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枫染绕剑。剑倾斜着横拦楚狂的刀,剑断。
邱枫染后退,楚狂的刀呼啸而至。
用断剑从下往上拦,剑再断。
邱枫染突然绝望,今日,他打不过楚狂。
哨音动。杀手蜂拥而至。
楚狂杀。
邱枫染狼狈地退到外围,“扑”地一声,一道飞血横斜着打落在他身上。
一具尸体跌落地,溅起泥泞的血污,喷在邱枫染的身上。
邱枫染下令撤。众人仓皇而逃,楚狂杀掉刀前的一个人,发现再无人可杀。
他还保持着杀伐的姿态和表情。他的表情很狰狞,发尽乱,衣尽湿,横刀站立在风雨中,很伟岸。
他的心,抽搐着,痛着,很迷乱,想要发泄迷狂。
二哥死了。他真的死了。
他仰天笑。他真的死了。
他唯一的兄弟,他至热至深的知己。真的死了。
楚狂撕心裂肺地仰天嗥叫。像一只狂野受伤的狼一样,仰天嗥叫。痛到了骨髓里,痛进了头发丝里。痛彻了心扉。
二哥死了,二哥真的死了!
能够激励人心的,还有仇恨。
谁杀了二哥,让他用一百倍的痛苦,来还偿。
他吹动尖锐的口哨,拿着白衣堂的令牌,扛着刀。
在他身后,整整齐齐站着十二名白衣堂的弟子。李安然调教出的弟子。
世人必须要知道,菲虹山庄没有了李安然,还有他,楚狂。
第104章 草包与非草包
楚狂正看着对方手里的人质。沈紫嫣,他的妻。
来人在冷笑。冷嘲热讽对他道,“你是要她的命,还是接着死守暗道。你号称楚狂,秦楼楚馆,红袖添香,最拿手的,是怜香惜玉。李安然为了老婆可以去死,在下可就只等着阁下让一让位置。倒不知这沈家小姐,在你心中是什么样的重量。”
楚狂扛着刀,盯着来人笑。笑得很美很舒畅。
沈紫嫣的面色苍白,但眸若点漆,非常平静。她嘴角掠过一丝笑影,对楚狂道,“相公你不用管我,该做的事情,总要去做。”
来人的刀逼近沈紫嫣的脖子,笑道,“沈小姐你别犯傻,你为他死了,他还会娶新的,为几条暗道丢了性命,你可真是犯不上。”
沈紫嫣道,“他要做什么,我帮不上,也绝不会拖累。便是今日死了,我也没什么好后悔!”
楚狂道,“紫嫣他说的对,为几条暗道,不能让你陪上性命。”
来人嘿嘿一笑。楚狂玩着刀,歪着头也在笑。
他突然将脸一冷,喝道,“你长了几个胆子,敢威胁我楚狂!”说完欺身而上,落刀!
沈紫嫣只觉得眼前晃然一暗,跌入一个人的怀抱,她很熟悉的浓重的男子味道。
楚狂揽着她低问道,“你没事吧。”
沈紫嫣摇头。楚狂将她放下,一脚踢开刚才挟制沈紫嫣人的尸体,退出十来步,扛着刀指着沈紫嫣道,“不错,她就是我的女人。我看谁敢欺负她一个指头,我杀无赦!想欺负她好办,先杀了我,否则,就算我楚狂被扒了皮,被打断骨头抽了筋,只要我一息尚存,我就找他索命!”
他杀气腾腾地用目光横扫,众人眼见刚才那人吭也没吭一瞬间人首异处,皆偷偷地后退半步,似乎生怕被楚狂看到。楚狂哼笑道,“她现在就在这儿,哪个吃了豹子胆就过来欺负她,我楚狂看着,你杀了我欺负她是你有本事,爷爷我死了也佩服,来啊,过来啊!”
楚狂吼,众人抱着团后退。
楚狂走过去拉过沈紫嫣揽在怀里,仰天笑,回头道,“想欺负女人,也要看看她男人你们惹起惹不起。我看谁以后敢打她的主意,敢动她半根毫毛!”
众人纷纷后退。
楚狂冷笑一声,转身拥住沈紫嫣,柔声道,“刚才吓坏你了吧。”
沈紫嫣摇摇头,这个柔弱的女子很平静。只是凄风冷雨,脚下断壁横尸,触目惊心,让她想呕吐。
楚狂扶她坐下,问道,“他们抓你来这里,梅菊堂是不是也被他们毁了?”
沈紫嫣道,“没有,他们没动梅菊堂。单是抓了我。”
楚狂没说话,仰着脖子喝酒。沈紫嫣道,“还是,没有找到二哥吗?”
楚狂说“没有”,转而对沈紫嫣笑,说道,“不晓得他在哪个犄角旮旯里躲起来了。”
沈紫嫣无话。看着十二名白衣堂的弟子在随意而有秩序地吃饭,只是他们的白衣都已变成灰衣甚至黑衣了。她对楚狂道,“我以后让人送饭,再带些衣服来。”
楚狂道,“好。等雨停了,我找人清理了尸首,就在这里盖一间大房子,叫做,安然堂。希望二哥,能像他的名字,有一天安然无恙地从暗道里走出来。”
沈紫嫣浅浅地笑了一下。楚狂道,“你也别回去了。太危险了。他们一定是想好办法了,刚才威胁我不成,现在一定是去捣毁梅菊堂,要把我引过去。”
沈紫嫣的脸越发苍白,一把抓住楚狂道,“那,那怎么办?”
