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为止已经进了屋,张百里出了门,唯一在院子里的段峥明也捧着饲料和水去院子的另一个角落照顾马去了,马车的旁边一个人也没有。
天赐良机!
不用心虚地向他们解释为什么要给晏鹭词熬药,陆秧秧松了一大口气,赶紧偷偷地捧着药碗进院钻进了马车。
一进马车,陆秧秧立刻把药碗放到了晏鹭词跟前。
但她的手指还是被烫得不轻,一放下药碗,她就用手指一个劲儿地去捏耳朵。
陆秧秧都这么惨兮兮的了,晏鹭词看着她,却突然就变得很不高兴。
他沉下眼睛:“你身上又染上难闻的气味了。”
陆秧秧以为他说的是药草味。
她顿时觉得这人真是不知好歹!
她的手指烫得那么痛,痛到她眼泪都要掉出来了,可她为了把药端过来给他喝,还是咬着牙在坚持。
要是换成以前,她的手指痛成这样,她肯定半路就把药碗丢掉了!
就这样,他竟然还敢嫌弃她身上有味道!
陆秧秧也有小脾气了!
“还不是怕你死了、去给你熬药弄的!”
她使劲拍拍马车的木板。
“少啰嗦,赶紧把药喝了!”
说完后,她觉得自己说得没头没尾的,晏鹭词不知道这药是什么、肯定不愿喝,于是压下了火气,耐着性子跟他好好解释。
“这是帮你调理身体的药。”
她努力放平语气,认真地跟他讲。
“你之前中的毒会伤到你的内脏,虽然毒解了,但还是要好好养一养身体才行。以后我会经常端药给你喝,你不要浪费,一定要喝光。”
她都这样温温柔柔的了,可晏鹭词只是看着她,始终没有伸手去碰药碗的意思。陆秧秧顿时更生气了。
阿盈可是说了,药凉了,药效就不好了,一定要烫着喝才行,不然她遭那么大的罪把滚烫的碗端过来干嘛?
她气得低下头,捡起她之前摘完后顺手放在车厢里的牵牛花种子,对着晏鹭词就砸过去!
“怎么,要我先喝一口给你证明没有毒吗?!”
晏鹭词不明白她为什么总要生气。
她身上染到了难闻的气味,不高兴的应该是他才对。
他垂着眼睛,看了看落在他怀里的黑色种子,最后还是咬着小尖牙给她捡了起来。
他记得之前在马车上,陆秧秧捧着它们很期待地说要拿要回家种到地里的。
他把种子放到笼子的边缘,然后抬起眼睛,再次跟陆秧秧说:“气味……”
“喝药!”
陆秧秧气得脸都圆起来了,眼睛也瞪得圆滚滚的,连头顶的小碎头发都开始炸毛。
晏鹭词也很生气。
但他并不想杀人,也不想去摧毁什么。
他抬眼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低下头,拿起碗,慢慢地喝了一口。
浓黑色的药汁刚一进口,他的动作就顿了一下,显然是不想再喝了。
陆秧秧板着脸:“喝完。”
晏鹭词又抬眼看了她一眼,然后仰起脖子,把整碗药都喝了进去。
看他乖乖喝完,陆秧秧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又觉得他有点可怜了。
那药她光是闻着都觉得苦得呛人,他那么不爱吃苦味道的人却喝了整整一大碗,现在肯定很难受。
陆秧秧犹豫了一下,还是从马车边上翻出了一袋蜜饯,抬手伸进笼子递给他。
“吃吧。”
就在这时,喝完药就再没了动静的晏鹭词突然攥紧她的手腕,猛地将她拽进了笼子!
“我说了,我讨厌这个气味。”
晏鹭词将她拖进怀里,死死地低着头把她抱住。浑身一直压着的邪气也在此刻铺天盖地肆意而出,如有实质地包裹住陆秧秧。
他咬着小尖牙,气得喉咙都发出了呜呜的低吼声。
“我讨厌你有这个味道,我要把它弄掉。”
“到底什么气味……”
那个瞬间,陆秧秧的诧异甚至都压过了她的愤怒。
但马上,她回过神,顿时就气得不行了!
你现在是阶下囚!
你知道什么是阶下囚吗!
谁给你的胆量做出这种事!
但一旦完整地落到晏鹭词的手里,陆秧秧就很难挣扎。
因为惑心术,她本来就很渴望跟他触碰,再加上她今天又一直没有碰过他,现在突然被他抱住,她整个人都软绵绵的,一点都提不起推开他的劲儿。
但陆秧秧实在是不服气。
她悄悄地仰起头,张开嘴,对准晏鹭词垂着的脖颈,使劲地一口咬了下去,当即就尝到了血腥味!
