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浦泽有种不祥的预感:
“……什么事?”
“你猜,为什么李维多一挖张纯,张纯就轻易放弃银行的高薪过去了?”
“……为什么?”
“因为李维多和许尽忱中学的时候,因为打群架,李维多帮许尽忱挡了一刀。”
陈利亚的声线没有变化,眸光却骤然沉下,再抬起时,冷得旁边的司机保镖双腿一紧。
那一刀,本来应该砍在许尽忱脸上的。
却砍在了她的背上。
他之前帮她换药涂伤口,脱下她的衣服,一条刀疤贯穿半个背部,触目惊心。
那一刻,哪怕早已知道这件事,嫉妒也如火舌灼痛了他。从未有哪个时候,他如此想让一个人破产消亡、投入监狱,再也出不来。
“许尽忱从那之后就没有再打过架,只是事后把侵.犯到她的人,告到倾家荡产。当初砍伤李维多的人现在还在监狱,比本来应该有的服刑期,多了五年。”
陈利亚平静下来,说:
“而那个人,当年深爱的女友,就是张纯。”
……
李维多刷完猫砂盆后,又过了二十分钟。离监狱放风时间结束,只剩下五分钟了。
她看了一眼手表,叹气,站起来往卧室走。今天何壬羡只做了一份人晚餐,看来今晚郑阿二医院要上晚班。
她脚步声一起,何壬羡就在厨房探出头来:
“洗完了?”
“洗完了。”
“那你再去帮我打个酱油。”
何壬羡说:
“我这还有一个快递忘了给你,你公司那个秘书给你的,好久了,就在我房间抽屉……还有你回你卧室做什么?那种大型垃圾填埋场,你进去不中毒吗?”
“那我也要拿个包吧。”
李维多无言以对,她也觉得自己这次的卫生状况有点过分了……但她今天在床上睡了一下午,也没见中毒好不好?
何壬羡诧异:
“不是吧?你晚上还要上班?”
“嗯。”
“……那你拿了包,赶紧出来。”
何壬羡还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她,语气可爱,脸上却没有一点笑意。眼珠不错地盯着她的背影,灯光风里一晃一晃,竟有点可怖。
她想想,又补了一句:
“我怕你窒息。”
“……”
小卧室里一片漆黑,白色浴缸静静矗立在窗台下,有种阴雨天气来临前的潮湿。
要下雨了。
她懒得开灯,摸黑把散落在床上的钥匙、手机、化妆品一样样捡起来。不知为什么她觉得她的床比垃圾桶更臭,但大概是闻久了,也不觉得奇异。
“啪嗒”一声,一只香水被她衣角带到,咕噜噜滚到床底下。
风吹进来,窗帘簌簌晃动。
沉闷空气被搅动,那种腐臭冲入鼻端,更加清晰。李维多手伸进床底下,想把香水摸出来。
指尖却触到一个冰凉光滑的东西。像塑料皮。
她跪在地上,打开手机手电筒,向黑暗照去。
下一秒,窗外风声大作,落地门“啪”地关上。
李维多捂住嘴,手机落在地上。
她刚睡了一个下午的床底下,与她背靠背地……王元腐烂的灰白瞳仁,正透过保鲜膜,看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不对,我忽然想到,为什么陈利亚已经在李维多房间里放了一个录音器,又要另外再弄一个录音笔?
还有,我们是不是还有一个李维多的那个数字的密码,没有解????
☆第74章
原来这才是腐臭味的源头。
那根本不是垃圾腐烂的气味,那是尸体在腐朽。他全身被包裹保鲜膜,已经不能再称之为一个人。黄褐色水从保鲜膜里渗透出来,五官腐烂塌陷。
李维多后退两步,差点绊倒椅子。手指微微发抖地握住手机,刚点开屏幕,又是一阵风起。
楼上不知是哪户人家的窗户,“砰”一声关上。
天光明明灭灭,照亮门口一个人影。
李维多猛地抬头,何壬羡一动不动站在门口。
她身形修长,长发垂落,手里还拿着方才用来切番茄的菜刀。面无表情地望了她半晌,忽而笑了一下,歪了歪头,抬脚朝她走来。
……
一只乌鸦扑棱棱掠过,朴浦泽在一颗歪脖子树下站定,花了两秒,才理清陈利亚话里的逻辑。
所以,张纯的男友七年前砍过李维多一刀,被许尽忱投入监狱,现在还没出来?
