溜滑下来:“哎,你可别乱点鸳鸯谱。说你的事儿呢,怎么又扯我身上来了?”
“你说你妈来了,要重新撮合你跟聂尧臣,这怎么是我的事儿?”
“你得想办法救我啊,负责!”
元熙看她一眼:“我觉得你好像已经有主意了。”
曲嘉倩一笑,“不愧是你,等着哈,我给你看个东西。”
她变戏法似的从袋子里摸出一个扁扁的坐垫一样的东西,在元熙眼前晃了晃。
“这是什么?”
“看不出来是吧?我给你演示一下,你就明白了。”
曲嘉倩撩起衬衫,把那个垫子贴在肚子上,然后两手绕到腰后。原来这垫子角上还有几根带子,正好系在身后。
绑好之后,她把衣服放下来,拍了拍隆起的小腹说:“怎么样,是不是很像孕妇?”
元熙已经明白她要干什么了,想也不想地说:“不行,我拒绝。”
“别呀,我还没说要干什么呢!”
“你想让我绑着这个垫子,假装怀孕了,在你妈带你跟聂尧臣见面的时候突然出现,埋怨聂尧臣始乱终弃,好把这场婚事给搅黄,对吗?”
曲嘉倩笑容凝固:“这么容易猜吗?”
她还以为是个相当不错的好办法呢!
“你整天跟飞白一起调查婚外情,这种场面肯定见得不少了,一点也不难猜。不过我现在真的帮不了你,你要不网上随便找个群众演员,效果也是一样的。”
“聂尧臣那种怪咖,哪是一般的群众演员能了解的?聊几句就露馅了。他又不会撒谎,你跟他至少是真在一起过啊,他想不承认都不行!”曲嘉倩双手合十虚拢着,“求求了,就帮我这一回。”
“对不起,我真的做不到。我跟他分手的时候,把什么都坦白了。”
包括她最初的动机,那些虚与委蛇的甜言蜜语,还有哄着他,却没想过真给他生孩子的事实。
曲嘉倩听她讲完整个过程,也瞠目结舌:“不会吧,这么狠的吗?”
那……那是有点不合适了。
旁观者听着都觉得残酷,当事人心里该有多难过啊?
聂尧臣感情再迟钝、再无法共情,那也是个人啊,前脚被告知没被爱过,后脚就又成了“负心渣男”,就算是假的他也会伤心吧?
第79章 我的DNA跟挖出的骸骨……
曲嘉倩欲哭无泪:“那怎么办啊,我不想真跟他结婚啊!”
“你可以朝相反的方向想一想,不让聂尧臣做负心汉,那就你自己有了心上人呗!情郎找上门,王母娘娘还能网开一面搭个鹊桥呢,何况是你妈?”
“你太不了解我妈了,我妈真的没有王母娘娘通情达理!”虽然她搞不太明白这个王母娘娘是什么人,“再说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找谁来配合我演戏啊?”
她可信不过网上找的“临时演员”,很容易被骗!
“找飞白啊,这不是现成的人选吗?他既然是你搭档,又是你的师父,没道理不肯帮你的。”
曲嘉倩愣了一下,还真在脑海里认真思索了一遍这个方案的可行性。
“想好了?要不你去跟他当面好好商量商量?”
赵元熙想趁机送客。
“呃……可是万一,我是说万一啊,他装作是我男朋友跑来,我妈要是同意了呢,那怎么办?”
难道还真跟他在一起?
其实如果不考虑出身和家世,秦飞白也蛮优秀的啊!
“假戏真做,那也没什么不好啊!除非是你自己很不喜欢他。”
“我没有不喜欢他……”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之后,曲嘉倩脸上浮起难得一见的红晕,“哎,你这人很讨厌啊,给我下套。”
元熙笑了笑:“有人跟我说过,世上有两件事是没法掩饰的,一是咳嗽,二是爱情。那现在真情实感的流露也只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了,怎么能怪我?”
她拿曲嘉倩曾说过的话揶揄她。
反正不管怎样,曲嘉倩打算先在她这儿住下来了。
她本来也是带着任务来的。秦飞白说之前答应让她跟一段时间已经仁至义尽,算是履行过对朋友的承诺了,要再想继续跟着他,就得到元熙这儿来,跟她作个伴儿,保证这段时间她不出什么状况。
其实曲嘉倩也看出他对元熙的感情肯定是超越朋友发小的,要是她真出了什么事儿,那秦飞白肯定也是无心工作的,她想跟也没得跟了。
元熙好就是大家好,她明白。能赖在这里就赖着,反正她妈是真的从大洋彼岸飞过来了,也不算撒谎。
两人你来我往地哼唧聊天,还没敲定一个切实可行的办法,元熙的手机就响了。
“喂,含琦,什么事儿?”
她就说了这么一句,对方不知说了什么,她脸色骤变,越听到后面脸色越难看。
“怎么回事儿啊,含琦打来的?”等她挂了电话,曲嘉倩才问她。
元熙握着手机坐在那里,半晌都没说话。
“到底怎么了,你别吓我啊!”
元熙眼睛不知看着哪里,像是无法聚焦似的,听到她声音才转过来看了她一眼:“含琦说,警方那边的DNA报告出了。”
“终于出来了啊,那不是好事吗?”
怎么她看起来像是受了很大打击的样子?
