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子?”温宁眉眼微抬。
“总归是留个眼线,婢子和侍妾差不去太多。何况我们这般如胶似漆,若是随意带回个侍妾反倒惹人怀疑。”谢景辞解释道。
谁跟他如胶似漆了……
温宁不自在地别开眼,随即又想到:“那我是不是要扮的善妒一些?要不然怎么好将人使做婢子。”
她若是真的在意,又何须扮演?
谢景辞眸色微沉,含住她的唇,逸出一丝叹息。
“不用,一直都是我鬼迷心窍,无法自拔——”
*
铜花门缓缓开启,其实这二层与一层在布局上倒并没有太大差异。
只不过坐席少了约一半,那台上用黑布一排排遮着,看起来着实有些神秘。
许泽今日也在,他坐在第一排,看起来分外自在,大约是这场合的常客了。
一进门,温宁便察觉到那抹黏腻的视线,时时附着自己。
她依靠在谢景辞身侧,这股反胃感才消去一些。
待众人落了座,黑布一掀起,原本寂静的场地忽然便喧闹起来。
那台上摆着一个个踱金的笼子,笼里皆是年轻的男男女女,无一例外,生的都颇为姣好。
灯火全都被点燃,亮光一刺,笼中的人也愈发焦躁和惶恐起来。
然而这点惊惶更加刺激了台下的人,瞬间,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谢景辞神情凝重,捂住温宁的耳,她才稍稍好受一些。
台下坐着的,不少也是从北地来的。这才几日,便被熏染地如此糜乱,着实令人心惊。
不多时,鞭子一甩,“啪”的一声,砸在那笼子上,场地才渐渐安静下来。
“今日这里的十三位皆是自愿卖身,五十金起价,价高者得。”一个声音洪亮的大汉叫道。
随即又打开了笼门,执着鞭子将人一一驱逐出去,站在台前。
此举又引起不少骚动,台下人纷纷掀起了帘子。
锣鼓一敲,别人尚未来得及出价,一个懒洋洋却趾高气昂的声音骤然传开:“我全要了。”
话音刚落,全场一片哗然。
然而当看清这出声的人是谁,原本叫嚣的人又瞬间颓了下去。
一直在后方暗暗看着的老板娘,忍不住暗骂了句“蠢货”,终于还是走了出去。
“许公子,今日这是公开竞拍,多少也给其他远道而来的客人留一点儿,您说是不是?”
她娇笑着劝阻道,以为这般说,他应当听得明白了。
没想到这许泽成日在酒色中浸淫,这会儿脸上的醉意还未退,一点儿面子都不给。
“留什么留,老子看上的,谁敢跟我抢?”
“公子,老爷嘱咐过……”
身边的侍者低声在他耳边试图劝阻,可话还没说完,却被一巴掌拍开。
他歪歪斜斜地走上了台,一一打量了一番,只要看得上眼的也不管暗示不暗示,便一把将人扯出来。
走到最后,台上只剩了两个瘦弱一些的。
“还剩了两个,算是给面子了吧?”他骄横地斜觑着老板娘。
这一举动气得不少人拂袖离去,他却愈发得意,揽着人上了楼去。
不多时,这场混乱的拍卖便草草结束,北地来的客商无一个带走的。
眼看着谢景辞也要离去,老板娘忽然身子一侧,挡住了他去路。
眼前这人是蒋主簿特意叮嘱要送出去的,她绝不能这般轻易便放人离开。
作者有话说:
谢景辞:老婆都不吃醋,X﹏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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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暖香
“萧公子, 扫了您兴真是不好意思,不过这几位虽然看着瘦弱了些,但只是遭了难, 还没养过来,您看看有没有兴趣?”
老板娘婉声劝道,只当没看见温宁在旁。
之前她已经让小厮着意细说了一番,没想到这萧公子仍是带了房中人来。
当着面塞人,着实有些不好办。
被拦住了去路, 谢景辞淡淡一扫, 收回了眼神。
“不必。”他看起来毫无兴趣。
想来也是,身边杵着个天仙似的美人, 寻常的庸脂俗粉怎么入的了眼?