女方张纯七年之后,又被李维多亲自招聘进了许尽忱的公司?
刚被招进来没两年,张纯被车撞死,死时身上还带着李维多笔迹写就的密码?
……就这还能被叫做“巧合”,他跪着给李维多唱征服!
“我知道上面为什么这么信任你,陈利亚。但我现在觉得,我们可能只看见了你的能力,而忽略了你的品性,你压根不关心外面那些无辜的人……就这么一个可能间接杀死三个人的魔鬼,你还敢让她在外面乱晃?你知不知道后面还会死多少人?”
“你也说是间接杀死了。”
“那也应该先把她逮捕回来!”
“逮捕之后呢?”
他眉眼疏淡,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真皮座椅,万事不在意的模样:
“谋杀发生的时候,她根本不在案发现场,就算你现在逮捕了李维多,最后也只能把她无罪释放。”
“……都是借口。”
朴浦泽说:
“多么冠冕堂皇啊陈利亚,你说了这么多,做了这么多,无非是为了给她开脱,无非是为了让她逍遥法外……无非是因为,你爱上她了。”
爱刻进骨骼,爱透过血液,只要见过他看她的眼神,就明白他爱她。
朴浦泽嘲讽地笑起来:
“陈利亚,你居然爱上了一个,杀人犯。”
烟火腾起来,路灯亮起来,钨丝灯泡下秋蛾绕着飞。
“那又怎么样?”
半晌,陈利亚抬起头:
“就算我爱上了一个杀人犯,那又怎么样?”
“爱遮蔽了你的双眼,你把最可能是凶手的人放走了,为她赢得了下一次的作案时间。”
“爱有没有遮蔽我的双眼,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已经被无谓的正义遮蔽了双眼。正是因为她与谋杀息息相关,我才要放走她。”
因为这不是谋杀,这是屠杀。
谋杀可以凭借一人之力完成,屠杀却不可能。
哪怕她是凶手,只要可以一次不在现场,就可以每一次都不在现场。她这一次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杀人,下一次,也能在监狱里隔着高墙杀人。
他给了她一只录音笔,但这不过是一个障眼法。这只狡猾的小狐狸,一定会绞尽脑汁把他屏蔽掉。
可正因为她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这只录音笔上,她才不会去注意
——她卧室里,还有第二只录音笔。
陈利亚缓缓转动着拇指上的戒指。这枚戒指他很想送给她,而她没有收,再之后他每一次摸到,就会想起那天她拒绝他时,冷冰冰地说:“陈利亚,我不□□。”
他转动戒指的动作停住。
滟滟酒光浸透祖母绿色宝石。
下一秒,他把戒指摘下,扔在吧台上的酒杯里,眼角还带着一丝高不可攀的平静漠然:
“我是爱上了她,但我不盲目,我可以用自己来冒险,但我不会以无辜为赌注。李维多那种人,就算用中世纪的酷刑,从她嘴里也审问不出什么东西……把鱼饵关起来,是不会有鱼上钩的,只有把蜂后悬挂在窗外,淋上花粉,涂上蜂蜜,才能引来整个蜂巢,朴浦泽。”
……
包里的东西散落了一地,李维多坐在地上。
开头那只香水,滚进床底,卡在尸体和地面中间。何壬羡半跪在地上,脸正与王元面对面。她一手拿着刀,一手把她落了一地的口红、香水都捡起来,装进包里。
又转身看向她,笑了:
“怎么坐在地上?你晚上不是还要去上班吗?”
