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多与利亚的秘密——春非
时间:2021-07-29 09:11:02

  有些公司开会,茶杯方向都有规定,许尽忱不讲形式,茶水还是要备的。
  从这里到会议室,正好要经过警察占用的房间。空阔走廊,长长一排都是落地玻璃,阳光洒进来,剔透光晕,犹如水晶。
  她一眼就看到那个男人。
  他坐在所有人中间,一身浅茶色针织长衫,黑发微长。窗外天空高阔,屋檐漏着一丝丝日光,他修长身形被窗外光晕拉成剪影,模模糊糊,虚虚实实,风与云一起流转。
  他有一只,非常漂亮的手。
  即便背对着她,看不清脸,但一只手就已足够。有些过于漂亮的东西,无需去认识它的全貌,就像有些诗句,读半阙就能使你疼痛,就像冬日苇花落下,只要看一眼,已经让人神伤。
  她很快移开目光。
  作者有话要说:好啦,小可爱们晚安趴。
  虽然我们都没有性生活,也祝单身节快乐。:)
 
 
第4章 
  走廊地上铺着厚厚地毯,她走路本来就轻,此刻就像猫一样没有声音。屋里七个警.察或坐或站,其中一个缀三枚三角形肩徽,背影莫名熟悉。还有两个外聘的大学法医系分析员,一男一女,戴着姓名牌,均面色肃然。
  所有人都制服严整,除了那个坐在中间的男人。
  他衬衫别着精细宝石袖扣,手边放着黑色胡桃木手杖,脚边还安静地伏着一只毛茸茸大狗,清淡闲适得不像是在案发现场。
  所有人坐的都是LCC的椅子,除了那个那个坐在中间的男人。
  他不知从哪搬了一张胡桃木扶手椅,椅背上还雕刻《赫格索墓碑》浮雕,身后还恭敬地站着一个穿燕尾服的眼镜男子,差一顶假发就能客串女王的管家。
  不是,燕尾服???
  他以为这是什么地方???
  法国大革命路易十四凡尔赛宫cosplay现场???
  一般自杀或谋杀,一般都是先由片警出面,再根据情况移交案侦大队,这次怎么会带了个用手杖的怪咖?这案子还有破的希望吗???
  这条走廊有监控,她不敢放慢脚步,端着托盘,一侧身拐进隔壁的洗手间。
  装修时她天天被许尽忱带来监工,清楚大楼构造。这扇墙与七号会议室相邻,是用土壤、沙子和秸秆压制的合成墙板,隔音性弱了很多。她轻手轻脚把杯子空的一侧贴在墙上,实心面贴在自己耳朵上,房间里男人说话的声音顿时清晰可闻,像山间松林被风吹过,松针轻轻落在耳畔。
  很轻,但每一个字都非常清楚。
  尤其是声音,好听得让人怀孕。
  ……不对,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现场警.察意见好像产生了分歧,那个特别好听的声音,正淡漠地说:
  “也就是说,朴警.官,你们让我帮你们破解密码,却不想把密码全文给我?”
  “不是不给你,而是何双平的身份,远比你想得更复杂。”
  会议室里,朴浦泽双手撑在他面前的桌子上,还没等他接近男人,男人脚边的大狗一下站起来,威胁性地龇了龇牙,一副“我超凶”的表情。
  “……”
  朴浦泽收回手:
  “何双平头和手都炸得不成样子,这个密码是他死时身上唯一带着的东西,还是贴着胸口放,牵连绝不简单。我上头也有上级,上级还有上级,人微言轻做不了主,请你谅解。但陈教授,你是最好的密码破译专家,我们都知道,哪怕只有一部分,你也可以破解,只要你别犯懒。”
  “懒?”
  男人眼帘低垂,修长手指慢慢把玩着一个空可乐罐:
  “的确比不上你半路拦我的车、遣我的管家、踢我的狗,还把我绑架到这里来得勤快。”
  朴浦泽:“……”
  不是,什么叫他拦他的车?他就把车停在国道线边等他,这也叫拦车?还踢了他的狗?他那条狗看着温顺,干架时凶得连獒都比不过,他才靠近它主人半步,它就扑过来要咬断他的喉咙,事后还蹲在一边摇尾巴装无辜装乖巧,他除了给它一个爱的回旋踢,还能怎么办?
