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骨——容烟
时间:2021-08-02 10:05:13

  如果街上放得不是“香得够味的臭豆腐”而是“夜来香”,那一定更能把人带回旧时代。
  来长沙的第二天就下了雨,但定好的行程是去吃公交新村的米粉。
  据说到长沙一定要吃米粉,所以大家装了伞就打车离开酒店,吃完米粉本来打算去橘子洲头,结果因为下雨只能转战到室内,最后一起去玩了剧本杀。
  面对四个理科生,傅意雪感觉自己像只小绵羊掉进了狼窝。
  尤其那三个男生的逻辑推理能力一绝,她感觉自己还没说多少信息点,但已经被人把自己的隐藏信息给摸了出来。
  玩了一上午的剧本杀,几人中午又去五一广场逛,长沙热闹的地方好像也就这些,只要出门必定坐地铁,但又没有很远。
  睡了个午觉起来天又放了晴,还出了太阳,于是她们按照行程去了橘子洲头。
  第三天的行程是去博物馆。
  逛完博物馆后还有时间,她们竟然又跑去湘雅医院门口拍了张游客照。
  来长沙的行程不算挤,几人甚至都没定回去的票。
  反正都有时间,逛完了一些网上推荐的一些打卡地以后,他们又找了些不太有名气的美术馆看,直到沈渊他们学校通知回校填信息,他们才开始买票。
  回去的时候是火车卧铺,言忱专门挑了晚上那一班,19:12从长沙站出发,第二天早上8:12到达北城,差不多13个小时,睡一觉就能到。
  出票时还算幸运,刚好出了五张连号,有两个下铺。
  回去路上要更疲惫一些,傅意雪一上车就挑了中铺,爬上去睡觉,数傅意川不怕高,直接去了唯一的上铺,宋长遥也去了中铺待着。
  下边瞬间空了,只剩下沈渊和言忱。
  上车后等了一会儿车才开,言忱太久没坐卧铺,还有点怀念。
  尤其身边还有个熟悉的人。
  正好是晚饭时间,火车刚开不久就传来了泡面的味道,是红烧牛肉面。
  言忱鼻子微动,有点饿了。她对速食食品有种别样的喜爱,尤其是大家嗤之以鼻的泡面和辣条。
  去了北城后生活有点好,一直都没吃过泡面,这会儿闻见味道倒是勾起了馋虫。不过上车前他们一起去吃了晚饭,麻辣小龙虾搭配经典的湘式泡菜,言忱不太爱吃海鲜,再加上太辣,只吃了一点儿,所以现在饥饿的感觉特别明显。
  她坐在靠窗的位置,对面就是沈渊。
  他没像她一样撑着小桌板坐着,而是半躺在床上,那床被子被他当成了靠枕,左手拿着手机划拉屏幕,不知道在看什么。
  等会儿吧,言忱想。
  一会儿肯定有乘务员推着餐车过来。
  火车外的景色不断在倒退,途径了城镇乡野,有郁郁葱葱的绿色,也有荒凉的河滩,每当这时,言忱总会觉得大自然真奇妙啊。
  分明在同一片天空下,仰仗着同一片土地,但有的地方长出了大树,有的地方却连根草都没有,在最初就注定了不同。
  就像人类,分明同处一个空间里,在同一个地方长大,有人伟大,有人渺小,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泡面饮料火腿肠~”带着长沙口音的叫卖声响起。
  言忱耳朵一支棱,售货员应该还在隔壁车厢,她挪了挪位置来到床尾,往外瞟一眼,还没看到售货员的身影。
  大抵是以前留下的习惯,她看完车厢外下意识回头看向沈渊,刚好和他的目光对上。
  沈渊脸上仍旧没什么表情,只看了她一眼就又低下头。
  言忱也收回目光。
  从来到长沙后他就这样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想起了过去。
  他对她一直都是保持着陌生又客气的距离,没再逾矩,甚至没和她多说话。
  他们一起去茶颜悦色门口排队,一起去吃紫苏牛蛙,一起爬岳麓山,一起拍游客照,同框的画面里有他们两人,但又不止他们俩。
  他跟她说得话甚至还没有和傅意雪多。
  言忱也没主动找过他。
  她在他这里倒是偶尔失控,也常无措。
  确实是很复杂的关系,往后要怎么走,她也没主意,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而沈渊大概还在生气。
  “你好,方便面。”言忱跟售货员说,然后扫码付了款。
  她胡思乱想也没耽误要泡面,扫码付款后回到小桌板前,又和沈渊目光对上,她却专心致志地泡面。
  沈渊却一直盯着她看,像是要从她平静的脸上盯出什么来。
  言忱买的是红烧牛肉面,这味道跟火车才匹配。
  火车缓慢行驶,天色逐渐昏暗,车厢内亮起了灯,声音也渐小。
  言忱低头吃泡面,忽然听见沈渊说:“又吃这种没营养的东西。”
  她一口泡面刚喂到嘴里,听见这话有几秒的恍惚,然后才囫囵吞下去。
  那一趟从南京回北望的火车上,她也说要吃泡面,所以沈渊去买的,甚至他拆的调料包,他给接的水,但他一边做一边吐槽,当时说得就是这句话。
  ——又吃这种没营养的东西。
  当时言忱是怎么回的来着?
