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多与利亚的秘密——春非
时间:2021-07-29 09:11:02

  陈利亚自己接过杯子,眼眸似在月光下浸了水,慢慢喝了半杯。
  “又是和天桥下那个卖艺流浪汉?”
  “不是吧,你连那个流浪汉都知道?”
  她扬起眉毛,随即笑了:
  “又是窃听器?”
  “又?”
  “可你们为什么要窃听我?就因为我在你们谈论机密案情的时候,在隔壁洗手间里尿尿了?可如果是这样,你们就应该在洗手间里挂四个字,说明’此处尿尿会成为警方嫌疑人’……否则我有点冤枉吧。”
  陈利亚:“……”
  大概是觉得人格想藏也藏不住,她在他面前多少有点百无禁忌。而沾了酒精之后,这种百无禁忌简直让他难以招架——真难想象,他居然也有用到’难以招架’这个词的一天。
  但这种在一个男人面前,直白地谈她“尿尿”问题的坏习惯……
  “你在别人面前,也这样么?”
  “我在别人面前不这样。”
  李维多晃了晃酒杯:
  “拜托,又不是谁都会干这种偷听女厕所的变态事,我都没起诉警方某外聘解码专家偷听我尿尿,这个解码专家反倒不许我提了?”
  某变态外聘解码专家:“……”
  算了,颠倒黑白也是她的本性。
  月亮慢慢被云遮住,要起风了。李维多坐在星空下,长发垂落腰际,仰头几口喝完了一瓶,把杯子收拾好:
  “今天晚上要我帮你看账本么?”
  “不用。”
  “那我去休息了?”
  “你就这么走了吗?”
  矮几后,陈利亚抬起头。
  夜色暧昧,风在他指尖流淌若流水。
  “李可可,你就没有别的问题要问我吗?”
  玄关边,李维多蹬掉高跟鞋,站在庇塔库斯的雕塑下,似完全没听懂他的言下之意:
  “问你什么?”
  “你想问什么?”
  “可我真的没什么想知道的。”
  “真的吗?那这么说,你不想知道,警方为什么会在今天给你安装窃听器。你不想知道,何双平的死究竟是开头,还是结尾。你不想知道,我已经把那张密码破解到了什么地步——”
  陈利亚修长手指拂过杯子纹理,漆黑眼眸像盛着夜空,又像什么都没有:
  “你更不想知道,我此刻知道了你,哪些秘密?”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这几天太忙啦,更新有点不定时,明天开始照常……能照常几天就照常几天吧,鬼知道下一波加班潮什么时候来==
 
 
第54章 
  “这句话可真好玩,我既没有秘密,何必伪装神秘,我既没有犯罪,何必自找罪行?”
  李维多手里提着黑色高跟鞋,回过头:
  “但如果你非要我问,我倒真有一个问题想问。”
  陈利亚看着她,半晌:
  “问。”
  “今天我两顿饭都没有陪你吃,你居然不扣我钱了?”
  她惊奇道:
  “你亲自给我做了饭!还专门给我送过来?说真的领导,你对我好成这样让我有点惶恐啊……这个钱,以后不会倒扣吧?”
  “……不会。”
  这不是他意料之外的问题,可……什么叫对她“好成这样”?他这样她就惶恐了?
  那以后她可怎么办?
  陈利亚一只手垂在桌子下,一只手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神情镇定:
  “别误会,我不是’亲自’给你做什么,我只是顺手多做了一点,又恰好要测试无人机新系统流畅性,为了迎合节约粮食的号召,才顺便给你送去而已。”
  ……这环保意识,连李可可听了都要感动哭。
  李维多不置可否,眼看就要转身上楼,陈利亚放下酒杯:
  “贵公司何双平死时,身上留着一张密码,字迹不是他本人。有人用黑色钢笔,在纸上画了半个王冠、一个三角形、一只咬着绳子的鹰,一个残缺不全的公式’=v(1+e)^l[(1+e)^l/t-1]/[(1+e)^l-1]’,还有一首残缺不全的诗。”
  李维多慢慢停下脚步。
  几点天光从窗扉漏下,垂落在他指尖。
  陈利亚看着她的背影,眼神平静——可只有他明白,他的平静只是表面。一个吻解放了他。没人知道,从那天到今天,从陆地到河流,从河流到深海,他的灵魂经历了怎样的震荡分裂,撞击反复。
  伽利略说错了,他不在河里,他在海里。
  他只要闻到她衣领上的香气,就无法自持。只要听见她的脚步,就会雀跃。他花了半个上午,思考她厌食症的生理性原因,又花了一个下午,去想为什么他派出去的无人机还没有飞回来。
  他的理智一瞬坍塌,涌来的却不是潮水,涌来的是海啸。
  可是为什么?
