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郭络罗氏俏脸红透,到底还是咬牙开口:“那大侄女看他身体到底如何,终八婶子这一生,可还有些微希望?”
若有,她就好好的,便千难万难也要努力一二。
男人指望不上了,就好生养着孩子!不拘男女,好歹也让她感受下当额娘的辛苦与喜悦。
否则……
她这就入宫,求到太后、皇上、贵妃、惠妃与良妃娘娘处。非八贝勒府弄得花团锦簇,不亚于皇上的后宫。这许许多多女子齐努力,还数年都蹦不出一个蛋来。看哪个还说她不能生还善妒,站着茅坑不……
咳咳!
不就是纳妾?
抛开了那些个情情爱爱,她能比任何人都更贤良淑德。
等立稳了贤良淑德名声,就是八爷伤心难过、自暴自弃、沉湎酒色。旦旦而伐,让原本不如何好的身体更雪上加霜,终于熬将不住油尽灯枯的时候!!!
她郭络罗氏从来都不是个任人揉捏的软柿子。
伤了她的心,就让他来命来赔。
宁楚格哪儿知道这人脑子里还能有这般疯狂狠辣的主意啊?
只不忍那么骄傲的她万念俱灰,伤心无助:“若八叔肯配合调养,还是很有些机会的。只……他似乎很回避这个问题,也不大能相信侄女。”
“非是侄女不肯伸出援手,实在患者若不能相信大夫,不听医嘱。便是勉强为之,也必然收效甚微。”
“咱们府上的宋格格便是前车之鉴。”
八福晋起身,对着宁楚格深深一拜:“谢谢,多谢大侄女告知详情。余下种种,都交给八婶子。等八婶子把所有问题都解决了,可否请大侄女伸出援手?”
这……
宁楚格凝眉:“侄女只能说尽力而为,不敢保证成功!而且八婶子千万千万保密,别让侄女被万千议论。”
到底,她还是个闺阁少女来着,实不宜让人知道还有这般能耐。
否则以讹传讹之下,天知道她最后会被黑成什么样!
郭络罗氏也知道其中利害,自然忙不迭点头。
虽然爱情破灭,但孩子却有了盼头……
奇迹般的,郭络罗氏的心情竟然平缓宁静了许多。换了衣裳,整理了仪容。再牵着宁楚格手出来的时候,就还是往日里那个明艳动人,骄傲无比的八福晋。
见乌拉那拉氏来回踱步,肉眼可见的焦灼。
她还难得温婉,赶紧裣衽一礼:“弟妹无状,吓着四嫂了。还请嫂子宽宏大量,饶了我这一遭!”
再没想到她会如此的乌拉那拉氏一愣,赶紧笑着伸手把人扶起:“弟妹这是作甚?自家妯娌间,哪有许多讲究。你啊,总是过于客气。民间不是有话?远亲不如近邻呢!更何况咱们又是近亲又是近邻?”
“甭管他们爷们儿如何,咱们妯娌都要好好的。”
“若有需要,你且招呼一声,四嫂准到!”
“嗯!”郭络罗氏笑,又特别郑重地深施了一礼:“弟妹在这里多谢嫂子了!您也一样,有何事直接遣人告知。但凡弟妹力所能及,便绝不推脱!”
这干脆利落绝不含糊的小态度!
就让乌拉那拉氏分外迷惑,回到府中看着娴熟等瓜的李氏,心里还迷迷糊糊的呢。万分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宁楚格又做了些啥,怎么就让郭络罗氏态度变了又变?
宁楚格虽不是大夫,但不缺医德啊!
任由乌拉那拉氏如何追问,也还是笑而不语,逼急了就上升到品德操守的高度上。
但她不说,福晋忙乱之间没听真切八福晋为何哭,现场不是还有夏云么?
宁楚格逃也似得回了藏珠阁后,等瓜不成,决定主动寻找的李氏就直接问:“好丫头,你且仔细说说,你们往隔壁去的这段时间都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儿。给你侧福晋分析分析,这其中到底有什么蹊跷。”
夏云直接福身告罪:“侧福晋说笑了,奴婢焉敢非议主子?”
“这算什么非议呢?”李氏笑:“这分明是帮你们福晋溯根追源,探寻事情的真相。是吧?福晋!”
乌拉那拉氏点头,刚刚还直呼不敢的夏云立马胆大包天了起来。一字一句,莫说语言了,便八福晋当时的语气表情都学得惟妙惟肖。
同听过宁楚格感叹,甚至对八福晋劝说的乌拉那拉氏&李氏骇然对视。
就,就觉得好像发现了甚了不得的事情。
乾清宫,昭仁殿。
胤襈无比庆幸自己匆匆而来。
否则哪想着大哥能以他的伤与百姓们的议论,哭得热泪盈眶?
