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不肯为这等小事儿被人拿住了话把,进而让疼起闺女来毫无规矩,却要求别人规矩的爷知晓。再认为她心大了,需要好生敲打一二什么的……
可就六月飞霜,冤枉到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
说不想更进一步,那肯定是扯淡。
有机会让儿子独得七成以上的家业,谁还想俩孩子加一块儿也苦巴巴占不到三呢?
可嫡子过于优秀,自家那一双终究差了点儿还不说。
人家还都有各自的小目标。
弘昀一心向武,勤学兵法。总盼着有朝一日能像和硕直亲王一样,鏖战疆场、驻守边疆,为守卫大清的繁荣富强出份力。
弘时言说上边兄姐都太厉害,成了他这辈子难以逾越的高峰不说,也成了他的巨大靠山。
守着他们的他根本无心也无从努力,只想做个皇家纨绔。
整日里游山玩水,吃喝玩乐。
当然他的说法不是这,是用自己的双眼去看、双耳去听、双唇去品,走过、路过先祖从关外入关的路线。看皇玛法德政所及之处,百姓如今的幸福生活等等。难道不是高级点的游手好闲?
亏得爷跟宁楚格夸得那么真情实感。
总之,基于自家儿子们的志向或者才华,李氏妥善收起了则所有小心思。
恭谨而又本分。
恍恍惚惚间,让人都已经忘了。当年连生一女三子,得封侧福晋后的她一度多张狂嚣张。便在福晋乌拉那拉氏面前,也不大认得本分二字。
胤祥再跟四爷关系好,早年也就只限于知道他院中有个颇为受宠的李氏。
等宁楚格进入到所有人视野的时候,李氏就已经开始转变。
传到他耳朵里的,自然也都是李氏如何的好命能生。格格、阿哥个个争气,嫡福晋还大方能容人,简直是侧福晋中的第一人云云。而今见到她个弱女子居然不辞劳苦、不惧死亡地赶来伺候四哥。
他这心里更是满满的敬佩,羡慕极了四哥的福气。
李氏哪知道就这么一个照面间,十三爷能脑补出这么多啊?还离谱到将她满腔的爱女之情,生生染上了点儿俗世情爱的绯色。
她啊,只惦记着洗漱完毕,给那混账丫头的腿上上点药。不然她莫说侍疾了,不成为被伺候的那个都是好的。
可宁楚格心里门清着,被额娘看到了,就得千般流泪、万般心疼,外加无休无止地念念念。
并不想受这个罪的火速洗了个战斗澡,换了衣服擦了药。
赶紧就往阿玛所在的院子摸去。
咳咳,就算见不到人,先问太医要个脉案,看看他的具体情况,把对症的药膳先安排上也好啊!这样阿玛一醒,就喝到爱女亲手煲的药膳。必然心生欢喜感动,药效加倍的同时,哪儿还舍得多加责备呢?
怀揣着这样的小梦想,宁楚格留了张条子就出了屋,径直往自家阿玛所在的院落走。
也亏得康熙钦赐那块小金牌,跟她这几乎要家喻户晓的脸。
一路畅通无阻,特别的顺利。
只前面说退了烧,勉强睡着的胤禛病情又反复。全身发冷发抖,苏培盛给捂上十余条被子都全无作用。不一会儿,冷感退下去,高烧便又迅猛而来。刚强如胤禛都辗转不安,□□不止。
苏培盛被吓得嗓子都破了音,一叠声地喊着:“太医,快,快快快传太医,爷高烧又反复了!”
左右房间灯火陡亮,十余个太医急匆匆涌过来。吓得宁楚格赶紧跟上去:“怎么样?怎么样?阿玛没事儿吧!”
被病痛折腾到满床翻滚的胤禛:???
忍不住侧耳细听了下,然后苦笑:“苏培盛,爷的病情又严重了。都幻听,听到宁楚格的声音了!”
苏培盛狠狠咽了口唾沫:“不,没有,爷!您没听错,就是咱们公主。就是公主啊!她肯定惦念您的身体不辞劳苦跑过来了。”
“胡闹!”胤禛豁然起身,什么难受都忘在了九霄云外:“此处多时疫病人,危机四处不在,岂时你个小丫头能轻易涉足的?十三呢,十三!快,快安排人,把这个胆大妄为的颇臭丫头给爷送回宫去!!!”
这就不厚道了吧?人家刚千辛万苦而来!
宁楚格皱眉,特别不满意地看着自家阿玛:“回倒也不是不能回,但必须得您已经恢复健康,与女儿一道回。否则的话,别说十三叔,就是皇玛法亲至,也甭想把女儿揪回去!!!”
“是呢。”李氏笑:“知道爷您慈父心肠,舍不得宁楚格受苦。但咱们娘俩既然来了,就绝不会轻易回去。有,且只能有您快点好起来,咱一同回去。”
胤禛愣:???
强忍着越发汹涌的难受,瞪着李氏:“爷不是嘱咐了又嘱咐,万万不可让吾女涉险?你们,你们非但不听从,还亲自带人来到这等危险之地,是想要气死爷???”
