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这船上虽大多服侍的人都是徐家的,但船是她的,她也不用看谁的脸色,便径直回了房间。
徐有沅目送燕云的背影离开,感觉自己的感情被她嘲讽地不值一提,暗暗握紧拳头。
她凭什么,凭什么瞧不起自己的感情!
她以为她是谁!
燕云才回房间,便感觉到船体剧烈地晃动,她迅速冷静下来,出来探查情况,看见顾至礼和一名船手起了争执,只听见他话语狠:“转回去!照常去辉夜岛!容樾绝对没有死,事情有猫腻!”
“你疯了!顾至礼!”燕云上前挡在掌舵前,打了顾至礼一巴掌,“你发疯没必要让所有人陪你去死,之前答应容樾去辉夜岛就是为了护住你的命,如今你又要以什么立场让这么多人为你陪葬!”
燕云有些力道,这一巴掌下去,顾至礼被打偏了大半张脸,嘴角殷红的血缓缓流下,他勾着唇角,打了回去,扼住燕云的喉咙,燕云柔美的面庞逐渐因缺氧而狰狞起来,顾至礼恶毒道:
“小婶婶,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以前是辉夜岛的杀手,小叔叔也知道是吧,但他没有我知道的多呢,我没有那么善良……呵,听说辉夜岛的女杀手比起男杀手来,还有特殊的技能训练,哦,是什么呢,小叔叔知道吗?”
他贴近燕云的耳朵,低声说话的气毒舌信子般丝丝绕在耳边,观赏着燕云眼底略带着惊讶的绝望,他也不再有耐心,“别拦我做事,小婶婶,你知道后果。”
他将燕云扔在一边,道:“从现在开始,船上一切,听我指示,如有违者…”
他拿出匕首,一把捅穿将之前起争执的船手,而后将人扔进海里,笑容恶毒,“如有违逆,形同此人。”
燕云扶着胸口,目光复杂看他:“你会后悔的,顾至礼。”
顾至礼脸上不再是阴森的冷色,而像是听了什么笑话一样,鼻腔极轻地发出一声冷哼,是浓郁的不屑。
容樾可以,为什么他不行?
“就现在,转向!”
—
昭歌觉得自己在下沉,下沉,像个溺水鱼被冰冷海水泅困在一望无际的海里面,身体悬在水中,海藻般的长发披散在水中……意识在一点点消失。
忽然有人抱住她。
昭歌睁开眼睛,眼前模糊得分辨不出来虚影和轮廓,那人单手抵住她的后脑强势性地撬开她的牙关,不见丝毫温柔,她在熟悉的亲密中僵硬了一瞬间,而后贪婪地回应,本能地汲取他口中的氧气。
容樾紧紧裹着她的腰,将仅有的气体渡给她,于闭眸间寻到袖间的蔷薇金印,熟练地找到辉夜岛的地下隐秘入口,完美地将金印与暗门上的嵌口镶合,霎时间天旋地转,一股巨大的吸力将两人吸进了一个悬浮的空间,落地那一刹那,容樾抱着昭歌,缓缓落地。
周遭依旧是海底景象,只不过隔了一层坚韧的琉璃样透明的隔层,依旧能看见深蓝隐秘的海底,大群大群的深海食人鱼游过,价值连城彩色如云霞珊瑚礁堆落在一起……
这才是真正的辉夜岛,藏在阴暗的永不见天日的海底。
“咔哒!”
正门缓缓打开,容樾抬眼望去,岛主跟在整齐的杀手后面,一道月白衣的修长身影摇着扇子不紧不慢出来,玄玉面具后面,是笑意不达眼底的桃花眼,“好久不见啊,无相。”
声音若琳琅环佩,却冷比深海之冰。
容樾抬眸迎上,语气淡漠,“父亲。”
百里明华嗯了一声,视线饶有趣味地打量容樾怀里睡着般的小姑娘,他也不惊讶,早就知道一般,“从她那里诓过来的金印?有点手段。”
“给你一个晚上,明天来请罪。”
……
昭歌悠悠醒过来之际,先是猛地坐起来,与床边的容樾对视一眼,容樾安静地看着她,由于他过于安静,昭歌更加茫然地打量周围,周围的一切梦幻得像是假的,床前有个巨大的鱼缸,所有的家具好像悬浮在海底,鱼群飞来飞去,水母星子一样散落在周围……
她好奇地从床上伸出一只脚,脚尖踩了踩地板,看着小鱼群聚过来不亦乐乎地隔着一层什么东西亲吻脚尖,昭歌试探地伸出另一只脚跟它们玩耍,咯咯笑起来,好像真的痒到了,她自顾自玩了会儿,才转头继续看着容樾。
“哇,容樾,我们死了。”
容樾:“……”听起来为什么有点开心。
“没有,我们活着。”
没有吗?
