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则嘉勉——勖力
时间:2021-08-08 10:31:47

  看不到希望,就没有欲/望。
  不露底牌,谁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连庄。
  原本只是一顿家常的席面。周轸说,他全没任何心思,但叔叔既然挑明了,他也回复一句,大连那头,成不成真得靠叔叔成全。但让我这样拿儿女情换,传出去是要让人笑话的。
  这么一来,哪怕大连的项目成了,谁家女儿还敢我周二来往?
  “况且,对象是嘉勉。我和她说的话,和叔叔再倒一遍也无妨。即便我阳谋她,她也可以一百次来反悔。”
  周轸当着他父亲的面回应倪少陵,自罚了那杯酒。我反而希望叔叔愿意陪我去大连,是审查后的奖赏而不是惩罚。
  对于所谓乘龙快婿的奖赏。
  而不是劝退不良人的一枚支票。
  *
  叔侄这场谈话,最后并无结果。
  如同当年倪少陵训斥嘉勉无端逃席一样,他最后还是要嘉勉,去罢。
  没有结果是辩论最好的结果。
  嘉勉蹲身替叔叔捡起了地上的烟蒂,她静默地看着叔叔,后者叹一口气,朝她,“你爸爸在,也是无果。这就是天底下所有父母的宿命。”
  嘉勉从叔叔的书房出来,下楼时眼眶是红的。
  她扶着栏杆涉级而下,去到厅里意欲与婶婶打招呼时,看清了厅里坐着的人。
  周轸还和小时候那样,来倪家自在得很。
  今日他喝多了,等人的工夫,他就喝了几杯红茶了。
  婶婶见到嘉勉下楼来,忙细细端详她,哭是哭过了,倒也没什么大委屈的样子,“你叔叔就那个脾气,他今天又喝多了,说什么你随他去。”
  嘉勉今日穿了件落肩港风的白T,短袖绲着墨绿色的边,黑色长裤。
  人淡薄得站在那里,也许本身唇色就很红,稍微涂点口红上去,就尤为得醒目,像鲜红的绸缎。
  她对着婶婶摇头,“对不起,好像都是我在说。叔叔被我气得不轻。”
  嘉勉把手里捏变形的软烟盒递给婶婶,她说怕叔叔当真在里面生气不停抽烟,“所以我……”
  事了了,嘉勭说要回医院了。也踢踢一直赖着这喝茶的周轸,你也该走了。
  三个人一齐在玄关换鞋,周轸迟迟不动,看着嘉勉坐在玄关凳上。
  嘉勭就在边上,某人大抵喝多了,再多的茶都冲淡不了酒精的霸道。他徐徐俯身下去,单膝着地,来截嘉勉的目光,伸手抬她的下巴,堂而皇之的酒气与质问,“结果如何?”
  周轸来这里就是想问结果,问她和她叔叔交代的结果。
  这是在倪家。周轸就敢这样轻佻,嘉勭整个人都傻眼了。他恨不得一脚踹到周轸身上去,这厮太狂妄了。
  嘉勉当着嘉勭的面,回应周轸,“没有结果。”事实如此,叔叔还在楼上生气呢。
  嘉勉站在门口认真与婶婶道别,口吻如同日常孩子出门那样。
  嘉勭和周轸随后出来,庭院里到处可见汪汪的水。
  嘉勭怪周轸,“你能不能把你的习性改一改,这不分场合的动手动脚的毛病,祖传的,是不是!啊?”谁能信你这浪荡样有真心,谁信!鬼都不信!
  某人死性不改,“你凭什么替鬼代言。”
  嘉勭真的要被他气得心肌梗塞了。
  外面落雨没停,出了院子,嘉勉就被小旗给堵住了。小旗左一个嘉勉,右一个姐姐,问她,老表在里头,姐姐没有看到他嘛?
  嘉勭要回桐城,不方便送嘉勉了。周轸看兄弟有点生气,勉强哄哄他,“你这人好矛盾,通知我来的是你,忍不住泼我冷水的也是你。你们兄妹俩真得很难伺候哎!”
  他妈什么叫没有结果!
  周轸朝倪嘉勭挥挥手,说倪医生,您快些回去救死扶伤吧。这些气短的事,您这辈子都琢磨不透的。
  至于你妹妹,我会好生给你送回去。
  “周老二,我还是那句话,你和嘉嘉的存续决定了我俩的交情。”
  周轸怪倪嘉勭矫情,“少来这套。我从前说这些是想你劝嘉励死心,你还当真以为我怕你不成。”
  二人家门前分手,周轸回自己车前,倪嘉勉被小旗给拦住了,周轸走过去,可没小旗那么好耐性,摸开车门,就把倪嘉勉塞进去了,“你哥哥的托付,送你回家。”
  “顺便跟我说说,没有结果,是个什么果!”