但蒋主簿的命令又不得不听。
一着急,老板娘悄悄掐了一把那看呆了的姑娘。
那姑娘身上一疼, 眼中便蓄满了泪,立即拜伏道:“求公子怜惜……”
这嗓音千回百转, 万分娇柔, 一听便是着意练过的。
不过, 这般捏着嗓子委实太过了些,连老板娘都听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谢景辞眉头果然皱的更深了些。
另一个姑娘倒是颇有眼力见, 一见身边人这么直白的勾引不得法,立即换了法子, 扯住了谢景辞衣裾。
“奴名连芯,原本是越州山里的,老家遭了难没了活计才沦落至此,盼公子垂怜, 赎了奴安葬老父。若得大恩, 连芯此后便是公子的人, 为奴为婢,任凭安排。”
她言辞恳切,默默掉泪,让人不忍心拒绝。
说完,目光又有意无意地投向温宁,带有哀求之意。
温宁身形一顿,抬眸看向谢景辞。
“绾绾身边刚好缺个婢子,你若是愿意,那便跟回去吧。”谢景辞沉声应下。
婢子?
连芯一滞,连挂在颊边的泪仿佛都停住了。
她只不过是给个台阶下,他竟真的让自己为婢?
“公子仁善,做了婢子是你的福分,连芯,你可答应?”老板娘婉声劝道。
连芯会意,立即住了泪,拜伏道:“谢郎君娘子大恩。”
总算将人送了出去,完成了蒋主簿的指示,老板娘长舒一口气。
至于能爬多高,能笼络多少,端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眼见他选了后面这一个,温宁稍稍有些不安。
这些女子虽然都是蒋主簿派来的,但性格和心思仍是有差异。
依她看来,那第一个直白的姑娘,倒是更好拿捏些。
但谢景辞既已经选了这后一个,那姑娘又说的万般可怜,温宁便也没开口,只是隐隐觉得不安……
楼上,采青正在备水,一晃神瞧见郎君和娘子身后跟了个俏丽的姑娘。
她面露诧异:“这是?”
“我是郎君和娘子买下的婢子,名唤连芯。”
既已入了门,连芯倒是收敛,立即放低了姿态。
原来只是个婢子,吓得她以为郎君另有了新欢。
不过采青从前没少在深宅大院待,这姑娘虽说是侍婢,姿态放的也低,但那眼神骗不了人,一看就是个不安分的。
眼见着她端起茶盏便要近身伺候,采青微微挑眉,便以教规矩为名带了人出去。
连芯本想着去奉茶,可话还没说上,便被带了出去,一时间颇有些气闷。
不过转而一想,她生的虽不比那位娘子那般绝色,但也称的上一句小家碧玉。
山珍海味固然是好,但吃久了也会腻,有她这般清粥小菜放在眼前做调剂,她不信这位郎君能一直不动心。
想来,定是这位娘子管的太厉害了。
连芯暗自思忖了一番,决心先做小伏低,从长计议。
采青领她去了隔壁,也是间上房。
“两位主子和气,便是婢子的吃穿用度一应也是极好的。”采青解释道。
“郎君真是大方。”连芯打量了一番,知晓这是给女侍住的,也不由赞叹了一句,随即又亲热地问道,“采青姐姐,你跟了郎君和娘子多久了,也是从洛州来的吗?”
采青当初被选中的时候,看中的就是她的谨慎周全,何况两位主子事少钱多,脾气又好,她没道理跟一个外人多说。
何况,看起来还是个想爬床的婢子。
当下只淡淡地回道:“好一段时日了。我自小流离,老家是哪里的早就不知道了。”
说到身世,连芯也眸色一黯,随即又感叹道:“郎君待娘子真是极好,这位小娘子可真是有福气。”
“娘子貌美又仁善,两人恩爱些也是理所当然。跟了他们这么久,我还从未见过郎君眼里有其他人。”采青紧紧盯着她。
这婢子的打算郎君和娘子未必看得出来,采青叹了口气,觉得自己须得替他们警醒一些:“郎君生的清贵,只有小娘子这般出尘的人物才配得上,自然也瞧不上俗物,你说是吧?”
她这话极其犀利,就差明说了。
连芯面色微涨,不知晓她是何时看出来的,只好点头称是:“那是自然,公子这般云端上的人物自然不是我可以肖想的。”
嘴上虽这样说,可待及采青一转身,她又暗自握紧了手心。
*
采青估摸着时辰,休息了一会儿,待月上梢头,便起身到了外间候着。
不多会儿,隔壁叫了水,她眼皮一抬,立即应声提起了备好的热水。
连芯一思索,也跟在了采青身后。
“姐姐,我帮你拎一些吧。”
她笑着便伸出了手,显然是想进门去,仿佛压根儿没听见方才的敲打。
采青暗啐了一声,但想着若是让她瞧见郎君和娘子亲密无间的姿态,或许能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死了心,便也答应了。
“你待会儿不要多问,也不可乱看,小娘子面皮薄,你只管把水添进去便立即出来,懂了吗?”
