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皇阿玛前头还鼓励他来着。
还问过他的意见,在他选择从内务府出来直接扎根进自己以前的梦想——兵部后,一脸的老怀大慰。夸他敢作敢为,敢于迎接挑战,不愧是爱新觉罗氏的好儿郎呢!这才几天,怎么就……
十四皱眉,一脸惆怅。
连当了郡王、有了美妾的喜悦都冲淡了太多,把自己关在书房整一夜。
再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成熟内敛了许多。
原本双喜临门,打算大办的纳侧喜宴都悄然降低了规格:“爷原本衡量着两事一起办,规格高些也无妨。可再一琢磨,还是不妥。不能因图省事,让人误会,以为爷是个贪花好色,甚至有宠妾灭妻嫌疑的。也无端让新人骄横,以为自己有所依仗……”
十四福晋虽不知道他这是受了哪门子刺激,但对于利于保持自身与儿子利益的所有事,她都积极配合。
回头往宫中请安的时候,还跟婆婆德妃提起。
等康熙再度驾临永和宫,德妃娘娘还感叹:“那小子素来心直口快,率性冲动。妾费尽了心思也未见他改,实在是……”
“再没想到,一个封号,竟让他稳重了这么许多。早知道当年晋他为贝子的时候,万岁爷就该给他赐号。什么谨慎的慎,稳重的稳。没准到如今,他身上的坏毛病就悉数都改,再无分毫了!”
康熙笑着摇头:“爱妃想多了,朕可没想那许多。只根据阿哥们各自的性格,而拟定的封号。比如老大的直,老七的淳,老十的敦。”
“如你所说,十四心直口快,率性冲动,但也是个热血真诚的好孩子。当日公推太子,七成以上的人都选老八。朕还当老八搞结党营私的那一套,当即龙颜大怒。”
“甚至要锁了老八,口谕不准任何人求情。所有人不语,只有十四冒着性命危险抱着朕大腿哭求,愿为老八作证。”
要不是老五手疾眼快……
那后果,康熙都不敢细想。只对一脸探究,明显等他一个准话的德妃说:“朕原是想赐他为诚,但那毕竟是胤祉曾用过的。遂舍之,改了同有诚字释义的慎。”
“有彰显他性格,也确实有盼着他能多些谨慎,少些毛燥的意思。可没想到他能只领会附加的意思,倒把主要的给忽略了。不过臭小子难得长进,爱妃还是先别那么快告诉他,让他先忐忑着!”
德妃:???
明知道本宫是替儿子试探,还给了准信儿不准宣?
这,这也未免太不做人。
只德妃打从进宫以来,走的就是恭顺体贴解语花路线。今儿破例打听几句,已经属于超常发挥了。
再多的,她可不会说,也不能说。
唯浅笑福身:“皇上有命,妾岂敢不从?那,就让他先忐忑个月余。等谦虚谨慎成习惯了,妾再悄悄告诉他。”
康熙哈哈大乐,就这么给十四多加了月余的怀疑与自我怀疑。
每日里忐忐忑忑的,连纳侧都兴趣索然。吓得新晋慎郡王侧妃收起高门贵女的身段,处处谨小慎微。莫说挑衅福晋了,就有子傍身的舒舒觉罗氏她们俩,也都被她客客气气地对待着。
倒让胤祯心下愧疚,多往侧院里去了两回。浑然没察觉乖巧可人的侧福晋只在收敛锋芒,一切等成功诞下子嗣之后再做计较。
前些年的每一次选秀,都是对后宫娘娘们发出的总攻。环肥燕瘦的各色美人被选进宫来,为自己,为身后家族的荣耀孜孜以求。
而萝卜太多,坑却只有那么几个。为了在有限的土地里茁壮成长,也只有想法子把别的萝卜拔出去,换自己顶上。
如今皇上年事已高,中风之后又越发注重身体,此次大选宫中也就只进了两名汉女。
倒是十五以及十五阿哥以上的皇子府中泰半都被赐了人。
连圈禁中的二阿哥胤礽,三阿哥胤祉,远在北疆的直亲王胤禔都有。
唯独四阿哥以府中侧福晋位置已满,妾侍格格无缺为由,谢绝了皇上好意。
八阿哥,新封的廉亲王也跪在了御前:“儿子谢过皇阿玛好意,只儿子才到内务府,千头万绪还没理清楚。府中福晋还身怀六甲,实在没有心思想这些。就……”
“就什么就”康熙皱眉,特别不喜的样子:“郭络罗氏妒悍,平日里就管着你不许纳妾。这一朝怀孕,越发变本加厉了?”
“不不不,没没没!”胤襈摇头:“福晋虽然性子急,却再爽朗不过。拒绝妾侍,是儿子的意思。儿子公务繁忙,且无心女色。只想着过点孩子福晋热炕头的日子,不被任何人所扰。”
“所以福晋有妊后,儿子便将两位妾侍送到了额娘宫中。一则让她们替儿子尽孝,二则也怕冲撞了福晋与她腹中胎儿。儿子这把年纪有个苗裔不容易,还请皇阿玛多多体恤。”
这话说的,就明知道是演的,康熙也很有点扛不住好么?
