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帝娇——阿瑶也
时间:2021-08-07 09:41:07

  “是。”纸鸢随即点头应声。
  谢芙抿了抿唇,收手安静坐着,垂下的睫羽掩盖了澄澈眼眸中的情绪。
  旁人并未发现,妆奁中少了只细小的玉簪。
  ***
  距离齐宁覆灭,军队回师已过七八日。
  议事殿中,一身玄衣的祁砚之靠坐在上首。
  群臣分列阶前,有大臣正秉手恭维,吹得天花乱坠:“禀王上,如今齐宁已灭,我北晏比之从前国力更胜几分,邻国崇禾近日更是如同缩头乌龟,半点动静都不敢出,看这番景象,王上一统天下想必指日可待!”
  听了这话,座上的男人面上却毫无波澜,狭长凤眸扫过那激情澎湃的大臣,神色冷漠。
  没有人说话,那大臣被这眼风一扫,浑身忽然冷汗津津,脖子缩了缩,暗道不好低下头去,不敢再看上首的男人。
  如今的北晏帝王祁砚之,以手段狠厉无情闻名天下,但鲜少有人知其容貌俊美,玉质金相颠倒众生,便是连后宫的妃子比之都要逊色几分。
  他们从来没见过如此美相男子,尤其祁砚之年轻,岁数不过堪堪及冠,称得上天纵英才。
  可这般之人,作风手段却冷佞犹如地狱恶鬼,如此周而矛盾,朝廷大臣无不畏惧佩服,纷纷毕恭毕敬臣服于他脚下。
  且祁砚之性格阴晴不定,没人能摸得清他的心思,寻常臣子说句话都要再三考虑,方才这人不知是不是今日吃错了药,上来就天花乱坠吹捧一番,着实没眼色。
  议事殿内寂静,右相郑琮站在最前首,闻言看了那大臣一眼,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开口解围道:“林大人还是慎言的好。”
  郑琮年纪不大,是被祁砚之破格提拔上来的人才,居于右相之位。
  见郑琮给他台阶下,那大臣忙不迭应声,躬身道:“是是,是臣逾矩了。”
  另一个鬓发皆白的年迈大臣徐徐开口,提议道:“禀王上,您登基不久,凤位却依旧空悬,如此这般无人管理后宫恐怕不妥,还是择一品行端庄,有母仪风范的娘娘册立新后为好。”他是左相陆文弗,相对稳重自持。
  左相亲自开口,顿时引来不少大臣的注视,大臣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议论起来。
  皇后位置空悬着,不仅后宫妃子争相觊觎,便是连朝廷大臣都暗自关注。
  谁若能坐上皇后的凤座,那便是连带着身后的母族一同显贵增光。册立新后事小,朝廷的势力变动才是真。
  祁砚之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靠在上座,眸光深沉。
  不知道为什么,他脑海中忽而出现了一道冷淡清傲,携着暗香的身影。
  那女子一袭荼白衣裳,眼里满是仇恨。
  被迫跪在他面前,脊背却挺直,一字一句,声音泛着冷意:“我当初就该杀了你。”
  ……
  祁砚之神色莫测,修长指尖轻点扶手,说道:“皇后的事情,容后再议。”
  阶下的群臣对视,不知道王上心中到底在想什么,但都应承下来俯身告退,陆陆续续走出了议事殿。
  见大臣们都走得差不多了,大太监徐屏拢着袖子上来,笑容和蔼:“王上,今日您翻了谢美人的牌子。”
  然而,话语落下,祁砚之却半晌没反应。
  徐屏不由疑惑地抬眼看去,便见那向来阴晴不定的俊美帝王注视着议事殿外亮起的盏盏宫灯,薄唇紧抿,眼中神色莫测,不知方才是想起了什么。
  下一秒,忽听他冷声开口:“白乌。”
  不知从哪里迅速闪出一道身影,白乌一身墨黑劲装出现在阶下,俯首拱手回道:“王上。”
  “给孤好好去查一查,”祁砚之的声音因染上不悦而有些喑哑,话间压抑着阴沉情绪。
  “齐宁皇宫里,有没有叫一个怀卿的人。”
  说话间,他修长指节轻敲了两下龙椅扶手,清脆的声音顿时在空旷的议事殿内层层荡出去。
  伴随着那低沉的嗓音,分外清晰,令人毛骨悚然。
  徐屏在旁边安静站着,心中琢磨着这名字熟悉。
  好像……好像是谢美人昏迷不适时呓语出的名字?想到此,徐屏隐约明白了什么。
  白乌恭敬应声,随即身影一闪,便消失不见了。
  祁砚之周身气压很低,可见心情不好,底下站着的小太监噤若寒蝉,不敢出声,徐屏拢着衣袖上前,弯腰笑道:“王上,时辰不早了,是时候该休息了。”
  闻言,祁砚之掀起眼皮,面无表情地看了徐屏一眼。
  徐屏低着头,装作浑然不知,恭恭敬敬问道:“王上今夜是?”