作者有话要说:上章的沙发小天使是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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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90
陆秧秧觉得自己咬的这一口已经很狠了,可她忘了,晏鹭词这个人是个疯子。
他是不怕疼、不怕流血的。
被她狠狠地咬了,他反而笑了。
听到他的笑,陆秧秧慢慢松开了牙齿。
看了看她咬出来的伤口,再抬眼去看他的脸,陆秧秧莫名地就有点既心虚又心慌。
疯子。
都被咬出血了,伤口那么明显,有什么好笑的……
晏鹭词的心情却格外好。
“又是我的气味了。”
他愉悦得小犬牙直接露了出来,侧了侧头,用手在脖子上抹了一把,接着就使劲地全抹到了陆秧秧的身上。
陆秧秧被他的举动震惊得愣了一下,没能及时躲开,被他的血抹了一侧脸。
她刚要抗议,晏鹭词却觉得不够似的,又抱住她胡乱地蹭,跟只小狗一样到处乱拱,把脖子上的血蹭得哪里都是,黏得陆秧秧挣都挣不开。
满身都是血的味道,陆秧秧被他闹得太阳穴突突地跳。
在感觉他压到她胸口的瞬间,陆秧秧忽地血气上涌,抓过药碗朝着车厢壁一敲,药碗当即碎裂!下一个刹那,她就将陶碗锋利的碎片尖抵在了晏鹭词的后颈!
“闹够了没有?!放开我。”
她硬着声音,边说边把手里的碎陶片往他后颈的皮肤里扎了扎。
她知道晏鹭词不怕疼,可她也没别的办法。晏鹭词太失控了,出了这样,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决眼前的情况。
可就在双方开始对峙的这一刻,外面突然响起了段峥明的声音。
“哎?秧秧呢?”
声音离得不近,但也并不远,就在院子里。
这个声音一出,情绪激烈、蓄势待发的陆秧秧突然就僵在了原地。
段峥明:“阿盈,你看见秧秧了吗?”
薛盈一直坐在屋檐下辨认药草,余光的确看到有个身影跟只偷油的小耗子似的从她眼前溜过。
她抬起眼,状若思考。
陆秧秧进马车时没避开薛盈,自然也知道薛盈看到她了。
因此在薛盈沉默的这段时间里,她提心吊胆,屏气凝神,拿着碎陶片的手不知不觉就放下了。
薛盈:“不知道。”
陆秧秧松了一口气。
段峥明听完,也没多想,只是自言自语地疑惑:“出门了吗?什么时候走的?我还想找她说说马的事……”
他念叨着,又朝着马走去。
走着走着,他手里的一捆干草掉了一根,正好被风吹到了马车的车轮里。
于是他走到了马车边,停下脚步弯腰去捡,跟陆秧秧他们仅隔着一层车厢壁的距离。
陆秧秧刚松下去的那口气顿时又提了起来。
她现在更加不敢动了。
这马车现在可是就贴在段峥明身边,稍微一晃,段峥明肯定就能发觉。
这个时候,陆秧秧后悔死了。
仔细想想,她根本就没必要避着他们给晏鹭词送药!
段峥明他们都知道她和晏鹭词性命相连,她给他熬药,就是怕他死了牵连她,理由堂堂正正,完全可以拿出去说!
都怪她自己心里有鬼,怕他们看出她和晏鹭词有更深的纠缠……
陆秧秧在心里气得不行,肚子都要被气撑得胀起来了,表面上却纹丝不敢动。
可晏鹭词却并没有收敛。
将陆秧秧所有露出来的地方全染上他的气味以后,他还是觉得不够。
他歪着头,盯着她,突然开始伸手扯她的领口。
他要她全身都是他的气味。
每一寸都要。
陆秧秧突然瑟缩了一下:“凉。”
晏鹭词顿了顿,停下了动作,看她。
陆秧秧:“石链凉。”
她的声音压得特别小,娇气不自觉就流了出来,眼神委委屈屈的,就像是在对人撒娇。
晏鹭词看了看他手腕捆着的镣铐。
因为他的动作,冰凉的石链刚才一下就碰到了陆秧秧领口里面的肌肤上。
要是他继续动手,石链还是会再次碰到她。
晏鹭词又看了看她,过了好一会人,他才不太情愿地松开了抱着她的手,用手去拽手腕上的镣铐。
不再被晏鹭词碰触,陆秧秧像是全身被浸在水中的人终于浮出了水面,手脚很快就恢复了力气。
正好这时段峥明已经捡起干草走远,陆秧秧找准时机,用力推开晏鹭词,一下子就坐到了笼子的外面!