当即冷哼:“你这说的,好像朕不是在赠美,倒在赐罪一般!”
额……
胤禩脸上笑人一僵,到底奓着胆子倒了句:“儿所不欲偏被赐予,确实,确实挺受罪,还请皇阿玛开恩!”
既然是演戏,那就得有足够的观众。那观众里面,又必然有那么几个无所顾忌,谁的闲话都敢说的。
简亲王雅尔江阿就擦了一声:“老八勇啊,居然敢这么跟皇阿玛说话!”
咳咳!
胤禛猛咳了两声,宁楚格厨艺资深迷叔的他就赶紧调转了话头:“瞧我这嘴,就是比较容易口无遮拦!”
轻轻打了自己嘴两下,他这紧接着就一撩袍子跪在了当地:“皇阿玛别介意,奴才没别的意思,就意外老八的深情、周全、有担当。”
“老话说的好,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难得他这么深情,您就成全了呗那美人他不要,您给奴才啊!两全其美,所有人都满意,多好呢?”
特别顺理成章的,这深情二字就戳到了康熙的肺管子。
气得他破口大骂,那语言之丰富,语气之严厉,恍惚让人想起公推太子那会。
当然这一次,胤襈总算不再势单力孤,只十四跟老九帮忙。
这回在场诸皇子、亲王贝勒等悉数跪下。一部分求万岁爷息怒,另一部分劝胤襈服软,别因为些许小事儿而伤了君臣父子间的和气。
素日里温文尔雅,仿佛最没有脾气的八阿哥这回却是铁了心。不管谁劝,他都一句以福晋为重,以子嗣为重。
气得胤俄直摇头:“哎呦呦,爷倒是不知道,八哥什么时候偷偷吃了秤砣”
接着就被老九一拳锤在肩膀上:“去去去,不带你这么嫌弃一个带倒一片的。”
胤襈不语,真正做到了褒贬随意,我自巍然不动。
问,就是保护福晋跟孩子。连妾侍格格都不要,更遑论侧福晋!
气得皇上发抖,连说几个好好好。朕不管你,再不管你,你好自为之。
这位还面不改色,恭恭敬敬拜了三拜:“儿子多谢皇阿玛成全。”
拜雅尔江阿等人的卖力宣传,八阿哥,新晋的廉亲王不爱江山爱美人。为了福晋跟她腹中胎儿,不惜抗旨,拒绝皇上所赐美人的消息很快传遍京城大街小巷。
都说爱新觉罗家代代出情种,看样子这一代就出在了他身上。
叹息者有之,不屑者有之,更有万万千千个对八福晋的运道羡慕嫉妒恨的闺阁妇人等。皆想着,前面数年无子的时候,八爷都如珠如宝地疼着,任由她如何作天作地。现在有了身孕,眼看着就要生出廉亲王世子,不更得上天?
这郭络罗氏上辈子到底烧了多少好香,才遇上这么一个八阿哥啊!
却不知道她们心中的绝世好男人一回到府中就红了双眼,有千千万万个对不住跟福晋说。
有子女万事足的郭络罗氏只笑着摆手:“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虽然妾身失了点名誉,但也得到了许多女子的梦寐以求不是?若非您这……”
“咱们府上不能这般清静,上次公推太子您也没那么容易躲过!以前如何都过去了,不如释怀点,好生过好以后。咱可是要儿女双全的人了,以后小阿哥的彩礼、小格格的嫁妆。可都不是小数目,得从现在就攒起来。”
胤襈:???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就……
觉得福晋打从有妊后,对爷的关注一天不如一天,越发的不重视了。
连同意演这出戏,理由都是情种总比隐疾好。一样的被嘲笑,前者明显更利于儿子娶妻。毕竟世人皆双标,在鄙视情种的同时,还不免暗戳戳希望自家爱女嫁个重情的。
同样的万一世子随了王爷……
显然前者更让爱女儿的人家趋之若鹜!
一墙之隔外,同样府中半个人也没进的雍亲王府风平浪静,半点没受到波及。
只有宁楚格含笑吃瓜:“啧,瞧把那些个不知所谓的给气得!这就这么酸,等五月里八婶子一胎双宝,儿女双全,那些人还不得以醋为食啊?可真是,没经过他人苦,只看得见人享福!”
乌拉那拉氏笑:“世上这样庸人多着呢,犯不着跟她们生气。咱们且等着,等你八婶子顺利生产。”
“那些酸里酸气的声音准没,还啊,个保个对她笑脸相迎殷切讨好。为何?想讨个方子呗!多年未孕的她都有了喜信,还一次辛苦儿女双全。吉利又省力,得让多少人心生向往啊?”