李氏能说自己也不想,但架不住爱女坚持?
果断不能啊!
她只会当场梨花带雨:“爷既然这般吩咐,就该想到您女儿有多孝顺。尤其攸关到您健康的时候,又岂是妾或者福晋一句不准就能阻止的?”
“是呢,是呢!” 宁楚格点头如捣蒜:“阿玛别怪额娘,是女儿坚持。并告诉她们,若不好生护送女儿过来,女儿就偷跑,并用上了皇玛法赐的小金牌。哎,您别瞪眼嘛,知道您肯定生气。”
“但好女儿有所为,有所不为。明明努努力,就能让至亲少受病痛折磨的事儿,任谁都挡不住女儿的。就算您使人把女儿绑起来,女儿也能咬断了绳子再回来,被罚抄一辈子的女学经典也绝不后悔!!!”
原还真想使人将她绑回去的胤禛:……
无奈苦笑的同时,心中也有汹涌暖流汩汩而出。良久才叹息一声:“你呀,可真是个不听话的坏丫头,等本王好的!苏培盛,与本王拿药来。”
“哎,奴才这就去!”苏培盛欢欢喜喜应声,还真下去,俄尔便端了好大一碗苦药汤子过来。
原来胤禛所染的,正是也曾要了康熙半条命的疟疾。
高冷高热反复交替,久而不愈,重则便会危及生命。为应付他这频繁高冷与高热,旁边的屋子里随时煎着药。只他自己坚持是药三分毒,不肯频繁服用,只到实在挺不住的时候才用上一回,一日绝不超过三回。今日,便是他有,且只有的一次破例了!
果然,只有公主才能让爷忘了执拗,积极配合。
当日他初初发病的时候,苏培盛就叹:怎就折磨凑巧?四十四年到如今,公主只缺席秋狝这么一次,结果爷就……
现在公主来了,爷也该好了吧!
胤禛皱眉,大口大口将那满碗的药给喝了下去,宁楚格都替他苦得慌:“这药,不能总成散或者丸、膏之类的?这一大碗喝下去,不败坏了胃口,也饱了,哪儿用得下去膳?而用不下去膳,又怎么可能有精气神?”
穿越女所在的世界里就有这么句俗话: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虽然粗浅了些,但宁楚格觉得特别有道理。
被问到的太医们面面相觑,好久才斟酌着回:“启禀公主,倒也不是不能,只医书从未……”
宁楚格摆手:“就是没有,才需要列位钻研。只知道墨守成规,可什么时候才能进步呢?在书上,番椒、狼桃都是用来观花、观叶、赏果的。可现在番椒卖遍全国,各种辣味菜如雨后春笋。狼桃更是可蔬可果,特别的受欢迎。”
“所以列位大人们,得跳出窠臼,勇于尝试才能有更多的发现、发展。”
“当年本公主若是信了书,皇玛法要是信了书,哪儿还有现在土豆推广全大清,成为又一主粮、主菜的盛况?”
入情入理一番话,将所有人说得唯唯点头后,宁楚格又拿出了奖励诱惑。
让太医们努力尝试,但有所得,但能让她阿玛少受苦。公主愿赏银千两,并在其成果得到成功后,代为向皇上推荐,肯定其在医药领域的发明或者改进。一句话,放胆研究,只要有所得,保证名利双收!
为了能让阿玛少受点苦,格格她也是特别的努力。
太医们什么时候能取得成果还未可知,再度退烧稍有那么丝喘息之机的胤禛肯定感动到无以复加了。
尤其爱女数百里奔袭,把腿根都磨出血。却只字未提,只草草上了药就火速赶过来探望他。等他再度睡下后,也还是没有休息。而是转进了膳房,亲自下厨给他做了赤豆鲤鱼汤。
胤禛一脸心疼地看过去,小丫头隔着口罩笑得眉眼弯弯:“适合疟疾的药膳不多,咱们满人还不吃狗肉,女儿也不忍心让阿玛用田鼠,斟酌再三选了赤豆鲫鱼汤。”
“虽原料简单了些,只用些许红豆,一条鲤鱼,再加一枚枣子、一片陈皮,些许生姜。加水煮烂,用油盐调味而已。但对间日虐、三日虐、疟疾日久不愈都颇有效果。女儿出品,效果保证,不信阿玛您尝尝?”
全力发挥,没有丝毫保留。还偷偷取了不少疟疾克星——黄花蒿的精华在期间。
效果,应该就很有效果的。
被爱女这满满期待的小眼神一瞧,胤禛这整颗心都要软到化成水。莫说鱼汤,就算真接到□□肉汤、田鼠汤,也能面不改色地喝下去。
禁忌不禁忌,恶心不恶心的过后再说,当下肯定不能浪费了爱女的一片心意。
第118章
不过再如何感动, 这节骨眼上,胤禛也不敢与她说太多:“知了,放下吧。等会子苏培盛自会服侍爷喝了, 你且退下!好生休息一二,无甚事,就别往爷这边来了, 仔细过了病气。”
又双叒叕被撵, 就算知道阿玛是为了她好, 宁楚格也有点受不了。
小眉头一皱, 冷冷一哼:“女儿不怕!女儿与额娘星夜兼程地跑过来,为的,就是照顾好您,让您早日恢复健康。嫡额娘守护咱们的大后方,女儿跟额娘照顾您。”
“不是说大话哦!”