口口声声说太子贪婪又残暴。当着皇阿玛的面儿,都能把手足兄弟踹到半死。倘若有那么一天,诸皇子们那儿怕是再也没有丁点活路。
这话,可正正巧巧地扎在了康熙的肺管子上!让他双眉紧锁,眸光深沉,脸色凝重的仿佛暴风雨将至前的夜空。
吓得正将这段听在耳朵里的胤襈慌忙摇头:“皇阿玛明鉴,太子哥虽然在盛怒之下给了儿子一脚,但终归还是儿子自己身体虚,回去后又策马疾行以至于闭过了气而已。诚说不上一句二哥狠心,要将手足兄弟置于死地。”
“那些个流言也诡异的很!福晋素来治家严谨,便儿子受伤让她关心过度,有些失了分寸。也不至于让府上种种,传到街知巷闻。”
“再者普通百姓,又哪里敢非议皇家?更遑论这其中,还牵涉到太子呢!”
“活腻了寻死,也不是这等寻法!”
在胤禔震惊的目光下,胤襈微笑,轻撩袍子跪下:“儿子绝不是那阴险狡诈之辈,也断断不敢做那等忤逆僭越事。其中必有蹊跷,幕后或有黑手。趁机陷害,旨在一石二鸟,欲将儿子与太子二哥一网打尽。”
“用心甚毒,所图甚大。恳请皇阿玛派人详加探查,将幕后黑手揪出来,还儿子等一个清白公道。”
康熙颔首,脸上不辨喜怒:“朕知了!你身子不好,这便回府养伤吧。”
“是,儿子多谢皇阿玛体恤。”胤襈恭谨拱手,再拜而缓步退出。
不见丝毫犹豫。
胤禔咬牙:“皇阿玛,盐税之事乃国之根本。您一定……”
“一定怎么?”康熙冷笑:“朕都已经年老昏聩至此,自己拿不得主意了,还用大阿哥教着做事?”
这种但凡一应,都能原地升天的话,胤禔哪里敢接?登时汗流浃背,急忙忙跪下:“皇阿玛息怒,儿子,儿子也是关心大清江山、祖宗基业。遂冒死直言几句,望皇阿玛……”
“望什么呢?”康熙冷笑:“望朕即刻废了胤礽,改立你这个长?”
“切莫说保成的罪名还未经查实,便是,你又有什么资格说自己比他更适合?凭你看似战功卓著,实则预测失误,让你裕亲王叔生生顶了那指挥不力的锅的领兵才华?还是靠你后院荒芜,只弘昱一个男丁?”
“你只哭号,言说太子多多残忍,怎不想想自己这般也是在落井下石?对待储君都如此,朕凭什么相信你就能善待其余皇子?”
胤禔语塞:“皇阿玛,儿子,儿子……”
“滚!”康熙嫌恶皱眉:“狠心冷血的东西,别让朕查出来流言事与你有关,否则……”
这话一出,胤禔万千想头皆被无边惶恐淹没。
赶紧跌跌撞撞地出了宫,确定下后续的尾巴扫干净没。别好端端的偷鸡不成,还是蚀了一把米去!
结果才慌慌张张走到宫门,就看八弟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亏愚弟一直以为自己跟大哥是同一条阵线,结果竟是自作多情了?却原来大哥早把弟弟当成障碍甚至敌人,既然如此的话,就别怪弟弟无法善始善终了。”
胤禔瞪眼:“八弟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怀疑这事是爷所为?若真如此,爷又何必巴巴跑进宫来,跟皇阿玛谏言。等事情越闹越大,一发而不可收拾的之后再敲点边鼓不好?”
充其量,他也不过是在燎原大火上悄悄添了点柴。
才不是罪魁祸首!!!
兄弟相处多年,胤襈哪儿不知道他那点小心思呢?只是见识了这货有多蠢、多扶不起后,他也得在船沉前赶紧下来了。
毕竟太子好了,老大没好。太子不好,老大就更没个好儿!
因此胤襈只冷哼:“弟弟不知道大哥因何这点时间都等不了,宁可拼着违反皇阿玛之命也要往宫中走这么一遭。只知道谣言事,绝地跟你有千丝万缕的关心。被背后捅刀子的感觉太不好,弟弟不想再受这委屈了。往后,咱们哥俩还是各自安好吧!”
说完,他就以伤还没好的由头,直接上了八贝勒府的轿子离去,不去看胤禔有多气急败坏。
一路缓缓而行,折腾到府中,已经暮色四合,华灯初上。
他挥退了要搀扶他的近侍:“去去去,爷且没那么弱不经风呢!福晋呢,不生气了吧?晚膳用得可好?该不会又草草用了块带点心,一直等爷到现在吧?”
被问到的近侍:……
瑟瑟发抖,一连串的不字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讪讪一笑:“爷,福晋,福晋也是关心您呢!”
胤襈勾唇:“还用你个奴才说?福晋与爷夫妻一体,自然是万般惦记着爷!”
