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欢——望烟
时间:2021-08-07 09:44:33

  金丝扭成的花藤,两只蝶儿相伴飞舞嬉戏……
  “多好看,”她指尖小心的描绘着,眼中全是可惜,“要做成这样,得费多少功夫?”
  月婵早就见到了人红红的眼眶,便肯定是哭了,而这府中唯一能让她哭的,也只有一个人。
  “是可惜了,姑娘以后会有更好的。”她劝了声。
  有些东西坏了就没办法补,这碎玉便是,破了便是永远破了。
  “可是,”沈妙意幽幽一叹,声音小得像在跟自己说话,“再好的,也终究不是这个了。”
  。
  那日马厩之后,沈妙意和殷铮再没说过话。
  她这边有意躲着,即便是见了,也只是行个礼而已。
  大多时候,她会呆在沈氏的晓月苑。就在昨日,她知道韩家那边送来了帖子,说是要择日上门。
  天不好,阴沉沉的,一改前几日的风和日丽,倒像是在酝酿着一场风暴。
  沈氏坐在软榻上,手里茶盏搁回几上,抬手揉着额头。
  “娘,”沈妙意轻声一唤,“你没事吧?”
  沈氏扯出一个笑,手放下来:“可能夜里没睡好,不碍事。要说韩家来的话,咱这边也得准备准备,这也没剩几日了。”
  如今,这也算去了心中的疑虑,早日办妥,也就没了心事。
  沈妙意点头,手里绞着一方凤仙香帕:“都听娘的。”
  沈氏眉间平展开来,慈爱的看着女儿:“你那边也准备下,喜帕记得绣好;嫁衣的话,你祖母从京城给你送过来这套就顶好,届时,娘再帮你改改。你就是太瘦,是件衣裳就得往里收。”
  “娘,你女儿是麻杆不成?”沈妙意笑,俏皮的眼睛闪闪着,粼粼潋滟。
  这样的时光倒也平稳,好像殷铮那边也不再管他们母子三人了。
  这时,张妈妈慌张从外面进来,脚步太急,差点别门槛绊倒。
  她一把扶住门边,抬起脸来看着正中的沈氏,带着焦急哭腔:“夫人,快去看看小公子吧!”
  “啪”,沈氏刚端起的茶盏摔碎在地上,茶水洒满了衣裙。
  她站起来,顾不得地上的碎片,快步冲出门去,单薄身影摇晃。
  沈妙意起身跟了出去,跑过院子,进到殷平所在的厢房。
  屋内一片狼藉,两个婆子趴在地上收拾擦拭着,空气中苦药气混着血腥气。
  花白胡子的郎中坐在床边,搭手在那昏睡孩子的手腕处,指尖微动探拭,眉间锁紧。
  “平儿,他……”沈氏站在门边,看着地上为来得及擦干净的殷红血迹,脸色煞白,“他咳血了?”
  以前是病着,可从来没有吐血,眼前情况怎能让人不慌?
  沈妙意扶住母亲,她也没想到会是这样,明明昨日见好,人说的话也比往日多。
  “先生,我平弟情况如何?”见郎中收手,她小心问道。
  她很怕,怕从人嘴里说出些不好的话,怕弟弟有事……
  郎中站起,走出来外间,看了看沈氏母女,叹了口气:“小公子天生体弱,娘胎带来的病本就去不了根儿的。”
  沈氏一听,眼前发黑,强撑着提了口气:“先生救救我的孩子,要什么都行,您是邺城最好的大夫,一定有办法的。”
  沈妙意跟着点头:“先生,您需要什么都可以,我们都会寻来。”
  母女的焦急,郎中看在眼里,转头往屋里瞅了瞅:“我先开个方子,先让人稳定下来再说。”
  屋里静了,只有郎中在纸上落笔的声音。
  沈妙意一瞬不瞬的看着下笔的每个字,记下了每一种药材。即便是再珍贵稀有,她也一定寻来。
  秋风起,树影婆娑。
  烛光亮了厅室,窗纸上是外面枝叶摇晃的张牙舞爪。
  里间的殷平还是没醒,一碗药,能喂进嘴里的,总共算着也就几勺罢了。
  沈妙意展开那张药方,上下看了两遍:“娘,要不让五哥哥找找剩下的这两味药?”
  殷平现在吃的药是一些稳定情况的,郎中临走前说,要有好转,就得凑齐这方子上的每一味。
  沈氏站在门边,视线转回到女儿身上:“修儿?他对邺城也不熟悉……”
  “他应当会想些办法的,明日咱们再让人去城里药铺看看,说不定能找到。”沈妙意道。
  眼下的情况等不得,人好起来才是最重要的。
  沈氏点头,回来坐下:“张妈妈去了刘总管那儿,也不知什么结果?”
