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凤仪突觉得背后生阴风,有一点阴森恐怖。这男人,楚狂这男人,不会是悲痛成狂产生了幻觉?这话说的,真是诡异。可是他的动作神情,又很冷静,他的眼睛,有着红血丝,但是深邃清明,他的人应该还比较清醒。斩凤仪望着他,闷了半晌,挥手叹气道,“好好,听你的。真见了鬼。说得跟真的是的。你是太累了,你睡一会儿,我顶着。其实也没人了,我一来人全走了,就跟你说过,面具人他,他现在就没有几个好杀手,这么多人被你一个人杀得七零八落的。”
楚狂笑哼了一声,闭上眼睛。是,他累了,要睡一睡。
在菲虹山庄的废墟上,盖起了一派宽敞明亮的房,唤作安然堂。旁边还是菲虹山庄的废墟,清理了尸体,很多人在撒石灰。
楚狂懒散地半躺在藤椅里,看着账本里菲虹山庄的生意。
建筑被毁,人员死伤,他无暇顾及外面的生意,仅仅这半个月,生意店铺有半数被毁。那个邱枫染,果真是手段凌厉,手段凌厉啊!
二哥当时怎么就瞎了眼,认了他做兄弟。
二哥这个人,眼光还真是有问题,付清流斩凤仪,从小一起长大的,他没办法。可是这邱枫染,平时就又毒又寡的臭样子,他怎么就能看顺眼。
楚狂狠狠地喝了杯浓茶,真要命,他本来就不喜欢做生意。要不,交给斩凤仪。那该死的邱枫染,把山庄里资深掌柜的,要么杀,要么拉拢。看着账本楚狂也搞不清楚,菲虹山庄到底还有多少财富。
他突然心一紧,天啊,他怎么就忘了一个人?
晓莲。晓莲啊!
晓莲在哪儿?菲虹山庄出事的时候,她应该在回菲虹山庄的路上,二哥准备离开,要她回来照顾的。
如果她不出事,她应该到了。可是现在,人呢?
楚狂再也坐不住,发动一切人马,寻找晓莲!
不会是,晓莲也被杀了吧?晓莲聪明颖悟,二哥又怜惜信任,从一开始就接触核心经济,她跟随的,是菲虹山庄最稳沉最有韬略的薛掌柜,薛掌柜当了菲虹山庄半个家,在菲虹山庄干了二十多年,算是一朝元老忠心耿耿,邱枫染首当其冲就是除掉了薛掌柜。
会不会,连晓莲一齐杀了?
楚狂突然就火大,真想揪出那该死的邱枫染,一刀杀了!
三天过去了,到处回报,没有晓莲的消息。
五天过去了,有人报来说,菲虹山庄出事的后一天,住在凌霄客栈的晓莲突然失踪了,没找见尸体。
项君若见他心急如焚,问他,晓莲,到底是什么人。
楚狂一脸失落,“从前倒也算了,现在,她是能助菲虹山庄一臂之力的人。”
项君若不解。楚狂道,“我早年做过一点生意,但是不喜欢,就扔了。现在慢慢学怕是来不及,没等我学会,就会被吃光了。”
他望了项君若一眼,苦笑道,“看来只能,便宜了斩凤仪。找不到晓莲,交给他吧。”
项君若突然问道,“晓莲唤李安然,唤作什么?”
楚狂奇怪,盯了他半晌,没人为他施药,他的脸越发白了。楚狂奇怪道,“少爷啊,怎么了?”
项君若的心,突然之间,差点跳出来!
第105章 晓莲的意外
晓莲在被扼住咽喉,蒙上眼,堵上嘴的一刹那,就知道,菲虹山庄出事了。否则,没人敢。
有人粗暴地将她扛在肩上,大手不安分地揉弄她的屁股,然后被狠狠地扔在了一辆马车上,走的是大路,因为并不颠簸。
手脚被绑得很紧,勒得生疼。
走了很久,车停下。她又像粽子一样被人拎起来,扛在肩上,走了很长的一段路,扔在床上。
床很软,床单是很精细的杭州丝绸。晓莲想,是不是,被卖到了青楼?
