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多与利亚的秘密——春非
时间:2021-07-29 09:11:02

  乘坐舱前的多功能吧台上,违和地摆着一只酒杯、半罐可乐、还有一只破破烂烂的玩具熊。
  车流和行人潮水般向后涌去,车灯璀璨如华灯初上。
  陈利亚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驾驶座上,赫然蹲着一只毛茸茸的棕色大狗。
  它像人一样两爪搭着方向盘,转得不亦乐乎,而副驾驶座的曹品脸色发青,紧紧握着一边扶杠,神情如高岭之花,内心疯狂弹幕,生怕这条狗子一不小心把车按成手动档,更怕无人驾驶程序忽然崩溃、车毁人亡——他家少爷因为嫌弃这个无人驾驶系统太智障,无法顺畅地聊天,居然顺手把自己用惯的智能系统内、嵌、了、进、来。
  他当这是什么神仙二次元世界?机器人总动员吗?
  一辆跑车,会跑就行了,为什么还要会、聊、天!
  他家少爷是很厉害没错,但再厉害,那些代码也是盲打!盲打!盲打!谁知道内嵌过程会出什么恐怖bug?他简直在用生命践行着一名大上海名管家的忠诚!
  大上海名管家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忍住:
  “少、少爷,要么还是让我来开车吧。”
  “怎么,你不信任伽利略么?”
  陈利亚用银制小刀裁开警用证物密封袋,从中抽出一张复印纸条。
  正是何双平死时,贴在胸口的遗言。
  复印纸上黑迹斑斑,每一个黑点曾经都是一块血迹。有人用黑色钢笔,在纸上画了半个王冠、一个三角形、一只咬着绳子的鹰,一个残缺不全的公式’=v(1+e)^l[(1+e)^l/t-1]/[(1+e)^l-1]’,还有一首残缺不全的诗。
  陈利亚修长手指拂过纹理,细密睫毛垂落,漆黑眼眸像盛着河流,又像什么都没有。
  “伽利略。”
  他忽然说:
  “你看出了什么?”
  “抱歉,我的A33神经仿生芯片还没有学习到这一块上。”
  吧台上那只破破烂烂的熊说道:
  “但是你可以去问问我的兄弟伽利雷,古密码学这一块是它的菜,听说它花了半辈子学习人类各种解密方法,就差把自己的加密方式破解啦。”
  陈利亚:“你没有兄弟,你只是我写的代码。”
  “我有的。”
  玩具熊说:
  “世间万物一旦被创生,就有正面和反面,就像物质有正物质和反物质,电子有正电质和负电子,那么根据狄拉克方程,我也应当有’正我’和’’反我’,因为’我’的逻辑一旦创生,必然创生另一套相反的逻辑。”
  “狄拉克方程未必能站得住脚。”
  陈利亚随手把沾满血迹的纸条扔在吧台上:
  “能量项不能降级就引入泡利矩阵?荒谬。搜文献用内网去论文库搜,百度是不可信的。”
  “……哦。”
  曹品和牛顿一人一狗意志消沉地坐在前面,完全参与不了对话,不禁觉得和彼此是同一物种。
  玩具熊的语气也有点消沉,它扫描了一下纸条上的内容,说:
  “画很烂,字很差,诗也不怎么样,奇奇怪怪的。”
  曹品回过头:“什么王冠?什么诗?”
  玩具熊没说话。
  陈利亚抬了抬下巴。
  “一首莫名其妙的英文童话诗。”
  玩具熊这才开口,它似乎觉得这首诗的水平非常侮辱它的智商,屈辱地念道:
  “采石场的敲击声哐哐哐哐,
  六个木钉走在路上,
  一道篱笆横在前方,
  篱笆说,嘿,勇士们,我只有门,没有窗,
  你如果妄想经过,
  我的两条皮鞭会将你灼伤,
  还会把你扔到采石场哐哐哐哐。”
  作者有话要说:伽利略在这里应该没什么重要戏份,安心
  -
  我只是想借这个AI,把上本书我本来想写但忘记写的一些东西交代一下
 
 
第7章 
  “……”
  曹品跟着陈利亚,稀奇古怪的事情见多了,也觉得这首诗确实有点辣眼睛。
  他转头,看见纸上字迹毫无章法,如同黑色藤蔓随意攀爬。
  “把你扔到采石场哐哐哐哐?这是什么意思?”
