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麻的痒意令她格外不自在, 温宁红着脸轻轻去推他:“你干什么呀……”
她刚醒, 声音没什么力气, 连责怪也显得有些绵软。
那柔白的平坦之处随着她呼吸一起一伏,仿佛有了生命一般。
谢景辞凝视了片刻, 慢慢从她身前抬起,朱唇粉面, 星眸微嗔,她的样貌和回忆里并无太大差异,只是现下身段更柔美腴润,娇嫩丰盈, 少了些孱弱之气。
像是彻底安心了一般, 谢景辞忽然垂下头埋在了她的颈侧。
沉重的身体一落下, 压得温宁有些喘不过气,粗沉的呼吸落在耳后,带着灼人的热气。
他今日似乎不太对劲。
温宁沉思了片刻,推拒的手悬在了半空,转而落下去摸他的额,指尖相贴片刻,果然感受到了烫意。
“你发烧了?”她轻声地问,带着一丝讶异。
明明昨夜还那般精力旺盛,怎么一觉醒来忽然染上了病容?
“让我抱一会儿。”谢景辞声音有些低哑,答非所问,只是抱着她的手环的更紧。
高挺的鼻梁擦过她的耳尖,薄唇细细地摩挲着她的侧脸,温宁心底一软,微微侧着眼,隐约觉得他往昔气势凌厉的眉眼这会儿都温柔了许多。
只是滚烫的热气一直落在她的耳后,温宁到底有些不放心:“要不,叫个大夫来吧?”
可话还没说完,肩膀上忽然一沉,谢景辞倒了下来。
“你怎么了?”温宁勉力撑着手臂将人扶起来一点,一抬起却瞧见了他唇角的血迹,顿时就慌了神。
“醒醒,谢景辞你醒醒!”她声音忽然便带上了哭腔,可谢景辞像是毫无意识一般,往日高大的身躯这会儿格外沉重。
“采青,快去请大夫!”温宁努力将人平放下,一手托着人,一边急声叫道。
采青放下手中的东西,一进门唬了一跳,连忙去叫人。
不多时,大夫便到了,搭着脉仔细斟酌了一番,眉目渐渐舒缓开:“小娘子别急,这位公子年轻气壮并无大碍。只是一时心思郁结,急火攻心才忽然吐了血。待我开几服清热去火的药煎服下,他休息个一两日便无恙了。”
“多谢大夫,无事便好,我会好好照顾他的。”听了他的话,温宁才终于放下心来。
心思郁结,急火攻心……
这样的病症和他一贯冷静自持的模样实在相去甚远,温宁一时也想不明白到底是何事能让他情绪波动这么大。
她叹了口气,拿着帕子细细地擦去了谢景辞唇角的血迹。血红褪去,他唇色有些发白,配上那棱角分明的轮廓让温宁总是忍不住心软。
苦涩的药汁一点都喂不进去,即使在昏迷中,谢景辞警惕性依然很高,眼眉一蹙,冷硬的气势便迫的人不敢接近。
采青端着那分毫未动的药汁束手无策,最后还是温宁放下了帕子,接了过来:“我来吧。”
她一靠近,谢景辞那紧皱的眉头便稍稍舒平一些,勺子递到他唇边,淡淡的暖香浸染开,他倒是难得没抗拒。
一碗药汁下肚,温宁拿着帕子替他擦了下唇角,刚想转身,指尖却忽然被他紧紧攥住。
拉扯间,“砰”的一声,空药碗不小心摔到了地上,温宁想俯身去捡,但左手被他牢牢攥着,怎么弯着腰都差了一点。
“娘子,您陪公子吧,这些事我来做就行。”采青小声说着,很有眼力见地收拾了一番。
温宁无可奈何,怕吵醒了他,又不敢使劲抽手,只好由着他这么一直攥着。
午后天长日远,蝉声阵阵,身体有些疲乏困倦,眼皮不知不觉便合上,半梦半醒间温宁实在撑不住,下意识地合衣躺到了他身侧。
夏日闷长,室内极静,显得时辰流逝也慢了许多。日头一点点西移,室内的光线慢慢暗下去,只余清浅的呼吸声此起彼伏,交织在一起。
不知何时起,周侍卫拿着密信和守在外间的采青僵持着。
一个面色焦急,一个寸步不让,低低的吵架声终于还是惊动了内室的人。
温宁从他怀中醒来,这才发现那紧握着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松开了,反倒是她一只手搭在他胸膛,一边倚靠在他臂弯,睡的格外惬意。
习惯实在太可怕了,温宁有些脸热,慢慢收回手臂,平躺了下去。
指尖碰了碰他的额,眼前人已经退烧了,面色也基本恢复如常,现下大约只是太累才这么沉沉的睡着。
想着他这几日的疲累,温宁看着外间的人,到底还是起了身。
