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太久,上面的图案也没了,以至于她刚才一直都没能看出来。
忙活了半天都白忙活了,陆秧秧气得吐了一大口气,准备把棋拿出去丢掉。
这时,晏鹭词已经把整间屋子都收拾干净了。
专心听完陆秧秧对棋子被她弄坏了的抱怨,他问她:“你以后还想玩这个吗?我想给你做一套新的。”
陆秧秧惊奇:“你会做吗?”
晏鹭词:“好像会。”
陆秧秧想了想,虽然晏鹭词的记忆没有了,但他原本就会的本领仍旧没丢,说不准他之前真的会刻东西呢。
反正在沙镇买下的木料和刻刀都还在,陆秧秧就把它们一股脑都给了晏鹭词。
晏鹭词拿到东西后,最开始的一切都做得很得心应手,但就在雕刻到最后一个方块的最后一笔时,晏鹭词手中的刻刀不慎一滑,在他的手指内侧划出了一道血痕,几滴血迅速地渗了出来。
陆秧秧吓了一跳。
丢掉的那个卷轴里可是提过,见血很有可能会激起晏鹭词体内凶兽的暴虐情绪!
她赶紧跑去拿了张干净的帕子,把他受伤的手指盖住了。
“不疼不疼。”
陆秧秧隔着帕子,轻轻地捂住他的伤口,很用心地安抚他:“等血止住,我就去给你找药,阿盈做的伤药很好用,抹上去很快就会好。”
晏鹭词直直地望着她,漂亮的眼睛里看不出情绪。
“我想要抱一抱你。”
晏鹭词忽然开口问她,声音平平的。
“我能抱你吗?”
陆秧秧多少有察觉出男孩情绪的变化,但她认为,这种变化正是由于方才的见血导致的。
于是,她更加努力地对晏鹭词好,不仅马上点头回答“当然可以”,还很主动地张开手臂抱住他,使劲伸长胳膊去摸他的头。
抱晏鹭词是一件很上瘾的事。
而且,只要一想到这就是她想要的那只小狗,她就忍不住要开心,心里雀跃地念叨着“我的、我的、我的、我的”,胡乱揉着他脑袋的手就变得根本停不下来!
被她抱住时,晏鹭词的表情空了一瞬。
这是陆秧秧第一次这样主动地抱他。
一种难以理解的疑惑从男孩的眉眼间透了出来。
他向来不对任何人给予他的好抱有信任,因此,陆秧秧突然对他过分得好,只会让他觉得,这又是她的一次试探。
又或者,她只是想让他放松警惕,趁他不备时从他的背后把他的脊骨刺穿,将无法挣扎的他困进笼子,再用真言香将他的嘴撬开。
但很快地,男孩就塌下了腰,将下巴压到陆秧秧颈窝里,紧紧把她也抱在了怀里。
就算这样也没关系,晏鹭词心想,如果她能一直这样对待他,就算刺穿他的脊骨,把他关进笼子,好像也没有那么不能忍受。
陆秧秧并不知道此时晏鹭词内心的想法。
被他回抱住时,她只觉得他软乎乎的,乖到不行,让她的心脏都变得软塌塌。
她一瞬间就决定好了,既然晏鹭词忘掉了一切,又让她知道了他体内邪气的来源,那他们就可以重新开始,她会好好地照顾他,尽她所能地帮他压制住体内的咒术。
她也并不担心失忆后的晏鹭词会不喜欢这里或想着离开,因为只要有她在身边,他体内的兽类就会安分很多。
就像他以前总是说的那样,待在她的身边,他就能睡得很好。
他没有说谎。
想到这里,陆秧秧碰在晏鹭词头发上的手指突然顿了顿。
她忽然意识到,他之前的种种靠近,百般地想要跟她亲密,并不是因为喜欢她,只是因为她是咒术的主人、天然就对他有吸引力而已。
但是……
这也没关系。
陆秧秧努力想要把耷拉下去的嘴角扬起来。
她有着好多好多想要跟小狗一起生活的计划,她要把这些计划一个一个地都跟晏鹭词一起实现。
晏鹭词却敏锐地察觉到陆秧秧陡然的失落。
他向后仰了仰,低着头观察陆秧秧的神情。
然后,他靠过去,认真地亲了亲她的眼睛。
男孩嘴唇炙热的温度透过她薄薄的眼皮,直接流进了她的心里。
扑通。
扑通。
扑通。
听着自己的心跳声,陆秧秧突然想通了。
管他喜欢不喜欢呢。
陆秧秧对自己说,你可是西南山谷的谷主,就是应该强取豪夺、霸占身体、走肾不走心!
于是,陆秧秧迅速恢复了神采,继续卖力地撸着晏鹭词的头发!