  玩具熊百度了一下。苹果最新发布的神经仿生芯片是A12,每秒运算速度已经高达6000亿次。它是A33,可还是耗费了足足0.1秒,才艰难地从一大摞无用广告和推送中筛选出关键信息,试探道:
  “大概,和’把你扔到床上啪啪啪啪’是一个意思?”
  陈利亚、曹品:”……”
  “对了,少爷。”
  曹品从怀里拿出一个叠成小团、用保鲜膜缠得紧紧的东西:
  “牛顿似乎发现了什么,它从案发现场回来后,给我叼来了这个,因为身边一直有警察,我没机会给您。”
  陈利亚靠在椅背上,阖着双目,没有一点要接的意思。
  曹品已经习惯了自家少爷这种连呼吸都觉得多余的懒惰,自己伸手拆开,血腥味一下弥漫出来。
  ……等等,血腥味?
  陈利亚食指抵住太阳穴,对前面的一人一狗道:
  “你们又把别人的原件偷出来了?”
  桥豆麻袋!!!这是居然是死者证物原件???
  曹品张口结舌地看着手里的东西,随即迅速镇定地推卸责任:“不干我的事,少爷,都是牛顿的主意。”
  牛顿一爪子踩在油门上,骄傲地:“嗷呜!”
  曹品:“……”
  “真了不起。”
  陈利亚抬起眼:
  “一只狗都能给你出主意?我是不是该把你的工资给它?”
  曹品立刻肃然:“虽然都是牛顿的主意,但我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首先,据我推测,牛顿是把朴警.官当成了大老鼠,两者的气味都有点馊。其次,我不该总是训练它抓老鼠,以至于它形成了条件反射。虽然牛顿在抓老鼠方面的确非常有天赋,老宅邸里老鼠也的确太多了,您又不让养猫,按照一只大母家鼠三个月即可受孕,每胎平均出生10只小鼠计算,10只小鼠三个月后即可几何倍数生出100只小鼠,那么总共就有111只小鼠,111只小鼠三个月后……”
  陈利亚:“……够了。”
  这种完全抓不住重点的叙述,和彻底错误的几何倍数计算方式让人难以忍受。
  “我不关心责任在谁,我只关心谁承担责任。”
  两边街道飞快逝去,他展开纸条,神情不动:
  “《刑法》第307条第二款,帮助当事人毁灭证据,情节严重的,可以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你们两个自己讨论出结果,再告诉我解决方案。”
  大狗摇摇尾巴,开心地:“汪!”
  曹品:“……”
  让他和一条狗讨论解决方案?
  难道真的要去拘留所几日游吗?
  不是,拘留所条件那么差,让他怎么忍受?他们被单质量好吗?太粗糙会不会伤到他娇嫩的脸?他们的WIFI速度够快吗?不够快他的Dota怎么办?
  曹品被这可怕的前景吓到了,内心慌得一批:
  “难道您就这么不管我们了吗?”
  “不管。”
  清透日光渗过车窗玻璃格档,落在他修长无节的手指上:
  “为了一只狗、和一个能被狗牵着走的管家去和警方交涉,让我觉得匪夷所思。”
  曹品、牛顿:“……”
  陈利亚不再管他,慢慢抚摸过纸张纹理。
  眼睛是多余的。事实证明,只要推理足够严密,仅凭剩下几种感官匹配的线索,一样可以满足日常生活所需,甚至,破案所需。
  比如这张纸。
  两边毛口,手感松软、纤维疏松。是再生纸,却比市面上贩卖的要粗糙,纸张内里也凹凸不平。长宽尺寸分别是52.5和74.25mm,基本确定这是把一张A4尺寸纸张对折两次后裁下的四分之一。
  不过……
  四分之一?再生纸?
  “国王戴着半只王冠,老鹰叼着蚯蚓飞。”
  玩具熊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说:
  “这可真是个血腥的爱情故事。”
  “这么多东西摆在眼前,你却只能看见爱情故事?”
  陈利亚把纸张凑到鼻尖,仰头轻轻嗅了一下,像嗅一朵玫瑰花:
  “一封信件可以透露的信息,远比内容本身呈现的多,如果你没能发现什么,只能说明你的代码逻辑还需要完善。”
  “……哦。”
  玩具熊又开始消沉。
  这时曹品的手机振动起来,他不敢打断自家少爷的思路,小声接起电话,半晌,脸色发白地转过头来:
  “是朴浦泽警.官的下属小刘,大概是问证物失窃问题,少爷,您要听吗?”