  “我们没有绑架你,我们是邀请你。”
  “那你邀请的方式有点特别。”
  “我也没遣走你的管家,是你说你不坐在熟悉的椅子上就没有灵感,也是你说不喝可乐你的大脑就不会转动。”
  朴浦泽在会议室里来回踱了两步,气笑了:
  “我们光给你找椅子买可乐就花了半个小时,你还为了没事找事,故意不喝百事可乐或者可口可乐,明明这两种可乐楼下就可以买到。”
  “我没有故意不喝百事可乐。”
  漂亮男人平静道:
  “我本来就不喝百事可乐。”
  ……这不是重点!
  “而且。”
  说到可乐,男人才勉强表现出了一点兴趣:
  “零度是一种无糖标志,不是一个牌子,百事和coca都有零度可乐,就像它们都有香草和樱桃口味。”
  “……”
  朴浦泽说:
  “陈利亚,我发自内心地说一句,我并不是真的想和你聊可乐。”
  “是你先提的可乐。”
  “是我先提的可乐,但我的重点不在可乐。”
  “既然重点不在可乐,你为什么还要和我提可乐?”
  “那是因为我的重点在可……”
  OK,OK,他又被他绕混了。
  真棒。
  朴浦泽硬生生忍住了把自己这个发小从33楼扔下去的冲动,靠着多年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鞭策和□□理论精神的深刻指导,最终艰难地维持住自己身为一个警.察的涵养和体面:
  “算了,都是我们的错,何双平不应该随便在一个不卖零度可乐的地方自杀,我也不该不小心踢到你的狗,我和你的狗道歉,请它原谅我,可以了吗?”
  大狗听到自己的物种,开心地:“汪汪汪!!!”
  陈利亚:“它说不可以。”
  朴浦泽:“……”
  涵养逐渐消失。
  其它警.察也是一脸菜色,对世上居然有还这种奇葩存在,而感到肩上责任愈发沉重。
  而陈利亚坐在椅子上,从头到尾,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抬,似乎觉得手里这个可乐罐,比整个房间的人加起来都有意思。
  “就算你不是密码学出身,也应当明白,密码破译靠的不是灵光一现,而是数论和概率论,密码指纹的提取靠的也不是学识,而是词频位移。”
  阳光落在他低垂的眼帘上,长长睫毛染成碎金。
  他就用这张美好的脸,平静地说:
  “就是最简单的凯撒密码,只要稍稍改动这种公元前58年的加密方式,光一个常见单词freak,可能出现的加密组合,就能高达12000000种……我是哪根脑神经搭错了线,要给自己揽这种苦差事?”
  “……”
  朴浦泽呲着牙,觉得腮帮子一跳一跳疼起来。
  “再者。”
  他终于放过手里可怜巴巴的罐子,抬抬手,身后燕尾服Cosplay男子立刻取过,又转身去拿新可乐。
  “我不喜欢接调查方向明显存在错误的案件。”
  这话一出,在场警.官都看向了他。
  朴浦泽:“这话怎么说?”
  陈利亚:“你刚才说,死者是谁?”
  朴浦泽:“何双平。”
  陈利亚:“死因?”
  朴浦泽:“自杀。”
  漂亮男人笼着双手,斜靠在椅子上,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
  “你看,所以我不接这个案子。”
  朴浦泽:“???”
  这句话是几个意思?难道他们的关键点没一个对?死者是不是自杀,确实有待商榷,可不是何双平,还能是谁?
  洗手间没开暖气,也没开灯,李维多藏在黑暗里,眼皮微微垂下,像一尊静默的像,看不清脸上神情。
  “陈、陈教授,死者不可能不、不是何双平。”
  第一个分析员吸吸鼻子,有点天生结巴:
  “我们不仅取了死者的组织切、切片和何、何双平父亲的血液,还提取了何、何双平儿子的DNA,前者的RCP值在、在99.78,后者是99.81,都、都可以排除非父关系。”
  陈利亚:“因为两人之间的RCP值在99.81,可以排除非父?”
  分析员:“对,单、单从基因序看,哪怕同一个人的、的两个细胞也会存在基因差、差异,那剩下的0.19基本可以忽、忽略不计,不可能不是非父。”
  陈利亚:“因为不可能不是非父,所以说明他们是父子?”
  分析员被他绕进去:“是、是的。”
  陈利亚:“他母亲?”
  分析员:“死、死了。”
  陈利亚:“你会长寿。”
  分析员:“???”