晏鹭词想去拉她,手指却在碰到笼子的边缘后再也伸不出去了。
他看着自己无法伸出去的手指,眼神一瞬间阴冷了下来,邪气猛地爆发,在笼子里失控般得尖啸冲撞,力量大得几度像是要冲破笼子。
陆秧秧却连脸色都没有变。
她又不是没有见识过晏鹭词的邪气有多恐怖,她既然敢用这个笼子关他,自然就不怕他的反抗。
愿意闹就闹吧。
要是闹累了,闹不动了,她还轻松了呢。
晏鹭词看她无动于衷,周身邪气更加狂躁,竟撞得笼底的四角开始隐隐颤动。
陆秧秧看着自己膝盖旁微微晃动的那颗牵牛花种子,将手指放到了她左手手腕的红绳上。
困囚笼让整个玄门闻风丧胆,它的威力自然远不止于此,晏鹭词如果真的那么不识好歹、想硬闯出去,她还有很多方法能让晏鹭词安静下来!
可她要对他下手的念头刚一冒出来,她一抬头就看到了他脖子上的咬伤。
她咬得本来就狠,伤口又被他用力抹得更加红肿,看起来可怜兮兮的。要是他不肯涂药膏,还不知道要过多久才能好。
这样一分神,陆秧秧按在红绳上的手指又滑了下去。
差点就被他气糊涂了。
她是来给他送药、让他养身体的,要是她施展出困囚笼的第二重威力让他再次受伤,那她还不如不来这一趟。
这个时候,陆秧秧还能坐在原地冷静思考,可躲在笼子角的小兔子却承受不住了。即便晏鹭词的邪气有意地避开了它,但偶尔刮过的戾风也足够把它的胆子吓破。
陆秧秧无意间看到它时,它已经倒在地上开始僵硬了,如果它不是有一条后腿还在微微抽搐,陆秧秧都以为它已经被吓死了。
她马上凑到笼子前,指着那只快要断气的兔子:“你再闹下去,那只兔子就要死了。”
晏鹭词根本就不去看什么兔子,他继续盯着陆秧秧,邪气一点都没有收敛。
“它不是你养的吗?”
看到那只兔子快要彻底不动了,陆秧秧反而有点着急,“它真的快要死了!你不是很喜欢它吗?为了带上它,你之前受了伤,还特意闯回了储香苑……”
“因为它像你。”
晏鹭词忽然开了口。
对上陆秧秧疑惑的目光,他的眼底倏地就晕开了淡红,就像是要哭了一样。
可他的眼神还是凶狠的,像是要从她身上咬掉一块肉。
他盯着她,语气突然就变成了发脾气的气嚷:“因为它像你,我才把它留在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上章的沙发小天使是我的天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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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91
晏鹭词平时对她说话,不是沉着眼睛阴阴郁郁得不高兴,就是傲慢嚣张得恶劣难驯,像这样红着眼圈气到不行嚷出来的时候并不常见,顿时就让陆秧秧有点应对不及。
而且,他说的话……
说什么“因为它像你”……
明明就是胡说八道,说得不明不白,可在听到的那一刻,陆秧秧的心却还是猛地跳动了一下,突然就没办法直视他的眼睛。
而喊出那句话以后,晏鹭词也愣了一下,紧接着,他似乎更加气恼了,小尖牙紧紧咬着,用力向后一靠,不肯再出声,也不肯再看她。
但满笼子的邪气却慢慢消失了。
可没过多久,见陆秧秧竟然真的连看都不看他,晏鹭词的委屈一瞬间就更盛了。他一脚就狠狠蹬在了笼子上!
“陆秧秧。“
男孩是真的生气了,漂亮的眼角通红,气得脖颈都在颤。
“昨晚看你要哭了,我就没有逼你亲上来,刚才你说你冷,我就松了手,你一直在惹我生气,我全都忍下来了,可你只会躲着我,只会对我发脾气……”
陆秧秧总觉得他说的很没道理。明明她才是更受欺负、更委屈的那一个,今天也是他完全不讲理,非要说什么有气味跟她闹……
可看着男孩子越来越红的眼角,她刚想要燃起来的气焰哗啦一下全被浇没了。
“你要是不闹,我也不会总对你发脾气。刚才要不是你突然拽我,我也不会咬你。”她越说声音越小,“都是你自找的……”
说着,她觉得自己也太没出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