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在所有人的认知里,早在二十四年前,藏药岛就没有奴隶了。
连玄门中刚识字的孩童都知道,二十四年前,河川先生同如今的藏药岛岛主宋赋一起,将暴戾残酷对待奴隶的前岛主宋赐赶出了岛屿,救出了被世代奴役、牲口般活着的奴隶们。
一夜之间,藏药岛天地异变。
河川先生同宋赋立于岛中,告诉玄门百家,藏药岛已脱胎换骨,曾经被当做畜生随意打杀的人们全部恢复自由,藏药岛从此再无奴隶!
也正是从那时开始,河川先生的名字如春日惊雷般响在了玄门每一个人的耳边、真正开始了他作为“河川先生”传奇的一生。
可是二十四年后的今天,竟然有人告诉你,藏药岛仍旧有着奴隶,他们的处境同二十四年前并无任何不同,仍旧如牲口一般可以随意打杀、买卖、婚配……
陆秧秧正色道:“他们说话,我自然也没全信。可当他们想要将奴隶一事告知我时,他们的身上出现了禁术。”
她抬手在脖子上划了划:“就在那个卷眉毛说出‘奴’字的瞬间,他的脖子上便凭空出现了一圈黑色的、如同项圈的印记,不等他说出第二个字,那印记就活了一般用力勒紧,对他做出了扼颈的威胁!”
这种用来保守秘密的禁言术,西南山谷自然也有相似的。
一旦被设下了这种禁术,这人就绝对无法将秘密说出来,如果想要抗衡禁术非要说,也只会在说出来前先丧命,比什么黄符立誓都更有用。
段峥明自然也了解这个。
他不解道:“那你如何得知……”
“那禁术防的,是藏药岛外的人。”
陆秧秧在她的肚脐上方点了点,“我的身上可是刺着藏药岛的兰花。”
二芽当时本来也只是想试一试,没想到下一刻,那扼颈的力道竟然消失了。
他捂着被扼伤的喉咙,声音沙哑地激动着向她说:“您果然也是藏药岛的人!”
陆秧秧当时有很多疑惑,在二芽的不断解释下才逐渐明白。
原来,所有藏药岛出身的人都被下了禁术、无法以任何方式向非藏药岛的人透露奴隶的存在。
而禁术分辨对方是否为藏药岛人的依据,就是那个人的肚脐上方是否在孩童时便刺有藏药岛的柳叶或兰花。
陆秧秧因为肚脐上的这朵从未被其他人知晓的兰花,竟然意外地迷惑了禁术,被当成了藏药岛自己的人,也因此顺利地从二芽的口中听到了这个秘密。
至于她为什么能把这件事告诉段峥明这些没有刺青的人……
当然是因为那个下禁术的人灵力不如她,这禁术轻易地就被她用蛮力破开啦。
总之,从此以后,这个被禁术禁锢在每一个藏药岛人心中的秘密就再也不是秘密了。
但知道了这桩辛秘,对陆秧秧一行人来说,却并没有什么意义,甚至算得上是个麻烦。
在大家的沉默里,陆秧秧继续讲起了二芽的事情。
……
一段时间后,薛盈耐着性子听完了陆秧秧的讲述,终于忍不住出了声。
“说来说去,也就是一件事。”
薛盈道:“那两个人的确出身藏药岛,他们的大哥同岛上的一个叫阿茶的女奴隶相爱,想要把她买出来,阿茶的主人却漫天要价,必须要他们拿出藏药岛中没有的珍贵药植才肯交易,不然就要把她卖给一个老头。眼看阿茶就要被卖了,他们终于打听到了老树的传闻,想要赶紧把它砍了,拿去救人试试。”
她几句话把事情清楚地说完,然后问陆秧秧,“所以呢?这关我们什么事?玄门正道里本来就全是污秽,他们自己的难题让他们自己解去,说给你听干什么?”
陆秧秧也不想管这件事。
她叹了一口气,拿出小木鸽,放到了桌子上。
“还不是因为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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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98
摆好木鸽后,陆秧秧描述了一遍二芽对这只木鸽异样态度,然后把向薛盈说过的那套话又重新向其他三个人说了一次。
虽然并不是清楚“宋谶”这个名字,但对“那个人”,西南山谷的每一个成员都极度关注。
听完陆秧秧的话,在场三个男人对这件事的在意程度明显超过了对藏药岛奴隶的在意。
方为止先肃然开口:“他的父、父母,家族……”
但他还没问完,张百里就迫不及待地抢着问:“他打架厉害吗?擅长什么术法?以后会一直住在山谷里吗?!”