“懂了,连芯是个有分寸的,姐姐只管放心。”她连忙点头。
一推门,仿佛是燃了香,迎面一室如兰似麝的香气。
内室的水晶帘被夜风轻轻拂动,玎玲作响。
帘后的床幔四下垂坠着,遮的严严实实。
不过虽然遮的紧,但这夏日的霞影纱到底不隔音,隐隐听得见那里面传来尚未平复的喘息声。
连芯当初是特意被教过的,自然晓得这室内方才发生了什么,当下便有些脸红。
幸而采青走在前面,未曾注意到她的神情,连芯立即收敛了神色,跟着把水添进去。
热气缭绕,采青搭上了干净的帕子,便转身知会了一声:“公子,热水已经备好。”
“嗯,下去吧。”帐子里传来男子低沉的应声。
相较于白日里的冷冽,这会儿他的声音沾染了暖香,多了份喑哑的意味。
采青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夜晚,立即拎着空下的木桶,便推门出去。
她走的很快,但跟在后面的连芯却步子慢了下来。
手臂刚搭上门边,身后忽然传来帘帐被拉开的响动。
她忍不住停步,一回眸,便瞧见一个披着中衣的高大男子抱着一个娇弱无力的女子出了帐。
那女子只裹了件薄毯,枕在男子臂弯里,双臂无力地垂下。
露在月光下的身体莹白如玉,只有微蜷的脚尖泛着一点红。
像是风雨过后的娇花一般,低眉折腰,惹人生怜。
连芯愣了一瞬,忘记了移步。
目光微微上移,忽对上一道极冷的视线,像是剑锋的寒光一般,立即低下头,连忙掩上了门扉。
“怎么了?”
隐隐察觉到他周身的气息一变,温宁费力地睁开眼。
那双本来沉如寒潭的双眸一垂下,忽又变的温煦起来,低头在她微湿的额发上落下一吻。
“没事,你休息吧。”
温宁实在累极,也无心多问,由着他帮忙沐浴。
待洗去一身疲累,重新回到床榻,她忽然又没了睡意。
感觉到她翻来覆去,睡得不太安稳,谢景辞双手抚上去,箍住她的腰肢:“有什么心事?”
心事倒没有什么,只是有些不安。
温宁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把白日里的感觉说出了口。
“我总觉得,今日带回来的那个孤女不太安分……”
她说完,身后忽然没了声音。
怕谢景辞误会,她连忙回头,却对上了他暗夜一般的眼眸。
暗沉沉的看不出情绪,又仿佛万般情绪浓稠地化不开。
温宁立即要转回去,可腰上却忽然一紧,他双手一扣,温宁便被调转了身体,面对面贴在他怀里。
下颌抵着她的额,轻轻摩挲,谢景辞声音低沉:“是不太安分。”
微热的鼻息缓缓下移,喷薄在她颈侧,温宁脸一红,这是在说她睡姿呢,还是说那个侍女的举动。
“不是,她出现的时机太合适了。”
温宁撑着他的肩,稍稍后退了一点。
“嗯,继续。”谢景辞抱着她枕的高些,两个人目光才得以平视。
“前一个女子直白了些,倒是好分辨。”温宁沉思了片刻,“这后一个话里话外都颇为安分,但我总觉得……她是在以退为进。比较起来,总觉得她心思更重了些,倒不如第一个好拿捏。”
“你说的也有道理。”谢景辞稍稍收紧环着的手臂,“不过,我选这孤女,不单是为了打消蒋主簿的疑心。”
“那是为什么?”
这般浅显的把戏,她都能看出,料想谢景辞也不会忽视。
原以为他是被那孤女楚楚可怜的模样拨动了心弦,但现下瞧着他这般冷静,温宁这会儿也有些好奇。
“那孤女身形瘦削,手上有薄茧,和其他的那些专门养做送人的不同,大约真的如她所说,是家中遭了难,卖身葬父的。”谢景辞说道。
薄茧?
温宁确实没有发现,她沉吟了片刻:“如你所说,你是真的出于怜惜她才将人买下的?”
“当然不是。”谢景辞轻笑了一声,吻了吻她微蹙的眉,“她身世若是不假,那姓名和出身也当是真的。姓连,来自越州山里,忽然没了活计,家中不久前遭了难,有一处地方倒是都对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