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王爷过于悲切,未等微臣把话说完就跑了……”
还势如脱缰野狗,呸呸呸!
是势若奔雷,快如闪电。咻地一下子,就消失在众人眼前。
追都追不上。
这???
胤襈懵,诚没想到会有这等误会。当即抿着嘴,努力回想当时情景:“可,你当时脸色很不好,特别紧张!”
“是。”太医拱手:“万岁爷也特注重王妃娘娘这一胎,时常问起。此番前来辅助接生,微臣更是领了皇上务必保证王妃母子平安的命令而来。结果却出了这么大状况,微臣又岂能不紧张?”
皇上雷霆一怒,轻则丢官,重则没命甚至连累一家老小啊!
世间万苦都比不过御医。
医术不好,治不好主子的病?不学无术的玩意,留着作甚?打一顿板子撵出去,或者直接竖着进来,横着出去,不连累家小都是万幸。
医术好了,就被委派去疑难杂症。整日里想办法从阎王手里抢人,一个不慎没抢过,就容易引发轻则挨打、丢官,重者小命不保系列。而医者只能治病,谁又治得了命?常在河边都走,哪有不湿鞋?
真真太医院常有,能活到寿终正寝的太医不常有啊!
胤襈还要再说什么,宁楚格却摆手阻止了他:“八叔莫急,误会总比八婶子真个凶险强。而且太医说得没错,八婶子此次损耗极大,务必要好生调养。不然亏空了身体,日后可真要影响寿数的。”
苦命太医连连点头,卑微得不能再卑微:“公主所言极是,但微臣对药膳滋补等方面,只粗通皮毛,就不在公主您这行家里手面前献丑了。”
“公主您请,您请!”
胤襈也跟她拱手:“有劳大侄女了。”
“八叔您客气了。”宁楚格笑:“八婶子失血不少,身体虚弱,很需要滋补。但她毕竟刚生产完,身体颇为虚弱,不能操之过急。强行用重腻汤水,非但起不到补益效果,还极容易败坏了胃口。”
“依着侄女浅见,可先用粟米、红枣与枸杞一起煮粥。而后再以利水消肿与平补气血为主,一则促进恶露排出,二则治疗产后虚弱,太医以为如何?”
在滋补专家面前,太医还能说什么呢?
只有一句公主高见!
胤襈也连连点头:“听大侄女的!不过你皇玛法那会就是汤药配合药膳,你八婶子是不是也这样?听说双胎较单胎危险,你八婶子早早就做了准备。光是三百年以上的老参就准备了仨!还有当归、黄芪、熟地、首乌等,都是很补血的好药。是不是再开些个补血的药?”
那当然,可以两条腿走路的时候,干嘛傻乎乎地单脚跳呢!
宁楚格笑:“可以是可以,不过老参虽好,却燥了些。八婶子产后血虚,该是当归补血汤更恰当些。”
太医点头,又一句公主高见送上。
胤襈:……
虽然误会有点大,但他的感觉没有差。关键时刻,大侄女比御医中用多了!
中用的宁楚格摇头,到底来了一趟,怎么也不能让八叔白哭一回。遂问了厨房位置,打算亲手给她熬上一盅小米红枣枸杞粥。
胤襈欢欢喜喜谢过,着自己贴身太监亲自将人领进了厨房。等宁楚格做得了粥,八福晋郭络罗氏已经醒了,正与随后赶来的乌拉那拉氏与李氏说话:“四嫂与小嫂子放心,我好着呢!都是爷瞎着急,倒累得大侄女受这番辛苦。好好的公主,竟然踏入了这等污秽之地。”
来都来了,再抱怨也于事无补。说多了,还容易抹杀了孩子功劳。
乌拉那拉氏与李氏自然不会犯那个蠢,只齐刷刷长叹出声:“不怕弟妹生气,我与李妹妹还都拦着她来着。哪怕拿了脉案写药膳方子,甚至日日在咱们府上做好了,再着人送过来呢!为弟妹尽力的法子多着,何必选最人担心、最让人诟病的?”
“偏宁楚格那孩子最是心软,八弟一哭,她可就什么顾忌都没有了。爷俩足下生风地往过跑,追都追不上!”
“嘿嘿!”宁楚格挠头笑:“人命关天,哪儿还顾及得上那许多?只是万没想到,八叔挂念八婶子,唯有她有什么不测。话都还没等听完,就飞一样刮进了咱们雍王府。危急是假的,八叔对婶子的关怀看重却半点不作假的。”
“可不?”提起这个,乌拉那拉氏也忍俊不禁:“八弟妹本就盛宠无两,被誉为第一福晋。第一受宠、第一嚣张,如今生下大清第一对龙凤胎再配上八弟对你的第一关切。啧,还能不全大清飘酸,众人齐妒八福晋?”
郭络罗氏笑:“四嫂与小嫂子这就谦虚了不是?我们爷这盛宠半是真实,半是……”
“嗐!别人不知,两位嫂子就隔壁住着,还能猜不到?”