过了一小会儿,陆秧秧有点抱够了。
她拍拍晏鹭词:“松手,我还得去给你药膏呢。”
晏鹭词却没有放。
陆秧秧倒也无所谓,反正她有的是力气。
于是,她就这样拖着抱住她的晏鹭词,倒退着转到柜子前拿了药,然后又拖着这个大挂件辗转到了床边,带着他咚地一起坐到了床上。
但她的床实在太软,她坐的那一下没坐稳,两个人一起摔进了床里面。
陆秧秧手忙脚乱爬起来,晏鹭词却仍旧平躺在那里。
陆秧秧扭过脸,去看他。
晏鹭词也在看着她。
男孩的样子落在陆秧秧眼中,无论怎么看,都觉得他此时的神情像极了初出家门、未经世事的正道少年,鼓足勇气决定好了献身,眼神又紧张又期待,正等着任她为所欲为。
被他这么看着,陆秧秧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仔细想一想,虽然她把晏鹭词带回山谷后已经过去了两个夜晚,但这两个晚上,不是陆秧秧喝醉了没意识,就是晏鹭词因为发烧在昏迷,如今才是两个人都清醒着的第一个晚上。
“好了,早点睡吧。”
给晏鹭词的手指上好药膏,陆秧秧强掩局促地淡定表示,“虽然竹子砍完了,但我们明天还要去帮忙建竹楼呢。”
说完她拍拍靠里面的那半床,示意晏鹭词过去睡。
“我做错什么了吗?”
男孩的眼底闪过了无措。
“我只是不记得以前的事了,你教我,我会做好的。”
他急得眼角晕开了一尾的红。
“你跟我说过,如果我在床上做不好,我就没有待在你身边的价值了……”
他越说越急,却突然停下了声音。紧接着,男孩难受地蹙起眉,身体绷不住地闷声一颤,嘴角溢出了血。
陆秧秧见他吐血已经见过好多次了,但每次看到,却还是会觉得揪心。
她怕他是急到吐血的,于是赶紧澄清:“不是你的问题!“
她使劲指着自己:”是我!是我今天累了!是我想休息!”
男孩听完后,没有再说什么。
他默默地把唇上的血擦干净,眼角垂着娇而不媚的红,安静转过身,背对着陆秧秧躺下。
但在躺好后抬眸的瞬间,晏鹭词眼神就变了。
他不满又不耐地盯着陆秧秧映在床帘上的影子,眼睛里蕴藏着一团漆黑的漩涡,仿佛一只饿到极致的野兽,急不可耐地想要把他的猎物拖入深渊,连肉带骨,吞吃殆尽。
陆秧秧吹灭了蜡烛后躺下,但也睡不着。
尤其是看着晏鹭词算得上伶仃的单薄后背,她恍惚间觉得自己就像是个在外面偷腥完、回家后拿“今晚我累了早点睡”做借口的负心汉。
为了自己内心过得去,陆秧秧绞尽脑汁,想到了一个她阿娘曾经用来哄她阿爹的办法。
“晏鹭词。”
她坐起来。
“吹泡泡吗?”
说完也没等晏鹭词回答,陆秧秧就兴奋地踩着小凳子登到高处,找出了一瓶小瓷罐子,将里面的液体滴了几滴到盛着水的碗里。
接着,她用细竹竿折出一个中空的圆圈,把它慢慢沉放进碗里,小心地拿出来后对着一吹,透明的泡泡就悠悠地从圆圈中飘了出去。
在它飘出去的同时,陆秧秧伸出手指,用指尖轻轻地在泡泡上碰了一下,一团银白色的灵力便钻进了泡泡里。
透明的泡泡瞬间充盈起了白色的光点,在黑暗的屋子里飘呀飘呀,如同一颗璀璨的星星。
陆秧秧的眼睛都都被白光映得亮了起来。
她又抬起手,吹出了一连串的泡泡,然后一个接一个地,将灵力灌了进去。
这是种毫无难度、甚至都算不上咒术的戏法,玄门里几乎每个小孩子都会玩。
但对陆秧秧来说,却是第一次成功。
以前她每次只是稍微得灌进去一点,泡泡就会直接爆开、溅她一脸,有时候还会迸到她的眼睛里,疼得她眼泪汪汪好长时间,弄得她对这个游戏都有阴影了。
“喜欢吗?”
望着满屋子闪闪发光、恍若银河的泡泡,陆秧秧比晏鹭词还要开心。
她迫不及待跑着过去问他,还很得意地告诉他:“是不是特别好看?这可是我第一次成功!”
晏鹭词坐在床上,仰头望着飘动的银色星星,漂亮到挑不出一点瑕疵的五官也在黑夜里闪闪发光。
陆秧秧出神地望着他的脸,一时间忘了凝神控制泡泡里的灵力,泡泡顿时连着爆开了两个!
陆秧秧赶紧在床边坐好,收敛心神!