“……”
李维多挡住刀柄,想逃跑,又被拉回来。她力气比她大得多。冰冷刀锋压下来,李维多这才发现自己一身都是汗,手也在发抖。
不是因为此刻的情景,而是源于失去的惧怕。
惧怕她的朋友何壬羡,双手也涂满鲜血。
“你晚班迟到了怎么办呢?维多,你今天只是在这里睡了一觉,之后你就离开了……你没有看见,你什么都没看见。”
何壬羡神情平静里带着一丝癫狂,手掐住她的脖子。她奋力挣脱开来,踉跄起身,往门外跑去,又被何壬羡扯住裙摆。
她从不知道何壬羡的力气居然这么大,这个平时连矿泉水瓶盖都要她来打开的女人,用裙带捆住她的手,扯着她的衣服往回拖,力道几乎像一个男人。
她把她拖到浴缸下,随手拿了一件衣服堵住她的嘴,开始面无表情地给浴缸放水。
水慢慢满起来。
陈利亚给的窃听器,她给放到洗手间了。
手机不知落到了哪里,此刻她手中没有任何自保工具。
李维多双手被绑在身后,一点点挣脱出来。何壬羡把她扯到浴缸边,按住她的头,就要往水里浸。
粼粼的水波映出她苍白的脸。
她的鼻尖已经触到水面。
而就在她屏息的下一秒,何壬羡忽然松开她。
李维多立刻滚到一边,不动声色握住一个滚落的陶瓷水杯。何壬羡俯身过来,从她手里抠出那只陶瓷杯,向后扔到一边。
像是喜剧演员被自己的笑话憋了许久,她指着她,笑出声。
几乎笑出了眼泪:
“你看看你自己现在的表情,李维多……你是不是很期待这种剧情发展?你觉得我会怎么对你?把你按在浴缸里灭口吗?”
“……”
“我不会这么对你的。”
刀被松开,无声地扔在地毯上。何壬羡俯下身来,扯开她嘴里的布条,抱住她:
“我和你开玩笑的……我就算杀了自己,也不会这么对你的,维多。”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到底在做什么?”
刚才僵持间,绑住她双手的布条已经完全散开。李维多一把推开何壬羡,抓住自己的长发,在房间里来回转了两圈,指向床底下的尸体:
“你杀了——”
“王元”两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门口蓦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何壬羡与她对视了一眼。
两人相处多年,一个眼神即有默契。何壬羡立刻收起递上散落的碎衣服,李维多伸腿勾了一张沙发布,抛给她,她立刻盖在尸体身上。
李维多挂上锁链,门缝里露出一只眼睛。
“我真的不是来和你搭讪的,欧尼。”
门缝外,何珣穿着白T恤大裤衩,看见她就举起双手以示清白:
“你知道我平时喜欢玩录音机和收音机的吧?我只是来提醒你一下,前段时间你们几个都不在家,大概就在半个多月还是一个月前,我的收音机忽然被其它频率的电磁波干扰了,后来每天只要你们家有动静,我的收音机就会出现杂音。我们所有楼层户型都是一样的,我测试过,杂音最大的地方,是你卧室窗口左侧一米左右。”
李维多眯起眼,望着门外男人,没说话。
“我大学就是学这一块的,后来听说建筑师考了资格证,光卖证就能挣好多钱,才改的行。”
何珣就差二指指天:
“欧尼,我用我的颜值发誓,有人在你家里安了监控或录音设备,还有超智能会自动省电的那种……喂,欧尼,我真的没骗你……欧尼?小百合?百合欧尼?lily?”
他瞪着被人“嘭”一下关上的门,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愤怒地踹了一脚。
“下次不要随随便便把门摔在别人鼻子上!压平了怎么办!!我的玻尿酸很贵的好吗!!!”
……
两个录音设备。
这种一边和她告白,一边给她安窃听器的操作,她已经见怪不怪、波澜不惊,甚至连气都懒得生了,只会为大佬的缜密鼓掌。
她卧室窗口左侧一米左右,正是她的衣柜。
可如果放在衣柜里,收音效果会不好,放在衣柜顶,收音角度太高。如果她没有料错,那是一个微型录音按钮,藏在衣柜与墙壁的夹层里,而且,一定在她的视野盲区。
果然,她在衣柜边角靠床的那边,发现了一颗小小、木瘤一般的凸起,不必指甲盖大多少,还专门和旁边的木质纹路对应,不仔细看,根本分辨不出来。
再次为大佬的缜密折服。
何壬羡站在一旁,看到也觉得不对劲了。两个人回到客厅,何壬羡问:
“出了什么事?”
“有人在我房间里安装了窃听器。”
“窃听器?”
何壬羡笑了:
“谁会在你卧室里安装窃听器?难道偷听你洗澡——”
“现在这是重点吗?”
李维多坐在沙发上,闭着眼,双手指尖抵着额头,指尖还在发抖:
“现在的重点难道不是王元为什么会死在我的床底下?拜托,这是我的床底!我今天下午还和一具尸体背靠背睡觉!你就没有任何解释吗?”
“这话说的,地球四十亿年土地上哪一寸没有尸体,你何止是今天和一具尸体睡觉,严格来说你每天都是人鬼群.p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