  老家伙,明知故问。祁砚之嗤笑一声,甩袖起身:“摆驾重玉宫。”
  作者有话说:
  不要养肥我呀,你们的评论就是我的动力ovo
 
 
第9章 
  纸鸢将红纸放到木台上,看向铜镜中的女子,笑道:“美人,这样可好?”
  此时已然入夜,就寝时间将近,纸鸢思来想去,便只为自家美人描了浅淡的黛眉,又为她抹了口脂,其他并不作妆饰。
  然而仅仅这般略施粉黛,于夜晚烛火下一眼看去,铜镜中的女子清冷婉约,当真美得不可方物,好似那画上冰雪般的人儿走下来了。
  见谢芙垂着眼,漠不关心的模样,纸鸢又笑吟吟开口,想讨她开心:“美人有所不知,奴婢在宫中伺候许多年,还是第一次见您这般清水出芙蓉的美人呢。”
  谢芙徐徐抬眼看向她,注意力却不在后半句话。
  黑白分明的眼眸如水洗过,轻声道:“你在宫中,已许多年了?”
  祁砚之也才登基半年时间左右,那么纸鸢是先帝仍在世时,便已在宫中了?
  她的目光平静清冷,纸鸢一愣,察觉自己失言,连忙躲避视线垂下头去:“……是奴婢多言了。”
  见纸鸢并不想谈及之前的事情,对此避之不及,谢芙也没有多问,她将木梳放到梳妆台上,才刚起身,便忽然听外头宫女诚惶诚恐的声音传进来:“见过王上!”
  隔着影影绰绰的山水屏风,谢芙看见那道修长的玄色身影迈步进了重玉宫。
  她身子不可避免地僵了僵,手搭在梳妆台上,不消片刻,余光瞧见祁砚之走了进来。
  纸鸢恭敬福身:“奴婢见过王上。”
  祁砚之的视线落在梳妆台前的那道素白身影上,随口道:“出去。”
  闻言,纸鸢麻利地带着蕊云几个宫女出了内殿,走出重玉宫前还贴心地带上了殿门。
  殿门吱呀关上,不消片刻,内殿已然安静下来,外头的风声与蝉鸣都清晰起来。
  雕金小香炉飘散出袅袅烟气,梳妆台前的女子侧对着他,纤瘦身影被烛光映在窗棂,显得异常不真实。
  谢芙不知道该作如何反应。
  于情理上来说,她是抵触厌恶,万般不情愿,可如今齐宁亡国已成事实,她再不是从前高高在上的公主。
  可笑她谢芙自小便厌恶透了深冷的宫墙,可如今齐宁已灭,她却仍苟活于世,从一个牢笼跳进了另一个牢笼之中。
  更何况小谢葵还在宫中,把柄被他人抓在手中,她没有筹码去反抗。
  内殿浮动着香炉烟气,谢芙心中百转千回,兀自出神了片刻。
  祁砚之借着烛火打量着不远处的女子,凤眸微不可察地掠过惊艳神色,片刻后淡淡笑了:“公主姿容无双,今夜更甚。”
  谢芙没反应,注视着地面,僵着身子一言不发。
  察觉到祁砚之走近,谢芙一惊,不自觉便往后倒退。
  只是她身后便是梳妆台,退无可退,眼见着祁砚之就要靠近,她贝齿轻咬下唇,忍住心中抵触与莫名的畏惧,呵斥道:“站住!”
  祁砚之轻轻扬眉。
  他仿佛听见了什么笑话,眼中现出几分兴味。他现今已登帝位,而诸国中属北晏国力最为强盛,已经很久没有人敢对他如此不敬了。
  谢芙等了半晌,见身前人竟果真停住脚步,没了动静,不由掀起眼帘去看。
  这一抬眼,便对上他浓墨般深沉的眼眸。
  祁砚之凤眸狭长,面如冠玉,眉眼极其出挑。这副容貌,再加上帝王权势,只要他愿意,不知道有多少女子会前赴后继地献出一颗芳心与干净的身子。
  可原本应是个翩翩公子的壳子,里头却藏着狠戾阴冷的恶鬼,叫人平白不寒而栗。
  祁砚之垂眼睨着谢芙,慢慢走近了她,道:“公主可知,孤等这一天等了多久?”
  这句话勾起了谢芙久远的记忆。
  她并未说话,冷淡地看着他,没有丝毫动容。
  祁砚之来到她身前,颀长身形携着浓重的压迫感而来。
  他伸手捏住她下巴,敛了笑意,眉眼冰凉:“公主应该从来没想过,风水轮流转,当年肮脏污秽的质子,如今竟也能掌握公主的生死了?”
  谢芙纤长睫羽轻颤了一下。如今,知道当年发生什么的人已然所剩无几,只剩下她了。
  世人只知祁砚之曾被送往齐宁充当质子,数年之后,当祁砚之再次出现在北晏之时,已从当年落魄瘦小、不被承认的皇子成了张扬狠戾,阴沉冷漠的男人,朝廷局势也已尽数偏向于他,祁砚之荣登帝位,成了北晏的君王。
  至于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除了她与祁砚之,再无旁人知道。
  而那段最卑贱,最屈辱的往事,是他压在心底最深处的心结,永远都不可能被翻到明面上来谈论。
  谢芙身后抵着梳妆台,念及此,忽然轻轻笑了,宛如三月春日里抚过湖面婀娜的柳,柔软缥缈,笑意稍纵即逝。
  她道:“你就不怕我把这些事情说出去?”