刚到青楼,估计没这么好的待遇,应该是被扔在地上才对。没被卖进青楼,这软床热被,应该是,呵呵,应该是要被娶做小老婆。
晓莲心下琢磨着,似乎有女人进来了。
一个女人高傲而阴冷的声音,吩咐道,“给她蒙的布去掉,我看看她的脸,到底长成什么样,让老爷这么鬼迷心窍!”
眼上的遮盖很快被撕了去。晓莲睁开眼,看见一个雍容富态的女人。四十来岁,保养得很好,目如秋水横,肌肤冰雪白。
那女人细细打量着晓莲,笑道,“要说水灵,倒也真是很水灵。只是到底有何德何能,让我家老爷,日思夜想,神魂颠倒呢。”
晓莲温顺地低下头,仪态优雅又从容。那女人伸手将她嘴里的帕子拿了出去,身旁有下人道,“夫人,这……”
那女人道,“怕什么,都抢到了家,我看她不哭不闹的,就算是哭闹,在我们家里,深宅大院的,谁能知道了去。”
下人讪讪地不言语。晓莲站起来施礼道,“奴婢晓莲,见过夫人。”
众人皆暗暗吃惊,互相交换着眼色。那女人笑道,“呦,这就见过我了,还真是,”她干笑了几声,说道,“看这样子,也不是心不甘情不愿啊,还何苦,用抢的?”
晓莲道,“以弱抗强,徒增其辱。晓莲见识鄙陋,但这点道理还懂。敢问夫人,奴婢这是,在谁的府上?”
那女人惊奇之下上下打量了半晌,疑惑道,“敢情你这已经被绑了来了,还不知道是在谁府上?”
晓莲道,“奴婢平日严谨,从未与人为敌,不知是哪位贵客,看上了奴婢这三分颜色。”
那女人叹了口气,“你竟然是真的不知!他和你是老相识了,这里是南阳的茶商,林玉章。”
晓莲顿时回忆起林玉章。算是北方很大的一个茶商了,有过几次来往,看起来姿态清癯,风流倜傥的样子,见面时虽对自己有几分留意,但也是规规矩矩,竟想不到动了这等心思。
晓莲盈盈行礼道,“原来是,林夫人。奴婢见过夫人。”
林夫人见晓莲身处险境却无畏无惧不惊不恼,竟然还和自己盈盈一笑,向前施礼。小小年纪,看起来隽秀柔弱,竟想不到有这等定力,心下不由暗暗敬佩。挥手对下人道,“给她沐浴打扮吧,不要难为。”
晓莲嫣然一笑道,“多谢夫人垂怜。奴婢日后就要随侍夫人,哪有不听训诫之礼。今日,奴婢惶然而入,得以见当家主母,奴婢有几句体己的话,能否请夫人屏退左右?”
林夫人迟疑了一下,挥退了下人。盯着晓莲道,“你有何话说。”
晓莲轻声道,“奴婢敢问夫人,菲虹山庄,到底出什么事了。”
林夫人更为惊讶,“你,你一点不介意自己安危,还管那菲虹山庄?”
晓莲道,“我平日是有人守护的,这次青天白日就绑我如此顺利,想必是,菲虹山庄出事了。”
林夫人点头道,“的确是出事了。听说那李安然,为了他的夫人,染上了试情草的毒,一起死了。菲虹山庄一晚上,夷为平地了。”
晓莲受惊非常,顿时煞白了脸,踉跄了一下,跌倒在地上。
林夫人见她如此,深深叹口气,说道,“菲虹山庄已毁,李安然死,别人再无回天之力。不管你在菲虹山庄如何风光,也都是过去的事了,如今已无可挽回,你,就认命吧。”
晓莲惨白着脸,静静地,静静地抿紧嘴角,点亮眸光,挑眉道,“奴婢只能认命,夫人您,也认命吗?”