  沈妙意走到人身旁,伸手搭上肩头:“娘,平弟会好的。”
  “妙意,”沈氏等着那盏烛火,眼中神采暗淡,“你说是不是他克平儿?当年那道士说,两人的时辰不对付。”
  她轻摇头,一枚素钗斜在发间:“我要带着平儿搬出去,不能留在这儿。还有,要找法师来帮着看看,驱邪……”
  沈妙意蹲下,头一侧,伏在沈氏的膝上,她知道母亲这是真的慌了,开始六神无主。
  “娘,你别怕,”她眼睛闪着,“我天亮了就去找五哥哥。”
  毫无睡意,外面天色开始发青,东方隐隐翻着欲出的光亮。
  一夜即将过去,什么也没有等来,张妈妈空手而回,只说刘总管答应将这事通报给殷铮。
  这两日殷铮没在府中,一直留在城外的军营中。说是不敢擅自做主也没问题,让人听着也就是拒绝的说辞罢了。
  谁也不曾想,安静了一宿的殷平在这个时候突然恶化,又开始咳血,新换的被子红迹斑斑,煞是骇人。
  沈氏已近崩溃,抱着虚脱的儿子不松手,哭得说不出话。
  沈妙意再等不急,披了一件衣衫就出了晓月苑。
  她要出府,要去镜湖上找沈修,虽然她不知道人到底在湖中的哪一处。
  秋晨清冷,薄薄衣装哪堪抵挡,只几步便已冷透。
  沈妙意踩着石径,往着大宅的一处偏门而去,那里出去走上一段儿,便会租到马车。
  刚转过游廊拐角,就见着迎面而来的两人。
  “妙姑娘,”刘盖晃着微胖的身子,迈着碎步,伸手招呼了下,“你等下老奴。”
  沈妙意停步,心中一凉,这是又要阻止她出去?
  刘盖已经走到眼前,大手拍了拍胸口,喘着气:“给,主子让把这枚‘还元丹’给姑娘。”
  说着,从身后仆人手中取来一方小盒子。
 
 
第11章 “还元丹?”沈妙意……
  “还元丹?”沈妙意低下头,看着送到自己手里的梨木小盒。
  如此看着,倒是和韩逸之送的那盒子一般大小,只是这个明显更精致,盒盖上刻着一个字“贺”。
  这是皇家之物,当今皇族为贺姓。
  刘盖嗯了声,看了女子的样子,也猜到她想做什么:“原先我家长公主殿下,存下这么枚丹药,昨夜去问了主子,便给了这个。”
  “谢刘总管。”沈妙意紧紧攥着小盒。
  “别谢我呀,”刘盖摆了摆手,拉着音调,“老奴可拿不出这么好的东西。”
  沈妙意抿了唇叫,是殷铮,该谢的是他。
  “是,我会向阿兄道谢的。”
  眼下不是说话的时候,得赶紧回去晓月苑,将药丸给殷平服下。
  “还有,”刘盖又道,“最好让郎中先验验这药丸,验好了再给人服下。”
  他说话的语调与往日不太一样,有那么一丝尖酸:“别的主子好意,到头来做成错事。”
  话中意思,沈妙意明白。因着孝宣长公主,刘盖始终对沈氏不待见。
  她对人做了一礼,回身便急急往晓月苑折回去。
  。
  天色阴霾,辩不请现在是何时辰,估摸着也近晌午了。
  里间终于安静下来,殷平气息平稳,镀得发紫的脸色也褪了下去,已经睡沉。
  郎中站在外间,表情舒缓许多:“夫人放心,公子没事了,以后用些调理的药,好好养着,会好起来。”
  “大夫费心了。”沈氏对人点头。
  郎中摆手,药箱背带往肩上一搭:“是那还元丹厉害,依着老朽的本事,是做不到的,不敢居功。”
  客套一番,张妈妈将郎中送了出去。
  沈氏舒了长长一口气,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感谢神明保佑……
  “娘,咱们出去吧,让平弟好好歇歇。”沈妙意双手端着母亲手肘,小声道。
  沈氏点头,母女俩相扶出了厢屋。
  走进凉亭,墙边的花已经呈现颓败之色,空气中弥漫着淡淡土腥气,一场落雨即将来临。
  “妙意,你阿兄那边,咱们该过去谢谢的。”沈氏疲惫坐下。
  沈妙意点头,其实她没想到殷铮会出手相帮,昨晚张妈妈回来,本以为尘埃落定。加上之前与他的争执,他对沈氏的敌意……
  到底是骨肉手足吗?他还是在乎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
  “娘,阿兄这几日都在城外军营,不在府里。”她想了想,软唇一抿,“有了,这样行不行?”
  沈氏抬头,脸上疲惫显而易见:“如何?”