  她说:“没营养,但好吃。”
  此刻他说话的声音很低,一瞬间把言忱拉回到12年。
  她嘴里的面忽然没了味道,咀嚼几口咽下去,低敛下眉眼说:“饿了。”
  清冷声音从她嘴里说出来平添几分冷漠。
  沈渊一时语塞,良久才道:“哦。”
  言忱看着他有些不高兴的侧脸,甚至有一瞬间的冲动说:“别再较劲了。”
  他一次次地带她回忆过去,不就是想提醒她,当初是她不辞而别,是她错了。
  所以他遇到危险挡在她身前,但不和她交流。
  他在等她主动过去。
  言忱其实有些受不了这样的氛围和环境,尤其不喜欢看他那样的表情。
  以前他被她惹生气的时候,她总碰碰他的胳膊,“你这样好幼稚啊。”
  他斜睨她一眼,“你自己做了什么不知道?”
  两人吵闹、斗嘴、玩笑,他那时还说脏话,不像现在,清冷矜贵的不像个凡人,但生气时还和以前一样别扭。
  “言宝,我梦见我在吃泡面。”傅意雪从中铺探出头来,“我好像又饿了。”
  “啊。”言忱仰头看她,“我在吃,你要吃吗?”
  “嗯。”
  所有的冲动又被压了下去,算了。
  有些事,错过就是错过。
  -
  从车站出来后,几人先去送了傅意雪和言忱,然后转道回学校处理事。
  一路上沈渊都没什么表情,甚至送傅意雪和言忱下车时,沈渊连句话都没说,一点儿都不符合他的风格。
  等到车上就剩下三人,傅意川眼巴巴地凑过去问沈渊,“沈哥,你跟言忱姐吵架了?”
  “没有。”
  他声音很哑,一夜没睡,这会儿正闭着眼假寐。
  “那你跟言忱姐。”傅意川啧了声,“不太对啊。”
  沈渊没再说话。
  车内安静下来,沈渊好像做了个梦。
  梦里是那趟从南京回北望的车,他们刚一起看完演唱会,一起牵手走过秦淮河畔,一起在酒店里接吻,在午夜烟花绽放的时候站在阳台上碰杯,她和他说要考清华,这样她有面子,说他们要一起去北城的大学。
  他凑过去亲她的脸,她被亲了个猝不及防,但还没来得及躲就被他拉进怀里,他轻轻吻在她发梢上,低声和她说:“言忱,以后就待在我身边吧。”
  她轻笑,“好啊。”
  他们在那趟列车上商议以后要一起去哪里旅游,要去看谁的演唱会,她说有机会要站在大舞台上唱歌。
  如果真有那一天,沈渊得在下边给她挥舞荧光棒。
  他们约定了那么多,但她忽然在某一天消失,他怎么找都找不到。
  ……
  “沈哥,到了。”傅意川晃了晃他的左臂,沈渊缓缓转醒,下意识呼了口气,傅意川低声说:“哥,你是不是病了?”
  “没有。”沈渊缓过劲儿来,“走吧。”
  “你脸色好苍白。”傅意川说:“是不是做噩梦了?”
  “可能是昨晚没睡好。”沈渊敷衍地回答,其实他昨晚就没睡,他侧躺着,在微弱的灯光下看着言忱,她应当也没睡,但她一直没睁开眼睛。
  她在躲避。
  沈渊回宿舍以后洗了个澡,傅意川和宋长遥出门填资料,看他脸色不好就让他在宿舍休息,他们把他的资料填了就行。
  沈渊躺在床上一时间睡不着,他拿出手机翻开相册,这几天的合照拍了很多,但几乎都是五人游客照,只有最初在岳麓山上拍到的言忱。
  他把手机里的加密相册也解开,里边全都是很青涩稚嫩的言忱,从11年秋天开始到12年春天,言忱坐在天台上弹吉他,在教室里发呆,太多太多的她。
  沈渊看了会儿,把言忱现在的照片也扔进了加密相册,然后关了手机没再看。
  有些人,或许就不该再遇见的。
  就让一切都停在那时就好了。
  痛苦难过,好过这样挣扎纠结,日日在猜她在想什么。
  想靠近,却又害怕。
  沈渊想想就好笑,曾几何时,他会怕啊?
