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则嘉勉——勖力
时间:2021-08-08 10:31:47

  “路上捡的。”周轸随口来,骗外婆,也气倪嘉勉。
  “瞎说八道。”老太太教训他老是没个正行,不然你爸爸老是不中意你的,都是有原因的。
  “锅里烧的什么,糊了?”
  “你少来,我才看过火。”大炉子上卤的腌过的牛舌,小炉子上煮着茴香豆。晚上你舅舅一家来吃晚饭。老太太自顾自分说。
  哼。周轸对他那舅舅没甚好感,吃潮的拿干的,总之,属蚂蟥的一家子,专吸人血。
  他给老太太提个醒,我妈给你的钱是想你过得好,报你的养育之恩,而不是要你省吃俭用地去接济子媳,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
  啧啧,老太太要来捶周轸,说真种就是真种,一点不杂种。“你和你爸爸一样的没良心。”
  “呵,老周把你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弄到菩萨面上供着,就是有良心了?”周轸这话哪怕当着舅舅的面也敢讲,这些年老太太早被气得没脾气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他周叔元养出来的儿子,如何能不猖狂傲慢呢,娘舅算个什么东西,决定你位置的,是家世是能力。
  闲话半天老太太也没弄明白,周轸这个日子跑到这里来干嘛。他只说忙了半天,躲清闲来的。
  老人随他去,嘘寒问暖地都张罗过了,也就回牌桌上去了。
  而嘉勉从进门来就一直不说话,她被他强行押到这里来,恨恨的眉眼里写着,不想搭理你。
  周轸站在堂屋门口,看她蹲在廊檐下在和一只猫玩。
  她怎么这么爱这些脏兮兮的畜生呢。周轸提醒她,“它不比昨天那只,又脏又老又邋遢。”
  嘉勉蹙眉,奚落他,“脏和邋遢是一个意思。”重复病句。
  “一个意思就是强调你不要摸了。”说罢,他走过来,拿脚赶开了那只老猫,嘉勉抬头看他,他冷冷地勉强她,“你爸爸是外科医生,你怎么就一点干净洁癖的习惯没学到呢?”
  “没人规定,医生一定洁癖的。”
  “你在和我叫板是不是?”
  “实事求是呀。”
  “呀你个头!”周轸说着缓缓蹲身下来,他是端详她,端详她的水痘,“要不你怎么会出这些稀奇八怪的东西的,就是摸猫狗摸的。”
  “瞎说八道。”嘉勉鄙视他。
  “出水痘很难受嘛?不过好像没留疤嘛……”
  他挨她太近,嘉勉甚至都能看到他瞳孔的颜色。
  她撑着膝盖站起来,说要走。又有点怕,不敢回去跟婶婶交差了。她居然昏头昏脑地做了个逃兵。
  “我已经发信息给嘉勭了,他来接你。”
  咕哝一声,他的话伴随着谁五脏庙的空响。
  是倪嘉勉同学。到底是个孩子,忙活了大半天,没吃几口菜,就给周轸带到这里来。
  她微微洋相地看着他,倒是周轸,无妨地笑笑,说他也饿了。
  “吃小馄饨嘛?”眼下最快的小吃大概就是馄饨了,周轸站在门口,吆喝对面馄饨店送两碗馄饨来。
  *
  许是这样的点餐他经常,老板从食盒里端出两斗笠碗的小馄饨,热腾腾地搁在堂屋的方桌上。
  周轸钱都没给,关照老板,外婆送碗回去的时候再一起结。
  街坊生意,大家都爽快。
  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饥肠辘辘之下,周轸问嘉勉,你还不洗手吃,是在想什么国家大事呢?
  也没有,就是那馄饨怪香的,皮薄肉厚晶亮亮的,一看就好吃,胡椒粉化在猪油生抽的蒜花汤底里,真的很催人胃口。
  然而,耿直的嘉勉觉得吃人的嘴软,她拉不下这个脸。
  三分钟后,她还是坐下来吃了,秉着浪费粮食更可耻的原则。
  又饿又馋的食欲之下,她狼吞虎咽地吃完汤匙上的第一个馄饨,
  果然吃人嘴软来了。
  周轸问她,“好吃嘛?”
  嘉勉点头,是对这份市井美食的由衷认可。
  “好吃就行。来,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
  “昨天骂我什么来着?谁丑?我们家我最丑?”
 
 
第7章 1.6
  嘉勭的优秀学生代表表彰会上,他们见过周轸的母亲。
  年轻漂亮的不像话,如果说婶婶是柔和知性的美,那么周轸的母亲就是最直观的漂亮。无论你多挑剔的眼光,也不得不承认,这样珍珠妍美的女人,她注定难蒙尘。
  冯德音羡慕婶婶有两个女儿在身边,贴心不寂寞,儿子都是假的,和他们说不到一块去。就跟养狗子一般地给他们养大了就行。
  女儿不行,我有个女儿得要宝贝到底。哎,可惜我没这个福气。
  彼时,周轸在他母亲边上,狠狠翻了个白眼,他母亲回击他,母子俩面上的情绪简直如出一辙,
  嘉勉那时候只觉得他母亲好看,而他很像他母亲就是了。
  —
  嘉勉迟迟不开口,周轸便往她碗里舀馄饨,一个又一个,作为诱供的贿赂。
  他不服气且志在必得地问她,“你说说看,我和你们的轲哥哥哪个更好看?”