每日里不管多忙多晚,都等着爷。一起用膳一起散步一起同床共枕,最是恩爱不过。只……天意弄人,竟让他们迟迟拥有自己的孩子。每次兄弟姐妹们给孩子办洗三、满月、周岁,何止福晋羡慕叹惋?他也羡慕到不行呢!
胤襈有些心神恍惚地想着,浑然没注意主院灯光昏暗,安静到反常。推开门,就看到福晋眸光痴痴地望着窗外,眼角泪痕未干。
唬得他赶紧上前:“让福晋担心,是爷不对。如今爷都安安全全的回来了,福晋是不是能略展笑颜了?”
“不信爷走两步给福晋瞧瞧?真无甚大碍!”
郭络罗氏冷笑:“那许多太医、大夫轮流诊脉,妾又哪有不信的道里?只这轮流诊脉中,还发现了些个想破脑袋都没敢想的离奇事,爷可有听听看的兴致?”
第85章
胤襈心下一紧, 就很有点不祥的预感。
果然,福晋根本没给他拒绝的机会。只冷冷地扫了眼他的贴身太监:“不想死的,就给本福晋滚远些?”
李富贵被她吼得一激灵, 却也还是勇敢地看着自家主子爷。结果对方只略烦躁地捏了捏眉心:“没听着福晋吩咐?还不快点滚下去?说过多少次了, 福晋是这府上的女主子,她的命令就是爷的命令!”
“嗻!”李富贵双膝一弯:“奴才愚钝,疏忽了爷的吩咐。这就滚, 嘿嘿,这就滚!”
说罢,他便点头哈腰地,一步步倒退了出去。
把门窗都牢牢关上, 自远远地退到廊檐下。保证既不会搅扰了男女主子说话,又能让主子一开门就能寻到他。还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帮主子们守好了门户。
胤襈轻咳了两声打破沉默:“福晋有甚事儿不能改天再说?爷这一天几乎历经生死, 着实疲倦至极。”
以往, 若郭络罗氏见他这番模样,必然心疼到无以复加。甚重要事儿都抛到九霄云外去, 只一心惦记着他身体。可如今……
她只冷笑出声, 夫妻多年,她可太知道他越紧张越喜欢逃避的特性了。
瞧,那眼睛!
那水润润, 大生生, 仿佛含着万千情意, 让人多看两眼都忍不住想溺毙其中的眼。看天, 看地,就是怎么敢看她。甚至为了搪塞,把身体都拿出来说事儿了。所以……
郭络罗氏冷笑, 泪水倏地滑落了眼眸:“所以,你根本就清楚的是么?”
“心里明镜儿似的,自己生来肾水不足,难于让女子有妊。所以无心女色,也从不催子嗣事。我都急得什么似的,整日里求神拜佛,恨不得试遍了所谓的偏方验方。效果没见,却把自己折腾得不轻。”
“你也从不见怪罪,只无比心疼地抱着我安慰。说子嗣事要看缘分,咱们都还年轻……”
“一句宁可不要子嗣也不让福晋受这般苦楚,赚我多少眼泪,让我多深愧疚你知道么?我甚至想过,再过几年若还这般。你不肯纳妾,我不能生,便一死,我也不能让你落得无子被夺爵,断了祭祀。结果……”
“你明知道我为何而苦,为何而哭却从不肯说!你……”
隐瞒了许久的真相被猛然掀开,胤襈直接僵立当场,羞耻到无以复加。真·恨不得地面能裂开条缝,让他钻进去。
可并没有,只有福晋含泪控诉,声音中充满了决绝。
吓得他甚尊严面子的都抛到九霄云外,赶紧上前把人抱住:“福晋莫哭,爷……不,我……”
“我不是故意瞒你的,我……”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豁不出去那个脸。我怕,怕你瞧不起我,怕风声走漏后,被众兄弟们耻笑,怕连下场的机会都没。可凭什么呢?凭什么都是一样的龙子凤孙,太子可以、老大可以,单爷不行?”
“我偏要给额娘争气,给你争脸。偏让所有人都如裕亲王伯一样,道声八皇子甚贤,可托大事!!!”
郭络罗氏哭声稍停,怔怔地看着他。
却见他掏出帕子,温温柔柔地给她擦脸:“好福晋莫哭,大夫说我虽……虽有些不足,但也不是全无机会。只比寻常人艰难些,咱们小心仔细,早晚会有好消息的,早晚会的,你信爷!”
又被他牢牢锁在怀里的郭络罗氏冷笑:“早晚是什么时候?你又准备让我当多久的妒妇?”
“既然你自己折腾了许久,都没有任何好消息。不如,接下来听我安排?以三年为期,若能等到喜讯,自然一双两好。否则的话,你与皇阿玛说明其中根由,放我离开;或者我往宫中给你求数十个好生养的美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