“女儿勇敢着,不但毛遂自荐, 还积极打败了竞争者。就, 钮祜禄格格您记得不?四品典仪凌柱的女儿。嫡额娘得主持府中诸事,无法前来。遂问可有人愿往,问到第二遍的时候,钮祜禄格格站了出来。”
她?
胤禛皱眉, 眼前浮现个圆脸、厚唇。老辈子人眼里福气团团,却着实跟美不如何搭边的脸:“她主动提及要来侍疾?”
“嗯!”宁楚格点头:“但是被女儿给截胡了。”
“她又不懂医术,来了不也就是个端茶递水?最多亲尝汤药。听着倒挺感人, 可实际作用约等于无!哪如女儿这一来,就能给阿玛减轻痛苦。次日便能给您奉上美味又滋补的药膳呢?”
胤禛勾唇,不但能力不能比,心意也不能!
爱女孝顺, 李氏亦与他共同孕育了一女三子,近二十载情分。视他为天,担心他也是有的。
而那钮祜禄氏……
呵呵!
恩不深,情不重,还没有个子嗣牵系。却肯冒这等生命危险前来,还能是没有所图?
不过是赌一个侍疾有功罢了!
见他不语,一脸的若有所思。宁楚格只隔着口罩,露出小狐狸般得逞的笑。一汤匙一汤匙地,将那赤豆鲤鱼汤喂给他。
怕阿玛病中胃口不佳,又唯恐身边人被自己传染,能少与人接触便少与人接触。
宁可少用甚至不用鱼肉,也不肯让苏培盛帮他挑刺。宁楚格在鱼下锅前,就已经用自己那登峰造极的刀工,将所有的鱼刺悉数剔了出去。外表上却丝毫未变,还是整鱼一条。
这会却省了事儿,一筷子鱼肉,一勺子豆与汤的。
等胤禛反应过来,碗中都已经空了大半。
而宁楚格正对她挑眉,便隔着口罩,胤禛也能想到,小丫头笑得多美、多开心,多神似只小狐狸。
“你啊!”胤禛特别无奈地摇头:“可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就没想过万一……”
“爷该多自责难过,你额娘会多伤心欲绝?”
“没想过!”宁楚格点头:“因为不必想,根本不会有这种事儿发生。阿玛放心,女儿虽孝,却绝不是个愚的。再干不出来那等千辛万苦把您治好,反手就让您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蠢事儿来。”
“对这个疟疾,哦,不对!应该说对大多数的时疫传播方式,都有那么一些些的了解。”
宁楚格笑,拇指与食指轻比了个极其微小的缝隙:“有了解,自然就有防范。再不会让您的担心,变成现实啦!”
胤禛皱眉:“就你这怪模怪样的幕离?”
“什么怪模怪样的幕离啊?”宁楚格咯咯笑:“这个叫口罩,是女儿特意让人鼓捣出来,防尘、辅助预防疫病传播的,哦,还能防晒!”
坦言梦中所见,要么被当成仙子供起来,要么被论成妖邪烧掉。
哪样,都不可避免地让家人对她产生距离感。
这绝对不是宁楚格想要的。
所以她一直守口如瓶,相关种种,能推到书上推到书上,能推到人上的推到人上。这种实在找不到书或者人背锅的,就自己厚一厚脸皮。
比如现在。
爱女常有些时人看起来荒诞,过后却又知道其中厉害的举动。比如小汤山那些个庄子、土豆后来的玻璃等。
用事实让所有嘲讽她的人闭嘴。
类似的事情经历太多,胤禛倒也没有直接质疑她那口罩的效果,只问起她所说的疫病传播方式。
“疫,《说文解字》中释义为民皆疾也。从疒,役省声。人有疾病而倚箸之形是疒之范式。驱使兵车是役之范式。疒,役两范式叠加,像兵车行动一样的疾病在流行。而时疫呢,故名思义,就是某个季节流行的传染病呗!”
宁楚格又一筷子鱼肉喂过去,真一边侍疾,一边名词解释系列。
胤禛:……
就彻底明白,劝说、命令,什么都不如加快用膳速度来得更有效。于是直接接过碗筷,三下五除二地干掉了碗中剩余。再对目瞪口呆的宁楚格挑眉:“你也长话短说?”
“好好好,知道您疼女儿,舍不得与女儿多接触,怕把女儿也传上。可苏公公都贴身伺候您这许久,依就安然无恙。就说这个病啊,虽过人,但也要讲究一定条件的。”宁楚格摇头,继续做起科普小能手:“女儿遍翻医书,对疫病传播有这么几条小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