楚狂放下酒道,“我去。白衣堂的弟子,在这里守着暗道和你。”
沈紫嫣紧紧抓着他,惊恐道,“你,你一个人,怎么行……”
楚狂起身,抚着妻子的小脸道,“没什么不行的,你别怕,我一定回来。”
沈紫嫣拉着他的衣袖,和他一起站起来,说道,“我要和你一起,不要留在这里,他们要毁坏我们的家,我要和你在一起。”
楚狂搂着妻苦笑,“我一个人,护得了自己,护不了你。”他说完扛起刀,和白衣堂弟子打了声招呼,对沈紫嫣道,“你听话,留在这里。”
他说完头也不回地走进风雨,伟岸,英挺,磊落无所畏。沈紫嫣痴痴怔怔地望着,觉得自己的丈夫,像一个挺立不倒的王者。
过不久,听到梅菊堂的厮杀。而奉命前来炸毁暗道的人看见整整齐齐排在一起的十二名白衣堂的弟子,开始犹豫迟疑。
拼杀。一刹那的交汇。黑衣人死。
这白衣堂的弟子,比想象中要骁勇善战的多。他们招式不同,各有所长,却个个精锐。
来人仓皇而退。
过了一个时辰,楚狂扛着刀回来,一身都是伤。
沈紫嫣不敢靠近,他一身血腥。有的伤口翻卷着,她根本不忍看。
白衣堂的弟子为他清理伤。他疼得吸着气,展颜对沈紫嫣笑。
整整五天,在安然堂正在打地基的时候,斩凤仪匆匆赶来。见到楚狂时,楚狂正喝得半醉。
斩凤仪一来,面具人放弃了暗道。鸣金收兵,全部清退到他们的地盘。
斩凤仪的脸色也有些青白,狐疑道,“李安然,真的,真的死了?”
楚狂颓然笑着喝酒,哼笑道,“谁知道!”
斩凤仪气道,“那你死守着暗道有什么用!”
楚狂道,“难道要他们炸!就算我二哥死了,还有若萱!她大难没死,难道要他们给炸死!”
斩凤仪无语,盯了楚狂半天,说道,“可是暗道打不开,那丫头,你以为那死丫头敢出来!如果成,我看她会在那里面躲一辈子!”
楚狂道,“是不是你也想炸开!”
斩凤仪道,“为什么不炸开!只有炸开才知道,他李安然是死是活!”
楚狂道,“我不管是死是活,总之不能炸。你懂什么,那暗道里面,补品医药应有尽有,完全可以养伤!他们要是想出来,机关一按就能出来,你以为是困在里面出来有多难啊!要你炸开帮忙啊!”
斩凤仪跺脚道,“你真是个白痴!李若萱是谁,就没见过她那么不顶用的,她能照顾她哥哥吗!她把她哥哥背入暗道,她吓破了胆了,她自己敢出来?可是李安然他是受了重伤的,中了剧毒的,我们不赶紧把他挖出来,你想让他被若萱那丫头给害死!不害死也耽误死!”
楚狂起身气道,“暗道都能炸毁,里面的人还能活吗?你想想清楚,我二哥就是活着也被你这小人给害死!”
斩凤仪道,“我小人,我怎么小人了!好!就算我是小人,我吃饱了撑的管这个闲事,累死了我六匹马赶回来,你不会是想让我和你一样,傻子似的死守暗道!”
楚狂指着外面道,“谁让你来,不愿意呆就滚回去,别说是你,这天底下少了谁,我也一样!”
斩凤仪瞪着楚狂半晌,突然莞尔笑,笑嘻嘻道,“我,我这才来,都没有坐下喝口水,你这就赶我回去啊?”
楚狂看了他一眼,哼了一声坐下。
斩凤仪道,“知道你脾气不好,可也不知道有这么坏。我的马全累死了,你行行好,给我找匹马,我就火速赶回去,省得惹你生气。”
楚狂哼笑道,“你别跟我贫嘴。”
斩凤仪半天不说话,见了桌上的酒,遂自己倒出来喝。他悠悠道,“你,你就真的不想知道,李安然,他还在不在?不弄清楚这个问题,我们以后怎么做事。”
楚狂道,“他在不在还有什么关系,反正菲虹山庄毁了,剩下的事,我本无所谓。他活着,我有一个可以喝酒聊天赏琴的兄弟,他死了,剩我一个。有什么关系。”
斩凤仪突然有点感伤,笑道,“我就做不成和你喝酒聊天赏琴的兄弟吗,我不喜欢男宠,没有断袖之癖。”
楚狂笑,“你这个人,喝酒聊天赏琴没问题,可就是做不成兄弟。你那个脾气,我从来就看你不起,也就是我二哥傻,把你当兄弟。”
斩凤仪啐道,“你以为就你和李安然是兄弟,我们从小在一起十年,是比和你还要铁的好兄弟!”