  沈妙意坐去母亲身旁石凳,一条手臂搭在桌沿,明眸澄亮:“后日不是要去老侯爷陵上拜祭吗?等回来时,咱们去城郊的别院,请阿兄去一趟,道谢?”
  \"这样?\"沈氏思忖着,“倒也算合适,咱是女子,不能进去军营,那别院离着也算近便。”
  沈妙意点头,心想或许缓和一下关系,对谁都好。毕竟这次,真的要感谢他。
  。
  城外,军营主帐。
  帐中央做了一个巨大的沙盘,仔细看着,倒是和那布阵图一般相似。
  几名将领说完要事,结伴掀了门帘出去,外面哗哗的雨声钻了进来。
  殷铮身子前倾,双臂支撑在沙盘边缘,眼角睨了站在帐边的男人:“赵大人过来看看,这盘上哪一处还需改进?”
  站着的那人可不正是当日被仇浮抓回来的赵会,赵大人?只是此时的他完全没了之前的气势,身上褴褛着一件薄衫,胡子拉碴的脸上满是伤痕。
  他勾着身子,脖子上一条清晰的伤疤,狰狞着像一条猩红的蜈蚣。这就是那日,他困在麻袋里,殷铮扔的快刀造成,只差那么一点,喉管就断了。
  “下官不敢。”他哑着嗓子嗫嚅。
  殷铮收回视线,转身走去主座,宽大椅子上铺了一张虎皮,毛皮新鲜。
  “赵大人好好养着,等哪一日说不定就可以回京了。”
  “不敢。”赵会低着头,几日来的磋磨,他的脊梁早就弯了。而且他也明白,留在东陵这么多日子,即便是回了京城,有谁还敢信他?
  他以前只知道这个铮世子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不过是有个好身份而已。如今看人一身银甲,分明就是高位上之人……
  “对了,”殷铮于座上双腿交叠,手里拿着一封信,“赵大人说说,这东海剿匪之事,是谁提的?”
  赵会咽了口口水,脖子隐隐作痛:“太子,说是东陵殷家兵多将强,可以拿下海寇老巢。”
  “哦,原来如此,”殷铮颔首,“我那表兄惯喜欢打磨别人家,真闲!”
  “侯爷真爱说笑。”赵会干笑着,比哭还难看。
  静默不语的仇浮哼了一声,他最是看不起这种软骨头,对着晃一晃拳头就跪了,哪像个男人?
  殷铮觉得没什么意思了,淡淡道:“下去吧!”
  赵会弯着腰走了出去,已出了一身冷汗。
  帐中静了,落雨敲打着帐顶。
  殷铮解开小臂上的护腕,也就几日没回城,想不到那个便宜弟弟差点儿没了。
  “殷家的陵园?”他问,自旁边桌上捡起一封信笺,盯着上头秀丽小楷。
  “是,刘总管派来的人是怎么说的。”仇浮回道,“侯爷可要去拜祭?”
  殷铮身子后倚,笑了声:“老东西可不想见到我这个逆子!”
  。
  历经昨夜的风雨,道路泥泞。
  一路从侯府出城,去了殷家陵园,又转来了城郊别苑,马车的轮子被泥浆裹得厚厚一层。
  赶车的车夫蹲在那儿,拿着刮板清理着车轮。
  沈氏方才在丈夫陵前哭了一场,所有的挤压在心底的话吐了出来。可怜再不能如以前那样,相对言语,只能对着冰凉的坟墓。
  她红着一双眼睛,被张妈妈扶去房中休息。
  这边之前就过来知会过,因此下人早就收拾好房间。
  沈妙意一身素衣,也想起之前的时光。殷雨伯对她不错,亲生女儿般,每次外出回来,总会对她和殷平讲一些趣事。
  这边离军营也就一会儿的功夫,想来殷铮过来是很快地。
  到了准备好的房间,月婵把窗扇打开,透着气。
  外面一片池塘,荷叶连片,水中探出几只莲蓬。她每次过来,都是这处房间,摆设也是熟悉的。
  坐上躺椅,她手中提着一枚青色香囊,圆圆的,底下坠了一条翠玉色穗子。
  月婵看了眼,不禁夸赞:“姑娘针线最好了,瞧那竹叶绣的,跟真的一样。”
  沈妙意笑了笑,香囊的气味柔和,是她早先单独配好的,想着竹叶的话,也配殷铮了。
  这次要表达谢意,答应的生辰礼也该送上。对殷平的事,其实说明殷铮这人其实不算坏。
  伸了伸腰,沈妙意刚要躺下休息,一个婆子进来,手中送上一封信,说是城里送来的。
  “城里?”沈妙意吓得心跳到嗓子眼儿,颤巍着接过那封信,生怕说的是关于殷平,明明人都好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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