  别说什么一见钟情。
  一见钟情,是多么可笑的骗局。
  ……
  陈利亚坐在那里,放在桌下的手,慢慢转动着冰凉的卡扣。
  他听见自己像往常一样,克制地、漠然地说:
  “第一个意向,王冠。王冠象征着王权,半个王冠,即象征着未完成的王权——这世界上中道崩殂的王位,除了未竞的革命,只有王子。每一个朝代的太子总是比帝王多,不弑父食子,不配称王权。”
  卡扣开合,像打火机打响火花时发出的声响。他轻声说:
  “而很少有人知道,几千年前,王子词源,就叫quater。”
  ——Quater,译作四分之一。
  何双平死时留下的再生纸,长宽尺寸分别是52.5mm和74.25mm,也正好是一张A4尺寸纸张对折两次后裁下的四分之一。
  两次意象,两次叠加。
  李维多回过头,看了他一会儿。
  半晌,她光着脚,重新在他面前盘腿坐下。
  地上放着泥炉铁壶,内里燃松木煮茶,煮出来的水有松香。她用火柴点了火,捡起银茶针拨了拨,火苗一下腾起来。
  “可是四分之一,并不只有这个意思吧?”
  她煮水手法很熟,但听声音就知道火候过头,并不上心。陈利亚接过她手里的茶针,自己拨弄了一下。
  “我记得小时候,有一个人和我说过,不是只有中国才有五马分尸。如果你去古代监狱转一圈,就会惊叹人类的创造力。我们这个物种,能把自相残杀发展成一门艺术。”
  李维多倒掉他杯子里冷却的茶水:
  “十四世纪不就有一种刑罚,叫’四分之一’吗?因为行刑人习惯肢解四分之一的身体部位……而更久远之前,人类以前屠宰动物,也叫’四分之一’,哪怕现在,’give quarter’的意思,还是’免于死刑’。”
  给你“四分之一”,让你免于死刑。
  现在已近午夜,客厅里灯光晦暗如傍晚。
  明明灭灭的火光落在他脸上,陈利亚抬起头:
  “前有’索特周期’,后有’四分之一’,我现在开始好奇了,教会你这些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不是什么如雷贯耳的人,说了你也没听说过。”
  铁壶里水沸腾了。滚烫沸水烫下杯子,烫熟了茶叶,烫熟了树的躯体。也像一种酷刑——又不是对人的酷刑才叫酷刑。你食羊肉,食牛肉,肢解一棵树,剖开一只兔的肚腹,都是酷刑。
  可永远没人给它们“四分之一”,让它们免于疼痛和死。
  时针已经指向十一点五十三分。
  “那密码里的三角形和鹰呢?这两个又是什么意思?”
  “三角形和咬着丝带的鹰,是埃及符号,都象征13。但这不是唯一解释。比如三角形,既可以是古代生殖崇拜——倒三角是女人,正三角是男人,也可以是神秘学里的黑魔法阵,和古凯尔特里的三位一体……如果是三个三角形交融重合,在北欧,还可以是来世的象征。在。当然,凶手也可能是指黄道第十三个星座蛇夫座,因为蛇夫座和天鹰座、天琴座构成的就是一个等腰三角形。”
  天鹰座、天琴座,在中国,又叫牛郎星和织女星。
  “黄道第十三个星座?”
  李维多说:
  “可我只听过黄道十二宫。”
  “黄道十二宫是占星学概念,已经是古巴比伦时期的东西了,把太阳走过天空的时间人为划分为十二份,然后认为同一时间段出生的人,就会在同一天发生类似的命运……那同一个月份出生的牛羊呢?同一天出生的蚂蚁呢?都是进化了四十亿年的生灵,神不眷顾它们吗?地球在转,其它星球也在移动,星座这种东西,与其叫情趣,不如叫智商税。”
  陈利亚半靠在身后墙壁上,笼着手,眼眸微阖。
  可他闭着眼,也犹如睁开,她每一次细小的呼吸,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在他眼皮底,比亲眼目睹更清晰:
  “我说的,是天文学意义上的星座。”
  茶香溢出来,她撇去浮沫,第二次点水,才用小茶勺端到他面前:
  “OK,那就十三个星座……这和何双平又有什么关系?”