“倒是四哥早早想法子将宋氏提拔到了侧福晋位置上,拒绝了年氏那样年轻娇俏,背后还有偌大权利的美人。还能真是觉得宋氏生育有功,感念她在身边服侍的时间最长?还不是为了两位嫂子跟孩子们么!”
眼看着嫡额娘、额娘被揶揄的双双脸红,宁楚格赶紧上前打断了话头。
并以八婶子还需要静养为由,将她们劝了出去。
郭络罗氏见状笑:“你啊,可真是够护短。只听着你来两位额娘揶揄我,却见不得我反击半句啊!”
“这不误会了么?”宁楚格摊手:“侄女是真为了保护您的嗓子故,你啊,也确实该好生休息,颐养精神。这样才能早日养好了身体跟精神,能有余力照顾堂弟堂妹。”
孩子什么的,简直就是郭络罗氏的死穴。
不但让她好生用膳,将一碗粥喝得干干净净,连素不喜欢的红枣都没落下。
还乖乖接受建议,按捺住自己生了大清皇室第一对龙凤胎的激动。略过了洗三、满月,直到两个小家伙褪去刚生下来的皱巴巴红老头般模样。一天比一天玉雪可爱,也一天比一天健壮结实。
才由胤襈上了请封世子的折子,后又给兄妹俩大办百日宴。
彻底粉碎了那些诸如洗三不办、满月也不办,怕不止廉亲王福晋不大好,龙凤胎也孱弱的很,怕都不一定能养得活的恶毒流言。
狠狠地扬眉吐气了一把!
也带着固伦福襄公主宁楚格之名传遍大清,于厨神之外又多了个名医的称呼。
小儿孱弱能治,中风能治,产后太出血都能治!
当然最最重要的一点,她还有送子娘娘般的能耐。当年那款轻轻茶,让多少子嗣艰难的女子盼到了曙光的到来啊?五福晋,温宪公主,庄亲王,九福晋……许许多多的皇家生育困难户,都在她那轻轻茶里实现了夙愿。如今连最后一个老大难的八福晋顺利生产,还龙凤双胎。
越算,越觉得公主厉害。
长得好,爵位高,满身绝技,密密麻麻无数超强关系网。真不管是哪个皇子最后胜出,她都不会是输家系列。
诚绝好一个登云梯,所有人梦寐以求的攀附系列。
走哪儿都被争相奉承,各种制造机会巧遇什么的。就让公主万分烦气,连向来最爱的秋狝都说什么也不去了。
还让康熙好生失落。
毕竟从四十四到现在,他可习惯有好孙女随行照顾的感觉了。不过……
孙女越出落得越好,走哪儿都被一群不安好心的蜂蝶环绕,看着也是特别的堵心。尤其那些个听不懂何为拒绝的蒙古王子、台吉们。只咬定了一句,阿木古朗汗舍不得公主出降,奴才可以入赘的!
放弃王位继承都成,只要能随在公主左右,烦得好孙女都直接缺席了四十九年的秋狝。康熙正郁闷着,就听下头来报,说雍亲王高烧不退,似染上了时疫,情况殊为危险。
第116章
恍惚间, 康熙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雍亲王怎么了?”
被他凌厉的眼神一瞪,小太监双膝一软直接跪了下来:“回,回皇上的话。日前闷热, 王爷还当是暑热未消,微有小恙。为免皇上忧心,故而未报。只让太医拿了脉, 用了点疏风解表的药, 以为不日痊愈。”
“却不想高烧反反复复, 竟日不退。王爷身边随侍中人, 也开始出现类似现象,也开始出现类似现象。太医再一诊治,说恐是时疫。”
康熙皱眉,直接摆驾要亲去探望。
吓得那报信的太监砰砰磕头:“万岁爷不可!王爷遣奴才来,就是要将情况禀报给您。让您不必担忧,他必定配合太医诊治, 争取早日康复。再者奏请将他挪出行宫, 免得时疫扩散、祸及更多人甚至万岁爷您与太后娘娘。”
听到这话,梁九功也赶紧跟着开劝:“雍亲王一片赤诚孝心,皇上您可万万不能轻忽,免得王爷病中还添惶恐焦虑。非是奴才僭越, 而是公主亦有言,您这一身关乎着江山社稷,天下安危。”
梁九功泪目, 特别的真情实感:“请皇上以天下苍生为念,珍重龙体,勿轻易涉险!”
而随着他这一跪,现场就好像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
哗啦啦尽数跪下。
混乱之中, 还有侍卫瞧着情形不对,直接悄悄溜走,请了太后娘娘过来。免得皇上念及父子情深,坚持冒险探望。底下诸人拦将不住,真个让他赴险。
一旦出了一差二错,在场所有人等还不都得一死以谢其罪?