  周轸坐进车里就要小旗开车,“一路只准直走或者右拐,随便开。直到你的嘉勉姐姐说出个结果来。”
  小旗什么人,他个鬼机灵真的游起车河来。
  车子一路闲逛的架势,嘉勉也不记得过了第几个红绿灯,拐了几个右拐弯,她甚至都不知道车子开到哪个区了,身边的某人无比闲心的等她开口。
  哪怕直到天荒地老。
  “靠边停车。”嘉勉突然开口,是朝小旗说的。
  小旗委屈卖乖,“姐姐,你别为难我,我听你的,回头是要被老表打的。”
  又捱了几分钟,嘉勉愈发得坐不住,“停车。”这次是跟周轸说的,她微微侧脸看他。
  周轸醒豁开眼,扭头也看向她,问她要结果。
  他不关心她叔叔说了什么,只问她,你的结果是什么?
  确实是没有结果。只是,嘉勉和叔叔坦诚的那些,她也不想告诉他。
  眼前她更顾不上这些,她急得有些乱了方寸,“你停车,我要上洗手间。”
  某人真的坏透了,他看出嘉勉是真的急了,他也急。
  或者他就是要看这样急迫的倪嘉勉,越狼狈越接近真实的她。
  周轸不动声色地趋近于她,一手按在她的手背上,捏着她的指骨玩,嘉勉急得鼻头都冒汗了,“周轸,你停车!”
  “就不。”
  “我要上洗手间!”猫猫要咬人了。
  “忍着!”他学她的急躁,“要么你就告诉我,你喜欢我。很多很多那种。”
 
 
第39章 5.2
  你想知道我对你的爱情是什么吗?
  就是从心底里喜欢你,觉得你的一举一动都很亲切,不高兴你比喜欢我更喜欢别人。
  你要是喜欢了别人我会哭,但是还是喜欢你。
  你肯用这样的爱情回报我吗?
  (注1)
  -
  车里开着广播电台,纯粹小旗局促耳后二人的声音,试图拿些声响遮掩过去。
  电台里播着一首蒸汽波风格的音乐,嘉勉有段时间很喜欢这种风格的曲子,慵懒明媚,复古摩登。
  可是眼下爵士小号吹得她烦躁透了,也无比深刻地领会,仓廪实而知礼节的意义。
  对于一个褴褛的人,你去苛求他的精神,就是一种强盗行为。
  “强盗”的脸无限接近嘉勉的气息,她急了,非但不回应他的教唆,甚者,抓起他的手狠狠咬在他的虎口处。
  周轸的表情很微妙,嘉勉甚至分不清他是痛楚还是愉悦。
  人有三急,嘉勉恨他竟这样逼她。
  齿啮间,某人终究领会到她的窘迫了,这才伸手来撬开她的牙关,解救自己,再去并拢她的膝盖,嘲讽地盯着她,一并发话,要小旗前面中心大楼停车。
  周轸为难人时胡搅蛮缠,解救人时也雷厉风行。车子泊在一家奢侈品店门口,他撵人般地赶嘉勉下车,一路走进店里,不顾导购小姐的问好与疑惑,径直把嘉勉护送到洗手间门口。
  “快,解决它,出来我再解决你。”
  嘉勉的包还在他手里,周某人也不给她,“里面什么都有,哪怕你生理期。”
  闻言的人气得脸顿时绯红。
  他哪怕临上断头台,都有轻佻话跟她讲,“生理期嘛?”
  嘉勉扭头,把他甩在脑后。
  只听见周轸发笑。
  *
  嘉勉再出来的时候,如释重负,轻松二字就差刻脑门上了。
  有导购小姐来接待她,告诉她,周先生在VIP室等您。
  嘉勉甫到门口,就闻见了室内淡淡的烟草味。市里这一片试点区域大规模地推崇禁烟营业,包括高档餐厅、健身会所以及奢侈品门店。
  然而,试点归试点,没有人不跟资本低头的。
  周轸坐在厅里最正中的一张沙发上,抽烟,等人。以及,与他身边的俏女郎聊天。
  引嘉勉进来的导购介绍,里面那位是她们的店长,“……”
  “我认识。”
  导购惊讶又不惊讶。
  随即训练有素地出去了。
  是甘棠。店长小姐是甘棠,嘉勉还记得她,周轸的初恋女友。
  甘棠也瞧见了倪嘉勉。前者一身玲珑曲线的制服穿着,领口系着的丝巾正是他们家的品牌,身上还拘着淡淡的香气,木香调向来和烟草很配。
  冷气之下,香味凝重馥郁。
  甘棠抱臂站起来与嘉勉打招呼,然而说话的对象却是周轸,“这算不算白学现场,啊?”