昭歌睁着眼睛看他,眨了一下眼睛,又眨了一下眼睛,睫毛扑闪的,定定看着容樾,容樾知道她想什么似的,笑,“别看了,就是我。”
昭歌戳了一下他的脸,“有点假。”
“别闹,陈昭歌。”
其实真的假的能分得清的,他们明明一起跳下来,那样的情况根本就活不下去…昭歌抬头看着深蓝的周围,恰好这时候鱼缸一条小鱼跳进她怀里,她举起来给容樾看,“鱼,可爱。”
容樾:“……”她口中称为可爱的小鱼是海底最凶残的食人鱼。
他一向一刀见红,不喜犹豫,那对谁都不好,他想今天,可能把所有的耐心都给了陈昭歌,“那你怎样才要觉得我们没死?”
容樾此时很认真地看着昭歌,昭歌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他紧抿的薄唇上,她记得触感,冰冰的,凉凉的,果冻一样,她指着自己,“除非你亲我一下。”
又觉得自己得寸进尺,强调,“一下就好。”
“好。”
身前那人缓缓靠近,昭歌闭上眼睛,手不由自主地握紧了床单。
温凉的手轻轻拖住她的下巴,温凉的唇落在眼睛上时,昭歌眨了下眼,屏住呼吸,啄吻一下一下,轻轻的,如羽毛般,渐渐亲吻往下,温柔唇掠过眉心、鼻尖,再然后……容樾察觉到她的紧张,轻笑一声,唇珠轻轻描摹着她的唇形,亲吻逐渐深入,昭歌唇渐渐有了濡湿的热意,呼吸不均匀起来,原本与她十指相扣手不知何时顺着腰间渐渐向上,她人也慢慢被压在塌上,鸦发铺散纠缠在一起……
她好像只有梦里见过他这个样子,她虽然一直希望他是温柔的,但她知道这不太可能,无论真假,这绝对不是容樾!
坏东西!
骗她!
昭歌忽然醒了过来,尖齿不留情咬了一下,容樾被迫离开,殷红的唇带着湿色还有一丝血色,沾染情—欲的眉眼微微不解,“你……”
昭歌警惕地抱着小鱼,捏着小鱼的肚子,呲了容樾一脸水,“你是谁,假装容樾有何图谋!”
容樾差点没气笑。
得,有何图谋这词她都会用了。
第55章 两情相悦
“那你觉得,我应该是谁,又图你什么?”
容樾慵懒问着,扔了个回旋镖,把话题扔了了回去,问这话时,容樾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半覆在昭歌身前,脸上的水结成珠子顺着下颌线流淌。
落入昭歌锁骨窝里,指尖漫不经心挑着水珠,昭歌白皙泛着粉的肌肤渐渐撩拨开湿润的水色。
“哎呀,痒死了。”
昭歌歪着头躲开,奈何整个人被掣肘在塌上,近距离的接触让她忽然感觉到一点点危险,就好像被危险的猛兽不怀好意地觊觎着,她心猛地跳起来,五官被放大无数倍,甚至能感觉到他腹肌的震颤,这感觉陌生到…她都没有警惕他再次吻下,容樾径直撬开她牙关,侵占性的索求甚至有了些泄恨的意味。
好像她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一样。
但是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
昭歌很不舒服地想推开,却被他锁住双手,动作间她触摸到男子手腕上的细绳,但是他显然没给她说话的机会,昭歌轻咬他,吸了一口气,“容樾你……”
他紧接着又覆下,将她的话语拆吃入腹,这样生硬没有任何技巧的亲吻很难受,昭歌想转过脸躲开,却发现身前的人竟在微微颤抖着,箍着她的手臂紧绷着,像是一根绷紧的弦,马上就要断了。
他,他怎么了……
是因为觉得跳海死得不光彩吗?
也是,像他那样厉害的人,应该有更厉害更震撼的死法才叫轰轰烈烈。
渐渐的,掣肘的手离开,修长轻慢一挑隔开腰带,冰凉的手别开小衣触上肌肤的瞬间,昭歌肚子不争气响了一下,接着在容樾顿住时又响了一下,昭歌有点不好意思,轻轻勾他的腰带,耳尖红的滴血,道,“饿了。”
容樾安静看她。
昭歌不知他为什么忽然这么单纯地看她,就好像她做错什么事情了一样,他越是沉默昭歌越是想知道答案,她受不了安静,戳戳他,“容樾,理我。”
他忽然伏在自己颈窝处,故意咬她的肩,昭歌不明所以扯他的发尾,才听见低沉喑哑带着些幼稚的声音传来:“昭昭,我想要。”
声音莫名很软,带着连音。
她一直觉得自己很没用,什么都做不了,而且她能给的东西,好像容樾都不缺。
“你想要什么?”昭歌眼睛一下子亮起来。
“你。”
啊,这样啊。
昭歌这个视角,恰好能够瞧见自己搭在他肩膀上的手,伤口被他包扎地很好,即使在这种情况下,她依然安稳地躺在塌上,她一直被他保护地很好……
容樾偏过头,等她的回应,昭歌弯着眼睛,歪头笑着看他,水涟涟的眸子里盛满笑意,话语认真,“容樾一直是最保护昭歌的那个人,如有下辈子下下辈子,昭歌还要一直一直做容樾的妻子…但是,万一下地狱怎么办?”