  “公主敢吗?”
  祁砚之低声说着,指腹摩挲过她细嫩的皮肤,动作很慢,让她无法控制地起了一阵战栗。
  他指节修长分明,像是读书文人的手,干净又好看,可指腹上却有薄茧,摩挲在她的皮肤上,轻而易举带来压迫威胁的感觉。
  谢芙一噎,看向近在咫尺的男人。
  他笑意潋滟,风度翩翩,口中却轻飘飘地说着威胁的话,她心中就算再恨,也被压制得无可奈何,她并不是孤身一人待在北晏皇宫,把柄在他祁砚之手上,她能拿他怎么办?
  见手下的人儿身子轻颤,眼中愠怒的神色直直刺向他,祁砚之心中忽然涌起莫大的愉悦,他勾了勾唇,慢悠悠道:“是孤忘了,如今早已不能再叫公主。”
  “阿芙。”他唤她,像是有意磨她的神经,声音漫不经心。
  “记住了,你如今是孤的人。”
  “这辈子都是。”
  面前纤瘦的身影隐隐颤抖着。
  卑鄙,无耻!谢芙气恼得厉害,满心恨意,想也不想就狠狠一巴掌甩过去,想叫这个人尝尝痛苦
  她的手才堪堪抬起,还未来得及动作,便被祁砚之轻而易举地抓住了。
  祁砚之以绝对压制的姿态,将她的手反剪到身后。
  他们离得很近,这个姿势让她不得不被迫仰起头看他。
  祁砚之鎏金暗纹的玄衣上龙涎香袭来,彻底笼罩她,若有似无的,那香气中竟还夹杂了几许梅香。
  如今还未入冬,哪来的梅香?
  谢芙只心中念头一闪而过,并没想那么多。她此时手腕生疼,前进不得后退不得,被他牢牢压着,丝毫反抗不了。
  祁砚之此人变脸极快,方才面上还是如沐春风的笑意,此时沉下眉眼已然眸色寒凉,只稍稍对上一眼,直令人从骨头缝里都生出寒意来。
  他对上眼前人儿抵触目光,声音没了笑意:“阿芙这是做什么。”
  此时的祁砚之与方才言笑晏晏的帝王判若两人。
  谢芙身子一僵,忽然就失去了挣扎的力气,慢慢垂下眼睛。
  睫毛掩盖住她眼中的情绪。
  祁砚之适才一句话,让她瞬间从头凉到了脚,明白了自身的现状。
  她不再是齐宁公主!而是北晏的俘虏,是他祁砚之后宫的人,她的命掌握在祁砚之的手上,只要祁砚之一句话,就能将她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她不能触怒他。
  至少现在不能。
  谢葵明白了这些,心中苍凉,面前却也不再像方才那样抗拒,放轻了声音,强迫自己露出笑容,柔声道:“是……是臣妾错了,王上可否……可否先放开臣妾?”
  她摆出柔顺的姿态,自称臣妾,祁砚之凤眸微眯,眼中讶异神色一闪而逝。
  但他面上不悦神色淡去了许多,显然她的服软取悦了他。
  只是他并没有依言放开她。
  手下的娇躯柔软温热,曲线窈窕,带着清冷幽静的香气沁入鼻尖,宛如雨后枝头上的数瓣梨花,勾人心魄。
  尤其她此时姿态柔顺,每一分的接触都像是无声的邀请。
  深埋在他心底里的绮念忽然被勾起。
  从前高高在上,不染纤尘的身影,是他半分也不能染指的皎月。
  可如今皎月入怀,与他距离这样近,只要他稍稍靠近,便能轻而易举触碰到。
  祁砚之没有松开钳制着她的手。
  他望着身前的人儿,眸色微深,哑声道:“嬷嬷有没有教过你,怎么伺候人?”
  作者有话说:
  端午安康~
 
 
第10章 
  这句话尾音方落,身前素净绰约的人儿便僵住了。
  祁砚之是什么意思,她不可能听不明白。
  谢芙别开头,竭力控制住语气中的忐忑,轻声道:“臣妾今日身体不适,怕是不能伺候王上。”
  说完这话,她心中忽然掠过一瞬茫然,她谢芙从未向何人低过头,可如今竟也能伏低做小,委曲求全说出这些话来?这是她么?
  祁砚之顿了顿,狭长凤眸微眯,明显不信她的话,“身体不适?”
  “……是。”
  迎上他的目光,谢芙抿唇,勉力道。
  祁砚之没再说什么。
  他撩起她颊边发丝,漫不经心地笑了笑,道:“阿芙答应的事情,如今随口搪塞,是不想允诺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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