  李维多却不合时宜地想起某句惊鸿一瞥的话:因为活下去的诀窍是,保持愚蠢,又不能知道自己有多蠢。
  下一秒,男人摩挲了一下手里黑色鎏金的手杖,双眸微敛,神情淡漠:“因为愚蠢而不自知,是最好的长寿秘方。”
  警.察、分析员、李维多:“……”
  这一定是巧合。
  也真难为他了,能把讽刺的话说的这么寻常,寻常得,就像在说明天早晨要起床。
  燕尾服男子终于把可乐拿来了,可他拿的不是一瓶,而是七瓶,整整齐齐摆在陈利亚面前,连商标都完美朝向一个方向,令强迫症感到非常舒适。
  男人并没有直接拉开易拉罐。
  他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把精致的银制小刀,慢慢沿启瓶口割开。
  二氧化碳顺着他的刀尖,像在烧红的烙铁上浇水,又像烧烤架上贴上猪牛羊新鲜的皮肤,伤口滋滋作响。
  朴浦泽看着他赏心悦目的动作。
  修长手指,清透日光。
  明明是漂亮极了的画面,他却无端觉得头皮有点发麻。
  “母亲去世,不代表母系消亡。”
  陈利亚脸上没有什么情绪,甚至没有什么表情。他非常耐心,直到平整地、毫无豁口地取下那一小块铁皮,才端起可乐,轻轻抿了一口。
  “你们是否有对比过,死者和何双平母系线粒体DNA?”
  作者有话要说:标注一下灵感出处:男主喜欢喝可乐是因为巴菲特,只喝零度可乐是为了让他保持身材引诱女主,只喝零度樱桃可乐是因为我男朋友裘花只喝樱桃可乐,在此感谢我男朋友裘花在情人节给我带来的美妙一天:)(我们一定会幸福的):)
 
 
第5章 
  ——母系线粒体DNA。
  男人和女人繁衍,子代细胞核DNA是两人的重组,但细胞液却完全继承自母亲。哪怕几千年过去,这两个人的后代已经多的可以拼出一个印度,他们所有人,也都拥有相同的线粒体DNA。
  这或许是另一种生物进化方式。
  生命起源之初,好氧菌被厌氧菌驯化,变成线粒体,和真核细胞共生。从此,只要物种不灭,它就不灭,只要物种繁衍,它就繁衍,更可贵没有任何天敌,简直是碳基界的马云爸爸,真核界的阿里巴巴。
  这场42.8亿年的自然进化竞赛,线粒体或成最大赢家。
  因为没有真核生物能消灭线粒体。
  除非,先消灭它自己。
  ……
  “可以,但没、没必要。”
  第一个分析员结结巴巴道:
  “要两、两个不同的个体,同时和父代、子代的基因匹配,只有同、同卵双生的兄、兄弟才行。何、何双平有完整的出生证、证明,并没有登、登记在册的双、双、双、双……”
  “……双胞胎。”
  第二个分析员听得太难过了,忍无可忍道:
  “当时计划生育还没开始,如果有双胞胎,他的家庭没有任何理由要隐瞒。父亲和儿子的DNA同时符合,父母妻子也都来认领过尸体,身份99%确定是何双平无疑。”
  第一个分析员结结巴巴地附和他的女朋友:“对、对啊。”
  陈利亚没有反驳,也不赞同,他仍是低垂着眼,长长的黑色睫毛,静如古井,没有一点颤动,似乎所有人都不在他眼里。
  第一个分析员还想说什么,朴浦泽伸手阻断,看向年轻男人:
  “你为什么这么认为?”
  陈利亚:“手。”
  朴浦泽:“手?”
  “死者的手没有了,脸也没有了。”
  他慢慢把已经喝空了的可乐罐压瘪,又把压瘪的地方复原:
  “这个巧合,巧合到有点刻意。基因会被污染,指纹却难销毁,哪怕物理磨去指端表皮层上的指纹,真皮层中的乳突纹线也依然存在。炸弹拿在手上,却只炸碎脸,除非刻意让□□远离胸口。跳楼自杀的人,不会在意尸体完整,除非是想留存一些信息,或破坏一些信息。”
  留存的,比如胸口的密码。
  破坏的,比如死者的身份。
  他这句话没说出口,但在场所有人都想到了。
  “什么指纹?什么乳突纹线?难道您比我们更了解乳突纹线?”
  第二个分析员素着脸,起床气明显:
  “我们不是没有测指纹,陈教授,案发现场的指纹与何双平完全一致,更别提死者死前没有任何挣扎,身上只有撞击和爆炸留下的伤痕,头部和颌肌只有略微僵直,也没有腐败现象,死亡时间不会超过三小时,与跳楼时间基本吻合——你们懂的,上海早高峰堵得和便秘的大肠一样,我们赶到现场已经是两个半小时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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