嘶!!!
说起这个,宁楚格就一激灵:“我记得,八婶子有妊的时候,曾经过门感谢过?”
“嗯,不止一次,还每回都带重礼!”乌拉那拉氏点头,一脸的笃定。
宁楚格:……
就觉得自己许久没关注皇庄那边了,是时候小住一段上上心了。
结果还没等她成行,就传来八福晋喜得龙凤。苦盼孩子多年的她一下子子女双全,却也因此伤了身子的消息。八叔亲自上门,含泪跟大侄女求救。
第115章
大喜转眼就差点大悲, 胤襈整个人都不好了。
看着宁楚格的眼中充满了祈求,仿佛她就是那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吓得乌拉那拉氏与李氏双双上前,牢牢将宁楚格挡在了身后:“八弟/八爷有话慢慢说, 别吓着孩子。”
“是。”胤襈苦笑拱手:“四嫂与小嫂子说得对,是弟弟急躁了。只是福晋失血过多,有些不大好。还请侄女帮着把个脉, 开点滋补的药膳。不管结果如何, 八叔, 八叔绝对记得你的深恩, 再不会有半点怨言。”
说到这儿的时候,胤襈眼里的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世人都说福晋嫁进廉亲王府多多福气,殊不知是我拖累她太多。”
“如今可算子女双全,她又……”
可怜确实可怜,但乌拉那拉氏与李氏的意见很一致:可以拿八福晋的脉案来,让宁楚格酌情开方子甚至下厨煲汤, 过府免谈。我们这还是云英未嫁的少女呢, 可不敢沾染那月子房的污秽!
而且她只擅长调理而已,主要起辅助作用。
真正治病救人,还得找太医!
那些国手们代代相传的渊源,加上自身一辈子淫浸, 绝对比她个纸上谈兵的小丫头厉害。
胤襈又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
但平安脉年年月月地请,别个太医可没治好他们夫妻俩的毛病。多亏了宁楚格,理所当然的, 他们也都信宁楚格。所以就算乌拉那拉氏跟李氏强烈拒绝,他也还是眼巴巴地看着宁楚格。
连只要大侄女肯伸出援手,八叔愿意倾尽所有的话都说了出来。
人命关天呢!
善良如宁楚格本就瞧不了,而且八叔都将姿态放得那么低, 若还强自拒绝。万一八婶子有个什么不测……
这说好的助力没准重新变回冤家。
万不能接受这结果的宁楚格摇头:“自家叔侄,八叔何必这般?既然您信得过,侄女跟您走一趟便是!”
“宁楚格!”乌拉那拉氏与李氏齐齐皱眉,特别的不满:“你个小姑娘家家的,别……”
“无碍啦!”宁楚格摆手:“嫡额娘跟额娘放心,医食同源。那女儿是厨子,也是大夫咯!嗯,精于调养的大夫。那大夫看病患,又有甚好避讳的?而且皇玛法是天子,那女儿可不就是上天的重孙女?天赋秉异着,并不怕这些!”
胤襈原都有些心灰意冷,却听好侄女这么说。登时感激涕零:“谢谢,谢谢大侄女!以后……”
“嘘!”宁楚格以手抵唇:“事不宜迟,八叔咱们赶紧走!”
叔侄俩健步如飞,只留给乌拉那拉氏与李氏两道残影。可把这俩人气的,异口同声地说出这孩子,不收拾收拾是不行了,随后又双双往隔壁冲。
并给着人给新近调到刑部的四爷送信,让他赶紧往廉亲王府。
而这个时候,宁楚格已经一路狂奔,到了八福晋的产房门口。并没有想象中的慌乱、血腥之类。
事实上,八福晋对腹中胎儿爱逾生命。打从确定孕信的那天起,就开始一点点着手准备。产房、用具、人员等,无不精益求精。等知道是双胎后,喜悦加倍,准备自然也加倍。几经推演下,她安排好了所有可能会发生的状况。
因此,府上众人虽有些不可避免的惊慌恐惧,却半点没乱。两个孩子都被照看得好好的,产房也整理得干干净净。
只到底刚生产过,空气中还残存着淡淡的血腥味。
远远瞧着,已经被换了衣裳、擦了手脸的郭络罗氏倒也不十分狼狈。只脸上一股子失血过多的惨白,素日里不涂而朱的双唇都透着股子不祥的微白。
宁楚格眉头微皱,倒也不怪八叔被吓成这样。
走到近前伸手一探脉:???
宁楚格皱眉:“是哪个庸医告诉八叔,八婶子情况危重,恐有不测的?”
还守在门外的太医闻言噗通一声跪下:“回公主的话,微臣可没说王妃娘娘有性命之忧。只说王妃双胎,早产又产血崩。于身体损伤极大,近几年不能再受孕育之苦。也不可过于劳神,务必好生将养。否则将影响寿数,导致晚年孱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