  她说,事实上许多年前,已经白学过了。
  那年周轸外婆住处,倪嘉勭的妹妹就是这么安之若素地待在周轸身边。
  某人按灭手里的烟,烟丝在那瓷碟上碎成屑子,“属猪八戒的啊,倒打一耙呢。”周轸目光看到嘉勉身上去,仿佛朝她们一起解释,“我就和清白沾不到边。”
  甘棠却不以为然,过去的事,她自动过去,“她小时候就喜欢你。”
  一句话像五月天里的雷,惊悚且骤烈。
  对付流言,最上乘的公关就是沉默;而紧急公关里,最避险的就是一问三不知。
  嘉勉沉默且不知着。
  而周轸,他犯着聪明人惯常的聪明误。仿佛那些优异的答卷,差一分的,他永远败在马虎、失误上。
  灯下除了光明还有一片黑。
  他懒懒站起身,往嘉勉站处去,“那会儿又有谁不喜欢我呢!”
  周轸满不以为然,他只当甘棠追溯时间为难人呢。便戏言,人人都爱周轸。
  可是,爱可以拆的,散的。她们终究都离开了周轸,不离开的,只有扎根在你脚下的人。
  周轸玩味地把嘉勉的手圈在掌心里,他发现自己卑劣极了,饶是在初恋女友面前,他也是尽力维持着他万人迷的人设。
  是的,人人都爱周轸,嘉勉也不会免俗。
  或者她爱不爱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在他的股掌之间。这并不是蔑视,相反,是最诚实的亲密。
  他早过了要靠言语加强印象的盲目年纪了,
  相比倔强缄默的嘴巴,他觉得征服最深处的心,才最有意义。
  此刻周轸是客人,甘棠也是最务实的KPI实践者。她搁下供VIP客人择选的索引电子册,临去前,打趣周轸,“账单是一齐送过去给你母亲签嘛?”
  冯德音一年在这里消费众多。介绍过来的太太更是足够甘棠躺平拿年底分红。周太太算得上是甘棠最顶级的客户。
  周轸赶甘棠出去,嫌她啰嗦,“你试试看嘛,看她还睬不睬你。”浑身心眼子的人看别人,多长一个都不行。
  这话甘棠信。她绝不会和人民币过不去。
  *
  室里落得清净后,周轸先是要嘉勉来挑个包,或者她喜欢的一切。
  见她迟迟不肯说话,就促狭地问,“还急不急?”
  嘉勉还听神在周轸和甘棠再和睦不过的对话之中,他们高三第一学期没多久就分手了。
  原来他的女人缘可以修炼到这个地步。情人可以沦为最好的朋友。
  对面人似乎读到了嘉勉的心思,他提醒她,“是你急着要上洗手间的。”
  是的,他这些年都有和甘棠来往。甘棠父亲原先在机关工作,犯了点事,至今还关在里面,甘家生活也大不如前,周轸知道后,替甘棠联络跳槽到现在的公司,这处门店的负责人是周轸相熟的一个世交姐姐。(注2)
  他母亲那头的生意,也是周轸介绍给甘棠的。
  年少绮梦失散的情谊,周轸觉得他做到这里,算是仁至义尽了。
  至于其他,“再没有了。”
  他和甘棠不适合。那会儿就能为留学吵成那样,周轸是个最烦喋喋不休的人。
  原则上,他和甘棠一样太一味追求自己想要的,没人愿意停下来。
  疲于奔命的两个人只适合做生意。
  “那你觉得我是怎样的人?”这是嘉勉第一次问周轸眼里的自己。
  “是颗种子。”矮矮的,小小的,会开花会结果,会再爆发新的种子的……那种种子。
  静默的对视里,思绪生根发芽,两个人好像默契地失忆一般,把先前在倪家棘手的问题全拿沉默遮掩过去。
  嘉勉呼吸起伏着,她沉静地望着人,像一杯透露着甜气的起泡酒,饥渴的人,或者饮酒成性的人很难不去衔她这一杯。
  她这一杯必须只属于他。周轸很难告诉嘉勉,这些年他明明妥善一切他能妥善的人,然而呢,他好像并没得到他的福报。
  仅仅因为他的遗忘罪。
  周轸抱嘉勉到他先前落座的沙发上,他欺身在上,看目光之下的人,隐隐地颤栗感,便逗她,“你抬头看,有没有摄像头?”
  哪里有,做贼的人自乱阵脚。
  她来推拒周轸,偏偏呼吸是乱的。像那双中了魔法的红鞋子,女孩珈伦想要停下来的方法就是要刽子手砍掉她的双脚。
  某人自然舍不得,反之,他就是想看嘉勉因他沉沦化的样子。
  周轸的外套就脱在边上,他够他的外套,也来哄他的小孩。
  二人一齐做一对掩耳盗铃者。
  西服外套蒙住了他们,嘉勉陷入一片黑暗里,缝隙里的光更证实了感官的真实。
  周轸仿佛惩罚她的言不由衷,连连咬她的舌头,再去掠夺她的氧气。嘉勉活命的本能逼着自己去挣开他,一只手卡在他喉结处,能感受到他的活络。
  周轸衔住她的唇舌,再去剥落她不安分的手,干脆挑衅她,真要握点什么,不是这里。
  他牵引她去的半途中,倪二小姐就认输了,她这个毛贼真的以为这里有闭路电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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