“没关系。”容樾笑出声,学她,“容樾代你受刑。”
他起身替她拢好衣服,把那条碍事的鱼放进鱼缸,它恨恨撞着缸,似乎在气昭歌捏它肚子的行为,昭歌被看的有点怵得慌,“它好凶哦。”
“你也可以凶它。”
“会不会很没面子?”担心。
“会,但是我可以当做没看见。”容樾不甚在意说道,起身开门接过侍人送来的饭食,回头恰看见昭歌脸贴在缸上,鬼脸吓得那条鱼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得逞以后很得意地冲他笑。
容樾:“……”出息。
她怎么这么容易满足吗?就算脑子糊涂知道自己要死了,却因为吓到一条鱼而感到开心,就像找到宝藏一样。
她本身就是一个奇怪的人。
端来饭食,容樾言简意赅,“吃?”
昭歌有点疑惑地看着他,不明所以,容樾说,“你不是饿了吗?”
“陈昭歌,你最好不是在骗我。”
凶什么。
昭歌指指饭,看了眼周围,用口语带着手势道,“这是上路前的最后一顿饭吗?”
她知道一定有看不见的人躲在周围偷偷窥视他们。
容樾淡淡睨了眼鱼缸里的鱼,偷窥的只有那么一条丑鱼。
丑鱼:你丑!你才丑!人家是深海食人鱼之王!
“陈昭歌,我们没有死,你的命是我的,只要我没说可以,你也不可以杀掉自己。”容樾环视周围,看着这阴冷到暗无天日的深海,“这里,是我过去数年所生长处。”
“吃完先睡,以后我会告诉你。”
昭歌半知半解点头,似乎狠不能理解他为什么会在这样的地方长大,但是她一向善解人意,知道他可能不想说,就没有问,只是抬头看着一大群游过的粉色水母,勾勾容樾的手,“哇,容樾,你长大的地方好漂亮。”
容樾没有答话。
等肩头声音弱下去才将她置好,将她带着玲珑骰子手链那只手放进被子里时,他顿了顿,“陈昭歌,明日不要等我,我可能回不来。”
她迷糊嗯了一声。
“有危险叫我的名字。”
昭歌脑子昏沉想睡觉,脸蹭了蹭他的手,认真地敷衍了下。
容樾凝睇昭歌的睡颜,漆黑瞳孔依旧有些不解,到底什么值得她一直拼命,他明明一直都告诉她,他根本就不在乎她的誓言,为什么她还一直都在……
他一直不敢承认,他其实有些惧她怕她。
惧她一声一声的容樾,让他情绪暴躁。
惧她灵动眸子一眨一眨看他时,那心脏濒临停滞的窒息感。
……
惧亲吻和接触她时,不由自主产生的无法掌握的失控感。
还有他输了的那个赌,他唯一输的一次。
燕云说:“就赌——你有没有把昭歌放在心上。”
“你不必急着回答我,你只需明确的是,在你跳下去的那一瞬间,你是否希望她抛弃身家性命随你而去。输赢与否,你的心知道答案。”
他微微有些茫然地闭上眸子。
紧抿的薄唇轻启:
陈,昭,歌?
……
容樾关上门,瞧了眼身后。
“不用看了,祸不及亲眷,我不动她。”百里明华摇着扇子,脚步轻移,对上容樾的眸子,“所以,几年不见,本岛主应该是叫你容樾,还是无相,还是尊称你一声王君?”
明明在叫着王君,言语却是淡淡不屑,容樾却也不在意,只是略微颔首,“父亲。”
“百里无相,我教过你,如果不想被人杀死,就要先下手,当年叛出辉夜岛,你就该知道这一天,怎么回来了,以为你是我的儿子就是例外?”百里明华动作优雅地坐在殿座上,轻理衣衫,摇着扇子,嗤笑一声,“真以为当了几年王君,就有足够的力量可以推翻我了。”
“天方夜谭。”像听了什么笑话一样。
容樾淡漠不语,并不理会他的挑衅,百里明华也不生气,指尖微动,细针刺入容樾的胸膛,容樾皱眉,嘴角缓缓流下鲜血,心口的月光树的纹路密密麻麻从胸口爬上来,古老图腾般的树纹顺着下巴,鬓角爬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