林夫人奇怪道,“我?”
晓莲道,“今日,奴婢瞻仰夫人姿仪,雍容华贵,丽质天成,平生所见,无人高出夫人之上。林相公虽是儒雅,娶夫人亦是高攀,有妻如此,夫复何求,却因何如此薄幸,竟然要另纳新欢。”
林夫人的脸冷了下来,哼笑道,“天下男人,谁不薄幸。还不是因为有你这样的小妖精。”
晓莲浅笑,“奴婢若为妖精,何必沦为人妾。夫人见过,被人捆绑而来的妖精吗?”
林夫人心下一颤,“你,到底是不愿意,……”
晓莲道,“连被谁绑来的都不知道,还谈什么愿意不愿意。奴婢只问夫人一句话,相公再娶,夫人愿不愿意。”
林夫人冷笑道,“他心意已决,人绑都绑来了,我还说什么愿意不愿意!”
晓莲道,“痴情女子薄幸郎,相公爱新奇,绑了奴婢来,自然是花了几分心思。可是奴婢今日得见夫人,惊为天人,风度姿仪远不能和夫人相比,日后自然不敢与夫人争爱,相公娶来,于夫人无所伤。但总归,对夫人来讲,多一个不如少一个。对奴婢来讲,不愿委身于人,为数日恩爱,毁却一生。”
林夫人听了她的话,心里既是舒服又是感叹,这倒是个聪明剔透的女子,怪不得他死乞白赖非要娶来。只是,世间有多少女子,被毁却一生的,正是为了那数日恩爱!
她怜惜地对晓莲道,“不想妹妹你,有如此见识。”
晓莲跪下道,“夫人切莫要怜惜奴婢,若是夫人真心疼爱,就请夫人助我逃离苦海。”
林夫人惊道,“你想逃!这方圆百里都是我家相公的地方,你休想逃!再说,菲虹山庄树倒猢狲散,你无处依身,我家相公权势冠绝一方,对你不是一般的上心思,我这当家主母,也得屈尊来照看。你得他宠爱,将来生个一男半女,富贵荣华,多少女人盼都盼不来。”
晓莲落下泪来,缓声道,“与夫人一见,虽地位相差万千,却视夫人为人海知己。承蒙夫人抬爱,可如若我得相公宠爱,那在相公心中,将夫人置于何地呢?请夫人三思。”
林夫人内心一紧,面不改色道,“他决心已下,连我也不敢得罪。他若发现,迁怒于我,我如何保住如今地位。”
晓莲道,“奴婢不敢让夫人忤逆相公,只请夫人高抬贵手,为奴婢准备几两碎银和一套做下人的男装,找一心腹,引我出庄即可。剩下的事,全由奴婢一人处理,若有败露,相公要打要罚要杀,全由奴婢一人承担,一切与夫人无关。夫人只需打晕个小厮,拔下他的衣服给我,奴婢自会撒谎,不会落人口实。夫人请想,奴婢若未逃成,以后还全要仰仗夫人,绝不敢多半句言语。”
林夫人动心了。思量片刻,将晓莲扶起,点点头,低声道,“你如何来拿东西?”
晓莲道,“我逃出洞房,夫人差心腹等待,我换了衣服即刻出庄。”
林夫人抚着晓莲的脸庞笑道,“好,依你。只不过像你这样的女人,他娶不到也确实可惜。”
晓莲牵动嘴角笑,林夫人转身出去。进来人抬来一大桶水,叫她将衣衫尽褪,仔仔细细为她沐浴更衣。
李安然送她的防身用的小刀,现在一并被收了去,她真真正正是被洗刷了个干净。
然后被人绞脸拔眉,足足摆弄了一个时辰,盛服严妆。
然后是漫长的等。晓莲靠床独坐,一脸凄然。
她在想菲虹山庄。少爷死了,真的还是假的?那,若萱呢?