  嘉勉懒得理他,搬出外科医生女儿合格的卫生常识,嫌弃他,“幽门螺旋杆菌是可以通过口口途径传播的。”
  “?”周轸气到丢开手里的汤匙,“你再说一遍!”
  “我还没吃呢!”傲娇的人着实受侮,“我不嫌弃你去摸脏猫,你倒来嫌弃我了,好,可以,不愧是倪嘉勭的妹妹!”
  青花色的斗笠碗里满满当当的馄饨,周轸足足给了她七八个,嘉勉确实饿,但吃到最后也实在饱了,最后几个她实在吃不下了,有些罪过,看看周轸,早早吃完的他斜过眼来,阴阳怪气地还击她,“怎么,要把幽门螺旋杆菌再还给我?”
  “……”本来就该是你的,“我能不能给猫吃?”这种家养的土猫是不吃猫粮的,鱼也能吃,肉也不忌。
  周轸服了,“你和猫过吧……”
  门楼边上的水池洗碗的时候,嘉勉看着那只老猫在细细地吃她剩下的几颗馄饨,这才告诉周轸,她是很喜欢猫,可惜爸爸不让她养,婶婶那里她也不敢提,因为叔叔有鼻敏感,婶婶就是养花都小心翼翼的。
  “你叔叔婶婶待你好吗?”
  “好呀。”嘉勉几乎脱口而出,看得出她很喜欢倪少陵夫妇。周轸觉得他小人之心了,他见过太多兄弟间不睦的,妯娌间容不得对方的孩子的,像倪家这样的家庭氛围确实过于祥和。
  她就是那年差点走丢的契机,才被送到市里上学的。倪少陵坚持要接嘉勉过去,因为兄长太忙,实在照顾不周全孩子。
  “你妈妈现在在哪里?”知道她起,就没见过她父母,一个是成天地忙工作,一个是销声匿迹般地不存在。周轸好奇极了,好奇这样天真无忧的女孩她到底懂不懂父母离异意味着什么。
  懂。他从她沉默的垂首间就觉察到痕迹,两只碗她洗得过分细致,流水一直浇在她手背上,这份防御性的肢体语言叫周轸却步了,不该不该,他觉得自己恶劣极了,揭一个小孩子的疮疤来满足自己的窥伺欲。
  没等他开口抱歉,倪嘉勭不知何时到的,在他身后狠狠搡他肩头,周轸往后趔趄了好几步。
  嘉勭怒而不语地朝周轸飞眼刀,你闲得慌是不是,瞎打听别人的家务事。
  理亏的二子:“我……”
  倪嘉勭:“闭嘴。”
  好吧,嘉勭听到了。
  早说过的,这个冷面王学霸校草最最护犊子,他怪周轸,你把我小妹拐到这里来,……,吃你碗馄饨,你还要她洗碗?!
  周轸:“她自己要洗的。”
  随嘉勭一起过来的,还有林平越和一个女生,四个人在一块读书。
  嘉勭才不听周轸,从嘉勉手里抢过碗,三下五除二地替小妹洗好,然后就要走,说这个姓周的不能沾,他一天不惹事就很难。
  林平越附和嘉勭的话,“可不是,你今天做伴郎能逃席,明天做新郎就能逃婚!”逃婚!林平越说着还不忘望望边上的甘棠,戏谑之意十足。
  甘棠怼林,“你说就说,看我干嘛?”随即目光便从周轸这里移开了。
  周轸全全老好人的嘴脸,一并安抚着,头一个就来哄嘉勭,“行,我惹事行了吧!可我即便惹事了没忘记给你把妹妹看好呀,我从万家出来,是她跟出来的,我就顺道把她也带回来了。”
  嘉勭:“我谢谢你。”
  哎。周轸委屈,委屈之下就和好兄弟倒苦水,说是周轲那里不要他跟着呀,紧箍咒般地念了一堆,我还去热脸贴人家冷屁股干嘛,索性不干了!
  他之所以没直接回家,也是知道逃不掉老头一顿打。
  那么他就预先养养精神,也免得老头在宾客面前失了分寸,面子里子都掉了,那更糟!
