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那边呢?”言忱问:“什么态度?”
傅意川:“还不知道,昨天太晚了。”
几人吃着饭,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傅意川忽然叹气,“我就不该去什么神经科,跟遥遥一样学个口腔科多好啊,又挣钱,就业率还高,我当初为什么想不开?”
“谁知道你。”傅意雪白了他一眼,“别待几年以后就直接从医生升级为患者了,咱家没钱,不给你治病。”
傅意川:“……”
“你是一句人话不说。”傅意川吐槽。
傅意雪回怼:“谁让你一件人事不干?”
言忱和沈渊就坐在餐桌前安安静静地听着姐弟两个争吵,一来一往谁也不落下风,一顿饭吃完,姐弟两个还在吵闹。
言忱和沈渊自觉去厨房洗碗,而且沈渊进去以后关上了厨房的门,把吵闹声隔绝开来。
“昨晚……”
“昨晚……”
沉寂几秒后,两人同时开口,然后沈渊看她,声音温和,“你先问。”
言忱:“你一直陪着傅意川吗?”
“嗯。”沈渊说:“事发突然。”
“好吧。”
言忱的心莫名松下来。
又轮到沈渊问她,“你昨晚怎么回来的?”
“打车。”言忱说:“你发消息那会儿我已经上车了,但没记车牌。”
沈渊:“哦。”
“以后要是再打车就把车牌号发我。”沈渊一边洗碗一边说:“或者发给傅意雪、陆老师,都可以,现在的出租车不太安全。”
厨房空间不小,但高大的他站进来以后就显得小了。
言忱在一旁帮他递碗,“知道了。”
两人自重逢以后就很少有这么平和待在同一个空间里的时候,哪怕是前几日一起吃饭、回家,言忱心里总有些不一样的情绪。
或是忐忑、或是犹豫。
但现在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静。
只要这个人在这里站着,她就觉得有安全感。
“医院里经常会遇到傅意川那种事吗?”言忱问。
“或多或少吧。”沈渊说:“看在哪个科室,也分遇到什么人。毕竟面临生死,形形色色的人都有,保不齐就遇到危险分子。”
“挺危险的。”言忱评价道。
沈渊:“每天就是在和死神打交道,要么医生从死神手里抢人,要么有人想把医生送去见死神,反正来来去去也就那么回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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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傅意川受伤,他说什么都要出去玩一趟来弥补自己受伤的心灵。
于是在大家的一致提议下,傅意雪订了下午1:00-8:00的KTV包厢。
言忱:……
言忱本着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最终同意,主要是傅意川眼巴巴地看着她,“言忱姐,你舍得让一个病号听我姐的魔音摧残吗?”
傅意雪想要绕在他脑袋上的手因为那块纱布愣生生转了方向,最后拍在他肩膀上,“你真是一句人话不说。”
昨夜大家没睡好,于是上午先补觉,到中午去外边吃饭,吃过饭就直接去了KTV。
因着是周六,宋长遥和岑星也在。
人多,玩起来也热闹。
仍旧是言忱开得场,她挑了首陈奕迅的《富士山下》。
粤语的腔调被她拿捏得很准。
之后大家随意点歌玩,傅意川为了安抚自己受伤的心灵,今天点的都是小情歌,包厢开得时间长,他干脆选了歌手排名,直接把耳熟能详的那几个歌手的大众歌单都点了一遍。
光是经典曲目串起来就能唱四五个小时。
七八十首歌放在那儿,大家轮流着唱,这时就能感受出同年龄段在一起玩的好处,只要歌的前奏出来,大家都能哼上几句。
直到梁静茹的《燕尾蝶》出来。
傅意川大惊,“谁点的这首啊?这个断音能hold住?”