段峥明则有其他担心:“那人长相如何?”
笼子里的那个小崽子长得实在太好看了,如果宋谶压不住,最后还是个麻烦。
他们的这些问题,陆秧秧一个都答不上来。
她张着嘴正迟疑,突然侧了侧耳朵:“有人来了。”
果然,下一刻,他们的院门被扣响了。
陆秧秧:“张百里,去看看。”
“好嘞!”
张百里得了令,马上就跑了出去,没多久,又扬着马尾一阵风地跑了回来。
“是镇长,他说有什么人不见了,要来禀告,还带了吃的。要让他进来吗?”
陆秧秧一下便猜到了镇长想来说什么,人是她放走的,不用他说,她也清楚。但毕竟他们现在住在人家的镇子上,镇长来了,总归还是该见一见。
于是陆秧秧便让张百里去领人进来,自己则收拾着和大家一起去了大堂。
镇长一进门,向着四人看了看,马上朝着段峥明重重地弯身行礼,态度极为尊重:“多谢先生!”
段峥明一愣,看了眼明显站在更中心位置的陆秧秧,咧嘴朝着镇长老翁笑:“您这可谢错人了。”
他先是指向了陆秧秧:“我们这儿做主的是这位。”
接着又指了薛盈:“昨儿帮你治好伤的是那个。”
最后,他跟镇长老翁道:“您先跟谁道谢都行,就是谢不到我身上,我可没帮上什么忙。”
段峥明笑得爽朗,但语气却不容质疑。镇长老翁被他这样说了,一时间愣住,随后才老脸发红地认着错向陆秧秧和薛盈道了谢。
但接下来,他说话时还是下意识地只对着段峥明和方为止,对薛盈和陆秧秧仍旧有着难以改变的忽视。
看段峥明还要出声,陆秧秧朝着段峥明摇了摇头,让他别在意了。
大堂里气温偏高,热得她都有点困了,根本就没心思跟一个只把男人当回事的小镇老翁计较,还是赶紧把人打发走、然后放她去睡觉比较重要。
于是,大堂里便只剩下了老翁自己的声音。
“……这本是我们自己镇子的事,不该来叨扰先生,老叟这次来,只是向先生禀告一声,那两个贼人已经逃走不见了。……多谢你们仗义出手,我们才能保住老树,这是我们镇上自己种出来的青梅果子,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吃着就当解渴……”
镇长感激地不断说着,无聊到有些放空的陆秧秧却忽然将视线越过了他、望向了他的身后。
镇长并不是一个人来的,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手里抱筐的少年,筐子里装着的就是他提到的青梅果子。
听到镇长说到了果子,少年将筐子放到了地上,随后抬手擦了擦额头和鼻尖上的汗。
薛盈本来根本就没在意来人,坐在椅子上连身都没起。
但此时,她却发现陆秧秧有些不对劲,居然在一眨都不眨地盯着那个少年看。
薛盈这才抬起头,向那个少年仔细看去。
是个跟陆秧秧年纪相仿的少年,浓眉大眼,鼻梁高挺,肩宽腰窄臂膀有力,在这个被风沙烈阳笼罩的镇子上倒是算得上英俊了。
但英俊归英俊……
薛盈扭头看回陆秧秧。
也并没有英俊到需要这么目不转睛盯着的地步吧?
少年也留意到了陆秧秧的目光。
他显然也跟薛盈一样理解了陆秧秧的意图,顿时不爽地将脸撇向一边,不停地捏捏脖子、碰碰鼻子,试图将脸挡住,不让陆秧秧称心地看。
可他越是这样动来动去,陆秧秧就看得越专注,一点要遮掩的意思都没有。
她的目光这样直接,但忽略了她的镇长老翁却并没有发现,说着说着还回头唤少年:“曾儿,过来。”
等少年不情愿地走到前面,镇长介绍道:“这是我的小孙子,名叫木曾。昨日他在家里读书,没有见到各位,今天正好需要一个人把这筐青梅搬过来,我就喊了他。”
他走近以后,陆秧秧看他看得更认真了,突然,她动了起来,直接走到了少年的面前!
少年警惕地后退一步,手下意识护在了胸前。
陆秧秧直直地仰着脸看着他的胸口,最后竟然伸出手,仿佛要碰一碰他的胸。
少年惊慌地又后退了几步,大声喊道:“你想做什么!”
陆秧秧忍不住皱起了眉:“你别躲,让我好好看看……”
听了陆秧秧的半句话,少年已经羞愤难当,等也不等,甩手转身就走!
