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桃松口气,可算是可以走了,待她正欲去拿郡主的药时,忽听药房内,浅珠发出一声惨叫。
安桃走到门口向内探去,“浅珠,你没事吧?”
却见浅珠坐在地上,哀嚎着叫她:“安桃姐姐,快来拉我一把,我摔了一跤起不来了。”
安桃赶忙入内,把浅珠扶了起来,这里还生着炉火,人待着十分不便,浅珠指了指外面,安桃把她搀了出去。
浅珠动了动脚,然后对安桃说:“安桃姐姐,我脚可能扭了,麻烦你帮我进去把我家夫人药上炉火灭了,我怕过了时辰误了药性。”
一听浅珠提到那药,安桃就不自在,她想着赶紧帮浅珠办完事,好离开这里。
“好,我去灭火。只要灭了火就可以了吧?”
浅珠一边揉着脚裸,一边不好意思地笑笑:“要是姐姐肯把药装进食盒里就算是帮了我的大忙了。”
安桃进去照做,两三分钟就做好了浅珠拜托的事。浅珠千恩万谢,然后说,不敢再打扰安桃做事,让她去忙吧。
于是,安桃客气地问她要不要帮她叫人,浅珠表示,歇一会儿她就能走了,让安桃不用管她了。安桃闻言,自然离去。
而这天,如意阁里出了大事。
起因是崔凤阁院中怀胎的猫,误喝了她的药,之后就开始惨叫打滚,最后在吓体留了很多血后,惨死。
这件事虽然表面看只是死了一只猫,但这只刚还好好的猫,却是在误食了本该崔凤阁的药后而惨死的。死状又是直指与它怀小猫有关。
于是这件事在厉云回来前,就已经惊动到了老太太、太太那里。
老太太与太太都是内宅老妇,一听就觉出了此事的严重,马上关注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封存了那猫喝剩下的药,以及找来了兽医。
兽医看了猫后,判断此猫误食了有堕胎功效的食物。
老太太听了,脸色阴沉,重重地道:“查!给我仔细地查。”
封存的药很快也查了出来,竟是极烈性的避子药,这种药吃多了,可不止是暂时不孕,弄不好就要终身不孕的。
老太太与太太听后,神色凝重,想她们厉家,后宅还从没出过这样的事。
这时,如意阁的浅珠忽然跪地痛哭,“求老太太饶命,真的不关我的事啊,我有一事相禀。”
“这是?”老太太问。
崔凤阁:“这是我带来的丫环浅珠,每天的药都是她负责去拿的。”
老太太点头后面向浅珠:“你先别嚎,把话说清楚,要禀何事?”
浅珠马上禀道:“今日这药我并没如刘嬷嬷所嘱咐那般,只过了我一人的手。”
她指了指自己的脚裸,“我着急关火,不小心摔了一跤,是拜托当时同在药房的安桃姐姐帮忙灭火装药的。我错了,我大意了,我不该不听我们嬷嬷的话,想想今日,如果不是那猫儿误食,那我们主子不就被害了吗。”说着浅珠又哭了起来。
厉夫人问:“安桃?如意阁的那个丫环吗?”
浅珠:“正是。”
刘嬷嬷也跪了下来,紧跟着说道:“还请老太太、太太给我们夫人做主,那暖秋苑欺人太甚,歹毒至极。”
厉夫人:“那当然是要查的,如果真是暖秋苑所为,自然是不能放过。”说着她看向崔凤阁,只见崔凤阁一脸惶恐委屈,也不哭不闹,像是吓到了一般。
厉夫人一想,可不嘛,才出阁没多久的千金小姐,自然是没经历过这等事,也想不到这样的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唉,也是可怜。
暖秋苑里,老太太派人来请郡主,特意交待一定要带上安桃。黄凝不解,问来人,老太太为何事所招?又为什么一定要带上安桃?
来人只说不知,待郡主去了,老夫人自会给她个解释。
黄凝回头问安桃,安桃心存侥幸,嘴硬表示,她也不知老太太为什么要找她。就在黄凝带着安桃迈出暖秋苑之时,天兰也出去了,她直接出了厉府,去给厉云传消息去了。
老太太院里,黄凝被里面的架势唬了一跳,人好多,厉夫人在了,崔凤阁在,如意阁里的丫环嬷嬷们有些脸生的也在。不止,还有一些生面孔的外男,以及药房的一众人等。
安桃一看到药房的人,开始惊慌,莫不是她露了马脚,被人发现她私拿了药。可也不应该啊,这事都过去多久了,就算是被人发现了,也应该早就揭出来,何必等到今日。
“把东西呈给她看。”厉夫人道。
在黄凝还没弄明白要给她看什么的时候,一只死猫与一只药碗出现在了她面前。安桃开始要站不住了,不管是不是她偷药验药的事,总之是与如意阁的那味虎狼之药脱不开干系的。
黄凝看着这猫、这药,问道:“太太什么意思?”