“什么事啊?”她低声地问着周侍卫,若不是太过要紧,他也不会这个时候过来打扰。
周侍卫刚才跟采青争执了一番后,才知晓公子身体不适,当下也不敢再叨扰,只是将密信收回,待晚些再过来。
只是他刚转身,里面却传来一声传唤。
“进来吧。”那声音除了稍稍有些哑意,听起来气势十足,大约是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温宁立即回头,正对上他清明的眉眼,这才彻底放下心来,领着人进去。
“公子,这是北面传来的急信,让您看完之后今晚一定要回复。”周侍卫躬着身将那几封密信递过去。
谢景辞扫了一眼,一伸手忽然将站着的温宁揽到了身侧:“我刚醒,头还有些晕,你帮我念。”
这么要紧的事,温宁抿着唇有些不情愿,但看到他寡淡的唇,到底还是说不出拒绝的话,将那信接了过来。
第一封倒是简略,“兹事体大,慎重考虑。”
温宁很快便念完,却不明白什么意思,谢景辞神色微凝,又将第二封给她。
她只好接着读下去,第二封洋洋洒洒,开头的问候倒是寻常,只是当读到“小儿狂妄,冷酷心肠,视人命如草芥,玩众人于股掌……”之时,温宁忽然住了声。
她稍稍抬眸打量一眼,谢景辞却神情未变,只是淡淡吐出了两个字:“继续。”
温宁不得已又粗粗扫了一眼后面的话,更加佶屈聱牙,也更加粗鄙难听,她皱着眉,小声劝道:“算了吧。”
目光掠过她微蹙的眉,谢景辞低头扫了一眼,总归是翻来覆去换着花样骂他的话,便也没强求。
这第三封一落到温宁手里,尚未开封,信封上的“吾儿亲启”几个大字着实有些烫手。
温宁有些为难:“这是舅舅写给你的,你自己看吧……”
这位舅舅位高权重,又不苟言笑,温宁仅仅是看着那遒劲有力的字迹便有些害怕。
“没事,反正不久后也是你的父亲。”谢景辞揽着她的腰,低声说道。
私相授受,八字没一撇的事,他就这么有把握?
温宁红着脸偏过头去,一不留神,那信已经被他展开了,她只得硬着头皮读下去。
这位舅舅的严厉果然名不虚传,对唯一的儿子写信通篇皆是公事,字里行间都充满严肃,只是到了末尾之时才稍稍缓和了一点。
“事关前途,望你考虑周全,好自珍重。”
温宁念完,这才明白这些信说的是什么事,平日里柔婉的神情此时也不禁染上一丝凝重:“你真的要封山火攻?”
消息说那山里藏了好几千人,不少或是无故失踪的,或是被骗去的,被种下了蛊后现下存活的大约一半,其中部分人还残留着一丝意识。
封山火攻,将所有人全部烧死……
温宁抿了抿唇,不太敢想象这个场景,怪不得这些信如此谨慎,个别的骂声这么激烈。
“周弘,你是怎么想的?”谢景辞放下了信,忽然问道。
话题骤然抛过来,守在外间的周弘毫不迟疑地抱拳跪下:“属下跟了公子这么多年,一切全凭公子安排。”
“只是……传话之际,二公子眉间似有犹豫,说牵扯到太多人命,让我转呈请您再三考虑。”周弘说到后来声音也有些低。
谢景辞沉默了片刻,但也只有片刻,再抬眸时声音不容置疑:“我意已决,封山火攻,势在必行,今晚你便复信,三日后按计划行动。”
“三日?之前定的不是五日么!”周侍卫有些惊异。
“夜长梦多,那山洞虽然隐秘,但丢了一个人,又折损了不少追兵,难保不会找过去。提前两日让谢景越尽快调兵,从渝州山脉后绕过去,埋伏的隐秘些听候指令。”谢景辞沉声吩咐道。
“属下遵命。”周弘素来相信公子的决断,尽管此事看起来太过残忍,但他什么也没说,仍是领了命立即着手去办。
人一走,室内忽然静的可怕。
旁听了这样一场血腥的计划,温宁默默地将那些信递到了火盆里。火光腾腾地燃起,她神情有些郁郁。
谢景辞凝视着她纤弱的背影,半晌,还是起身从后面抱住她。
“你也觉得我太过冷漠,不近人情?”他声音低沉,环着她的手臂却抱得极紧。
她是个温柔心软的人,枕边人却这样大规模地杀戮,沾了这么多的血腥。
谢景辞问出口的时候难得有一丝迟疑,若是她实在接受不了……
最后一封信燃尽,火光渐渐熄灭,温宁回过头,眸中的暖意却并没有散:“没有,我并不这样想。”
她声音很轻,但丝毫没有敷衍之意。谢景辞沉寂的眼神忽然凝住:“为什么?”