镇长想要喊他,但最终却没有喊出声。
他转回头,看向陆秧秧的眼神中充满了对她不知廉耻的震惊和指责,紧接着,他看向段峥明,希望对方能对这荒唐的女娃做出惩戒,却发现对方竟然完全无动于衷!
镇长老翁的神情顿时被无法说出口的为难占满了。
最终,他低下了头:“是我的孙子失礼了,我回去必定好好教他。若、若是先生们有什么吩咐,只管跟今娃她们提……”
结结巴巴说完后,镇长老翁急忙逃似的离开了,两只手握在身前抖来抖去,显然是慌得不知所措。
可造成这一切的陆秧秧却完全没有意识到什么问题,她还在看着木曾离开的方向,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薛盈:“人都走了……”
陆秧秧“锃”地向她伸出手,一脸严肃地不让她出声!
不要吵,她马上就要记起来了!
那个人手腕上的五彩手绳她绝对在哪里见过,第一眼看到就眼熟得不得了,可盯着想了这么久,答案明明呼之欲出却总是差了那么一点点……
就差一点点……
一点点!!!
薛盈挑了挑眉。
她现在看明白了,陆秧秧是在回忆事情,但显然回忆得不怎么顺利,憋得脸都鼓起来了。
要是这种时候打扰了她,万一她最后思考不出结果,说不定就会被她赖上、气鼓鼓地说什么“要不是被你打断,我肯定就想出来了!”……
于是,薛盈朝着其他人示意了一下,起身丢下陆秧秧往里面走。
其他几人也都领会到了薛盈的意思,轻手轻脚地跟着她安静转身,让陆秧秧一个人站在大堂想。
过了一会儿,陆秧秧的眉毛逐渐蹙了起来,整张脸都变得皱巴巴。
“记不起来……”
她垂下脑袋放弃了,然后有气无力地转身回到她自己的屋子里,扑通一声,脸朝下趴到了床上。
“他手上的彩绳真的好眼熟,怎么就是想不起来呢……”
要不是戴着彩绳的那个人总是动来动去,她肯定就想出来了!
陆秧秧气鼓鼓地使劲在床上蹬了蹬腿,最后泄气地决定先不想了。
不去想的话,说不定很快就能灵光一现!
……
放松了大脑,陆秧秧的脸刚在床上贴了一小会儿,困意就开始涌了出来。
她努力睁了几次眼睛,最后还是垂下眼皮睡着了。
然而没过多久,她就被热醒了。
昏昏沉沉地坐起来,陆秧秧呆呆地扒开窗想透气,却被扑面而来的热浪呛了一下。
她果断关严了窗!
但在余光中,她还是看到了外面。
装着困囚笼的马车就放在院子中央,被太阳火辣辣地当头烤着,热浪滚滚地几乎冒了烟。
看着外面晒到蒸腾了雾气、甚至在视野里都变得扭曲了的马车,陆秧秧突然清醒了起来。
马车外面就热成了这样,她为了不被其他人看出晏鹭词换了衣裳,还在笼子外面盖了一层厚重的黑布,那里面肯定热得跟灶炉正烧着火的蒸笼一样。
陆秧秧的良心忽然就感到了不安。
但因为昨晚的事情,她又不想这么快去面对他。
呆呆坐了一会儿,陆秧秧拿出之前快刻完的木雕,想要借此忙起来、让自己不去想晏鹭词。
结果她刚刻了没多久,就因为心神不定,手中的刻刀猛地一滑戳到了手指,细小的伤口马上冒出了血。
看到自己受了伤,陆秧秧顿时心无杂念,“嗷”地一声拔腿冲去了薛盈的房间!
薛盈才被段峥明几人围着问了好久宋谶的事,烦得不行,最后一嗓子“陆秧秧也不知道!”才遣散了问个不停的男人们,此时正席地而坐地在屋子里摆弄她新得的药草。
她似乎对镇子上的草药很有兴趣,大半个白日都不知疲惫地拿着捣药的石臼细细捣碎,然后用纱布将药草的汁液挤出,仔细地对着汁液和草渣研究。
看到陆秧秧手上这个小到不用管它一会儿自己也能好的伤口,她也很少见地没有露出半点不耐烦,反而很主动地叫她搬个板凳过来坐下,随后用木片刮出她新做好的药草泥,细致地涂到了陆秧秧的伤口上。
药泥有种很刺鼻的焦糊味,冲得陆秧秧只能屏住呼吸。
但没想到它却非常有效,碰到伤口后特别的清凉,疼痛一下子就全消失了!
薛盈听了她的形容,也很满意:“新药果然还是要试一试。”
陆秧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