  他求嘉勭他们,别这个时候和我添堵了,我他妈已经够爹不疼娘不爱了,你们就可怜可怜无家可归的人吧。
  嘉勭被他嘚啵嘚地一脑门子不爽,横他一眼。周轸拿出清明祭祖的架势来,认真给嘉勭作揖,说,“你们倪家的儿女我是惹不起,个个名字里带个出头的刀,怕了,怕了。”
  最后出来拿和的是嘉勉,她站在哥哥后面,看这样忙不迭的周轸觉得很有趣,忍不住地笑了,
  这一笑,大家才破功了。
  算了算了,已然如此。在周轸这里,什么事都不新鲜。
  林平越已经选好了场地,五一假还有两天,他们约好3号一起去玩车。
  而眼前的局势是,希望二子3号能竖着出门。
  他老头打人的功夫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厨房里好大的香气,林平越闻着味进去,对那锅牛舌没兴趣,问二子这个茴香豆能不能吃呀?
  周轸骂他馋,可是真等林平越从锅里舀出一碗,竟也跟着拈着吃起来,几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周轸拈一颗给边上的甘棠,后者摇摇头,他干脆喂到她嘴里去了,看到她咀嚼起来,才算满意。
  嘉勉在摘凤仙花,院子里种了许多凤仙花。她去问外婆她能不能摘些花走,因为凤仙花可以捣烂了包手指,他们班上好多女生都喜欢这样。
  她要带点给司徒。
  外婆说这些花全是去年的花种子爆出来的,都没养,还长得这么好,今年的花更是开得出奇的早。老太太要嘉勉随便摘,多的是。
  嘉勉从玫红与粉红的花瓣间抬起头时,便看到了方才那一幕。
  她看到周轸在喂那个女生吃东西,而后者忸怩之后也应承了,这样纯然的互动在天然的视角里,一切如孩子学步一般,懵懵懂懂、跌跌绊绊,终究还是上路了。
  甘棠说嘉勭的妹妹好可爱,蹲在花丛里,她们小时候也爱这样包手指的。
  周轸问她,“能干嘛?”
  “听说可以去肉刺?也可以染指甲。”
  “涂指甲油不是更好看。”
  “你懂什么!”甘棠怼他,再指责他,“你这临时甩膀子的样子实在不该,你有本事别躲婆婆这里,你爸这次不海揍你,我跟你姓!”
  周轸:“你说的,跟我姓。”
  旁边的林平越看不下去了了,“你俩够了!”
  嘉勭是听不下去了。喊嘉勉走,这个实心眼的丫头,他过去催她,“够了,嘉嘉,花都快给你摘秃头了。”
 
 
第8章 1.7
  一周后的双休日,倪少陵难得有空,特为打电话给周叔元,说来赔个礼:
  我们家嘉嘉小孩脾气,前头叮嘱后头就忘了。本该是个喜庆的事,倒是由于孩子的不是,弄得美中不足了。
  倪少陵是周叔元平时请也请不到的客。这回为了儿女纰漏亲自来打招呼,周叔元在电话里应答:果然祸兮福之所倚。
  既这么着,那我倒是期盼你侄女多出几回差错了,咱们老哥俩也有吃饭碰酒的由头了不是?
  去的路上是婶婶开车,叔叔坐在副驾上。左车门边上的嘉勭嫌弃太挤了,埋怨不开两辆车子来。嘉励说,你还不晓得爸爸,他肯定要喝酒的,到时候没人开车子回去。
  说到开车子,倪少陵过问嘉勭,我听说你们圈地开车子了?
  嘉勭很坦率地回应父亲,是,但是二子把油门封住了,基本上出不了什么事。
  倪少陵乜斜一眼,“还得夸一夸你们稳重咯?”
  嘉勭:“……”
  不多时,倪少陵拿出父亲的威严,嘱咐嘉勭,想学车子是好事,但是毕业前就免了,高考后的暑假足够你去摸方向盘。
  “我也不想去诋毁你的朋友们,当我白嘱咐罢,你们这个年纪出点纰漏,我可不会像原谅嘉嘉这样轻易揭过去。”
  靠在右边车窗边的嘉勉无意地被点名,连忙坐正身子,没一分钟,又萎靡下去,纯粹是宴会综合征。
  那个拎手炉的差事,嘉勉给办砸了,严格意义上,她没办。
  回去后,婶婶正式给陆明镜那里打电话,后者没甚所谓,更是嗟叹道,也许老天爷也觉得所谓香火不息是个笑话,这才叫没办成。更何况周叔元那小儿子在,我早说过的,他们娘俩就是不想我和周轲痛快!
  絮絮叨叨又是一匹布长的家务经。嘉勉到底也没解释清楚,她为什么昏头昏脑地就跟周轸走了。
  叔叔单独找她谈的时候,她只和叔叔说了那个“拍花子”的事。
  倪少陵问嘉勉,“你是觉得他救了你?”
  嘉勉:“我不记得了,不记得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只记得我上车后,车里很暖和,而周轸给了我一块毯子……”
  倪少陵纠正侄女,“他怎么说也是哥哥的朋友,不该直接喊人家姓名。”
  “叔叔,我妈妈还会回来嘛?”那日嘉勉被周轸点中心事,借着和叔叔谈话的契机,她想问问大人,她知道问父亲肯定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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