  求不听求不听!
  可他话音未落,手机里陡然窜出朴浦泽的声音,大得连陈利亚这边都听得清清楚楚:
  “你以为我在和你开玩笑?洗手间是敞开设计,我们刚好看见你拿着杯子从隔间出来,千万别再和我说洗杯子,谁洗杯子会到隔间去?难道你用马桶水洗?”
  陈利亚抬了抬眼皮,曹品立刻把公放打开,同时敲了敲电话示意小刘别作声。
  “我已经在配合你们了,警.察叔叔。”
  下一秒,一个像被烟熏过的嗓音,带着与生俱来的、沙哑的氤氲,穿过几公里的距离,在狭小空间里响起:
  “但女厕所我不能去?这条走廊我不能走?”
  “可你作案了。”
  朴浦泽也是审问的老手了,没什么不好,就是一遇到女人就有点外强中干,此刻正和蔼地吓唬道:
  “小姑娘,你们玩金融的,能没案底就没案底。何况,死的是你的同事,你难道就不关心?”
  李维多:“不关心。”
  朴浦泽:“……”
  “不仅是我,你可以问问整个公司,谁关心?”
  她没有半分惊慌,甚至听得出一点笑意:
  “何双平是公司元老,是CFO,还在M&A做了七年MD,说起收入,可能比许总还高。而且M&A你们懂的,一年到头脚不粘地,他老婆在产房里生孩子,他还连夜赶去L.A谈LBO,他父亲病重在床,他还在熬他的空壳并购,差点和他上了法庭。至亲尚且如此,更别提我一个小小的MD私助,一年见到他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实在谈不上关心。”
  朴浦泽:“……”
  投行的人都是这么说话的么?
  但就算他大学英文差点没过六级,也知道,这种show off自己vocabulary quantity的行为,只能说明她的professional level is not high enough,否则有本事把verb tenses一起带进来啊。
  隔行如隔山,他敏锐地从一堆完全听不懂的英文缩写里找到重点:
  “你的意思是,何双平和你们许总的关系不怎么样?”
  “我只知道他和我关系不怎么样。”
  李维多面上滴水不漏:
  “剩下的,我不清楚,如有需要,请咨询我司法务。”
  “你司法务正在被审讯,没空管你。”
  朴浦泽微微笑了:
  “我都听说了,你们许总半个月前在会议室,当众和何双平吵过一架,还让他回家吃软饭,对不对?”
  “我不清楚。”
  “你最好清楚。”
  朴浦泽慢条斯理地倒了杯水:
  “别人清清白白,你可有案底在我手里。”
  “哦,案底?”
  李维多神情无辜:
  “你吓到我了,我有什么案底?”
  “等我把证据拿出来你就凉了,小姑娘,窃听公安机密是可以被扣留的,明白吗?”
  明白吗?
  好久没人这么和她说,明白吗?
  女人似笑非笑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会儿。
  不知为什么,她这样盯着人看的时候,眼睛让他想起某种蜥蜴。哪怕笑着,也莫名有点瘆人。
  而这种感觉,非常熟悉。
  他却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
  “那麻烦先拿出证据,再来和我谈’明白吗’三个字。”
  下一秒,她向后靠在椅背。
  黑色眼珠,雪白皮肤。她眼妆很淡,是落日的颜色,眼尾轻轻扫过,无端有种天真的妩媚:
  “明白吗?”
  “……”
  谁都知道,金融业和律所的人最难搞,一个个滑如泥鳅,使人头秃。偏偏对方还是个半大小姑娘,弄哭了他还得自己哄,太麻烦。
  “洗手间隔间没有盥洗池,口大底小的杯子可以把声音放大。你随身还带了一只气球,我猜是想增加杯底和墙壁的接触面,只是没来得及用。”
  朴浦泽盯着她:
  “越是小罪,越容易定罪。当然,这点破事我不能把你怎么样,让你去派出所两日游还是做得到的,人活着就图个无病无灾,你为什么要给自己找不痛快?”
  临时审讯室里,李维多漆黑长发垂落,盯了他一会儿,忽然又笑了起来。
  朴浦泽被她笑得有点头皮发麻。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此时此刻,他分明只看见她蜷缩在椅子上,小猫一样,换个场合,还有点可爱。
  “所有发生在洗手间隔间的事,都是很私密的,非常私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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