厉夫人:“这猫是如意阁养的,怀了小猫的,可今日误食了凤儿的药后,就坠胎而死。如意阁拿药的丫环说,那药今日除了她,还过了安桃的手。把你们叫过来,正是要查清楚此事。”
黄凝面色凝重,意识到此事重大,她只得问向安桃:“到底事情为何,你好好说一说。”
安桃扑通跪地:“我是过手了那药,不过那是因浅珠摔伤,我受她请求帮她的忙,并没有对那药做过什么,还望老太太、太太明察。”
厉夫人厉声:“自然会明察,也不能听你一面之辞,你说你没有对药动过手脚,证据呢?”
黄凝:“太太此言差矣,证据应该是如意阁的人来提供,大家只是听她们说,但具体当时是怎样,现在各持一词,并不能定安桃的罪。”
外面有人进来,到老太太身边汇报了几句,老太太这才道:“安桃几日前曾出过府吧?”
安桃:“是,大人批准我可以有休日,前几日确实休过一天。”
老太太点头:“我派人去查了,你是早上出府的,但你家的邻居却是见你下午才归,你父母也是这样说的。那日的上午与中午,你做什么去了?”
老太太紧跟着又补上一句:“你想好了再说,莫要说谎,你的踪迹是可以去查验的。”
安桃冒汗,“我,我,我哪都没去,只是在街上逛了逛,因着许久不曾上街,就贪玩了会儿才回家的。”
安桃打定主意,绝对不能提那间医馆,以这事的重大程度,老夫人是会把医馆的人叫来认人的,那样的话,她去做了什么就再无隐瞒,且不说她偷药的事,主要是坏了大人的事,她可担不起。
黄凝是了解安桃的,见她说话的样子,就知她有事隐瞒。她以为她那日请休,是真的想家了,不曾想竟还有隐情。此时有点后悔,应该在来之前,哪怕有老太太的人在,也该拉她到一边问个清楚。不像现在,不知具体事情,也不知该从哪帮起。
“老太太,若真是安桃换药害人,那她那日出府必定会去医馆之类的地方,老太太既然已经问到了邻居街坊,不如再去沿线的几个医馆问问,也不多,四五家而已。”
说话的是摇红,厉老夫人看见她后一楞,忙问:“这又是谁?”
崔凤阁:“也是我带来的丫环,她叫摇红。是回门那天跟我过来的,已入了册的。”
老太太心下感慨了一句:好俊的丫头,竟不输郡主,各有千秋。
厉夫人也仔细地打量起摇红来,这种事心照不宣,回门那天带回来的丫环,那自然是崔夫人的授意了,谁会没事给自己嫁出去的闺女身边放这么个绝色,目的不言自明。
是以,既然最后很可能是要进了云哥的后宅,那厉夫人自然要好好打量打量了。
老太太夸了一句:“你这丫环倒是心细又聪明,好,既然安桃不肯说,那就去那些医馆问问,休日那天,有没有个年轻姑娘问了、或是买了虎狼之药的事,如果有的话,把跟她打过照面的人带过来,认一认人。
老太太这边刚发了指令,厉云从门口走了进来。
他一边往里走一边说:“先不忙去,我先来问一问。”
老太太一听,依他言叫住了人,让人给他备了座。
本来安桃以为要完的,没想到大人会忽然赶回来,看起来事情有缓。
厉云与老太太、太太行了礼后,迎着崔凤阁殷殷望着他的样子,走向她。崔凤阁:“大人,我......”
刚说了几个字,她就落泪了,厉云马上道:“我都知道了,你放心,会查清楚还你公道的。”
厉云没有坐下,而是走到安桃身前,厉云命令道:“抬起头来。”
安桃被笼罩在他高大的身影下,一时感到整个空间里只有他们俩,压迫感十足。抬头望向厉云,见他脸色并不吓人,而是带着审视,他又说:“我得了消息就去查了,比老太太这边要更快得到消息。安桃,今日这事你是妥不掉的,就算崔氏夫人的药不是你换的,你也有失当行为,明明家中有药房,为什么还要去外面的医馆。光这事你就说不清,说不清,就会连累你主子。你自己好好想想,你干的那些事,你主子不知道,我可是知道的。你我皆心知肚明,你就不要再想着隐瞒了。”
安桃能一眼望进厉云的眼中去,她一下子就明白了厉云的意思。
这是在提醒她,他先于老太太派了人去,已经知道了她去医馆问药的事。现在,她虽明知根本无人换药,只是大人的计策出了意外,让那猫儿吃后出了事,东窗事发。
可这个实情,她不能说出来,只能有口难言,有苦自己咽下去。换药之事不管她认不认,也得认。认下大人才可能会保她,不认的话,可能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了。
安桃重新埋身下去,认罪道:“是我干的,是我换了如意阁夫人的药。只是此事皆是我一人所为,跟我家郡主一点关系都没有,她根本不知道此事。望大人明察。”
崔凤阁气急:“你说没有关系就没有了,谁信?不是你主子的授意,你敢如此大胆行事?!