  这话若是说出去,别人大概都不信。
  但现在,他真的怕了。
  -
  言忱和傅意雪从长沙回来以后,整理好心情又开始找工作。
  傅意雪确定要换工作方向,在家里做新简历,而言忱仍旧是应聘酒吧驻唱。
  日子回到了正常的轨道,言忱再没和沈渊联系过,倒是从傅意川那儿知道他胳膊上的石膏拆了,没有大问题。
  她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反正她和沈渊忽然就冷了下来。
  好像之前的那些藕断丝连的线被直接斩断,谁都决定跟对方老死不相往来。
  但老死不相往来是不可能的。
  6月12日是傅意川生日,晚上他喊大家一起吃饭,吃过饭后又去了KTV。
  岑星笑着调侃,“今天可以免费听言忱唱歌。”
  言忱扶额,仍旧是清清冷冷的表情,但眼里带着笑意,“放过我吧。”
  “我沈哥唱歌也好听!”傅意川力荐:“真的!你们听了就会想再听!”
  一行六人,傅意川开的是中包。
  临近毕业季,KTV里人几乎爆满,一路从前台走到包厢,沿路听到的都是《朋友》《兄弟抱一下》,就听人们吼得声嘶力竭,情感充沛。
  言忱进去以后就找了个角落坐,挨着点歌台,“我帮你们点歌。”
  然后戳进热歌榜单,从周杰伦点到梁静茹,反正都是那些耳熟能详到谁都能哼上一两句的歌。
  结果大家一开始没人唱,都让言忱来起个头。
  言忱无奈,只好拿起来唱,她戳的第一首竟然是朴树的《New  Boy》,经典的朴树式民谣,节奏还算欢快。
  她唱完一段以后就把麦给了傅意雪,然后坐在了离点歌台不远处的角落里,手里拿了个摇铃,安心当听众。
  而沈渊一直安静地坐在包厢刚进门的沙发拐角,也是另一个角落。
  他们默契地没说一句话。
  歌曲一首接一首的放。
  一段间奏过后,傅意川忽然喊:“沈哥,唱一首呗。”
  转头看向沈渊时大吃一惊,“我的哥,你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进包厢不到半小时,他面前已经摆了六七个空啤酒瓶,而坐在他旁边的宋长遥说:“我喝了一瓶。”
  言外之意,剩下的都是沈渊喝的。
  沈渊平常很少喝酒,酒量也一般。
  这会儿已经有点上脸,傅意川赶紧把话筒递给他,“唱首歌,别喝酒了。”
  沈渊听着这节奏耳熟得很,可真凑巧,又是五月天。
  他舔了舔有点儿干裂的唇,目光越过人群投向言忱。
  言忱也看向他,但一瞬间又避开。
  躲他?
  是要撇清关系啊。
  他拿着话筒走到点歌台,随后在她不远处的地方坐下。
  众人都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也没人问,他却自己解释道:“那边太暗了,看不见。”
  众人:“……”
  包厢内已经响起了阿信的声音,作为五月天的粉丝,这些歌的旋律早就刻在了他脑海里,于是他自然而然地跟着唱。
  “想念如果会有声音
  不愿那是悲伤的哭泣”
  喝过酒的声音带着沙哑,却和这首歌的风格很契合。
  他嗓子也特别适合唱歌,但他没有往这方面发展的意愿。
  言忱坐的地方刚好能看见他的侧脸,还有那颗在闪烁灯光里看得极为真切的泪痣,她曾轻轻亲过的地方。
  她还说,沈渊,你眼睛这么好看,眼里应该只能放下我一个人吧。
  他笑,“如果有天你走了,那就不会再放了。”
  “我不会走。”言忱那时说:“我跟着你。”
  他唱五月天的歌有自己的风格融合在里边,但他在唱第二段主歌时忽然回过头,那双眼睛在黯淡的房间灯光下显得格外有诱惑力。
  眼尾泛着红,眼睛亮晶晶的。
  言忱和他猝不及防四目相对,他看着她唱:“为什么你带我走过最难忘的旅行,然后留下,最痛的纪念品。”
  他唱歌的声音难免哽咽。
  言忱盯着他,想扬起一个笑,但却毫无预料地落了滴泪下来,豆大的泪珠直接掉在了地上,眼睫还湿着。
  沈渊忽然噤了声,什么都唱不出来。
  他扭头就切了歌。
  包厢内的气氛多多少少有些诡异,就连一向后知后觉的傅意川也感觉出了不对劲儿。
  但谁都没说,沈渊把话筒递给比较近的岑星,然后往后一坐,跟言忱不过咫尺距离。
  在片刻沉寂后,包厢内又恢复过来。
  傅意川和傅意雪互相嫌弃地合唱《七里香》,眼神却往角落里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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