“我反正不行。”傅意雪认了怂,“这歌我在KTV唱,没有一次过60分。”
宋长遥:“没听过。”
岑星出门去接电话了。
包厢内前奏已经响起。
《燕尾蝶》的断音和高潮都很难,尤其是间奏完进副歌时,没点儿音感的人很难把控。
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大家把麦给了言忱。
而傅意川本着就近原则把自己手里的麦递给沈渊。
言忱听这歌次数不多,印象中是挺难唱的,进节奏也很难。
阿信作词作曲带着阿信的独有特色,慢摇滚的节奏,但又不止有阿信风格,同时糅杂了女生的柔情,尤其由梁静茹唱出来,让人感受到孤独的绝望,绝望后又浴火涅槃。
她坐在沙发角落,沈渊就在她身侧。
“你是火、你是风,你是织网的恶魔
破碎的燕尾蝶还做最后的美梦
……”
言忱的烟嗓唱这首歌有种不一样的味道,尤其在副歌部分搭上了沈渊的声音。
他说话时声音清冷低沉,偏成熟一些,但唱歌时就是清凌凌的少年音,和烟嗓叠合在一起,一个满含希望,一个孤独绝望。
两人唱完最后一句后同时别开脸,谁也没看对方。
但在包厢的微弱灯光下,两人眼睛都湿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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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10:00,医院。
“白洁,今天603的2号床点滴打完以后记得给他翻个身。”护士长叮嘱道。
白洁急声应,“知道了。”
她看了眼表,差不多到了要拔针的时候,掐着点去了603室。
2号床的家属也在,是个眉眼很凌厉的女人,之前白洁没见过,这床的病人是63岁的葛大爷,前些日子从楼梯上摔下来,摔断了尾椎骨,来看他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好几个儿子媳妇,但愣是没人给请护工,这些日子都是护士站的人轮流照看着。
不知今天来的这位是谁,白洁心里嘀咕,看起来有些不好惹。
不过她在二院工作五年多了,厉害的家属也见过不少,也有很多只是长得厉害,其实很通情达理的人,她早就告诉过自己不要以貌取人。
病人的点滴还有一截,家属有些不耐烦,“就不能调快点?”
“葛大爷的心脏承受能力不好,调快了会不舒服。”白洁礼貌回答。
家属瞪了她一眼,“不是摔断尾椎骨了么?怎么又扯上心脏承受能力?”
“上了年纪,大大小小的病症总是有一些。”
之后家属再没和她搭话,白洁暗自松了口气。
隔了会儿,病房里又进来人,白洁回头看,笑着打招呼,“小沈。”
“嗯,白姐。”沈渊应了声,看了眼挂着的点滴瓶,提醒道:“点滴快完了。”
白洁立马回头,猝不及防对上家属那仇视的目光。
她怕葛大爷不舒服,把点滴的速度又调慢了些。
“怎么是你一个人来?”白洁站在一侧等点滴打完,一边问沈渊:“赵医生呢?”
“去5楼开会了。”沈渊检查病人症状,又例行问状况,病人都如实回答,做好记录后,沈渊叮嘱道:“保持这样的状态就行,过两天就能安排出院了。”
病人笑了笑,“终于能出院了,在这儿都快要养废了。”
“你底子好,恢复得快。”沈渊把笔插在白大褂口袋上,“别乱动伤口,好好养着,每天散步最多半个小时。”
“知道了,谢谢沈医生。”
这边话音刚落,就听那边尖锐的女声喊:“你慢点儿,没听见他疼呢?你怎么做护士的?连拔个针都不会!”
沈渊回头看了眼,那边的家属正在呵斥白洁,声音大到经过病房的人都会停下看两眼。
白洁本来就脸皮薄,这会儿脸和耳朵都红了,低声解释道:“葛大爷体质特殊,不耐疼。”
葛大爷的身体感知能力比一般人要强,所以对疼痛格外敏感。
起初刚来医院时是沈渊的代教老师给做得手术,本来只需要局部麻醉,但葛大爷说感觉整个身体都痛,所以进行了全麻,做完手术后的几天他一直都哼哼唧唧的,弄得整个病房里的人都睡不好觉。
一方面是心理作用,一方面是他体质特殊,就跟有的人扎个针都会疼哭是一样的,对疼痛感极度敏锐。
“明明就是你技术不好。”家属生气,“还推卸责任!现在的小姑娘真是没一点担当!”