楚狂道,“就凭你,你也配谈兄弟。你知道什么是兄弟吗?你以为在一起十年就是兄弟了?你以为你在江南危急时候出手相救就是兄弟了?我告诉你,你根本就不懂情,男女之情不懂,兄弟之情更不懂!你天生就是个绝情种,风流自在,游戏人间,对所有人你都是戏弄和利用。你以为我不知道,对我二哥,你不是利用吗?你不愿意面具人独霸天下,你受不了被人予取予求的束缚,你救了我二哥,不是为了你自己?面具人积威已久,你不和我二哥联合,你和谁联合,谁敢和你联合?”
斩凤仪听闻,仰天冷冷一笑。
楚狂道,“你对我二哥有所求,你以为我二哥不知道?你还显摆你那副臭德行,调戏燕儿和若萱。你对他有所求,你还戏弄他。看着他气恨你就觉得好笑。你凭什么这么放肆,是不是以为我二哥真的不敢杀你。你得了便宜还卖乖,还笑他伪善。我告诉你,他不杀你不是因为伪善,他是念在了你们之间的那点情分,恨铁不成钢,还把你当成是兄弟。就你,光凭你对女人的那种薄情卑鄙,你哪里配做他的兄弟!若萱是他什么人,那是他一直养在家里未入世事捧在手心里管着罩着的妹妹,你斩凤仪若有半点兄弟情义,就算是你没碰过女人,被人灌了春药,也不该去碰她!我早就看不起你,就凭这点,我更加看不起你,你说你是什么东西,玩别人愉快吗,那好,你们斩家,也很快被面具人玩了,他也一定会玩得很愉快。到时候像现在的菲虹山庄,你就是躲进问鼎阁,可你最好记住了,可没人,去给你死守暗道。”
斩凤仪听了讥诮地笑,说道,“你放心,我不是李安然,没他那么蠢。为了个女人,弄成这样。他得了失心疯了,明知道要死,还冲上去,还抱住。他想标榜自己做情圣吗,他活该!那时候就不想了,妹妹呢?山庄呢?肯为他死的兄弟呢?知道多少人跟着他殉葬吗?那一个女人有那么重要,比他生命中的任何一切都重要吗!”
斩凤仪说到最后已经火了,对楚狂嚷道,“你给他死守什么暗道,他要做情圣死,他顾念他外面的兄弟了吗?我们都已经商量好了,要去翻了面具人的老巢!他呢,呵呵,”斩凤仪气恨地笑,“他倒好,为个女人死了,明明可以避免,他还上赶子寻死了,他想干什么,这就是你的好兄弟啊,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就是个草包,拿他当兄弟我自己也是个草包!”
楚狂一把抓住斩凤仪胸前的衣服,几乎把斩凤仪拎起来,恶狠狠道,“你懂什么懂,什么叫草包!我看你才是草包!你没爱过,你知道什么是情重,你以为谁都像你!你以为,就你做大事,大手笔!狗屁啊,你现在就死,看看十年后谁还记得你斩凤仪!”
斩凤仪火道,“你也现在死,看看十年后知道你楚狂的有多少!”
楚狂上去就一拳,斩凤仪打回去,骂道,“我就这么说怎么了,我看你也是个草包!一对草包!守什么暗道,他人都死了你守什么暗道!”
楚狂指着他恶狠狠地警告道,“我告诉你,现在唯一能保证若萱安全的,就是这暗道。你敢炸我就敢杀,我们试一试谁狠!”
斩凤仪一把推开他,说道,“你简直是不可理喻,你是不是杀糊涂了,见人就想杀!我们打开暗道就可以救出若萱,别说她不敢出来,就是她敢出来,你知道从哪个口出来,万一出来遇见的不是我们,是他们,你想害死她啊!”
楚狂道,“那你知道他们躲进了哪条暗道,菲虹山庄到处是暗道,你一道道炸啊,若萱只听到外面不停地炸,她知道是谁炸的吗,她不害怕吗,你想吓死她啊!”
斩凤仪道,“你简直胡说八道,她真那么胆小,就是吓死了才好!”
楚狂突然安静下来,仰靠在椅子上,盯着浩渺的夜空,突然流出泪来,他轻声道,“你不要和我争。这暗道不能炸。我有一种感觉,我告诉你,这叫直觉,从来都很准,我从来都相信。我感觉,二哥还活着,他奄奄一息,正在养伤。就在地下,在这暗道里,养伤……”
斩凤仪怔怔地看着他,刚才还发怒的伟岸男人一下子变得很感性,有着强烈磁性的感伤和妩媚。楚狂回头对他一笑,说道,“你就是有千万种理由,也不能炸毁暗道。你必须要相信我的感觉,我二哥,”楚狂指指地下说道,“他就在这暗道,我甚至能听到他的呼吸,气若游丝,但他不会死,他要养伤。天底下最安全的地方,就是这暗道。我们把他和若萱找出来,也不一定像这暗道一样,能保护他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