太后闻听,果然惶急。匆匆赶往帝王行账:“哀家知皇上舐犊情深,万般放不下四阿哥。但你这一身,关乎到大清江山。有哀家在,就绝不会让你轻易涉险。若你实在不放心,那就哀家去吧!有哀家这太后镇着,谅底下那些奴才们也不敢不尽心竭力侍奉。”
这话一出,康熙都给老太太跪了。
您这,不仅胤禛担不起,儿子也担不起。这万一有个万一……
咱们父子俩岂不是要遗臭万年?
然而素日里慈祥仁爱,好像个软面团般,哪个都能捏捏的老太太此番却反常坚持:要么都不去,要么就她去。反正只要她在,她就绝对拦着,不可能让皇上涉险!
康熙无奈,只能边启程下一站,边留下足够的人马来照应胤禛。
再派人往京城送信,告知雍亲王府上。
而且时疫,既然称得上一个疫字。就绝不是偶发,所以彻查全员,将高热跟与高热人员有过接触,可能是潜在病人悉数留下。等病愈之后,再行回京。
此令一出,随扈队伍中自免不了些许惊慌。
而接到传信,乌拉那拉氏眼前一黑,整个人都不好了。偏府上、爷那边都指望着她。她真是,必须得咬紧牙关撑着,连晕一晕的资格都没:“快,召两位侧福晋、公主与各位格格们!”
“嗻。”夏云恭谨福身,应声退出。
不消片刻,所有人等齐至。
觑着嫡额娘脸色黑沉,眉头皱得死紧。宁楚格心下一突:“嫡额娘这,这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是,是不是阿玛……嗷!”
一句是不是阿玛那边有什么不妥还没说完,宁楚格这后背上就被亲额娘李氏狠狠来了一下子:“破孩子胡言乱语什么?眼看着就要到九月了,你阿玛回程在即,能有什么?”
虽然李氏一颗心也提到了嗓子眼,暗忖闺女怕是一语中的。
但万一不是呢?
为防爱女落得个胡言乱语有诅咒自家阿玛之嫌,她果断先下手为强。先给了她一下子,随后赶紧对福晋赔笑:“这孩子打从圣驾出发,就一直惦念着。日盼夜盼爷能平安归来,定然期盼太过,才这么担忧。”
“小孩子家家没个忌讳,福晋千万赎罪,别跟她个小黄毛丫头一般见识!”
李氏动作迅猛无比,快到乌拉那拉氏还来不及阻止就已经结束。气得她狠狠瞪了李氏一眼:“你这急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都要出阁的大姑娘了,哪能随意拍打?你啊,过了这阵子再跟你算总账!”
算就算咯。
横竖你有儿子傍身,我有女儿护体。就算达不到半斤八两,更没法子与你分庭抗礼,但也能有好几分薄面。顶多意思意思禁个足,罚点子俸禄罢了。
谁还真能当回事儿呢?
李氏垂眸,一脸的无所畏惧。直到乌拉那拉氏咬牙,说公主果然与爷父女深情,竟料得丝毫不差。王爷确在随扈塞外的归途中感染时疫,情况不容乐观。
李氏才骇然变色:“这,这怎么可能呢?王爷身体素来康健,数年未有丁点病痛。这,这怎么可能呢……”
乌拉那拉氏又何尝不希望这是假的?
可情况若不危急到一定程度,皇上又怎么可能直接拔营,将王爷留在行宫。并使人飞马送信过来,着人前去照顾呢?
让夏云把信件给众人传阅完毕后,乌拉那拉氏才满是疲惫地捏了捏眉心:“信大家也都看到了,基本情况也都了解了。府中事物繁多,圣驾回銮在即,本福晋怕是有心也无力前往。却不知道妹妹有谁愿意为爷尽心,也替本福晋解忧?”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所有人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而且,时疫啊!
一不留神就会传染,弄不好立功未成身先死的那种。
嗯,不染病死也悬乎殉葬死。
富贵险中求,有时候就是要冒险搏一搏?
别闹了,府上一正二侧的位置都已经满员。
虽然福晋温婉大方,李侧福晋一孕傻三年,四孕傻了整整十二年。至今还有那么点儿……就特别契合了胸大无脑这句,活生生的草包美人儿。前期靠爷宠爱,中期与还远远未曾到来的后期靠儿女争气。
宋侧福晋简直整日醉心佛学,常让人想知道她到底什么时候能断了这三千烦恼丝。可她就是不出家,不肯给好人腾个地方。
性格各有不同的三人,却有个共同的特点:健康,目测就很长寿的样子!!!
基本不会挪动位置,让其余人等有个晋升的空间。
认清楚了现实的雍王府诸妾们渐渐咸鱼,大多摒弃了努力上位的想法。
反正努力了,也一样上不了位。
何苦作死?
多享受些咸鱼时光不好么?雍亲王府的饭菜那么香!
咸鱼太多,不求上进。以至于,乌拉那拉氏目光环视一周,竟然没有谁踊跃报名。倒让宁楚格这个女儿抢在了前头:“女儿愿意前往,还请嫡额娘代为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