梦中的惨烈犹在眼前,他不会放任那些事再发生,因此防微杜渐,手段强硬。但这样的举动看在正常人眼中,难免太过火,太残忍。
那些谩骂和劝阻之语皆在他意料之中,他不惧,也不在意。
唯独对她,谢景辞目光一顿,闪过一丝迟疑。
血腥、杀戮和暴力的确是他正在做的事,而这些词与她的柔软、温良和纯净格格不入。
他不清楚她能接受多少,但更不想再将她蒙在鼓里。
温宁敛着眉,并不见生气,总是被他环住的手臂此时却慢慢抬起,抱在了他的腰上。
她缓缓地开口:“我见过书生发狂的样子,也被失控的桡手推下过水,我知晓他们的可怕,用的不是眼睛,而是亲身的感受。而这些最危险的时候,每一次伸出手的都是你。所以,我相信你的决断,靠的不是只言片语,而是相信你这个人,相信你的一切。”
他只是看起来面冷,骨子里却温柔至极。
最后一句,温宁说不出口,便闭上了眼睛轻轻倚靠在他的胸膛,他会明白的。
温热的气息隔着一层外衣渗进他的心脏,流淌进全身的血脉里,谢景辞收紧了手臂,似喟似叹,浅浅的吻着她的发顶。 、
她虽然柔软,但无论前世还是今生,都是他最坚硬的支撑。
作者有话说:
谢景辞:再来一世,我还是爱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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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回京
时间越临近, 谢景辞近日也愈发忙碌,成日里早出晚归的,温宁只有睡前才能见到他一面。
夏日容易犯困, 白日睡得久了些,夜晚微凉的时候温宁倒是精神颇足,便拿起了裁减好的料子替谢景辞缝制起里衣。
他素来爱洁,又挑剔的很,最近宴席颇多, 不得不在外面见些乱七八糟的人, 里衣过了两遍水便不再穿了。带的衣服不多,外面铺子里卖的的成衣他又看不上, 到最后缝制里衣的差事只得落到了温宁手上。
幸而她针线活做的不错,正好打发打发时间。替他做了几件之后, 温宁一俯身忽觉得自己的小衣也勒了些,因此采买料子的时候悄悄留了两块这越州特产的天蚕锦, 打算给自己裁做几件小衣。
原本温宁还觉得小衣紧了只是错觉, 毕竟夏日炎炎, 她胃口并不算好,腰腹上也依旧紧致匀称, 一点儿都没看出来胖了。但今晚解了衣衫,拿着布料贴身比了一下才发现今日这心衣的用料足足比春末那会儿宽上了一寸。
她有些诧异, 疑心是布料不同的关系,但接下来对着那铜镜比划了好几番,仍是这个结果。
直到这会儿她才不得不低头认真打量了一番,眼眸一低, 落到了那愈发饱满之处, 她的脸慢慢浮上了一层红晕。
“在想什么?”身后忽然传来一声问询。
温宁猛地抬头, 从铜镜里看见一张棱角分明的脸,正意味深长地打量着她。
夜风拂过光裸的后背,温宁这才想起来为了量的准确一些她刚刚解开了衣服,这会儿灯火通明的,他却忽然进来了,温宁立即红着脸扯着那布料便挡在了身前。
指腹捻着那天蚕丝的布料,谢景辞低低地开口:“柔软细腻,很适合你。”
他的话总是一语双关,温宁似羞似怒地嗔了他一眼,便想从他的臂下钻过去。
然而谢景辞似乎早有察觉,手臂一落,温宁便被困在了梳妆台和他两臂之间。
淡淡的酒气喷薄在耳际,温宁才明白他的眼神今晚为何这般直白。
“你醉了……要不要喝点醒酒汤?”温宁小声地问他。
“没醉。”谢景辞沉声说,除了眼眸深重些,声音倒仍是平稳正常。
“真的?”温宁狐疑地抬起头,但头一抬,便瞧见他那目光正微微下滑,即刻拉紧了天蚕布转过了身去。
“紧了?”谢景辞偏偏不依不饶,似是也发现了。
余光一瞟,看见那挑在他指尖的、摇摇欲坠的刚换下的藕荷色小衣,温宁腾地一下面色红的彻底。
“还给我……”她声音里带了些许气恼,手一抬便想要去扯回来,刚刚触及一点,他忽又抬的更高。
可望而不及,温宁红着脸踮起脚,谢景辞低低地轻笑了一声。
“我……我不要了!”温宁咬着唇背过身去,面上有些委屈。
他定然是醉了,要不然怎么总是戏弄她?
“给你。”谢景辞收敛了笑意,这回倒是很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