但是没一会儿,她又忍不住看向晏鹭词,再次邀功:“你刚才还没回答我呢,你喜欢这些吗?”
晏鹭词转过脸,眼睛里的流光几乎要溢出来。
“我很喜欢。”
男孩看着她的眼睛,伸手盖住她压在床上的手,手指同她交缠着,俯身侧靠过去,微垂着的浓长睫毛从她的眼前扫过。
他即将和她接吻。
砰砰砰砰砰砰砰!
空中的泡泡接连爆开,声音响得简直就像是放了鞭。
陆秧秧惊醒般后仰,躲开了这个几乎已经擦到的吻。
她绷住了脸,强撑着要自己面色平静,可她剧烈的心跳声在空旷的屋子里却根本无从隐匿。
被拒绝了的男孩忽然笑了。
“我喜欢。”
说不清缘由地,他体内不断涌起的焦躁和暴戾在此时一扫而空。
他凑到陆秧秧的耳边,说得又轻又低,声音里都带着笑。
“很喜欢。”
“睡觉了!”
陆秧秧胡乱把他推远,翻身就卧倒在床上,拉高被子把脸遮住,使劲地闭紧眼睛,不肯再睁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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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120
虽然最后的一切都很丢脸,但这个晚上总算是被陆秧秧糊弄了过去。
接下来的几日,在陆秧秧的带领下,晏鹭词逐渐熟悉了山谷。
他会给不敢反抗他的大王梳毛,会牵着大黄牛在只有几根草苗的土上犁地,会陪着陆秧秧去给仍旧毫无动静的小白花浇水,也会帮着二狗叔在后厨晾肉干。完全就是个朗朗少年,行事又磊落又光明。
陆秧秧跟了他几天,实在没看出有什么问题,也就不再随时看着他。
她开始花大量的时间待在密室里,研究那卷也许能帮助她找回记忆的秘咒。
也因此,那只木头鸽子凭空浮起时,陆秧秧并不在屋子里。
屋子里只有晏鹭词。
木鸽生变的那一刻,坐在床边叠裙衫的晏鹭词动作一停,眼神中顿时翻起冷光。
他头一偏,看清半空中浮着的碍眼东西是什么后,眼中的厌恶倾泻而出,小尖牙威慑地呲了出来,手心的蓝紫色火焰随之冒出,只需要扬手一挥,就能把那只木鸽烧得灰也不剩。
但最后,晏鹭词还是眼神冷冷地握紧了手心,熄灭了火焰,将陆秧秧裙摆上的最后一道褶皱抚平。
……
入夏后的日子一天天过去,便是四季宜人的西南山谷也越发炎热了起来。
薛盈用来泡竹床的最后一味水培的药草终于成熟了。
她于是决把陆秧秧和晏鹭词叫过去,让他们履行承诺,把药剁好,给她准备药水泡竹床。
天不亮,她就在大王脖子上挂了一封字条,让它送到陆秧秧的门口,并且还特意点着大王额头上的“王”字提醒他:“要是她还没起,你就在她门前嚎,直到把她嚎起来为止。“
大王最近几天一直被迫在被晏鹭词梳毛,一听要去打扰晏鹭词睡觉,它根本就迈不动离开的步子,最终还是薛盈威胁要给它泼一身会散发臭气长达一个月的药水,它才头也不回地逃窜离去。
但就算这样,它还是磨蹭了好久,甚至还伸着爪子在水边跟透明的小鱼、烦得小鱼甩尾溅了它满脸的水,它才不情不愿地顺着岩壁石路到了陆秧秧门前。
在门前站好,大王威严地简直就像是府邸门前的石狮子像。
回想着薛盈的威胁,它挺起前肢,昂起颅首,终于张开了血盆大口——发出了一声气短的“喵”。
但即便大王这样地小心翼翼,它刚一靠近,晏鹭词便倏地睁开了眼,眼神里满是杀意,阴冷至极!
就在这时,躺在旁边的陆秧秧翻了个身。
他下意识看向她,尖锐如冰的戾意如同被滚烫的热水烫到,抖了一下便化开了。
他慢慢地卸掉聚起的力气,紧绷的肩头松了下去,静静地看着陆秧秧嘟着嘴的睡颜。
陆秧秧睡得很熟,但大王在外面“喵”来“喵”去的,还缩起爪尖、用肉掌不停地在门上蹭,小动静窸窸窣窣个不停,没一会儿还是把她吵醒了。
看到陆秧秧的眉头动了,晏鹭词立即平躺好闭上眼睛,丝毫没有破绽地变回了熟睡的样子。
陆秧秧睁开了眼。
她正侧躺向着晏鹭词,因此一睁眼看到的就是一幅赏心悦目的美人夏睡图。
天气热,他睡得又熟,透白的皮肤上晕出天然的粉,简直就是一朵刚出水的芙蓉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