元熙不吭声了,仿佛自己内心也不愿意相信这个结论似的,只要从嘴里说出来,就不能算作是真的。
很快又有电话进来,这回是田隽打来的,言简意赅说了几句,就见她最后抿了抿唇说:“……嗯,我知道了,谢谢,我马上过去。”
看来有些结论不信也不行了。
“到底怎么回事啊?你可别吓我。”
元熙终于冷静下来,缓了口气才说:“市公安局来电话,说我的DNA跟挖出的骸骨不匹配。”
曲嘉倩一愣。
“不匹配是什么意思啊,怎么叫不匹配?是说没有亲缘关系吗?可那个……不是你妈妈吗?”
元熙没再回答她的问题,说了句我出去一下,抓起一件外套就走。
曲嘉倩在身后叫她:“喂,你去哪里啊,喂!”
…
赵元熙去了市公安局。
来多几次之后,已经不再需要有谁引路,就能熟门熟路找到她要找的人了。
在田隽他们的办公室门口,她正好迎面碰上办好手续出来的闫姣姣。对方戴着墨镜,她一时没看出来这是谁。
闫姣姣却像是认得她:“你就是那个失踪女人的女儿?”
赵元熙没回答,田隽正好出来,打断两人的对话,轻声对元熙说:“进去吧,他们都在里面。”
他自己带闫姣姣朝走廊另一边走了。
元熙敲门进入办公室,老田局长已经在等她,含琦也在,见她来了都站起来,像是想要安慰她,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让她先坐下。
“刚才我在门口碰见一个穿条纹衬衫的女人,她是聂权的前妻闫姣姣吗?”
邱含琦:“你认识她?”
“看过照片,她跟聂权离婚以后嫁给了一个做实业的富商,生了一对子女,经常在各种媒体上露脸。”
知己知彼,聂家这些人物关系只是她搜集的情报的一部分。
但她发觉自己认人真不太行,照片上见过的,到现实中打了照面却不一定能认出来。
她的认知通道始终不是那么通畅,无论通过眼还是耳到达大脑的信息,要处理起来好像总是有一些不够完善的地方。
含琦跟老田局长对视一眼,好像斟酌着该怎么跟她交代,赵元熙自己已经开口:“她是来接聂权出去的吗?”
“熙熙……”
“没关系,有什么你们就直接告诉我吧,真的不会是假的,假的也成不了真的。如果你们之前电话里跟我说的情况属实的话,放聂权出去也不过就是这两天的事儿了。”
含琦和田隽分别在电话中跟她说,她的DNA信息跟骸骨没有亲缘关系,这就意味着聂家花园中挖出的骸骨根本不是她母亲。
尸体在地下已经埋藏二十年之久,凶手留下的生物信息和微量物证可能都已经被环境侵蚀,无法明确指向凶手是谁,只有她这样的人证能从侧面框定人选范围,从犯罪动机的角度出发,证明凶手可能是聂权。
但现在骸骨跟她都没关系了,她那套关于犯罪动机的说辞自然也就不成立了。聂家那么多人,任何人都有可能是埋尸的凶手,凭什么就一定是聂权呢?如果骸骨不是她母亲,埋尸的时间都不一定是那年的2月14日,之前各人提出的不在场证明也就不能说明什么了。
疑罪从无。以检察机关的严谨来说,不可能因为这样似是而非的判断决定逮捕,更不可能起诉,因此羁押期限差不多了,就算没有闫姣姣,也该放他走了。
这些都是赵元熙在来市局的这一路上想明白的。
说来也奇怪,之前以为已经真相大白的时候,整个人像被掏空,脑海中既混乱又焦虑,根本无法冷静思索。
现在得知事情还有蹊跷,需要进一步调查,她反而静下心来,曾经每走一步都先做分析,有条理有计划的感觉又回来了。
也许她的潜意识中也早就发现了问题,至少感觉到现有的证据并不是那么牢靠。
老田局长作为长辈,像父亲心疼孩子,先给赵元熙倒了一杯水,才安慰她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如果他真是凶手,就算现在放出去,将来也还有进来的一天,你不要着急。”
“嗯,我明白。”
“那刚才田隽他们在电话里跟你说的,不知道你听明白了没有?”
元熙点头,随即很快又摇头。
“我的DNA信息跟骸骨没有亲缘关系,意思就是那具骸骨不是我妈妈,是吗?”
“对,没错。”
“那跟之前在我家阁楼发现的血迹比对呢,也不一样吗?”
“你的DNA跟当年你家现场发现的血迹比对,证实是母女关系,但跟这具骸骨不是。骸骨跟当时提取的血液对比,也没有匹配上,就是说……”
“挖出的骸骨不是我妈妈。”
含琦点头。
老田局长叹了口气:“哎,我知道这样的消息会让你很受打击。我们作警察的何尝不是呢?每次以为就是他了,各方面条件都很符合,怎么看怎么吻合,但证据是不会说谎的。就是你刚才那句话,假的真不了,既然不是,就只能推翻了重来。”
他做刑警四十年,遇到过无数次这样的情况,大起大落跟坐过山车一样,中途难免沮丧失望,全靠最后破案后的成就感来冲刷。
但对于受害者家属和幸存者来说,这样一次,就是很大的打击。
最后案件告破他们会欣慰,也许可以放下,但仍然难以完全治愈这过程中的种种伤害。
他是很心疼元熙这孩子的,尤其是现在这样冷静懂事的模样,跟小时候来录口供时那个不哭不闹的小女孩重合,让人感慨和担忧。
含琦看她像是还有话要说:“你是不是想问,你妈妈真正的遗体在哪里?”
“我是想知道,但这个问题问你们也不会有答案吧?”元熙笑得有点苦涩,“我爸妈的案子应该跟这个骸骨案有关联,否则怎么解释她的靴子出现在聂家的衣帽间里,而且遇害的时间也差不多。”
“那这个骸骨的身份是谁,你们确定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