刘嬷嬷附和:“都是做下人的,我们做事哪一条敢越过主子去。受到的做奴婢的第一条规矩就是忠心听话,你现在说是自己私自妄为,真是说不通呢。”
厉云:“好了。此事事关重大,还需再细细查问。马永星把人带下去。”
马永星没能碰到安桃,因为郡主忽然冲了过来,把人护在了身后,她高声道:“厉云!你要把人带到哪里去,上次的地方吗?这次是不是还要用刑?那好,我跟她一起去,也好有个照应,我身边就剩下她了。秦嬷嬷走了,平梅走了,这最后一个你也要带走是吗?你只需回答我是与不是。”
黄凝眼神决绝,状似决然,大有只要厉云说个是,她就会失控不知会做出什么来的样子。马永星自然是不敢硬来,只得回头去看他主子的下一步指示。
厉云沉默了一瞬,然后他向着黄凝走过去。黄凝回身抱住安桃,誓死不松手的样子,这时,就听安桃在她耳边快速说道:“我是替大人背了黑锅,他会保我的。”
同时,厉云到了跟前,一点点坚定地掰开黄凝抓着安桃的手,她的力量与厉云完全无法抗衡,刚一与安桃分开,马永星就迅速地把安桃带了下去。
黄凝整个人都在厉云的怀里,她猛地转身,在与他贴得极近的情况下,低声问道:“是你做的?我只要安桃安全。”
两句话,在与厉云做着交易,厉云答应道:“可以。”
黄凝一下子泄了劲,这时才感觉到手指的疼痛,她想离开地兰居。可厉夫人与崔凤阁都不干。
厉夫人:“事关重大,你要亲审也没问题,但对暖秋苑也该采取些措施吧。”
崔凤阁:“大人,我看着那猫死时的惨状,委实吓得不清,还望大人怜惜,能慰我心,哪怕是能让我稍稍安心些也好。”
厉云对天兰道:“带她回去,从今天起,暖秋苑所有人禁足。”
天兰扶着黄凝离开,一出院子,她就发现了郡主的不对劲,不顾郡主喊疼,查看了她的手,然后道:“我那有药,回去给您抹上。”
然后也不管黄凝是否能跟上她的步子,一路急急匆匆地向着暖秋苑而去,黄凝忍着不说,硬是咬牙跟上了天兰的节奏。
地兰居里,自打厉云来了后,老太太就没再说话,把所有事都交给了厉云来处理。只不过最后众人散了后,老太太留下他,“偏心要放在心里,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表现出来,为了她好就更是不该。”
厉云正想说话,老太太打断:“行了,废话莫说,子嗣问题是大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太太压着火气,厉云能感受到,他想了想,打算实话实说:“是孙儿做的。”
老太太拿起拐杖,做势要打厉云。明明可以躲开的,但厉云没躲,生生捱了一下,虽不算重,但还是把老太太心疼得够呛。
“你个......唉。”老太太叹道。
厉云老实地捱了一下后,马上过来扶住老太太,“那位置早晚我要登上去,但崔家为我所忌讳。崔德钰父子野心太大,如果他真的只听命于太后倒还好说,只最近崔家的种种行事迹象表明,他们所图之深超出我的想象。”
老太太:“他们还能想着自己坐上去?”
厉云:“那倒不是,是他们想把宝押在我身上,甚至比我还心急,这样的人就算有拥立之功,我也不敢用。所以,崔氏女不能出。”
起先厉云并不知道自己连碰都不愿碰崔凤阁,所以他提前借着她在娘家喝补药之际,配出了避子药,想着让黄凝先生出嫡子。这是他的私心。
但后来,虽他连碰都不曾碰崔凤阁,但这药也没有换、没有停,是因为他发现崔家的不简单,这样的人家成为外戚早晚是祸害,他不得不提前有所防备。心一狠,干脆让她一直喝下去,永远无所出,一决后患。这是为公。
所以,在厉云这里,于公于私,崔凤阁作为崔家女,命运早就被他所安排、定格。
只是没想到竟被安桃发现,才出了今日之纰漏。
厉云:“祖母打我,是认为我会为了黄氏而不让崔氏受孕?以您对孙儿的了解,怎么可能只为此。”
老太太沉吟,不知怎么地就想到那个叫摇红的,如此看来,那崔家确实是心大了。
她道:“你心里有数才好,我是不了解前朝之事,你的事当然你自己做主,就算是为了那黄氏做出了什么,如果不是因着此次涉及到子嗣,我也是不会过问的。”