若萱呢?晓莲现在突然才知道,她最惦念的是这个丫头。若萱虽然已是十六岁,但养尊处优惯了,原来有爹爹,后来有哥哥,出什么事都是有人替她顶着,现在一下子天翻地覆,连少爷都遭遇不测,若萱怕也是,凶多吉少。
晓莲不敢想。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若萱没有少爷护着,她根本逃不出来,就算侥幸逃出来,也很容易被人抓了,杀了。
连她一个小小的丫头,都难逃厄运,何况是若萱?
天色渐暗,晓莲管住自己的胡思乱想,静静神,对外面看管的人说,她要吃东西。
是,要吃东西。不吃东西,哪来的力气。
她静静地看了看镜子里自己的容颜。堪称惊采绝艳。
满屋的大红。菲虹山庄一夕倾覆,她应该一身缟素,可是现在,到处都是红。
必须要笑。随时准备对人笑。
听得门外人喊老爷,晓莲忙端正地坐起来,垂着头,盖好盖头。
她看见一双红色的锦鞋,进门,站定。一个仆人碎步走过来,将一托盘东西放在桌上。
红色锦鞋一步步走过来。来到自己身前,停顿了一下,将盖头揭下。
她看见一双精明含笑的眼睛。她莞尔一笑,娇羞地垂下头去。
林玉章托起她的脸,欣赏地瞧,晓莲闪烁着目光,含羞地躲藏。
林玉章笑道,“晓莲姑娘,你不知道,我爱慕你已久,从去年第一次看见你,我就一刻也没忘过你。”
晓莲握住林玉章的手,低头道,“相公!初见相公风流儒雅,谈吐不凡,晓莲心中甚至仰慕。因知道相公家有贤妻,故不敢造次。而今得知相公深情,夫人大度,晓莲能有如此福气,高兴还来不及,焉有不愿意之理。只是相公你,不提亲,不言说,就这样抢了来,晓莲不知情由,还以为遇见匪徒,真是,吓了个半死。”
林玉章俯身亲了亲晓莲,笑道,“娘子说的是,我只当你不会愿意,才来强娶,这就给夫人赔罪,赔罪。”
说完,他满满斟了一杯酒交给晓莲道,“唐突了娘子,这杯酒给夫人压压惊。”
晓莲温顺地接了去,柔声道,“相公赐酒,晓莲不敢推辞,只是晓莲不胜酒力,怕是一杯下肚,就要醉了。”
林玉章笑道,“不会醉不会醉,我们喝次交杯。”
交杯酒饮下,林玉章甚是开心,想念很久的佳人抢到家里,不想佳人正有此意,温柔缱绻,娇羞可人。他自是心花怒放,又是满足又是歉意。
晓莲被他拥在怀里,娇声道,“相公找了那么凶狠的人绑妾身来,饮了杯交杯酒,不算赔罪。今日我们新婚,情爱正浓,想让相公罚酒三杯,不知道相公给不给妾身薄面。”
说完,晓莲亲自倒了杯酒来,林玉章乐呵呵地连喝了三杯,挑眉意味深长地对晓莲笑道,“新婚一夜值千金啊,把为夫灌醉了,娘子可舍得吗?”
晓莲娇嗔道,“相公取笑了!昔日席间喝酒,相公你可是个千杯不醉的!”
林玉章搂过晓莲笑,啄着她的唇道,“亏你还记得,也知道我是灌不醉的!”
晓莲娇弱地躲在他的怀里,瞟着外面,红着脸摇着林玉章的肩道,“相公,我们夫妻洞房花烛,你让外面站满了人。若是被他们听了去,我,我以后就不要做人了,倒要被人家骂是小妖精,勾引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