白洁:“……”
她不再辩驳。
沈渊看了会儿就回头,医院里这样的事情每天都很多。
有觉得讨好医生就能把人从鬼门关里救出来的家属,自然就有觉得医生拿着高额工资就该把病人当上帝的家属。
总之,形形色色的人太多了。
他的病人低声和沈渊说:“这姑娘刚离婚,回来想分老葛家产,这会儿拼命想在老葛面前表现呢,而且今天早上刚打电话跟她前夫吵完架,好像是因为有了小三,小三还在外面有孩子,昨天登堂入室了。她心情不好正想找个发泄口呢,白护士摊上这一出也算倒霉,小沈你去看着点,别一会儿闹大了。”
“知道了。”沈渊点点头。
他往外走的时候白洁正在帮葛大爷翻身,身体娇小的女孩用尽了全身力气也搬不动她,无奈之下只能喊家属:“您跟我一起帮葛大爷翻个身,他躺着会舒服点儿。”
“我?”家属正在玩手机,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你喊我?”
“对。”
平常也都是家属和护士一起弄的。
其实这种活儿应当是家属或者护工来弄,其他科室的护士可不管这种事儿,也就他们医院的骨科比较特殊,护士成了万金油,哪儿都能用。
“不是吧?”家属嗤笑:“我们交了那么多住院费,你们连帮病人翻个身都要叫家属一起,那你们倒是把住院费退给我们啊?拿着钱不办事,现在的人真是不要脸了。”
白洁:“……”
她想反驳但又怕吵架,最后只能忍气吞声。
“白姐,我帮你。”
沈渊临出病房又拐了回来,他力气大,做起来也顺手,但葛大爷又开始哼哼唧唧,“疼呦~疼呦~”
熟悉他的都知道,这已经成了葛大爷口头禅,所以白洁并没当回事。
结果家属腾地站起来,“你们是怎么办事的?没听见病人喊疼吗?你们两个耳朵聋了?是不是故意这么做的?”
“不是。”白洁解释道:“葛大爷平常就这样,做完手术以后疼痛是正常反应,这几天已经好很多了。”
“平常就这样?”女人凌厉的眼神盯着白洁,“所以你承认自己玩忽职守了?病人疼你们不会想办法解决吗?”
白洁被说得哑口无言,无奈叹口气。
“你这是什么态度?”女人怒瞪着她,“给我把你们护士长找来,我倒要让她评评理,这都是些什么护士。”
白洁一听要找护士长急了,“不是,女士,您是第一天来,葛大爷这种情况就是这样的,病人受伤了不可能不疼,但这个疼是在可承受范围内的。”
她一着急语速就快,听起来还挺像在吵架,“您找我们护士长也没用,我照顾了葛大爷这么多天,他身体状态已经在好转了,您这样我们很难办……”
她忽然噤了声,因为她看见女人抬起手朝她的脸挥过来,一瞬间瞳孔地震,她下意识抬起胳膊去挡,结果横空出来一只手握住了女人挥过来的手。
沈渊往前站了一步,高大的身躯把她严严实实挡在身后,他清清冷冷的声音在病房内响起,“女士,这里是病房,其他病人还需要休息,您如果对我们医院的护士有意见,我们可以到护士站协商解决,而不是在这里吵架,吵架解决不了……”
啪——
清脆的巴掌声直接打断了沈渊的话。
他的左半边脸直接麻了,也不知道这女人用了多大的劲儿。
结果她打完以后还甩了甩手腕,“他妈的废话真多。”
沈渊:“……”
艹。
无妄之灾。
他突然想起昨晚言忱临睡前给他发的那条消息:【希望你以后别遇到医闹事件。】
她是反向毒奶体质吧?
第33章
沈渊在二院骨科断断续续实习了近三年, 虽然平常性格冷一些,但专业扎实,做事稳妥, 待人接物方面从没出过差错,不少病人都以为他是住院医师,后来得知他不是时,也常跟他的代教老师夸他。
尤其他长得好,护士站的护士姐姐们都很喜欢他, 平常没事儿逗他几句, 他都礼貌地回应。
这还是第一次发生这种事。
沈渊也没想到自己会遇到这么不讲理的人。
很明显就是在泄私愤。
病房里寂静良久,白洁都吓懵了, 眼泪簌簌往下掉,她抬起手背抹掉眼泪, 看见沈渊的左脸已经红肿起来,根根分明的五个指头印, 看上去触目惊心。
家属仍是一脸高傲, 没有半分愧疚之意。
白洁吸了吸鼻子, 气得打抱不平,“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我怎么了?”家属理直气壮, “你们水平不行,还要说我爸体质特殊, 病人都要疼死了,你们听不见啊!”
“那你……”白洁从小到大都没跟人吵过架,这时候明显不是对手,“那你也不能打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