  “因为三角形,在古代,还是跨越和阶梯。”
  陈利亚又拨弄了一下左手心里的卡扣:
  “走过阶梯,才有祭祀。”
  “所以凶手的意思是,这场谋杀,不会只有一个死者。第二个死者,会死在何双平十三天后,也就是今天……因为鹰叼着丝带要飞过13天的阶梯,才能祭祀?”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李维多微微侧过头,笑了。
  长发遮住她半边脸,像半面妆容。
  一面是人,一面是空白。
  “我已经说了,我只是碰巧才会在你们会议室隔壁尿尿,如果你能拿出证据来指证我是凶手,那么请按正常司法程序来,而如果你拿不出来……领导,如果我没猜错,你们监控我,不止今天吧?发现什么了吗?”
  陈利亚“看”着她,没有说话。
  “我知道你们在怀疑什么,可我是如此配合的犯人。我每天正常上下班,打卡,兼职,每一分钟,都在你们的监控下。”
  李维多站起来。
  月光下,她光着脚,长裙没过脚踝,长发及腰如海藻。
  她朝后走了两步,蓦然转身,对着陈利亚张开双手,无声地笑了:
  “我杀人了吗?我违法了吗?你看见了吗?”
  ……他看见了吗?
  月光下,他的眼眸像浮动着碎冰。火炉里光还未灭,一点零星火焰跃动在他眼底,惊心动魄的艳丽。
  他看着眼前这个还没他肩膀高的小姑娘,轻声说:
  “何双平遗书上,是你的字迹。”
  李维多抬起头。
  “同样的墨水,同样的再生纸,同样的草书习惯,连钢笔都鉴定出和你类似的磨损痕迹。”
  笔迹鉴定这种东西,谈不上多靠谱。但越潦草,越准确,所以中国古代才会有“画押”一说,正式文书签名要用“画”的,因为草书比楷书更难模仿。
  而她的字,太差了。
  差到几乎不可能有人能完全仿写出这么扭曲的字体。
  “虽然不知道是谁教的你,但你似乎熟知各类古代符号和宗教符号。何双平这一封遗书,运用到的符号,已经横跨除了古印度之外的其它三大古文明,甚至包括所用的纸张——再生纸的英文单词是recycle,循环、圈,它的词源是cyclops,泛指希腊神话中的独眼巨人。cycl词源里是’圆’,ops指’眼’,希腊语里,cyclops最初就是“圆眼睛”的意思。”
  荷马史诗里,英雄奥德修斯遇到了独眼巨人波利普希姆,波利普希就是是海神波塞冬的儿子。
  所以他上次才会和她说,再生纸,是海神波塞冬的后代。
  但他获得的信息,其实远不仅如此。整场谋杀,符号贯穿始终,绝不是一般人能做出的谋杀现场。
  甚至,就连何双平死时睁大的眼和诡异的笑,也是符号的一种。良渚和三星堆都出现过类似纵目的神面,眼睛似长柱,一直烧出眼眶外。
  所以,严格意义来说,何双平的死,不是一个谋杀现场,而是一个祭祀现场。
  她也不是在谋杀一个人。
  她是在谋杀一个,异形的神。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可能还有一章
  可能
  感谢长评和评论的诸位,尤其那位每章都留评的叫啥的小可爱和居然做了全文汇总的高考语言肯定考的很好的那个离什么小可爱
  也感谢霸王票的小可爱们
  想问下大家,如果现在给你们一个重新选择本科或研究生专业的机会,综合现实和梦想,你们会选择哪些专业呢
 
 
第55章 
  ——眼睛崇拜。
  远古各个流域的文明,都出现过这种奇异的信仰,比如埃及的荷鲁斯之眼,比如罗马的眼睛纹式琉璃珠,比如叙利亚泰勒布莱克的石雕眼睛偶像……又比如,古蜀神面。
  从金沙流入良渚的图腾里,还能找到古蜀神面的影子。甚至就连殷墟甲骨文中的“蜀”字,上面也横卧着一只眼。
  一横斜的“目”下面有一条竖勾划痕,按象形文字理解,就是上面是眼,下面是人。
  如在其上,如在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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